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的替代运动—— 论萨米尔·阿明“人道主义全球化”思想

刘 洋

（国家体育总局 干部培训中心，北京 100084）

政治学法学研究

全球化的替代运动
—— 论萨米尔·阿明“人道主义全球化”思想

刘 洋

（国家体育总局 干部培训中心，北京 100084）

在全球化发展浪潮中，一种倡导以公平、正义、合理的全球化方式来替代资本主义主导的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运动正在蓬勃发展。埃及学者萨米尔·阿明以其独特视角分析了资本主义全球化给发展中国家带来的危害，指出了当今全球化的实质是两极分化的全球化，并明确提出了“人道主义全球化”替代方案，还勾画了未来全球化发展的宏伟蓝图。他提出的替代方案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正确认识和参与全球化提供了许多有益启示。

替代；萨米尔·阿明；“人道主义全球化”

在新一轮科技革命的推动下，全球化浪潮正以势不可挡之势向全球各个角落蔓延，并受到西方主流社会的大力弘扬。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认为全球化的推行能够使人们生活的更加美好。然而事实上，资本主义全球化的推行并没有像当初他们所承诺的，给人类提供一个公平、合理、可持续的全球化发展环境。尤其是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使人们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资本主义主导的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给不发达国家带来的危害。针对资本主义主导的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埃及著名学者萨米尔·阿明（Samir Amin，简称阿明）以独特的视角分析了资本主义全球化给发展中国家带来的危害，明确指出当今全球化的实质是两极分化的全球化，并明确提出了“人道主义全球化”替代方案，还勾画了未来全球化的宏伟蓝图。阿明提出的替代方案为广大发展中国家认识和参与全球化提供了许多有益启示。

一、当今全球化的实质——资本主义主导的两极分化的全球化

首先，阿明指明了人类现在显然处于资本主义对危机的管理之中，但全球两极分化现象仍然非常明显，而且这种两极分化是由“黄金增长时期”（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的巨大变化引起的，它形成一个与过去非常不同的世界体系。他指出“自古以来，区域的不平衡发展一直是历史的一大特征。但是直到现代，随着全球被纳入资本主义体系，两极分化才成为这个过程内在的副产品”[1]。在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导致富人越来越富的时候，人民却越来越穷。我们已经进入一个“贫富悬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重的世界”。资本主义本来就是一种制造两极分化的社会制度，其本质就是以雇佣劳动制造两极分化。当前造成全球贫富两极分化空前加剧的直接原因是新自由主义。由于新自由主义在全球的主导地位，20世纪80年代以来，几乎所有国家都出现了不平等的大幅增长[2]。国际垄断资本对不发达国家人民的剥削也日益全球化，资本家的资本流向了全球各地，而丰厚的利润却流向了资本家的腰包；垄断资本家从中获取了巨额利润，而不发达国家则成了受国际垄断资本家剥削、获取高额利润的工具。这种演进过程“不仅仅促成以新的两极分化形式为特征的世界秩序，而且还导致全球无序”[1]。

其次，阿明指出，现代资本主义已经进入到“新帝国主义阶段”。他认为：“一个国家在全球等级体系中的地位是由它在世界市场上的竞争力所决定的。然而，无论如何，我们认可这种自明之理绝不意味着我们和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一样，认为一个国家的地位是理性行为的结果——所谓的理性是由所谓的‘市场客观规律’这一标准来评价的。相反，这种竞争力是经济、政治和社会等方面许多要素综合决定的产物。在这种不平等的竞争中，中心区运用了‘五大垄断力’。这些垄断力从总体上对社会理论构成了挑战。”中心国家（资本主义发达国家）通过使用“五大垄断力”，即技术垄断、对世界金融市场的金融控制、对全球自然资源开发的垄断、媒体和通讯垄断、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垄断，确保了其对全球利益“为我独霸”的地位[1]。同时，这“五大垄断力”也共同规定了全球化价值规律的运行框架。其结果是造成了新的等级秩序，全球收入分配比过去更加不平等，外围国家的产业陷于从属地位，沦落转包者的地位。这是新的两极分化的基础，它预示着两极分化的未来形态[1]。

