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笔记中“兰”、“蕙”辨之文献研究
2012-03-28南京大学南京210093
[南京大学 南京 210093]
两宋笔记中“兰”、“蕙”辨之文献研究
□许净瞳[南京大学 南京 210093]
“兰”、“蕙”之用始于《楚辞》,定型于六朝,之后的文学作品中便屡屡见其踪影,然而因为宋以前的注家以及士人对于它们的区别都很模糊,致使宋朝一代又一代的士人在其笔记中不断探讨并确定二者的生物特性以及区别,这种学术交流方式更加快速地提高了两宋的学术水平。
宋人笔记;文学溯源;兰蕙辨;学术对话
宋人喜在笔记中谈学术,常常一个问题引起数代人的关注,大至朝廷典章制度、闻人逸事,小到生活用品、笔墨纸砚,他们在审美中阐释自己的学术见解,提升自己的生活品味。宋代最早在笔记里谈及兰蕙的是王钦臣的《王氏谈录》,其中记载道:“公言兰、蕙二草,今人盖无识者,或云雚香为蕙草。”此书乃王钦臣录其父王洙所言而成,王洙身为翰林学士,自是饱读诗书。他对儿子王钦臣谈及“今人”不识兰、蕙,自己亦未解释它们的外部形状和生物特性,说明当时人已经不了解此二物的具体情况了,或许这便是之后的宋人笔记持续关注“兰”、“蕙”的原因之一。
一、对于“兰”、“蕙”的文学溯源
(一)“兰”在文学作品中的使用及其流变
“兰”、“蕙”之用始于《楚辞》。《离骚》中有“纫秋兰以为佩”、“朝搴阰之木兰兮”也有“蕙肴蒸兮兰藉”,《云中君》有“浴兰汤兮沐芳华”,《湘君》中有“蓀橈兮兰旌”、“桂櫂兮兰枻”,《山鬼》有“被石兰兮带杜蘅”,《招魂》中更有“有氾崇兰些”、“兰膏眀烛”、“兰薄户树”、“兰膏眀烛”、“兰芳假些”、“皋兰被径兮”等语。根据《楚辞》中兰的使用情况和意义,可以分为五类:1)香草名;2)树木名;3)楚公子令尹子兰的简称;4)以香草制作的生活用品名;5)以木兰树制作的器具名。这五类又习惯性作褒贬两个意义,使用第三项意义时常常以之代表佞幸奸臣,剩下四项则意味着贤德之士或是被描述者的品行高洁。不过在后世为人们所熟知并广泛使用的主要是兰作为香草的意象,并且阅读《楚辞》全书可以知道,单单香草中就有春兰、秋兰、石兰等好几种。因此从诗文本身和《楚辞章句》的解释可知,春秋时期,人们已经能够很清楚地辨别兰的不同种类了,这些都只是春秋时期楚国这一片区域关于兰的使用情况。
汉朝文人承袭《楚辞》继续创作的同时,汉大赋也吸收着《楚辞》中的文词、意象不断丰富其血肉。东方朔的《沉江》有“兰芷幽而有方”,《哀命》有“惟椒兰之不反兮”,分别采用原有的第一类和第三类意义项构句。而他在《怨世》中有“馬兰踸踔而日加”[1]234,马兰是不同于香草兰的恶草,以恶草的暴长来比喻佞幸邪恶之徒踊跃于朝,马兰的出现代表了汉朝人对自然生物的观察更加细致,同时也增添了新的文学意象。王延寿《鲁灵光殿赋》云“兰芝阿那于东西”,班固《东京赋》云“秋兰被涯”,司马相如《上林赋》中有承袭原有含义的“揭車衡兰”、“欃檀木兰”等句,也有“丹臆兰綷”之言。这里的兰是指膺色都如秋兰之色一般,这是对兰的使用的创新,也是第一类意项的延伸。汉魏六朝的文学精品几乎都为《文选》所收罗,搜检两汉以后的诗赋作品,以兰、木兰构句者颇多,略捡几例,潘安《西征赋》云“门礠石而梁木兰兮”,谢庄《月赋》云“乃清兰路肃桂苑”,张华《鹪鹩赋》云“匪陋荆棘,匪榮茝兰”,嵇康《琴赋》云“兰肴兼御,旨酒清醇”,成公绥《啸赋》云“藉臯兰之猗靡”,曹植《公筵诗》云“秋兰被长坂”,郭璞《游仙诗》云“翡翠戏兰苕”等等,这些诗文都使用了原有的几类意义,或细化兰的花叶根茎等部位,或将之与一些原有的同类意象重新搭配,以期得到新鲜的阅读感受。郭璞《江赋》云“葭蒲云蔓缨以兰紅”,这里的兰红是泽兰,李善注引《尔雅》以指明此乃红龙舌兰,江淹《别赋》云“见紅兰之受露[2]”,红兰应当也是红龙舌兰。这是两晋士人仔细观察自然界后又一次运用到文学中的实例。
(二)“蕙”在文学作品中的使用及其流变
