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柳诒徵与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

2012-03-14吴忠良

大学图书馆学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年刊立国国学

□吴忠良

柳诒徵(1880-1956)江苏镇江人,字翼谋,晚号劬堂,近代著名史学家、图书馆事业家。1927年6月24日,江苏省教育厅聘请柳诒徵为江苏省立第一图书馆馆长(该馆后改名为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自此,柳诒徵开始了长达20年的图书馆馆长生涯,被蔡尚思誉为著名学者担任大型图书馆馆长时间最长者,“比梁启超、蔡元培、陈垣诸先生担任大图书馆长都长得多”[1]。

在柳诒徵上任之前,因为社会动荡不安,外加国学图书馆隶属关系的不断变更和负责人的频繁更换,导致图书馆的各项工作未能正常开展,一直处于不稳定状态。为了改变现状,柳诒徵开始整顿馆务,开展业务工作。由此,国学图书馆步入了黄金阶段。目前学界关于柳诒徵图书馆事业的研究较多关注于《国学图书馆图书总目》的价值和珍本秘籍的印行等,如徐建华的《柳诒徵图书分类思想与〈国学图书馆图书总目〉》(《中国矿业大学学报》2001年第4期)、范红霞的《柳诒徵的图书馆思想及其实践》(《图书与情报》2006年第3期)、全根先的《柳诒徵的图书馆学理论与实践》(《山东图书馆季刊》2008年第4期)等。将柳诒徵和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作为一个整体进行研究的论著仅见数篇,有李植中的《柳诒徵如何主持国学图书馆》(《镇江文史资料》第29辑,1996年)、徐昕的《柳诒徵与国学图书馆》(《中国典籍与文化》1998年第4期)、徐有富的《柳诒徵与国学图书馆》(《古典文献研究》第11辑,2008年)等。这些文章展现了柳诒徵之于国学图书馆的概貌,但对《国学图书馆年刊》中的基本史料利用较少(徐有富的文章对《年刊》资料有较多利用),而对柳诒徵长馆时期国学图书馆蓬勃发展的原因探讨更是尚未得见。本文试从藏书建设、服务读者、学术研究、成功之因四方面来论述柳诒徵之于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

1 藏书建设

国学图书馆藏书以丁丙的“八千卷楼”藏书为骨干,其中不乏珍本,“可贵者,犹有数种:一为四库修书底本,如李杞《周易详解》,俞汝言《春秋平义》之类;一为名人精写稿本,如厉鹗《东城杂记》、《武林石刻记》之类。而近代名臣、大儒、校勘家、收藏家所藏之书,尤指不胜数”[2]。若从藏书楼角度来看,藏书不可谓不宏富精美,但若从图书馆角度来衡量,则国学图书馆藏书难以满足社会需求;藏书虽“曰汗牛充栋,其实不赅不备”,“来此馆读书者不独不能通知中外、贯彻古今也。即仅仅研究国学或国学中之一门亦不足以供所需要”。柳诒徵上任伊始,即查勘馆藏善本及普通书刊等文献资料,发现馆藏存在四大缺陷:“国内各图书馆及私家所藏孤本钞本,如《永乐大典》、《宋会要》等,以及四库之书皆所未有;晚近新出新印之书,如武进董氏、上虞罗氏、南浔刘氏刊印各书,以及近人著作、各省丛刻、各学校、团体所辑文艺科学、各种杂志、官私印辑、统计、规章、报告、图表之类,皆所未备;东西各国学者研究吾国历史、地理、文艺、美术,以及调查吾国状况、叙述东方情势之书,概未购置;各国旧书名著、新刊要籍,尤为绝无仅有”[3]。

面对此种情状,柳诒徵决定于原有之保管、阅览二部之外,另设访购部、传钞部和印行部,补充、完善馆藏。

1.1 访购部

按《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章程》规定,该部的任务是“购置馆中未备书籍及访求佚书秘籍”。《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年刊》有“访购部购置图书登记”专栏,详细地记录了每年购进的线装书、平装书和杂志目录和种数。如1935年度,访购部“访购所得计善本书十有五种一百九十册又七轴、普通书三百八十六种六千四百四十册又图八种七幅三册、金石拓片一百六十八种一百七十四幅六十六册、特种书二百五十五种六百七十七册、杂志一百一十二种一千八百二十一册、日报二十六种二百五十四册。”其中所得温宝深的《春树斋杂著》为手稿本,而盛世佐的《仪礼集编》旧钞本“且为本馆四库阙种之一”[4]。至于那些馆藏所阙而又访购无门的书籍,则通过传钞来有效配置。

