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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情感:论萧殷文艺思想的现实意义

2012-03-20

武陵学刊 2012年5期
关键词:文学情感生活

金 雅

(浙江理工大学 美学与艺术理论中心,浙江 杭州 310018)

萧殷(1915~1983年)先生是活跃在中国现当代文坛上的一位作者、批评家、文艺理论家,也是一位编辑、学者和文学文化工作的领导者。他有小说散文集《月夜》,诗集《翻身诗谣》,更有数量丰硕的《论文艺的真实性》、《给文艺爱好者》、《谈写作》、《鳞爪集》、《论生活、艺术和真实》、《给文学青年》、《萧殷文学评论集》等文学批评和文艺理论文集。他的文艺思想涉及问题很广,如文艺的本质、文学的理想精神、艺术的真实性、文学情感、典型塑造、小说的人物与故事、悲剧审美、文学语言、写作技巧等等。可以说既有文学的基本理论问题和重大理论问题,也有文学体裁、文学要素等具体问题。今天,重读萧殷的文艺论文,感受最深的就是他对文学理想的坚持和深切的责任感。尽管萧殷的这些文字完成于上世纪80年代前,留有那个时代思想与语言的某些特征,但是其中谈到的一些重要问题,迄今仍没有解决或很好地解决,因此仍然需要我们关注与研究。

本文拟着重围绕文学的理想精神和情感美学两个问题来谈谈萧殷文艺思想的当下意义。

文学是什么?文学应如何?这是文学理论的基本问题和重大问题,也是萧殷文艺思想的基本问题与核心问题。他在多篇文章中谈到,一个伟大的作家,不会只是冷漠地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去描写生活,只是机械地反映现实中既定的事实,他们总是怀着比生活更高的理想和更远大的目标。直面现实而为将来着想,是萧殷对伟大作品共同特征的概括。一个作家,“你除了看见目前生活的本来面目之外,还感觉到生活应当是什么样子”[1]4。在萧殷看来,文学显然不只是生活的镜子,更应是生活的标杆。生活加情感加意义,是萧殷对文学品质的基本界定。

实际上,自古希腊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以来,文艺思想中一直就有再现的和表现的、写实的和理想的等派别与主张。文学再现论强调对于生活的模仿,重视文学的写实功能。如古罗马的贺拉斯主张到生活中去寻找“模型”,文艺复兴时期的达·芬奇把文学艺术比作“第二自然”,19世纪的车尔尼雪夫斯基认为“艺术的第一个作用”就是再现自然与生活。文学再现的和写实的理论在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实践中达到了巅峰。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重要代表作家巴尔扎克在他的《〈人间喜剧〉前言》中说:“只要严格摹写现实,一个作家就可以成为或多或少忠实的、或多或少成功的、耐心的或勇敢的描绘人类典型的画家。”[2]尽管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取得了重大的成就,但把文学典型的创造也归于严格的模仿,显然是不够准确和科学的。文学的再现理论和写实理论对文学的源泉作出了唯物主义的解释,强调了文学的认识价值,对于引导作家深入生活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但把文学视为给人以真知,把忠于现实逼肖现实作为创作的最高准则,显然没有分清艺术和科学的界限,忽视了作家的情感体验和主观创造,忽视了文学的理想纬度与意义纬度。

20世纪初,梁启超在他的《欧游心影录》中曾就自然主义创作方法的消极方面提出过批评。他说:欧洲19世纪中叶的自然派文学,有一个“最重要的信条”,就是“即真即美”。这派文学,“把社会当作一个理科实验室”,“将人类心理层层解剖,纯用极严格极冷静的客观分析”。因此,“那些名著,就是极翔实极明了的实验成绩报告”。这种“将社会实相描写逼真”的文学,“总算极尽画犬马之能事了”。但“人类既不是上帝,如何没有缺点?虽以毛嫱西施的美貌,拿显微镜照起来,还不是毛孔上一高一低的窟窿纵横满面”?自然派文学,“把人类丑的方面兽性的方面,赤条条和盘托出,写得个淋漓尽致,真固然真,但照这样看来,人类的价值差不多到了零度了”。梁启超认为其中的症结是把物质和环境看作绝对的支配力量,文学活动的主体——人失却了意志自由与主观情感。自然派文学盛行,“令人觉得人类是从下等动物变来,和那猛兽弱虫没有多大分别”,“一切行为都是受肉感的冲动和四围环境所支配”[3]。无疑,自然主义文学有自己的特色与成就。但是,自然主义的逼真描写和忠实记录,如果缺乏合适的尺度和理想的观照,就可能会影响到文学的美与价值。梁启超的这些文字虽然谈的是文学问题,但内里却是对人类文明发展中物质主义与工具理性所潜藏的弊端的批判。这在20世纪初的中国可以说是很有前瞻性的,而在现代化建设步伐日益加快的今天,这个问题已日渐现实地摆到了我们的面前。