最后，阿明认为当今的全球化是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是资本主义利用新自由主义这一意识形态在全球拓展其价值观和推行资本主义制度价值理念的一种全球化。他通过分析指出，当前的全球化，必然以构成人类的大多数、特别是几乎占人类一半的农民社会的贫困化为代价，因此，只有一小部分人得到丰厚收益。这种全球化是资本主义的当代表现[3]。他还指出：“新自由主义学说不能回答全球化的真实挑战，除非根据它的原则假设向资本、商业和移民工人同时开放所有的边界。但是，这种学说仍有局限，它提出向资本开放边界，却不向人开放边界。因此，它的建议只能加剧全球资本主义的两极分化。”[3]他告诉人们在思考全球化替代方案时应该对全球化的基本原则提出质疑，提出的替代解决方案“应把在政治、经济、社会、生态和家庭等一切领域的治理民主化与从最贫困阶层开始为所有公民谋利的进步联系起来，同时也应尊重国家主权、民族主权、人民主权和建立多中心的国际体系，以通过谈判而不是依靠强力来处理国际问题”[3]。

二、“人道主义全球化”替代方案的提出

在对待全球化问题上，阿明并不是笼统的反对，他反对的是资本主义主导的不平等、不公正的全球化。他认为“全球化是现代历史事实，是积极的事实，是历史的进步，不能被自发的文化回应抹杀”，因而他认同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共有的意识形态。但是，在全球化实现方式上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却有本质区别，正如他所言：“历史永无止境，全球化也还远未被人们认识清楚。关于这一点，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认识不同。资本主义希望维持现状，或多或少地使之屈服于资本单方向流动的可能。而社会主义让人们看到，为什么资本主义全球化会受到限制，为什么它会不断造成并逐步加深世界的两极分化。”通过比较两者之间的差异，可以使人们“清楚地看到资本主义的历史局限：资本主义制造的两极世界会变得越来越缺乏人道，并会极速地膨胀”。因此，“面对这个暴行的挑战，社会主义有责任提出一种全球化替代方案，也就是可获得真正全球意义上的全球化并赋予它人道的、世界主义特点的方法。没有不可超越的事态，总是存在可供选择的方法”[1]。

阿明认为，资本主义主导的新自由主义全球化方式在全世界的推行，使中心国家获得高额利润，边缘国家受到了巨额盘剥。发达国家通过不平等的全球化方式从发展中国家获取了巨大利益，发展中国则往往被动的遭受发达国家的盘剥。《全球化的十大谎言》一书也表达了相同的观点：“新自由主义和全球化携手共进，在全球范围内造成了失业的增加，社会福利的削减，对环境的破坏严重威胁了人类的生存基础。全球化与人类梦想的‘统一世界’毫不相干，它也不会对维护世界和平或者建立一个公平的世界经济秩序产生多大裨益。当‘一小伙无国家主义者’追逐最大化的利润时，一个重要的原则——团结——就停滞不前了。”[4]从世界范围来看，可以说，新自由主义全球化提供给人类的，既是以美国为代表的国际垄断资产阶级企图确立全球永久霸权、空前地垄断全球一切权力和利益的过程，又是全球空前分裂的过程。国际资本的全球垄断以全球分裂为前提。国际垄断资本的战略基点，就是绝不允许出现和存在能够对它构成威胁的任何社会力量[2]。据此，阿明义正言辞地指出，“与主流意识形态说教相反，我个人坚持认为，通过市场实现的全球化是一个反动的乌托邦。从社会主义的角度来看，我们必须提出一个人道主义的全球化方案来反击它”[1]。他明确提出了“人道主义的全球化”替代方案，并认为：“即便我们有多种关于将来可能的‘世界秩序’，然而目前这种压倒一切的混乱局面也不应阻碍我们为新的‘世界秩序’考虑替代性方案。在此，我试图提醒大家关注一直被全球化不可避免之类胜利主义话语所掩盖的问题，同时也揭示全球化的极不稳定性。”[1]

阿明在思考以人道主义的全球化替代资本主义的全球化这一问题的同时，也构想了实现这种人道主义全球化的具体方案。他认为，“实现这样的计划意味着要构建一个全球政治体系，这个体系并不服务于全球市场，而是规定市场参数”①。在《世界规模的积累——欠发达理论批判》一书中，阿明再度指明了当代的全球化资本主义不再是人类追求个人和集体解放的适当框架，无论单个的资本主义国家还是整个资本主义世界都是如此。资本主义不仅是一个以剥削工人（尤其是工人阶级）为基础的体系，而且已经成为全人类的敌人。所以，必须视之为一种“过时的”世界体系，甚至要说它是“老态龙钟”，尽管它表面上还在成功地扩张。为了保卫人类，我们要根据一些基本原则采取措施。这些原则不同于支配全球化的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的积累和再生产原则。人们突然意识到资本主义已经过时这一特征——决定着它们是否有能力拿出积极的替代方案，这是完全必要的，而且是有可能的[5]。