1.2 传钞部

国学图书馆订有《传钞简约》,1935年7月曾加以修订,凡8条。传钞部除了向不愿出售孤本的民间藏书家或其他机关借抄或托其代抄缺藏的图书外,另外一个任务是帮助读者传抄馆内的资料。1932年度传钞部传钞员人数最少时2人,最多时也不过5人;虽如此,传钞工作还是取得很大进展,共传钞5050583字,比1931年度多抄240余万字。据《南京图书馆志》,“传钞部传抄员最多时11人,最少时也有7人。传抄字数最多的是在1935年,一年抄录字数计930万”[5]。此处记载有误。所谓传钞员人数仅适用于1935年度,他年并不适用;另外传钞字数也并非1935年度为最多,而应是1936年度。详见下表:

表1 1935、1936年度传钞字数表

正是通过传钞部的努力,国学图书馆方能将《明实录》和《永乐大典》等充实于馆藏。

当然,也有部分珍稀书籍非访购或传钞所得,多由个人或机构捐赠,其中我们不能忽略柳诒徵的作用。如民国邮政总局印行的《邮政舆图》“系备各局所自用,所印余册不多,故对于各图书馆均未分送”,柳诒徵致函朱家骅后,朱家骅当即“特转饬邮政司检奉贵馆一册”[6]。又如江楚书局印行的《御篆七经纲领》,国学图书馆无藏,而蒋复璁筹备的中央图书馆接管了经管江楚书局的国学书局,所以柳诒徵函商蒋复璁能否赠书,蒋复璁接信后将《御篆七经纲领》4部赠予国学图书馆,柳诒徵“特检送敝馆出版之图书小史及书目答问补正各一部,赠存贵馆,藉资交换”[7]。

1.3 印行部

其初衷有二:一则保护馆藏珍本秘籍,因“馆中善本,不啻鸿宝,任人阅览,既易损失(宋元旧本藏庋多年,一有损坏无从另求)”;二则意欲流传珍本秘籍,“恢张国故,便利学人,宜取善本、孤本影印发行,则如一人化身千亿”[8],并可再增加馆藏。据第十年的《年刊》所载《历年印行统计表》,国学图书馆在1927年~1937年十年间共印书142种、68384部、165720册,“其书类皆罕传本”[9],“当时学者以购得盋山精舍印行书,视为精品”[10]。诚如乔衍琯所言:“国学图书馆所藏的善本,在质和量上,比起平馆和故宫自有逊色,然而经先生惨淡经营,在选印善本书这一方面,可以说是开风气之先。且选择精善,数量上也有六十多种。而印出来的书,不仅可广为流传,又可和各方交换馆中所缺少的书。国学图书馆从先生主持馆务后,藏书激增,这也是原因之一。”[11]

1.4 藏书保护

国学图书馆也很注意藏书的保护工作。抛开战乱与政治等因素不论,水、火、虫蛀、霉烂、保管不善等因素在藏书毁坏上的破坏力不言而喻。柳诒徵学生陈登原指出:“火则猛烈极矣,其毁坏力之大,在人间鲜可匹敌者。故历来收藏之家,如钱氏绛云、郑氏二老,胥受大劫于祝融之一火。秘本罕籍之绝迹人间者,不可胜数”[12]。在防火上,国学图书馆除了馆内备有各种灭火器材外,柳诒徵还非常重视防范馆外可能波及藏书的火灾。如1928年9月24日,汉西门火药库爆炸,馆屋受震,为安全起见,柳诒徵呈请当局将设在紧邻马公祠内的四十六师修械所搬迁;1934年9月15日,堂子街军火库爆炸后,柳诒徵立即致函汪精卫,历述南京城西军火库爆炸之事实与惨状,“巨霆一发,万户震惊,血肉横飞,墙屋崩塌,死伤之惨,悸慄之状,不可缕述”,而国学图书馆虽幸免于难,但“书楼墙壁因震而斜”。为免图书遭难,也为了周遭百姓之安全,柳诒徵恳请汪精卫设法,将各军火库“迁徙远郊或城北旷僻之区,专画禁地,勿与居宅行人杂厕”[13]。在防火之外,国学图书馆保管部也致力于修补虫蛀鼠咬的善本书籍。《国学图书馆年刊》对于善本书籍的修补多有刊载,如1936年度,国学图书馆保管部共修补善本书58种,225册,18999页。

正是由于柳诒徵等人的努力,截至1937年6月,国学图书馆的藏书已由1928年前的150255册激增至233777册,在全国各省级图书馆中仅次于浙江省立图书馆;善本书则由1928年前的2633部增至1937年6月时的2710部,在全国各大图书馆中仅次于北平图书馆、中央图书馆。柳诒徵在此十年间的藏书建设,无疑为此后南京图书馆的善本古籍奠定了基础。