为应然而写作,让理想的光芒从文学照进现实。萧殷对文学的这一基本立场,不仅内蕴了与20世纪初年中国启蒙主义、浪漫主义文艺思想的关联,在当下也具有突出的现实意义。“文学不是照相,不能停留在表面现象的描绘。”[4]16那种只关注客观现象,只着眼于生活表象的作家,被萧殷讥嘲为“爬行的经验主义者”,他们“只能永远跟随着现实后面,永远在历史发展的后面爬行”[4]29。尽管萧殷的文学观点在今天看来不能算是新鲜,但他对文学理想的高度重视,他所提出的文学的理想光芒在根本上不是来自“文学的表现手法”而是来自“高瞻远瞩的眼光和心情”的思想,深刻地表达了他对文学本质问题的见解,也是文学活动中永远需要把持和解决的根本问题。在萧殷看来,正是因为具备了“高瞻远瞩的精神状态”,优秀的作家才能清晰地面对生活中各种错综复杂的现象,塑造出感染人并影响我们灵魂的人物。

应该说,萧殷对文学的理想主义性质的见解,是对文学规律的较为深刻的把握,也是对文学的责任和承担的一种自觉。20世纪后半叶以来,随着社会生活的急剧变化,西方现代后现代文化与本土文化复杂交融,人的价值取向渐趋多元,文学领域也出现了各种纷纭的新景象。“身体写作”、“私人写作”、“下半身写作”、“梨花体”等新名词一度充斥文坛,欲望宣泄与情绪宣泄,在这些“新的美学原则的崛起”下,似乎也与文学的出路与未来联系到一起了。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笔者读到了《钱江晚报》的一则新闻,主标题是:“‘废话诗’走红 网友仿写欢乐吐糟”,副标题是:“是诗歌的探索 还是网民的嬉戏?”文中介绍了诗人乌青写作的“直白记录生活的琐事,完全用自言自语的‘口水’语言写成”的“废话诗”被网友热仿的现象,以及人们对此的不同看法[5]。有的认为,今天的人们太无聊了,需要牢骚与废话。有的认为,宣泄与轻松符合当下工作节奏快、生存压力大的现实,要让精神疲倦的当代人读深刻的东西不现实。也有的认为,自由表达、惯性写作、口语化都无可厚非,但文学需要坚守自己的精神内核。确实,文学正在直面一个新的现实——中国社会的现代化进程。如果说梁启超在20世纪初已经敏感到了物质文明片面发展的弊病,而对文学与文化的安身立命的意义发出了呼唤,那么,萧殷对文学理想与精神的坚守,在今天这个经济、技术、效益等指标日渐趋重而文学价值日益多元的时代,更需要引起我们的关注。

与对文学本质问题的把握相联系,萧殷的文艺论文也敏感地把捉与突出了文学的情感美学问题。如果说现实主义者是把生活与客观性视为文学美的基本尺度,理想主义者则往往把情感与主观创造视为文学美的关键。事实上,文学活动之所以有着它不同于科学探索活动、物质实践活动、伦理道德活动的魅力,主要就在于它和人的情感及其整体生命的关联。文学与情感的密切关联,既在于情感作为文学关键要素的不可或缺性,也在于文学情感具有不同于一般日常生活情感的美质而直抵人心。真正的文学必然源自情感、美化情感、传达情感。中国古人讲“情动于衷而形于言”[6],罗丹讲“艺术就是情感”[7],都揭示了情感之于文学的深刻意义和关键作用。同时,一切成功的文学作品,也都以情感的审美升华超越日常情感而陶养人心。梁启超即把文学视为“人生最高尚的嗜好”,认为它传达的是“高尚的情感和理想”[8],是“情感教育最大的利器”[9]。无情不成人,无情不感人,这是萧殷对于文学与情感关系的基本立场。萧殷把缺失情感的人物称为没有灵魂的“木头人”,而丧失了情感感染力的作品,“就象丧失了色和香的花朵一样,它不能引人发生美感,更不能使人感动”[1]192,文学的其它功能也就无从实现。从这个基本原则出发,萧殷提出了文学情感应该真挚、自然、具象、典型、饱满等审美标准。

