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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族文化的新葩

2012-03-29刘文刚

大理大学学报 2012年8期
关键词:南诏阿妹碑刻

刘文刚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成都 610064)

白族文化的新葩

刘文刚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成都 610064)

白族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人们对白族文化的研究非常重视。《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一书,是一部白族文化研究的力作。从学术的角度来说,《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很有特色:一是用文学作统摄,全面观照白族碑刻;二是综合各类文献,以时代新思潮解读;三是以文化为视野,充分揭示碑刻的意蕴。《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可以当作一种特殊的白族古代文学史来读,也可以当作一种特殊的白族古代文化论著来读。

白族文化;文化视野;白族古代碑刻

苍山之麓,洱海之滨,坐落着雄奇的大理城。以大理为中心,在云、贵、川、湘一带,聚居着白族。白族是中华民族大家庭中人数较多的少数民族,有着灿烂的古代文明。白族的古滇国、南诏与大理国,都使人们投去惊奇的目光,产生复杂的思绪。白族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现代人们对白族文化的研究非常重视。费孝通甚至有“研究中国,北有敦煌,南有大理”之说。大理、敦煌之论虽未必谛,但白族文化研究的重要却无可争辩。白族文化研究已经取得丰硕的成果,引起学术界广泛的关注,但从一个更宏观的时间和空间来看,白族文化研究仍然是蓓蕾初放,春云乍展,正在走向学术研究的高潮。这样的时候,是学术研究的黄金时期。现在,研究者脚下是前行者铺下的厚厚的学术积淀,头上是可以创新的广阔天空,是学者用武的大好时机。

正是在这样的机遇中,朱安女用智慧与心血和白族文献熔铸成《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这是一部白族文化研究的力作。从学术的角度来说,《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很有特色。

用文学作统摄,全面观照白族碑刻。

白族有语言而无文字,其文献皆是用汉文写成或是白语音汉文记录而成。白族本土文献流传至今的大致有三类:一是世代相传的口语文献。一般在近现代记录整理成汉语文献。二是碑刻文献。一般明朝以前的白族本土文献,保存下来的主要是碑刻,留下来的纸质古文献极少,因而白族碑刻的文献价值就非常高。其价值几乎与古代中央政府正史的记载相近,是研究白族最重要的史料之一。三是明朝以后关于白族的纸质文献很多。纸质文献非常重要,但碑刻文献也比较多,与纸质文献相辉映,其价值也不容忽视。由此看来,白族碑刻具有重大的文献价值。

白族碑刻本以单体呈现在白族居住地区(有少部分已用纸加以记录),而现代学者20世纪90年代才大量搜罗,用纸将碑文记录成集。白族碑刻文字的汇集非常重要,是白族重要文献的一次大汇集。因而在近些年以碑刻为材料的研究大为增加。在这种背景下,《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仍然具有鲜明的特点。一般的研究只是以几通碑或是一类碑来研究,而《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则是对所有的白族碑刻的研究,是将白族碑刻作为一个整体来论说。

碑刻内容含弘万汇,各具精神,怎样对白族碑刻作总体把握,怎样作总体研究?作者以文学作统摄,将所有的白族碑刻纳入其中,非常合适。这里所谓的文学,并非一般意义的文学,并非仅把诗歌、散文、小说、戏剧(包括电影剧本)视为文学的狭义的文学,而是传统意义上的文学,广义的文学,也就是一切文皆属文学,也就是文章之学。这不是玩文字游戏。学术研究须要正名。只有名正,才能言顺,研究才得心应手。

当前,在古典文学领域进行碑刻研究已逐渐趋热,而《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仍然显得与众不同。第一,现在一般所进行的碑刻研究是汉族碑刻研究,而《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是少数民族碑刻研究。第二,汉族古代文献是以纸质文献为主,碑刻(主要是石刻)文献则处于次要地位。(碑刻文献中很大一部分的纸质底稿,早已编入作者文集中,可视同纸质文献。)因而对碑刻的研究,是对传统文学研究领域的新的拓展。而《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所研究的白族碑刻,则是白族主流文献(特别是明朝以前的文献),故而是对白族最重要文献的研究。第三,汉族碑刻甚多,研究时往往取一个时期或某个地区的碑刻作为研究对象,而《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则是研究整个白族古代碑刻。正因为如此,《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应该受到充分的重视。