除了兰,《楚辞》中使用蕙的例子也颇有一些,如:“岂維紉夫蕙茝”、“又树蕙之百亩”、“矫菌桂以紉蕙兮”、“既替余以蕙纕兮”、“揽茹蕙以掩涕兮”、“荃蕙化而为茅”、“薜荔拍分蕙綢”等等[1]。根据《楚辞》的几个权威注本可知,蕙在当时的使用中只有一个意象,即香草,一般都是以这种香草来比喻贤德之士。到汉代东方朔作《七谏》,王褒为《九怀》,刘向撰《九叹》,使用蕙这一意象时也无变化,汉代的骚体作品一直沿袭《离骚》、《九歌》的使用方式。两汉大赋文学中,扬雄在写作《甘泉赋》时一再的将衡兰、芷蕙与芎藭并列,张衡写作《南都赋》,云:“草则有薜、荔、蕙、若、薇、芜、荪、苌”,这都是取蕙的香草意象的做法。翻检之后的诗文作品可以发现,用到蕙意象时,基本上皆未有大的拓展。当然这也与蕙这一植物的种类单一有关,它不似兰有很多品种,因而在文学创作的意象使用中,只能不断向深处挖掘。
三国时左思的《魏都赋》云:“蕙風如薰、甘露如醴”,取《东京赋》“惠风横被边壤”典,以蕙香形容风的气味,不仅形象生动地描摹了当时的自然气候,给人愉悦的审美感受,而且鲜活地表现了当时曹魏都城邺的盛世繁华景象。陆机的《叹逝赋》又创作出“信松茂而柏悦,嗟芝焚而蕙歎”这样的锦句,以“蕙叹”自喻,用拟人的手法表达物伤其类的悲哀。而鲍照在《芜城赋》中独出心裁地做出了“東都妙姫,南國丽人,蕙心紈质,玉貌绛唇”的句子,以蕙来比拟佳人的心灵美好、心思灵巧,比之前固定的以蕙喻贤人士大夫,给与人耳目一新之感,这也是蕙意象使用上的创新。潘岳《述哀》有:“明月入绮窗,仿佛想蕙质”,这里也是以“蕙质”代美人,至此,蕙不再是贤人男士的专属代称了。对于蕙的使用至六朝基本上已经定型,后世文人创作时不再越出这一范围。
由以上梳理可知,兰的品种甚多,这既是文学创作的源泉,也是后世文人纠结的原因之一。至于蕙,虽然品种单一,但是人们一直也仅仅知道它是一种香草,对于其具体的生物特点和植物性状,在诗文注解中一直处于模糊不清的状况,即使是洪兴祖的《楚辞补注》和朱熹的《楚辞集注》出现,他们对于兰与蕙的描述虽然细致而详尽,然而也只是根据《本草》、《南越志》、《山海经》等书的叙述照本宣科,让读者仍旧处于糊涂不明的状态,因此这种情形引起了两宋文人们的关注与探讨。
二、关于“兰”、“蕙”的学术交流
(一)宋人笔记“兰”、“蕙”辨的最初情况
宋代开始对兰、蕙进行考辨,从而引起世人广泛关注的是黄庭坚的《书幽芳亭》。这篇文章旨在以兰自比,顺带区分兰、蕙的生物特征,以进一步说明兰之贵于蕙。黄庭坚云:
士之才德盖一国则曰国士,女之色盖一国则曰国色,兰之香盖一国则曰国香。自古人知贵兰,不待楚之逐臣而后贵之也。兰盖甚似乎君子,生於深山从薄之中,不为无人而不芳,霜雪凌厉而见杀,来岁不改其性也,是所谓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者也。兰虽含香体洁,平居萧艾不殊,清风过之,其香霭然,在室满室,在堂满堂,是所谓含章以时发者也。然兰蕙之才德不同,世罕能别之,予放浪江湖之日久,乃尽知其俗姓,盖兰似君子,蕙似士大(夫),概山林中,十蕙而一兰也,楚辞曰:予既滋兰之九畹,又 樹 蕙之百 畝。以是知不独今(人),楚人贱蕙而贵兰久矣。兰蕙丛生,初不殊也,至其发华,一干一华,而香有余者,兰。一干五七华,而香不足者,蕙。蕙虽不若兰,其视椒 榝则远矣,世论以为国香矣,乃曰当门不得不锄,山林之士所以往而不返者耶[3]①。
黄庭坚认为兰花生于深山无人之地,不为无人欣赏而失去芳香,也不因为雨打霜冻而改其性。这些特征都与古来称道的君子极为吻合,兼之它的幽香体洁,且《左传》称之为国香,因而将兰比为国士、君子。黄庭坚此文引起后辈学人广泛参与探讨的有两点:1)九畹与百亩的具体意义;2)兰蕙开花的不同。黄庭坚认为兰之所以可贵除了它的那些特性外,还因为它的稀少。他区分兰与蕙的方法,是两种植物的开花的多少不同,以及香味的浓淡不同,这是最早关注兰、蕙物种区别的记载。
