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社会心态问题及其应对

□ 李 萍（中共广州市委党校 政治学与法学教研部，广东 广州510070）

2012年7月胡锦涛同志在中央党校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专题研讨班开班式上指出：“我们面临前所未有的机遇，也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人民群众对过上更好生活的要求也在增强，对加快解决民生领域突出问题的期盼也在提高”。[1]在这种背景下，社会心态呈现出纷繁复杂的景象，中央对社会心态问题高度重视，在“十二五”规划中明确提出“弘扬科学精神，加强人文关怀，注重心理辅导，培育奋发进取、理性平和、开放包容的社会心态”[2]。培育良好的社会心态，对维护国家的安定和社会的和谐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加强社会心态建设的必要性

2012年5月，中国社科院发布的首部社会心态蓝皮书——《2011年中国社会心态研究报告》指出了当前社会心态存在的一些问题，此前2011年4月开始，《人民日报》也连续发表五篇评论关注“社会心态”。这充分表明，加强社会心态建设具有现实的必要性。

（一）经济社会发展需要奋发向上的社会心态。社会心态是公众对一定社会历史时期、一定社会历史阶段的一种情感、情绪的表露。这种表露并不仅仅停留在表层，它要转化为具体的行动，转化为推动社会前进的物质力量。社会心态反映社会现实，社会现实影响社会心态。实践表明，健康的社会心态能有效地促进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不良的社会心态则会给经济社会发展带来困扰，甚至拖后腿。现代化的事业需要公众的积极支持和广泛参与，如不能对公众在改革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各种复杂心理加以正面引导，将不能化消极心理为积极心理，最终将影响甚至阻碍改革。培育健康的社会心态，是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的一项艰巨而又紧迫的任务。

（二）执政者维护和谐稳定需要把握社会心态风向。社会心态是“人心向背”的晴雨表，是和谐社会不可或缺的重要“软件”。作为对于社会生活的认识、情感和意向的一种表达，社会心态一方面是社会变迁的“风向标”，另一方面是时代精神的“晴雨表”。人心齐泰山移，良好的社会心态既是社会稳定的润滑剂和前提条件，也是执政者面临的一道考题。它是一种社会制度、一个政权以及它所执行的政策是否得到公众的支持和拥护、是否能获得合法性的大问题。能得到公众的支持和拥护，这种制度和政权就能够存在和发展，社会就能够长治久安。反之，失去人心，社会就可能出现动荡，就不能保持稳定的政治局面，甚至失去政权的合法性。社会的不稳定、社会秩序的混乱，首先是人的心态的失衡，归根到底是人心的不稳定。社会心态还是我们透视社会的窗口。当前社会心态折射出不同社会群体、社会阶层的诉求、心理和愿望，是反映个人与群体、个人与社会、个人与国家关系的一扇窗口。透过这扇窗口，执政者可以观察民情、了解民意、感受民怨、体恤民困，在维护社会稳定与和谐的社会治理中及时把握社会心态风向，使党的方针政策在贯彻落实中及时得到信息反馈，以利于党制定的方针政策更符合公众的心愿。

（三）民生幸福需要健康阳光的社会心态。重视社会心态是以人为本原则的重要体现，也是保障民生的重要体现。关注民生，不能仅仅停留在物质层面，也要延伸到精神层面，关心社会每个阶层和群体的社会心态。重视社会心态就是将民生保障的领域从物质层面延伸到精神层面，进一步深化对民生内涵的认识。一般而言，一个人的心态决定其精神状态和为人处世的态度。健康的心态能正确认识自我、妥善处理人际关系、辩证看待成败得失，能够勇于面对困难挫折，始终保持积极向上、敬业乐业的精神状态，工作效率的提高、个体价值的实现可以提高个人幸福指数。消极负向的心态很容易使人迷失自我、误解他人，不能正确面对成败得失，凡事易丧失发展进步的信心和动力，从而使个人的幸福指数偏低。在社会结构变动、利益格局调整、思想观念多元化的情况下，个体的心态好了，一个良好的社会心态才能形成。从这个意义上说，保持健康向上的心态对于个人幸福和全面发展有着更加重要的意义。