2 服务读者

柳诒徵注重藏书建设,充实馆藏的一个重要出发点是为了更好地服务读者,这是一种非常朴实的服务精神。在为读者服务方面,柳诒徵等人主要开展了以下几方面工作:

2.1 住馆读书

对于图书馆实行的住馆读书制度,顾廷龙认为,“远方好学之士,可以长期下榻,兼备饮膳,取费与馆友相同,不事盈利,斯诚我国图书馆事业中之创举”[14]。此项“创举”惠及众多清贫学子,同时也方便了诸多学者。许多学子“没有许多钱可以买书与许多书是有钱所买不到的”,因而与各大图书馆结缘,而国学图书馆是当时唯一可以住读的地方,所以蔡尚思将那里“当作自己的藏书和书房了”[15]。同时,柳诒徵对住馆读书者也尽量予以各种帮助。如蔡尚思要为《中国思想史》搜集各种资料,借阅书很是频繁,柳诒徵告诫馆员:“即使一天要阅十部、二十部或者更多的数量,你们都要到后面藏书楼把书搬来供他使用。搬上搬下,虽很费力气,却不要表示不耐烦,这是我们应尽的义务”[16]。又如谢国桢住馆读书期间,柳诒徵特意为他在善本室“辟了一个座位,于是(谢国桢)白天在馆中看书,下午有时到夫子庙,重登奇芳阁,喝一杯茶,暮色苍然,始返馆中”。到了中秋佳节,柳诒徵请谢国桢于馆中午餐,共度佳节,让他乡游子备感温馨[17]。对此制度,深受其惠的蔡尚思给予充分肯定,认为:“此图书馆之‘住馆读书’一办法实最便于学者,惜其他大图书馆尚未知注意及此”[18]。

2.2 书目编制

柳诒徵到馆之时,馆中原有书目已经很难反映图书馆实际藏书状况。正所谓“曩者所编诸目,乃多与存书不符,或目存而书已他徙,或书增而目尚未沾,学者病焉”[19]。所以,柳诒徵立即延请高足范希曾偕汪汝夑编订馆存书目,并让赵鸿谦整理续提善本。范希曾以《书目答问补正》闻名于世,经其发凡起例,成经史别集目若干册,病逝后由王焕镳继之,经过数年努力,完成普通书全目和善本合目若干册。柳诒徵以“馆有之书,歧分两目,不便寻检。且丛书近刻,恒有异同,宜汇载之,以资参考。于是综善本、普通本、丛书本三者而一之。”最后编成三十巨册的《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图书总目》,“扬榷各家书目得失,创为斯目类例”,“别裁互见,纲举目张”,将馆藏除书画、档案、手札及金石拓片和人物画像等之外皆网罗无遗[20]。“读者查阅总目对学术源流、刊刻的先后,均可窥其脉络”,方便了读者按图索骥[21]。蔡尚思在住馆读书期间,就曾自购图书总目中的集部五册,“利用这书目,逐部查看”。到了晚年,面对采访者,蔡尚思还“小心翼翼地捧起搁置在案头的这几部书目说:‘这是我做学问的命根子’”[22]。唐圭璋也认为,在编纂《全宋词》的过程中,柳诒徵“组织人力编印三十巨册的《国学图书馆总书目》,对我的工作提供了极大方便”[23]。此外,国学图书馆还编印过不少专藏目录,如《馆藏历代名人年谱集目》、《陶风楼藏书画目》、《陶风楼藏名人手札目》、《陶风楼藏拓本影片目》、《陶风楼藏清季江宁局署档案目》、《馆藏清代禁书述略》等。

2.3 代为传抄书籍

读者若有书籍访购无门,而国学图书馆藏之,则可以委托国学图书馆代为传钞。国学图书馆制定的《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传钞简约》关于此项代抄有详细规定,规定委托传钞的必须先详细告知传钞项目并预付定金,传钞部收到定金后开付收据,并请人传钞,书籍抄完之后由传钞部将所需费用如钞费、绘图费、装订邮递费等汇总告知委托人付款取书。“也就是说每钞一部书所有的费用都是读者付,传钞部只起到一个桥梁中介的作用,图书馆不赚一分钱,至于资料费则分文不取,即便是善本书亦是如此”[24]。此种以学术为天下公器的做法,得到了时人黄裳的赞赏。1948年,黄裳探访“盋山精舍”,深感“有一个特点,值得提出来的,这里的主持人倒还颇有一点古风。他们重视传抄的工作,如果你拿了丹铅砚笔,带了普通的本子想去借他们的宋本来对勘或抄录的话,他们是非常高兴的。不像北平图书馆那样重门深锁,将宋本书放在玻璃箱中,只有特种学者如胡适之之流才有看的福气”[25]。除了请馆内传钞人员抄录外,读者自己也可请人代为传钞。如蔡尚思“于1934年8月自动辞职东下入住南京国学图书馆,主要从历代文集中搜集思想史料,自购该馆新出的《图书总目》,从汉代到民初,按照先后次序读下来,凡前此读过的许多书不读,读后只作最简要的批注,留待后来请我的最早期学生邱汉生主持,招十多人抄出”[26]。