首先,萧殷认为真诚乃文学情感的第一原则。所谓真诚,就是对生活的真情实感,是作者对生活有过的真正的感动和感受。“诗是心的歌”[1]172。“诗是否有生命,首先要看它是否有强烈的生活激情”[1]178。一首好诗,不管句子怎样排列,关键是要有诗的情绪与境界。不“从真情实感出发,即不是‘先乎情,始乎言’,而是在内心并无激情和并无诗的冲动的情况‘写’出来的;这样的诗,自然无法和诗作者自己的血液融化起来,无法在诗歌的每一行每一句中渗透作者的意识和情感,结果,当然只会成为冷冰冰的缺乏热情的东西了”[1]175。而“没有强烈的爱憎,我们就不可能有灵敏的感觉和感受;同样也就不可能深刻地体验人物的精神世界”[1]32。无真情实感,就会出现公式化概念化的作品,因为这样的作家不能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受’和‘融化’生活”。热烈的词句不能掩饰内容的贫乏,一个“作者如果没有从生活中汲取灵感和真情实感的话,即使在纸面上再添几倍形容词和形动词,它仍然是空洞无物的”[1]178。

其次,萧殷强调文学情感需要提炼与升华,即需要对真情实感予以美化。美情,即艺术化审美化了的情感。在萧殷看来,文学情感对日常情感的美化,包括情感品质的美化和情感形式的美化。他说:“并不是什么样的生活实感和强烈情绪,都能够获得诗的生命。”[1]187把生活实感变成文学情感,首先就要对情感的品质进行审美提炼。诗是“感情的自然流露”[4]37,但“只有当诗人的理性认识与思想情感完全一致的时候”,“伟大诗篇才能产生”[4]39;“只有心灵健康的诗人,才能唱出健康的诗”[4]34。因此,优秀的作家先要涵养自己的情怀,提引自己的胸襟。萧殷反对把文学情感单一化公式化,认为文学可以表现人物的“爱悦”、“厌恶”、“同情”、“怜悯”、“感伤”、“痛苦”等各种情感内涵,关键是作者是否拥有观照评判的审美态度。只要作者拥有情感的高度,能够以审美的态度去观照与评判,那么文学就既可以直接以崇高、爱、美的情感鼓舞人,也可以引导人去仇恨落后、腐朽与丑恶。他特别针对当时有些人把“伤痕文学”贬为“眼泪文学”、“感伤文学”,认为这类作品“只会引人作徒然的悲伤或无望的浩叹”的责难,为“伤痕文学”提出了辩护[10]119。萧殷说,悲剧不是不能写,“而是不应抱着绝望的伤感心情去描写悲剧”。生活不可能回避痛苦和死亡,因此,文学也不能回避悲与痛。当正义的主人公最终倒在血泪之中时,所激起的“决不是绝望的悲伤和软弱的呻吟,而是切齿的痛恨,是刻骨的深仇”,是“读者火焰般的仇恨”[10]30的共鸣。这样“伟大的诗篇”,虽然描写了痛苦与死亡,但是表现的仍然是“向上的、清新的、健康的思想情绪”[1]187,并且可以给读者情感与思想的双重震撼。当然,美的文学情感的表现还需要借助美的形象。萧殷非常重视文学情感传达的形象化途径与手段。“所谓感情、情绪等等,不是外在的,可以看得见,触得到的东西。要将各种各样的感情或情绪传达给别人,不把情感情绪附丽在某些具体事物之上,是很难充分地动人地表达出来的。”[1]196情感的共鸣,依赖的是形象的桥梁。读者对作品人物的爱或憎,“是直接从艺术想象直观之下所引起,而不借助于作者言辞的解释”[1]75。在小说中,就要把人物塑造得有血有肉,让情节生动饱满等。具体的生活情绪可以使人物显得真切,避免人物的平面化公式化。他举例说,有一篇描写志愿军的散文,写志愿军搭人桥让战友过河,结果过河的战友听到了下面战友发出的“唉呦、唉呦”的声音。这个象声词很生动,形象地表现出志愿军战士肉体的痛苦和意志的坚强,这并没有削弱志愿军战士的英雄形象,反而使形象更真切可感。让人物“按照自己的情感去喜怒哀乐”,“才可能是打动心弦的艺术形象”[10]79。在小说中,不把人物的面貌、性格、行动等具体细致地描绘出来,读者对人物的情绪、欲望、感情、思想就会茫然,就“触不到他们的内心世界和精神状态”[10]19。艺术水平高超的作家,往往不作抽象的议论,而是将他的观点与思想融会在具体的描写和情感的抒发中。萧殷指出巴尔扎克的小说就成功地将议论与“人物激情和个性融为一体”,读者阅读时,“不仅没有接触抽象理念的那种感觉,反而使人感到人物在这种场合下的某种激烈的情绪得到饱满的表现,性格的特征体现得更充分了”[10]37。而对诗歌等抒情文学来说,同样不能“直接用概念去说服读者”。诗需要喷薄的激情,但光有热烈的情绪不等于就有了诗。“诗的说服力”是“让诗人的体验、情绪融入富有联想的、和谐的诗的意境之中,然后通过这意境去激起读者的共鸣”[1]173。这就需要构思,需要想象,需要将诗的情绪情感化成动人的意象意境。萧殷特别提出,诗的形象性不是“激情的表面化”,不是堆砌华丽而空洞无物的辞藻,不是记录“感官所接触到的现象”,不是把“句子拆散分开,加以排列”,“用概念来代替生活实感;用大量形容词形动词来装饰‘情绪’;用说理去代替形象的感染”等,这都会妨碍诗的正常发展[1]181。他强调,一首诗,如果它的“‘情绪’完全是抽象的,由形容词和形动词装饰的‘情绪’,是感官无法触及的东西。这种表现在纸上的‘情绪’,既不能让读者(听众)感觉,也不能让读者(听众)体验到”,那么它就“毫无感染力量”,不可能成为一首动人的诗篇。诗的情感,是蕴藏在具体的生活里面,让诗人再三感动过的,从诗人内心滋长起来的意象和情景。萧殷说,诗的情感具象化,首先不是依靠外在修饰和机械拼凑,而是来自诗人的生命自身。然后,诗也需要写物附意、借物寓情,需要各种构思、修辞、语词、韵律等,来营造生动的意象和动人的意境,让诗的情感获得完美的呈现,使读者可感可触。