与黄庭坚同时稍后一点的大科学家沈括,在其学术笔记《梦溪笔谈》卷三和《补笔谈》卷下里,记录了他对于蕙的考察。
零陵香,本名蕙,古之兰蕙是也,又名薰。左传曰: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即此草也。唐人谓之铃铃香,亦谓之铃子香,谓花倒悬枝间如小铃也。至今京师人买零陵香,须择有铃子者,铃子乃其花也。此本鄙语,文士以湖南零陵郡,遂附会名之。後人又收入本草。正经自有薰草条,又名蕙草,注释甚明。南方处处有本草,附会其名亦出零陵郡,非也[4](p251)。
沈括认为蕙就是唐人口中的铃铃香,又叫铃子香。宋人以湖南零陵郡名,附会为零陵香,遂又成为当时的固定称呼。还区分出蕙与蕙草,说明了二者绝不相同。并解说蕙草之名不出于零陵郡,时下流行之说有误。
(二)宋人笔记聚焦“兰”“蕙”的具体情况
庄季裕的《鸡肋编》认为兰、蕙的叶子皆如菖蒲而稍长大,经冬不凋,生长在山间竹林中,以及两种植物共同的生物特征,并指出每枝一花的是兰,一枝数花的是蕙。此说与黄庭坚之说相同而较之具体,考其父在元祐中与苏轼、黄庭坚等人游,他本人亦识米芾与晁补之,因此他对兰蕙的探讨和辨别,应当是阅读了黄庭坚文章之后进行的。此外,他还摘录了《本草》关于兰草、马兰、泽兰、木兰、山兰和零陵香六种植物的记述,然其并未辨明零陵香与蕙的关系,说明他对于兰蕙的认识尚仅仅来自于少许的几本书里的信息。
受到黄庭坚说法的影响继续进行考辨的,尚有吴曾的《能改斋漫录》、朱翊的《猗覚寮杂记》、邵博的《闻见后录》、张淏的《云谷杂记》等书。吴曾提到了黄庭坚的“兰似君子”的说法,却因为误记或是别的原因传录“蕙似小人”[5]24。并就黄庭坚举证的“予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畆”,根据《离骚经注》的三十亩为畹,而换算出兰二百七十亩,蕙仅仅才百畆。这样便可将黄庭坚的论述完全推翻,他认为以占地多少来分贵贱是十分不科学的。而朱翊认为黄庭坚以一干开几朵花和花香的浓淡来区分兰、蕙,是“以意分兰蕙也[6]55”,并不是科学区分植物的方法。朱翊觉得蕙就是零陵香,并引用《本草陳藏器》的解释以证其说。朱翊的看法正是沈括所提的宋人对蕙流行的称谓。邵博认为兰有细叶和阔叶两种:细叶是春花,花开得少;阔叶的是秋花,花开得多。他判断黄庭坚以九畹少于百亩,故而兰贵于蕙的说法有误,又判断黄氏以一干开五至七朵花的蕙,就是秋兰,这是以阔叶为蕙,黄氏的叙述又是对兰与蕙的生物特征分辨不清的表现。此后,他断定蕙就是唐人名为铃铃香,又名铃子香的植物,邵博的论证与沈括的记载相差无几,应当是看到《梦溪笔谈》后引用了他的论述,或是从别处知道了沈括的说法而记录在此。
受到沈括说法影响的有袁文的《甕牗闲评》。袁文读过《事物紀原》一书,其中记载“兰香本名罗勒,後避石勒讳,改曰兰香,至今以为然。”[7]224但是《春秋》中已言兰为国香,又郑穆公名为兰,因此他认为《事物紀原》之说有误。又读沈括的《忘怀录》云“兰有二种,黄花者最香,紅者次之。”[8]109他只知道兰都是开紫花的,没有黄红两种花,因此对于沈括的说法也存疑。他读司马相如的《上林赋》“蕙圃衡兰”有颜师古注云:兰即今澤兰。但是因为袁文家乡有衡兰这种植物,故而他知道这不是兰,而是别一种植物,因此断定颜师古不曾见过衡兰,只是率性而言罢了。袁文由于家学渊源饱读诗书,因此他在分辨兰蕙时,使用的材料来源不同于其他笔记作者。他在读书时结合自己对身边自然界的观察,不盲目迷信古人的权威注释,勇于怀疑却不妄下断语,正体现了两宋学人严谨的学术态度。
另有一些学者对兰、蕙等植物进行了纯生物学意义的考辨与界定,如王观国的《学林》、王楙的《野客丛书》。王观国分析了文学中的用木兰作舟、棹、桡等物的情况,认为《離騷》《九歌》中的蕙兰、石兰、椒兰、幽兰,都是兰草,只有兰橑和兰栧是木兰。而王楙仔细分析了兰、荼二种植物的区别,他引用邵博的《闻见后录》分辨春兰与秋兰的记载[9]236②,更加细致地论述了沅湘之间春兰与秋兰花开时的区别。两宋学者在辩论中对于兰、蕙的认识更加深刻形像,对于它们的生物特征也更加熟悉。