综合各类文献,以时代新思潮解读。

所谓传统文化的研究,其实就是用我们现代先进的思维,去解读有关的古代重要文献与信息。文献与信息越丰富越全,解读越恰当越深就越有价值。《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以碑刻文献为主,广泛汇集其他重要文献,作者以她宏博的白族文化知识和新的时代文化观念来研究,常常有精彩的见解与论述。

作者是女性,对白族女性题材碑刻的研究是论文最靓丽的部分。白姐阿妹是白族最神圣最光辉的女性形象。作者以《三灵庙记》碑的文献为基础,详细引《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常璩《华阳国志·南中志》和张道宗《纪古滇集说》的有关文献比较分析,综合阐述白族女神白姐阿妹的故事。书言:“在白姐阿妹触木感生的情节中虽然移植了沙壹母的故事,但在细节上发生了较大的变化。碑言白姐阿妹‘浴濯霞移江,见木一段顺流触阿妹足,乃之元祖重光,化为龙,感而有孕’,可知使白姐阿妹感生的是南诏国时期被尊为鼎祚皇帝的元祖重光。元祖重光乃南诏国神武皇帝偏妃所生的儿子,因其非正室所生,所以‘诞生时,中宫无出,阴谋以猴儿易而废弃,埋于太和城之道傍,密遣侍女夙夜视之’,遭遇了被抛弃的命运。但重光被宫女活埋不死,先是有牯牛爱护,后来被一母牛吞入腹中。被弃的男婴经过生死大劫和牛胎孕育,最后‘宰牸剖腹,出一男子,披戴金盔甲,执剑’,变身成为了一个身披金盔甲的将士。之后,如碑言元祖重光‘恨指腾空而北往吐蕃。后率兵伐太和,至德源城,蒙诏乞和而归’,率兵攻打南诏国,直到德源城下,南诏国乞和才停战。碑言其死后,‘乃托梦院塝耆老曰:若立庙祀享,能遍水利,除灾害。遂定星揆日,不月而庙宇成焉。由是雨赐时美,五谷丰稔。每于四月十九日,阖郡祈告。’元祖重光死后成为地方的护佑神灵,实现了由人到神的本质转变。南诏孝恒王异牟寻追封其为‘号元祖重光鼎祚皇帝,圣德兴邦皇帝,镇子福景灵帝’。元祖重光成为神灵之后,导演了白姐阿妹的诞生和感生段氏兄弟的奇迹。由此,也为段氏兄弟神圣的身份找到了依据。碑文言段氏兄弟的诞生乃‘吐木莲二枝,生思平、思胄’,其中‘木莲’与白姐阿妹由李树所生形成了呼应,并再次突显了段氏血统和身份的神性色彩。”书中继而论述说:“《三灵庙记》碑对九隆神话的改造,极度彰显了大理国段氏皇权的神圣性与合法性,使得九隆神话从最初的哀牢族的始祖神话,经南诏国主的降世神话的变化,最终转变为大理国开国皇帝的降世神话。白姐阿妹形象在这一转变中发挥了重要的关联作用,她的形象成为了大理国政权神权与王权连接的中间纽带。白姐阿妹神圣地位的突显为大理国对南诏国王权的传承性和大理国政权神圣合法性建构了双重的依据。”书中详细叙述了白姐阿妹的故事在民间的发展丰满,使我们不仅熟悉了白姐阿妹的民间传说的创造的整个过程,而且看到了白族民间文学创作与当时政治的密切关系,看到了白族民间文学创作与其他少数民族文化的关系。论述相当细致而又有一定的深度。