真情和美情,对于文学来说,不存在时间与空间的问题,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作家,任何一个读者,都有同样的需求。而在今天,当情感日益被实用所逼厄时,或许更应该引起我们的关注。

萧殷的文艺论文主要发表于20世纪50至70年代。那个年代,我国文艺理论体系主要受前苏联文艺思想的影响,强调文学的现实主义立场和文艺本质的反映论。别林斯基的文学观点影响甚广。他认为,艺术与科学的区别不在内容,而在“处理一定内容时所用的方法”,“哲学家用三段论法,诗人则用形象和图画说话,然而他们所说的都是同一件事”[11]。由此,就把文学与科学的区别仅仅归结为思维形式的不同。这种认识论文学本质观长期左右了中国当代文坛,致使文学的理想精神、情感表现等问题未能获得应有的重视,文学自身的价值和意义也未能获得充分的开掘。实际上,文学艺术活动和科学活动、道德活动不仅在方式方法上有区别,在内涵与价值取向上也各有自己的特点与领域。对于人类而言,与科学求真、道德求善一样重要而独立的,就是文学艺术对美的追求。美就是一种精神理想,一种心灵翱翔,一种情感悦乐。西方美学史上,康德第一个明确地将审美与情感的愉悦相联系,从而真正为审美确立了人性的基石。文学艺术对美的追求在本质上就是以美情为核心的。萧殷说,“在文学作品中,解决问题不能象自然科学那样具体”[10]138。文学“不要你一个一个地去解决具体矛盾;也不需要你去回答每个难题”[10]138。在那个年代,能对文学具有这样的见解,不是每个理论家都拥有的。文学需要给予读者的是理想的光,是人性温暖的抚慰,是美好情感的悦乐,是生命的信心和力量,使每个平凡而普通的生命,都可以脚踏实地而仰望星空。因此,文学是最无用的也是最有用的,这就是文学的意义,是那些伟大的优秀的作品能够穿越时空的魅力所在,也是今天,我们重新梳理阅读萧殷关于文学的理想精神和情感美学的相关文字的原因所在。

[1]萧殷.论生活、艺术和真实[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2]巴尔扎克.《人间喜剧》前言[M]//巴尔扎克.人间喜剧:第一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3]梁启超.饮冰室合集:第7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9:13-14.

[4]萧殷.论文学的现实性[M].北京:天下图书公司,1950.

[5]新华社.是诗歌的探索还是网民的嬉戏?——“废话诗”走红网友仿写欢乐吐糟[N].钱江晚报,2012-06-20(A14).

[6]郭绍虞,主编.中国历代文论选:第一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30.

[7]罗丹,口述,葛赛尔,记.罗丹艺术论[M].沈琪,译.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78:3.

[8]梁启超.饮冰室合集:第 5 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9:70-71.

[9]梁启超.饮冰室合集:第 4 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9:72.

[10]萧殷.给文学青年[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

[11]古典文艺理论译丛编辑委员会,编.古典文艺理论译丛[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6: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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