2.4 咨询服务

国学图书馆随时为读者开展参考咨询工作提供咨询服务,在其编印的《年刊》中有不少此类记载。如1935年7月17日,中央电影厂陆祖鼎因摄制古代器物衣服等问题拜访柳诒徵,柳诒徵告之可供参考之书;1936年4月26日,内政部派视察员唐碧拜访柳诒徵,询问对于制定礼乐的意见。此类记载,都极简略,难以了解各种详情。相较之下,蔡尚思的叙述就生动多了。在写于其住馆读书时期的《学问家与图书馆》中说:“柳先生学识既富,品格又高,学者住馆读书,几如受业于门,遇有疑难,可以质叩。盖此公和蔼可亲,且喜奖进贤士”[27]。在晚年忆述柳诒徵时,蔡尚思将“质叩”具体化。“柳先生是最多讲历史掌故给我听的长者。在我师友前辈中同我接谈之多,没有一个超过柳先生的,听先生指教犹如是读一部大的活书。我于日间在阅览室赶阅图书,晚上整理笔记,常于夜间八九时以后去向柳先生请教。他从清朝的掌故到民国的时事,无所不谈,边谈边笑,如袁子才与戴东原之异同之类,真使我闻所未闻,均为书本上所无法得到的知识”[28]。

2.5 馆藏展览,导扬学风

刘国钧认为,近代图书馆“以用书为目的,以诱导为方法,以养成社会上人人读书之习惯为指归”[29]。而在当时,举办展览不失为最佳方式。国学图书馆定期举行善本陈列,以便参观;囿于经费和场地,与北平图书馆和浙江图书馆相较,展览会举行的并不多,规模较大者有2次,社会反响都很大。第一次是1930年4月19日开始的书画展览会,内设书画陈列室、古籍陈列室、名贤墨迹陈列室,所列皆馆藏精粹,一时“海内鸿硕,毕萃都门。遐迩博雅眈奇之士,应声接武而集,欣然署名于宾籍者逾千人”。参观者来自各阶层,计学界619人、政界267人、法界23人、党部6人、农界1人、工界8人、商界11人、军警18人、邮界16人、妇女11人、医生1人、报界1人、仆厮3人、方外1人、东西洋人4人。“展览期中,自晨及晡,人络绎无停趾,时及退休而低回忘返,会已终了而要约续开者有之”[30]。第二次是1935年清明节,在南京的社会名流借国学图书馆盋山精舍修禊,论茗清谈。国学图书馆决定禊集之后举行图书展览,“一以引祓禊之清娱,一以供多方之鉴赏。”原计划展期三天,后又延期一天。此次展览共设五个展览室:第一展览室陈列清刊本110种、梵夹本1种、四库馆底本8种、刊本19种、高丽刊本6种等;第二展览室陈列清代禁书抽毁者14种、全毁者28种、明刊本82种、明清钞本及本馆传钞本32种等;第三展览室陈列珍本秘籍,计宋刊本47种、元刊本60种、明清名贤手稿本18种、校本37种、钞校本13种等;第四展览室陈列明清名人书画、清代名贤手札等;第五展览室陈列汉、魏、唐、宋、辽、元各时代之碑。虽然展览期间,天气阴雨,路途泥泞,但仍有1653人前来参观,中以学校教职员和学生为最多数,年龄最大者为80高龄的陈衍。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听闻此事已在闭会之后,但亦欣然莅临参观,称赞国学图书馆的图书展览会“为都门盛事”[31]。在举办馆藏展览同时,国学图书馆也奉行走出去的战略,积极参与国际交流,扩大国学图书馆的影响。如由中华图书馆协会转寄附有中英文说明的国学图书馆小史、年刊各一册,参加1929年6月15日至30日在罗马举行的国际图书展览会,以“沟通文化”,“扬我国粹”[32]。1930年又参加了比利时独立一百周年纪念博览会,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选送的书籍经评选获得金质奖章。