事物是复杂的,研究也应该是多角度的、综合的。《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以白族女性故事传说中的人物白姐阿妹、慈善妃(白洁夫人)、南诏国公主(望夫云)、阿公主(孔雀胆)为主要研究对象,进而探讨白族女性文化。书中总结说:“在‘白姐阿妹’‘慈善妃’‘望夫云’‘孔雀胆’的故事中,白姐阿妹的形象颇具神异色彩,慈善妃、南诏国公主、阿公主是王妃公主的身份,她们的形象集中体现了白族女性题材故事经典中女性的纯美、善良,她们的人生生动地演绎了白族女性生命的崇高美,同时其人生的悲剧又深刻地昭示出封建时代女性的生存悲剧。”“白姐阿妹、慈善妃、南诏国公主和阿蓋公主的故事流传千古,深受人们的喜爱,折射出白族文化女性崇拜的意识和白族文化对异族文化的包容性。”白族的民族精神、地域环境、社会状况和中华各民族的文化影响,形成了白族独特的女性文化。该书对白族女性文化的论述是中肯的,符合实际的。

以文化为视野,充分揭示碑刻的意蕴。

形象地说,整个白族古代碑刻,就是一部白族发展的历史。它生动地记载了白族的生活和社会的发展变化,记载了白族的政治、经济、军事、科技与文化。显然,如果用狭义的文学研究理念和方法来研究白族古代碑刻,势必是捉襟见肘,削足适履,顾此失彼,无法全面论述白族古代碑刻,充分发掘其价值。故《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从大文学的观念出发,以文化为视野,将一切白族古代碑刻纳入研究范围,用多维的文化研究方法加以研究。有似庖丁解牛,奏刀騞然,游刃有余,实绩粲然。该书“第二章 帝王碑刻治世思想的边地阐释”重点论述“南诏国蒙氏:儒家德政的民族化——‘德化’”和“大理国段氏:儒释文化的交融——‘德运’”。关于南诏国蒙氏的论述更精细,书中从三方面加以论述:一是《南诏德化碑》产生的政治形势:天宝战争前南诏与唐朝、吐蕃的关系。二是《南诏德化碑》“德化”治世思想提出的三点原因:华夷之辨激化忠君思想矛盾;忧患意识警醒民族独立尊严;战争伤痕呼唤回归和平共处。三是“德化”理念的国家化:为君正己;修文习武;亲仁善邻。该书总结言:“《南诏德化碑》中阁罗凤提出的‘德化’理念不但凝聚了南诏国对天宝战争历史的总结,更包含了南诏国统治者实现南诏国民族政权长治久安的远见。‘德化’精神深透德化成万物,消解矛盾,滋长和谐的哲理,孕包了德之实践要因时因地而变通之意,是南诏国君阁罗凤对儒家以德治世的文化传统民族化的阐发,为后继者指引了方向,对后世影响深远。”对《南诏德化碑》的政治与文化的意蕴的阐释和论述,可谓深入。而该书的追求却不仅限于此,而是要通过“探讨古代帝王碑刻所蕴含的帝王们治理云南边疆的思想精华”,来“勾画古代白族上层社会主流文化的发展变迁,从少数民族区域的角度折射中华民族由分散走向融合的进程。”其境界应该说是相当高的。