(三)宋人笔记“兰”“蕙”辨的终结性讨论
张淏在《云谷杂记》卷一中,列了三条辨别兰蕙的记载。他读《史記·司馬相如传》“蕙圃衡兰”时,看到其中司马贞的索隐引用《本草》的说法为“薫草,一名蕙”,又列陆农师《埤雅》的观点云:“蕙,今之零陵香也。”并摘录《邵氏闻见后录》批评黄庭坚分辨兰蕙的论述,认为蕙就是当时的零陵香,又名薫,就是《左传》中的“一薫一莸”的薰[10]101。又以《墨客挥犀》和《潘子真诗话》都认定蕙就是零陵香的论述作为证据,增加自己的论证力度。张淏提出兰、蕙的花叶、香味相似,因为它们是同类,这便是古人以兰蕙对言的原因。他觉得现今宋人都知道零陵香是蕙,但并不知道兰是哪一种植物。认为黄庭坚的辨识方法十分正确,批驳邵博是由于司马贞的误注而错误地批判黄庭坚的分辨法则的。他读《本草》后知道零陵香一名蕙草,它的根名为薫,故而又谓之薫草。世人见零陵香有蕙草之名,便以为蕙就是零陵香。其实《本草》里另外还记载了蕙实这种植物,这就是兰蕙之蕙,它的生物特征即是一干六七花,因为果实可用,故名蕙实。因此得出蕙和零陵香是两种不同的植物的结论。张淏通过仔细阅读前人论著,分析得到蕙与零陵香为两种植物的结论。他应当未见到《梦溪笔谈》的论述,因此作了重复论证,而且对于零陵香之名的由来也未弄明白。
接着,张淏论述黄庭坚的“兰似君子,蕙似士大夫”一说,他录入《邵氏闻见后录》批驳黄氏的说法,又摘《能改斋漫录》的驳论,举出《说文》中有“三十亩为畹”一说,认为王逸的《楚辞章句》以十二亩为畹没有根据,又在读《五臣注文选》卷三十二《离骚》时,发现注文中是以三十亩为畹。这些数据虽然有差异,但是都说明了黄庭坚的论点有误,张淏认为吴邵二人知黄氏之误,但未明白致误之由。于是,他重新进行梳理,认为“畹”字在注解里都认为三十步为畹,步字其实是亩字误写作步。黄庭坚不知道而读了误本,以三十步为畹,因此九畹等于二百七十步,以当时的尺度而言才一亩多一点,因此黄庭坚在写文章时,便以多少分来定兰蕙的高下贵贱了。另外以春秋时的尺度来算,兰种植的占地面积远多于蕙,在古代是以多为贵。因而他得出结论:楚人于兰蕙初无贵贱之分。张淏通过古今计量单位的不断变化,发现了前人所没发现的问题,并且在追查致误之由时,了解到当时市面的通行本《玉篇》一书错误良多,知道了前人出现错误的原因。不过,步与亩两个字外形并不相近,不具备形近而误的先天条件,因此张淏对于前人误读《离骚》的原因不是定论。
然后,张氏又读司马相如的《上林赋》“蕙圃衡兰”,认为颜师古和李善都注释为泽兰有误。他知道泽兰在七月间开花,花似薄荷,其香甚微。完全不同于被时人热烈讨论的“兰”,认为是颜、李二公没有亲自看到过泽兰,所以进行了误注。另读刘仲冯《汉书刊误》,其中记载泽兰是另外一种草,并不是兰。而且兰在管城尚有生长,苗如麦门冬长,花有黄、紫两色。又读到寇宗奭的《本草衍义》云:兰草是叶不香惟花香的植物,江陵澧州山谷间颇有,多生于幽谷背阴处。叶如麦门冬而阔且韧,长及一二尺。四时常青,花黄,中间有细紫点。有春芳者为春兰,色深;秋芳者为秋兰,色淡;秋兰比较难得。二兰移植入小宅院中,花开时满室芬芳,与别的花香不同。张淏以为此二书的记载已经极为详尽可靠了,足以说明兰的生物特征。此说当为定论,之后历代各类著作提及兰时,基本沿用这些区分法则,而不再将兰蕙缠杂在一起分辨不清了。
之后,王应麟看过郑樵的《通志·草木略》后,在《困学纪闻》中判定郑樵将兰、蕙视为一物,即当下称呼的零陵香的说法有问题。王应麟以《离骚》的“滋兰树蕙”,《招魂》的“转蕙汜兰”等句证明,兰、蕙是两种不同的草本植物,不可以混同为一。他虽然没有论述兰蕙各自不同的生物特性,但较之一般文人的长篇大论、夹杂不清,显得简明扼要、切中核心。宋人对于兰蕙的分辨基本上可说已近至尾声。
三、结语