通过上述举措,来馆参观阅览馆藏之人日益增多,以东西洋人为例(见表2),更可见国学图书馆之影响力。

表2 1930—1937年外人来馆情况简表

3 学术研究

柳诒徵在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东南大学任教时期,自己笔耕不辍外,还十分重视学生们的学术研究,长期担任学生团体史地研究会的指导员,指导学生们撰写史学论文,并择优登载于《史地学报》。其后又曾创办过《史学与地学》、《史学杂志》等刊物以刊载同人论文,因为他深知论文刊发对于一个青年学子的重要性,这是他能否取得学术地位的一个重要途径。正如胡适在1936年鼓励罗尔纲挑选“金石补订笔记之最工者”,用“真姓名”送到《国学季刊》去发表,因为“此项文字可以给你一个学术的地位”[33]。深谙于此的柳诒徵,在出长国学图书馆后很快就创办了《年刊》,为青年馆员们构建了一个提升自己业务水平和学术水平的平台。

《国学图书馆年刊》创刊于1928年12月,年出1期,至1937年10月共出版10期。所设栏目一般为插图、专著、题跋、表格、簿录、纪事、案牍等,间亦辟档案一栏。最具学术性的当为专著栏,柳诒徵和王焕镳、范希曾、向达等多有长篇专著发表,如柳诒徵的《南监史谈》、王焕镳的《万履安先生年谱》、向达的《唐代刊书考》等。时任浙江图书馆馆长的陈训慈认为:“年刊发表师之专著与当时在馆工作之王驾吾、范希曾及赵吉士、周雁石诸君之长文专篇(早期亦有向达、缪凤林诸兄之文),其中长文可自成单本者亦复不少。王君之《明孝陵志》、《首都志》,均为单行,以及范希曾兄之《书目答问补正》。凡此皆可谓承师教之遗泽”[34]。

陈训慈一生与柳诒徵过从甚密,晚年言及之“师教之遗泽”当为可信之词,事实亦然。以王焕镳辑《首都志》为例。1934年冬,叶楚伧到国学图书馆拜访柳诒徵,希望柳诒徵能编辑《首都志》以应国内外之需。柳诒徵忙于馆务,“无暇”他顾,就举荐王焕镳从事编辑,让周悫辅佐。“六阅月而成志二十四卷,都五十余万言,经以纲要,纬以图籍,循原竟委,融冶旧新。”6个月的时间能编成独具特色的50余万字的志书,除了王焕镳和周悫的个人才情与努力外,实离不开柳诒徵的帮助。“诒徵旧稿钩稽史籍所得,既资其采辑,山馆秘籍及庋藏档案,外间所未睹者,亦甄孴而类佽之,于是山川城郭宫室衢路之宏伟,以逮政教之大,谣俗之细,灿焉可睹”[35]。虽如此,柳诒徵也认为该书尚有待删润,终因叶楚伧规定时限,先行付印以待再版时考订润色。对于柳诒徵的帮助,王焕镳在“凡例”中特意提及:“是编每一篇成,辄请益于本师柳劬堂先生,扬榷体例,补苴罅漏,获益宏多”[36]。

柳诒徵对王焕镳如此,对其他学生或馆员也是如此。正是在柳诒徵的引导和关爱下,国学图书馆的学术研究气氛很是浓厚。馆员们在工作之余致力于学术研究,所撰论著大致可以分为五类:谱先贤之学历 (如柳诒徵《卢抱经年谱》)、志书林之典实(如周悫《馆藏清代禁书述略》)、著提要明目录(如赵鸿谦《松轩书录》)、备一省之方志(如柳诒徵《江苏书院志初稿》)、为版本之校录(如柳诒徵《明史稿校录》)。这些论著揭载于《国学图书馆年刊》上,使得该刊“论学精神之宏富,与篇幅之宏多,国内图书馆之刊物,殆罕其伦比”[37]。同时,论文的刊发既是对作者学术水平的认可,同时也让学界中人开始注意他们。在《年刊》上发表论文的作者,日后也多成为学有专长的专家学者。如王焕镳为文史学家,历任浙江大学、杭州大学教授;缪凤林为历史学家,历任中央大学、南京大学教授;向达为历史学家、中西交通史专家,历任西南联大、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大学图书馆馆长;范希曾为目录学家,《书目答问补正》一书足以名世;赵鸿谦为文史学家,曾任台湾“国立”编译馆编纂和成功大学教授。