（四）社会建设需要理性平和的社会心态。社会心态是社会最敏感的部分，公民社会心态与情绪的变化反映了整个社会的发展状况。改革开放30多年来，虽然我国经济以年均9%以上的速度持续增长，但同经济发展相比，社会发展仍然滞后。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导致一系列深层次矛盾日益凸显，协调各方面利益关系的难度明显加大，社会建设面临新问题。经济体制变革引起的社会结构变动和利益格局的调整使人们的思想观念发生深刻变化，一些负面心态不时出现，有的还比较严重，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社会有序有效运行。这种社会心态的偏差既折射出发展理念上的误区，也反映出社会治理中存在的不足。无论是社会重大事件还是重大改革，始终都在公民的满意度上得到表现。从这个意义上看，有效把握社会心态，从中发现影响社会和谐稳定的突出问题并着力加以解决，是加强和创新社会管理、提高社会管理科学化水平的内在要求和有效途径。

二、当前社会心态存在的问题

虽然当前社会心态的主流是健康的，但也存在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应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一）焦虑成为现代人的一种生活常态。“在快速转型的中国，几乎所有的社会群体都对社会身份、社会环境、社会预期缺乏一种安全感和确定感，因此中国可能正处在全民焦虑的时代。”[3]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竞争加剧，焦虑不再是“弱势群体”的专利，逐渐成为一种普遍心态。《中国青年报》调查显示：焦虑已经成为现代人的一种生活常态——34%的受访者经常产生焦虑情绪，62.9%的人偶尔焦虑，从来没有焦虑过的人只有0.8%。[4]心理学意义上的“焦虑”，指的是人的自我实现需要得不到满足时产生不适且无法指出不适原因的一种典型症状。当“焦虑”蔓延至全社会成为社会情绪时，就已超越心理学范畴而成为难以回避的社会问题。农民为滞销的农产品焦虑，大学生为考研就业焦虑，家长为孩子读书升学焦虑，企业老总为资金链短缺焦虑，普通市民为工资和银行存款跑不过CPI焦虑，退休在家颐养天年的老人也可能为地板是否有毒、锅灶是否符合标准、出外就餐是否遇到地沟油等等陷阱焦虑。食品、药品安全事件、交通事故、自然灾害都加重了公众的焦虑感。

（二）社会各阶层滋生底层认同心理。调查显示：我国认为自己属于中层的不到40%，认为自己属于中下层、下层的占了将近55%，专家把这种现象概括为“阶层认同偏下”。[5]这样的结果在世界范围都很独特。近60%的日本人认为自己属于中层，巴西和印度收入差距比我国大，但也有近60%的人认为自己是中层。在我国，无论机关干部还是普通民众，很多人对自己的现状都不满意。2007年一位记者为了写《中国中产阶级调查》采访了50位他认为属于中产阶层的人，但这些人都不认同自己是中产阶层，许多人甚至觉得自己属于弱势群体，包括一些国家公务员。现实生活中没有人愿意成为“弱势群体”，但物价、住房、医疗、教育、养老等造成的住房难、就医难、上学难、养老难等使人倍感弱势。现代化、市场化、城市化的推进使人们时刻担心自己成为社会的弱势群体，弱势心理在社会各阶层滋生蔓延。现实中过去被称为领导阶级的企业工人如今地位一落千丈，过去被称为“天之骄子”的大学生面临就业难，社会逐渐形成一种共同认同的底层群体心态。这种心态很容易形成明显的倾向性并可能做出极端的行为决定。正如美国心理学家桑斯坦认为的，当人们身处由持相同观点的人组成的群体当中的时候，他们尤其可能会走极端。一些所谓“无直接利益冲突”的群体性事件往往就是由具有共同态度的人聚集形成极端化行为的结果。