对典型的文学作品,该书也从文化的角度加以论述,常常也有新意。明代杨黼的《词记山花咏苍洱境》碑(白族语,用汉字记音)是诗歌,《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以“‘苍洱境’理想家园的文化生态书写”来阐释。分别从“‘苍洱境’山水家园书写”和“‘苍洱境’理想和谐社会书写”两方面进行论述。书中总结说:“通过对《词记山花咏苍洱境》碑的分析,可以看出杨黼的‘苍洱境’理想国,不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也不是‘小国寡民’的自然状态,而是白族文化中孕生的独特的民族理想国。杨黼对‘苍洱境’山水和谐家园的构想,源于平淡清远秀美的苍洱自然环境,作者提出的‘以空赞空’的禅悦精神又与大理长期以来深厚的佛教文化底蕴相契合,包含了其对‘苍洱境’山水家园的空灵之美的体悟和对人性修养实现空明之境的关照。在他看来,融合儒家思想与佛家文化,是实现个体内心世界的空明与苍洱自然环境真正和谐统一的途径。作者怀揣一颗澄明纯净的心,倡导以佛修心、儒释兼容的个人修养为现实社会和‘苍洱境’理想国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使得‘苍洱境’的家园之梦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反复阐述诗人笔下的白族人的理想国,是苍洱自然环境之美与生活者人性修养之美的和谐统一。反复强调白族人理想国的独特性。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白族人在自己的生活环境中对完美理想幸福的追求,也可以看出白族人追求精神完美的崇高精神境界。这是真正的文化研究。

总的说来,由于白族古代碑刻是白族古代的非常重要的文献,故对白族古代碑刻作文学研究的《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一书可以当作一种特殊的白族古代文学史来读(特别是有关明朝以前碑刻研究部分)。同样的道理,以文化为视野的《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也可以当作一种特殊的白族古代文化论著来读。

朱安女是云南大理学院年轻的女教师,白族人。在《文化视野下的白族古代碑刻研究》出版之际,朱安女嘱我为其作序。作为她的博士导师,我不便推辞,就写了上面的话。老实说,我最不愿意为自己学生的专著作序。作为导师,为学生的专著作序,如果不是敷衍(我是一个认真的人,做事从不敷衍),说东说西,说好说歹,都难免尴尬。不过,为朱安女的专著作序却没有这种感觉。第一,朱安女是少数民族青年学者,社会应该大力扶持,我为她的专著作序,是在尽社会扶持的责任。第二,朱安女的专著确实好,我的序不会有溢美之嫌。更重要的是,序虽有褒扬,但皆出于激励之用心。所以我越写越觉得心安理得。于是,索性就多写几句。

我的学术专业是古代文学和古典文献,但爱好非常广泛,对社会科学的很多领域都有所留意。自幼酷爱少数民族文化,阅读过很多少数民族的文学作品(汉译本),非常喜欢少数民族的歌舞,关心少数民族文化的保护与发展。不过,我在公开的场合从未释放过酷爱少数民族文化的信息。然而,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竟然有藏族、侗族、苗族、白族多个少数民族的青年到我门下做研究生。迷茫中,我只能把这看作是上天对我的垂青与托付。我培养这些民族研究生格外用力,因为我不仅把培养他们当作是国家交给我的任务,同时也视作是实现上天给我的托付。如今,朱安女已经成长为一位很有实力的青年学者,崭露头角,像一只从苍山腾飞而起的矫健的鹰。现在,祖国如红日升腾,光辉灿烂,未来无限美好。朱安女,愿你去搏击万里长空,彩云在下。愿你引吭高歌,把美好的歌声播在寥廓的天宇,洒遍人寰。愿你为中华民族的发展,多多作出自己的贡献。

(责任编辑 杨朝霞)

The New Exotic Flower of the Culture of the Bai Nationality

LIU Wengang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Jouralism,Sichuan University,Chengdu 610064,China)

The culture of the Bai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Chinese culture.People have paid much attention to the study of the Bai culture.The book named the Study of the Bai's Ancient Steles in the Context of Culture is a masterpiece in the culture research of the Bai.The book is very distinctive from the academic views.Firstly,this book determinates the steles thoroughly from the literary angle. Secondly,this book synthesizes various documents to explains the steles by using the modern trend of thoughts.Thirdly,this book reveals the meanig of the steles fully in the context of culture.This monograph can be read as either a special literary history of the Bai,or a special research work of the ancient culture of the Bai.

the culture of the Bai;the context of culture;the Bai's ancient steles

K877.42

A

1672-2345(2012)08-0001-04

2012-05-25

刘文刚,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和古典文献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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