通过创办刊物来培养人才的同时,柳诒徵也很重视自身及馆员论著与时势的关系。因为在“求真”与“致用”之间,柳诒徵显然更偏重于后者。他始终认为,“研究历史的人,并不在乎成为考据家,或历史家,而在乎自己应用”[38]。揆诸柳诒徵等人当时所处局势,多与日本有关,日本自甲午海战以来,一直步步紧逼,到处挑起争端,中国可谓国势日蹙。易言之,中国一直受“倭患”困扰,乃至进退失据。为此,柳诒徵一直都很关注日本。在南高师任教时,柳诒徵讲授东亚各国史,其中就有《日本史》,并刻有讲义;缪凤林深受柳诒徵此时之影响,曾立志于日本史研究。柳诒徵主持国学图书馆,创办《国学图书馆年刊》同时,又与缪凤林、陈训慈等人创办了《史学杂志》,刊发研究论文,其中多有关日本的论文。如缪凤林的《中日民族论》(1卷1期)、《日本军阀论》(1卷2期、3期、4期)、《日本考略与日本图纂》(1卷3期)、《筹海图编与经略复国要编》(1卷4期)。

有缪凤林能承其日本史研究事业,柳诒徵有关日本论著并不多,笔者所见有《经略复国要编跋》(《史学杂志》2卷1期)、《江苏明代倭寇事辑》(《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五年刊》),《嘉靖东南平倭通录跋》、《山海漫谈跋》、《郑开阳杂著跋》(《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六年刊》)、《正气堂集跋》(《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八年刊》)等。柳诒徵撰写跋语的古籍皆由国学图书馆印行部印行,希望能以史上抗倭事迹来警醒国民,提振民气。如第七年刊广告有“本馆印行关于辽事倭寇之书籍”,计为《平倭通录》、《辽事实录》、《山海漫谈》、《郑开阳杂著》四种,每种皆有提要。如介绍《山海漫谈》:“明长治任环撰。嘉靖间,环与倭夷大小百战,忠勇奋发,保障东南。此集诗文,恳挚卓荦,感人心脾,可激发爱国之心,增长御侮之胆”[39]。《明史》有《任环传》,王焕镳病其“失之略而微有误”,另撰《明御倭名将任环传》,“广引明人有关著述及任环所自为文考证而充实之,于任环‘御倭首在培养元气’之说及其忠勇贞廉之节操,特加表扬”[40]。

《国学图书馆年刊》自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就被迫停刊了,馆员们也星散各地,图书馆事业基本上难以为继,更遑论编辑刊物了。通观十期年刊,很明显,所刊论著没有图书馆学理论方面的论著或译介东西方图书馆之作,多为文献学或目录学方面之作,这很可能与柳诒徵以史学家出任图书馆馆长有关,不过这也恰成为《国学图书馆年刊》最大的学术特色。诚如陈训慈所言:“各期之内容,大抵以史学考订、校勘目录之专著为多,与《山东省立图书馆馆刊》之富于考古色彩者不同,而与《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刊》之专以考订著者又微殊。盖庋藏图籍性质之影响,与主持人为学互有不同,所表见者自各有其独至矣”[41]。

4 成功之因

柳诒徵长馆20载,为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的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曾与柳诒徵一起共事于上海市文管会的苏渊雷称柳诒徵“以积学之士,主持南京国学图书馆,既为国家保存历史文化遗产,又能开展学术研究,使图书馆成为学术研究中心。在总目编纂过程中,亲自校订,精心擘划……至影印百种珍本秘籍,自撰提要书跋,出版年刊汇报工作并载学术论文,尤见勤劳。战时播迁,及身重建(并重编《现存书目》二册)。一身系祖国文献之安危,而蔚成东南文化之重镇”[42]。柳诒徵之所以能在这20年中推进了图书馆的各项事业,并在战乱年代保护了图书馆藏书,究其要因,约有如下数端:

4.1 统筹全局,谋定而后动

在接受国学图书馆馆长之聘后,柳诒徵并未盲目开展各项工作,而是和赵鸿谦先实地考察国学图书馆存在的问题,然后就国学图书馆的性质、馆址、书籍、编目、阅览、经费等问题拟成《改良省立第一图书馆计划书》呈文江苏省教育厅和大学筹备委员会,寻求政策上和经济上的支持。此后,国学图书馆的各项工作基本上是在此“计划书”的指引下进行的。除了前文述及的各项举措外,很有必要提及柳诒徵等人在经费上的努力。在“计划书”中,柳诒徵明确指出:“若欲提倡学风,振起民族,辅助学校,发扬国光,则凡百事业皆须积极进行,而增加经费自不容缓”[43]。此后每年柳诒徵都会为了经费问题呈文江苏省教育厅和财政厅,希望能按时核拨经费。经费问题的逐步解决,无疑为国学图书馆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经济基础。