（三）社会心态中不公平感增强。社会公平正义既是社会和谐的基本条件，也是培育健康社会心态的重要前提。社会公正则社会心态平和、心理平衡；社会不公则往往导致社会心态不顺、心理失衡。当前各阶层各群体对社会公平的诉求普遍比较强烈，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社会心态和社会情绪。由于长期形成的城乡二元结构和自然、历史等客观条件形成的区域之间发展不平衡以及社会的转型等原因造成了这些年虽然经济发展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但人们的不公平感却增强了。据有关调查显示，最公平的是高考制度，其次是义务教育，最不公平的是城乡之间的待遇。分配、机会、起点、参与和话语权等方面的不公降低了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和谐度，使社会成员之间产生相对的社会剥夺感和不公平感。民众对“富二代”、“官二代”的不满表达的正是对于机会不平等、贫富差距过大的不满。

（四）“群体性怨恨”在一定范围内存在。2010年最触犯众怒的一句话是“我爸是李刚”。这种现象反映了“官民冲突”和“贫富冲突”引发的一个突出的社会心态——“群体性怨恨”。有关部门对网络舆论的专题调研发现，互联网热点话题排在前两位的分别是涉“官”、涉“腐”与涉“富”或贫富差距，这从侧面反映了当前社会中存在的“仇官”、“仇富”心理，这种“双仇”的怨恨心理在网络上似乎成了一种“主流民意”。改革开放30多年来，经济总量扩大的同时，收入分配差距也越拉越大；生活条件改善的同时，人们的心理感受却越来越失衡。2000年我国基尼系数超0.4的国际警戒线，2009年接近0.5，逼近社会容忍度的临界点。巨大的收入差距使相当一部分人心理失衡，产生强烈的被剥夺感、挫败感，进而产生仇富心理、怨恨心理、攻击心理乃至破坏心理。

三、应对社会心态问题的思路

一个成熟、文明的社会应该有良好的社会心态。处于改革发展关键时期的中国，既面临重要的战略机遇期，也面临矛盾凸显期。在这种形势下，必须积极培育健康的社会心态。

（一）党和政府应承担破解社会焦虑的责任。焦虑不仅仅是困扰个人的心理问题，也是一种“社会病”，它不仅关乎个人与家庭的幸福，更关系到社会的和谐与稳定。一直以来，我们党十分重视培育健康社会心态。《关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等重要文件反映了我们党科学认识和积极培育健康社会心态的理论探索。要培育良好的社会心态，必须把解决心态问题同解决实际问题结合起来，关注民生问题，加快解决就业、医疗、教育、收入分配、社会保障等问题。监测民众的心态，建立科学有效的监测预警系统，以社会心态的波动规律作为宏观决策的依据，制定政策时充分考虑政策的科学性、连续性和社会影响，减少因政策的不连续性、不稳定性等因素导致的公众对未来的不确定感，减少对个体造成的刺激和重大挑战。构建覆盖全民的社会保障体系，创造和谐、公平、正义的社会环境，同时建立社会情绪的疏导机制是政府消解社会焦虑的努力方向。

（二）创造公平正义的社会环境，消解社会心态中的不公平感。一个心态良好的社会必定是崇尚公平正义的民主法治社会。“公平正义比太阳还要有光辉”，公平正义是培育社会心态的阳光。这就要求我们首先要不断完善利益分配机制，完善税收机制，逐步建立包括权利公平、机会公平、规则公平、分配公平在内的社会公平保障体系，创造公平发展的空间和平台，让社会成员能够平等地参与社会竞争，遏制造成贫富差距过大的城乡差距。要在推进城镇化的过程中调整结构：一是均等的教育，要让所有人上得起学，都能得到平等的教育，避免收入差距在代际之间传承；二是营造公平的创业环境，改革和清理工商注册登记、税费征缴、年检管理和政府管理审批制度以及创造公平的贷款渠道，充分扩大就业岗位，努力拓宽就业渠道，保证有劳动能力的人劳有所得，使个体价值得到尊重。要坚定不移地推进依法治国的进程，不断扩大社会公众对民主政治和法治建设的有序参与，依法保障社会各阶层尤其是弱势群体的合法权益，真正实现司法公正，促使社会矛盾与利益纠纷能够在法治的框架下公正解决，违法必究，严禁“法外施恩”、“下不为例”。让“潜规则”没有市场，为培育健康的社会心态营造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环境，逐步消解社会心态中的不公平感。