从两宋人在笔记里对兰蕙辨的讨论,可以知道宋代文人尽皆博览群书,这得利于宋代各地书籍刊刻水平的飞速提高,以及当时经济水平的迅猛发展,文人们不仅容易得到各类书籍,而且较之前朝更容易将自己的学术成果公布于众。笔记是他们进行学术交流的平台,这一文体不仅记录着宋人学术不断进步的脚印,也为几代人在不同时空的学术对话提供了一个空间。宋人对于兰蕙辨的讨论从北宋延伸至南宋,愈来愈热烈,这不仅仅是当时人对两种植物的辨析与交流,也体现了两宋人对于人生修养的期许,是他们对待生活的态度。他们对于每一个问题都不是浮泛飘过,而是广泛吸取前人的学术成果,对前人的论点均字斟句酌,仔细考量。他们的治学精神与方法影响了有宋一代的笔记撰写,对后世亦影响深远。
注释
①黄庭坚,《山谷集》卷二十五,四库全书本。括号中文字为笔者所添补.
②王楙,《野客丛书》卷二十一,中华书局,1987年第一版。页236。他引用的是《闻见后录》的记载,却将邵博与其父,与写作《闻见录》的邵伯温混淆了.
[1](梁)萧统,(唐)李善,注.文选注[M].北京:中华书局,1977.
[2]洪兴祖,注.楚辞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3]黄庭坚.山谷集[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4]沈括.梦溪笔谈[M].郑州:大象出版社,2006.
[5]吴曾.能改斋漫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6]朱翊.猗覚寮杂记[M].郑州:大象出版社,2008.
[7]高承.事物纪原[M].北京:中华书局,1989.
[8]袁文.甕牗闲评[M].北京:中华书局,2007.
[9]王楙.野客丛书[M].北京:中华书局,1987.
[10]张淏.云谷杂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3.
Analysis of Orchids and Irises in Song Literary Sketches
XU Jing-tong
(Nanjing University Chinese Nanjing 210093 China )
The use of orchids and irises have began with The Songs of Chu, completed in Six Dynasties, and used commonly from then on.However, because those explanatory writers and readers before Song Dynasties did not know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orchids and irises clearly, readers in the Song Dynasty researched the problem in their sketches continuously from generation to generation, which improved the academic standards in the Two Song Dynasties.
Song Literary Sketches; the source of literature; analysis of orchids and irises; academic dialogue
I206.2
A
1008-8105(2012)04-0085-04
2011-09-08
许净瞳(1982-)女,南京大学文学院09级古典文献学博士研究生.
编辑 刘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