4.2 不拘一格揽人才

虽然柳诒徵未尝治图书馆学,但他颇晓个中三昧,深知人才是图书馆的基本要素,此前国学图书馆各项工作未能顺利展开,缺人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故而为了改变现状,最大可能发挥图书馆的功能,柳诒徵上任伊始,第一件事就是延揽人才。当时中国的图书馆学专业人才并不多,“据统计,从1927—1937年,文华图专(指武昌私立文华图书馆专科学校)历届毕业生数仅64人。尽管各地大学如厦门的厦门大学、上海的大夏大学、劳动大学、暨南大学、清心中学、创制中学、湖北省立教育学院、开封河南大学、天津河北女子师范学院等也都设有图书馆学课程,但时办时辍,成效不大,完全满足不了当时各省公私立图书馆对专业人才的需要”[44]。可见,柳诒徵所能挑选的余地很小,所以他举贤不避亲,将学有专长的弟子揽至麾下以尽其用。他聘请赵鸿谦任图书馆主任、范希曾任编辑部兼保管部主干、向达任印行部兼访购部主干、缪凤林任印行部兼访购部主干、周悫任印行部、访购部、编辑部主干、王焕镳任访购部、保管部和编辑部主干、陈兆鼎任阅览部主干等。他们“皆精研文史,尤熟悉目录学”[45],对于馆务的开展多能得其要领。为了集思广益,弥补自己在图书馆事业方面的某些不足,1928年4月19日,柳诒徵函聘中央大学的同事陈汉章、王伯沆、汤用彤、金陵大学的友人李小缘为国学图书馆参议,请他们会商馆务,解决一些实际问题。虽然所聘人员多为学生或同事或朋友,但这丝毫无碍于国学图书馆的发展,相反大大推进了国学图书馆各项工作的开展。如1934年,江苏省教育厅曾派员视察国学图书馆,视察报告称:“该馆长著述宏富、学术深湛,馆员二十人大都住馆工作,均备有工作日记,至为可取。该馆成立二十余年,藏书已达二十万册,举办事业,年有改进,不类故步自封,尤堪嘉慰”[46]。

4.3 制定规章,按章办事

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但是制定了规矩却得不到严格执行,则规矩等同于空文。柳诒徵深谙于此,所以制定了非常详细的规章制度,其章程计为:总则、保管部规程、编辑部规程、阅览部规程、传钞部规程、访购部规程、印行部规程、参观规程、住馆读书规程、附则,其后多有增益。在制定各项规章制度后,国学图书馆严格执行,按章办事,决不徇私。如那时图书馆职员“往往窃公书为私有”,王伯沆非常痛恨,“谓公众之事决不可信”。所以,柳诒徵主持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后,“坚持章约,即馆员不得取公书久置私室,竭多年之力,编辑馆目,公布于世,冀力矫嗜书者溺私忘公之弊,使王君知天下事无不可为,但当力矫积习,使成风气,予主是馆十许年,王亦不复操前论”[47]。

4.4 全心全意的服务精神

此种服务精神体现在两个层面,一为以读者为本,除前述服务读者外,《盋山书影》之刊印最能体现此意。在《盋山书影·序》中,柳诒徵道及之所以刊刻宋元善本,乃是“盋山图书馆所藏钱塘丁氏善本,故与皕宋楼、海源阁及铁琴铜剑楼颉颃。十许年来,守藏者珍秘已甚,嗜学之士恒以不得一睹为憾。”所以,柳诒徵“更订阅览之章,复拟勼资逐部依式印行……先就宋刊本撰取尤精者,以石印法汇制书影,俾海内学者得家觌而户购焉”[48]。二为以图书馆为家,戮力于图书馆建设,竭尽全力保护馆藏,《盋山牍存》中保存的各种案牍,无不体现了柳诒徵为了保护国学图书馆藏书如何之殚精竭虑。抗日战争胜利后,国学图书馆“书籍、器物荡然无一存,房屋亦为学校所借用。”目睹此情状,柳诒徵“各方接洽,努力访求,矢死力争,幸将馆书收回十九万册,房屋器具收回十之七八”[49]。一位年近七旬的老翁,为了图书馆藏书“各方接洽,努力访求,矢死力争”,个中之艰辛概可见矣。复馆后,柳诒徵又会同馆员编制了《国学图书馆现存书目》以便利读者。至于为何会如此龂龂于图书馆事业,柳诒徵曾向蔡尚思道及:“我视图书馆重于自己的家,重视馆藏图书甚于自己的家产,爱护无微不至”[50]。

关于柳诒徵对于国学图书馆的贡献,建国后改名的国立南京图书馆对这位老馆长有如是评价:“柳诒徵先生主持馆务,整理充实,规模日善,其倡导研究,印行善本孤本书百余种,传播社会,公诸阅览大众,尤为中外学术界所推重。此馆业务根基的培植与发展,实得力于柳前馆长二十余年来的领导”[51]。我们认为这样的评价是允当的,并无溢美之处。而且,柳诒徵主持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时期的言行体现了那一代图书馆人爱国、爱馆、爱书、爱人的图书馆精神[52],他们谱写的中国图书馆史上的华丽篇章,非常值得我们去回味和反思,这无疑将有助于21世纪的中国图书馆建设。

1 蔡尚思.柳诒徵先生学述.见:柳曾符,柳佳编.劬堂学记.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1

2 《南京图书馆志》编写组.南京图书馆志.南京:南京出版社,1996:92

3 柳诒徵.改良省立第一图书馆计划书.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第一年刊“案牍”,1928:3-10

4 访购部概况.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九年刊“簿录”,1936:24.