（三）提高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消解社会底层认同心理。在居民收入水平和基本公共服务需求不断增长的情况下，要改变基本公共服务总体供给严重落后于经济发展水平、与GDP增长幅度不同步、不均衡的状况；要加大政府财政投入，尽快缩小基本公共服务供给与人们日益增长的需求之间的差距，尽量降低公众的不满。允许社会对公共服务的多元化投入，改变基本公共基础设施提供不足、资源紧张、环境污染严重等问题；改变城乡二元经济体制和城市偏向型公共服务供给制度造成的城乡间教育、医疗卫生、社会保障等公共服务供给不均的状况，改变城乡异地务工人员享受基本公共服务程度不高的状况，积极为他们提供如积分入户、子女入学、就业指导、技能培训、医疗保障、法律援助等方面的政策支持，主动吸纳他们参与社会服务管理，保证他们享有平等的国民待遇，增强他们对城市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建立和完善公平、合理的分配体制和激励机制，提高民众收入，缩小贫富差距，不断扩大社会中产阶层比例，为公众提供平等的向上流动的机会，避免贫富差距、地位差别带来的阶层分化和固化，促使阶层融合，以阶层合理流动来消解社会底层认同的社会情绪和社会心理。

（四）畅通利益诉求渠道，消解“群体性怨恨”情绪。利益诉求渠道的不畅往往是恶化社会心态的导火源，没有完善的民意诉求渠道就会使矛盾积聚进而发生一些极端事件，影响社会的安定和谐。必须在注意整体社会心态变化的同时，特别注意那些利益曲线下降群体的心态变化，善于疏通利益诉求渠道。要继续完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制度和政治协商制度这一民意诉求表达的主渠道；继续完善信访这一弱势群体维权的有效制度，从源头疏通社会情绪；充分发挥社会组织在民众利益诉求表达中的作用；继续完善科学决策和各种民意诉求渠道的制度保障：包括建立健全深入了解民情、充分反映民意、广泛集中民智、切实珍惜民力的决策机制，人民团体参与政治生活制度，基层群众自治机制，厂务公开和企事业单位民主管理制度。尝试运用新的组织架构如成立社会工作委员会、群众工作部等形式拓宽民意诉求渠道；充分发挥网络疏通渠道，善用互联网创设“网上信访大厅”拓宽诉求渠道；开设官方“微博”推进网络问政制度；完善民意诉求机制保障，形成科学有效的利益协调机制、诉求表达机制、矛盾调处机制、权益保障机制，以利益诉求表达渠道的畅通来消解“群体性怨恨”的情绪。

（五）建立有效的社会心理疏导机制。在医疗机构中建立心理疏导机制，对有心理障碍的患者实施个别或团体的心理咨询与治疗。在企业、学校、社区等设立心理咨询部门，让弱势群体的不满情绪得以发泄，减轻心理压力；建立贫困群体的心理档案，提供切实的帮助，使他们逐步摆脱不良心理。同时，对心态失衡较严重的人要进行重点跟踪，对他们进行文化和职业技能培训，提高其社会竞争能力和社会生存能力，培养他们克服因经济困难而产生的自卑、认命心理，培育其自信、自强、自立的积极心态，促使他们改善心理健康状况。广泛发动社会力量如社区服务机构、非盈利部门和志愿者在社会心态救助方面的作用，充分整合利用社会资源，构建全民共同参与的、优化社会心态的综合援助网络，大力援助弱势群体。

[1]胡锦涛.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奋勇前进[EB/OL].新华网，2012—7—23.

[2]中央直面社会心态现实心态不稳易生矛盾[EB/OL].中国青年网 .http://www.youth.cn，2011—3—28.

[3]王道勇.关注新生代农民工的群体性焦虑[N].学习时报，2012—8—6.

[4]王丹阳、李颖、杨洋.中国进入“全民焦虑”时代？[N].广州日报，2012—2—22.

[5]李培林.专家称中国过半人数认为自己身处中下层[EB/OL].中国新闻网，2012—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