5 同2:41

6 朱家骅.朱骝先部长来函.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七年刊“案牍”,1934:8

7 柳诒徵.复蒋慰堂先生函.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七年刊“案牍”,1934:17

8 同3

9 陈训慈.全国省立图书馆现状之鸟瞰.浙江省立图书馆馆刊,1935,4(3):18

10 柳定生.柳诒徵传略.见:中国当代社会科学家第1辑.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2:277

11 乔衍琯.柳翼谋先生文录.见柳曾符、柳佳.劬堂学记.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299

12 陈登原.古今典籍聚散考.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83:446

13 柳诒徵.致汪精卫先生函.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八年刊“案牍”,1935:31

14 顾廷龙.柳诒徵先生与国学图书馆.见:柳曾符、柳佳.劬堂学记.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251

15 同1:3

16 同1:2-3

17 谢国桢.瓜蒂庵小品.北京:北京出版社,1998:92

18蔡尚思.学问家与图书馆.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八年刊,1935:16

19同3

20 柳诒徵.国学图书馆总目序.见柳曾符、柳定生编.柳诒徵劬堂题跋.台北:华正书局有限公司,1996:41-42

21同10

22 包中协.图书馆是太上研究院——访复旦大学蔡尚思教授.江苏图书馆学报,1987(6):80

23 包中协.访词学大师唐圭璋.江苏图书馆学报,1986(2):67

24 刘小云.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传钞部的特色服务.新世纪图书馆,2004(2):76

25 黄裳.金陵五记.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15

26同15

27同18

28 同1:5

29 刘国钧.美国公共图书馆之精神.见史永元、张树华编.刘国钧图书馆学论文选集.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3:12

30 张逢辰.记本馆书画展览会.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三年刊,1930:1-2

31 陈兆鼎.本馆二十四年四月展览会纪事.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八年刊,1935:1-9

32 柳诒徵.致中华图书馆协会函.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第二年刊“案牍”,1929:44

33 罗尔纲.师门五年记·胡适琐记(增补本).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社,1998:49

34 陈训慈.劬堂师从游脞记.见:柳曾符,柳佳.劬堂学记.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74

35 柳诒徵.首都志·序.南京:正中书局,1935:1

36 王焕镳.首都志·凡例.南京:正中书局,1935:3

37 陈训慈.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年刊.浙江省立图书馆馆刊“国内图书馆刊物提要介绍”,1933,2(3):7-8

38 柳诒徵.历史之知识.见柳曾符、柳定生编.柳诒徵史学论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83-84

39 本馆印行关于辽事倭寇之书籍.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七年刊“簿录”,1934:12

40 王焕镳.因巢轩诗文录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89

41同37

42 苏渊雷.柳诒徵史学论文集·序.见:柳曾符、柳定生编.柳诒徵史学论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3

43同3

44 来新夏等.中国近代图书事业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320-321

45 同10:276

46 周佛海.教育厅训令.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八年刊“案牍”,1935:3-4

47 柳诒徵.国学图书馆年刊发刊辞·后记.见:柳曾符、柳定生编.柳诒徵劬堂题跋.台北:华正书局有限公司,1996:38-39

48 柳诒徵.盋山书影·序.见:柳曾符、柳定生编.柳诒徵劬堂题跋.台北:华正书局有限公司,1996:46

49 柳诒徵.自传与回忆.见:柳曾符、柳佳编.劬堂学记.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9

50 同1:5

51 国立南京图书馆.南京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概况.文物参考资料,1951(7):49

52 程焕文.图书馆精神——体系结构与基本内容.图书馆,2005(2):7-8

猜你喜欢

年刊立国国学
欢迎订阅2022年刊
欢迎订阅2022年刊
“垂”改成“掉”,好不好?
欢迎订阅2021年刊
欢迎订阅2021年刊
抗美援朝,毛泽东立国之战
亲密
Study on circle detection algorithm based on data dispersion①
Analysis on the crossing obstacle of wheel-track hybrid mobile robot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