三、构建未来全球化的宏伟蓝图

2000年8月30至31日，中国社会科学院第三世界研究中心举办了“全球化与第三世界”的国际会议，国内外许多知名学者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期间，《世界经济与政治》刊物的主编王逸舟博士采访了萨米尔·阿明教授，并就全球化的概念、第三世界的理解、中国与第三世界的关系等有关问题与阿明教授进行了交流[6]。

阿明认为，“毫无疑问，目前我们正进入全球化的一个新阶段，该阶段反映在对以医药、互联网、计算机、信息等为基础的技术和产业形成主导，并且完全由科技发展所推动，这是新的因素”。与此同时，“资本主义制度在今天面临着新的挑战，除科技外还有劳工组织等的变化，社会政治形态平衡发生变化，这是全球化的新发展”。针对有人提出的“全球化是安全大大增长的时期，是古典殖民主义消失之时，是一种全面的、彻底的全球化，并认为这是无法逃脱的事实，我们注定会卷入其中，目前的全球化无法替代”这一观点，阿明对其进行了深刻的批驳，他指出“这是以一种傲慢的方式居高临下地下定义，并认为这简直是一派胡言”。同时，他还明确表明，其实“替代方式一直都存在。历史就是在各种方式之间进行选择。而所谓没有替代方式就意味着我们不得不屈服于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全球化逻辑”[6]。

然后，在谈到如果认为资本主义全球化控制了当前世界，那么我们应该怎样改变世界、怎样改变国际经济和政治秩序，如联合国、世界贸易组织等国际机制的问题时，阿明指出，我们要辩证地、全面地看问题，他认为：“替代方式尤为重要，因为如果看不到替代方式，人们往往就不会奋斗。该提倡些什么呢？我并不主张沉溺于过去，更不提倡往后走。我们应该从未来寻求替代方式而不是停留在过去。无论有什么建议，也不管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只要面向未来，都会有益。”那么，这种替代方式的转变需要多长时间呢？阿明指出，“具体时间也不清楚，或许要上百年”[6]。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是历史的必然，但这一过程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实现，因为资本主义在它“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7]。因此，对于替代资本主义的全球化，我们一方面要充满信心，另一方面也要做好准备，因为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要清醒地认识到，从资本主义全球化向社会主义全球化的转变是一个很长的过程，还有很多工作有待于我们去做。我们不能操之过急，在制定替代策略时，应该考虑制定有阶段性的战略，分步骤、有计划地去执行。

最后，阿明描述了未来全球化的新图景。他指出：“这种对由资本主义扩张引起的全球化挑战所作出的人道主义是惟一具有现实可能性的计划。”这一计划会把全世界赞同这一观点的各种力量整合到一起，从而能够发挥出巨大的威力，构建新的全球化秩序。在此意义上，他认为“似乎应该优先考虑围绕大区域来重组世界体系，大区域能够把外围国家被分散的部分聚拢起来。这些大区域包括拉丁美洲、阿拉伯地区、非洲、东南亚地区，此外还有中国和印度（全球仅有的大陆国家）。此外，不结盟运动的任何一个新章程都应该优先选择这个目标。这些区域性集团并不排斥其他集团，比如欧洲或苏联。作出这样一个政治呼吁的理由是很简单的：只有在这个规模运作，人们才能有效地与我所分析的五大垄断力作斗争。反之，在此基础上，我们也才有可能构建一个真正全球化的经济和金融体系[1]。他还特别指出了：“那些不愿意充当奴仆、不愿意充当外部力量传送带的边缘国家的领导阶级应该尽力扩大它们国家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的空间，将它们的国家从被动的客体地位（它们随时得屈从和调整，以满足支配性的帝国主义的要求）提升为参与世界秩序形成的积极的主体，必须争取实现发展和现代化。被统治和被剥削的人民大众要努力争取社会主义。这些结论必须考虑到真实世界的复杂性，以形成一个有效的行动战略。”[8]

在由成员国全权代表大会通过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02-2007年中期战略》中呼吁：“支持寻求‘人道主义面貌的全球化’”。这种呼吁明确表明了当今的全球化是反人道的，应当受到谴责，并且必须积极寻找改变其内容和方向的道路[9]。阿明提出的“人道主义全球化”替代方案，表明了他对另一种全球化生活方式的渴求，虽然他提出的全球化替代方案的实现会遇到较大的阻力，但阿明相信，只要通过全世界人民的共同努力，通过重建国际经济、政治新秩序，实现“人道主义”的全球化并非是“理想中的乌托邦”。他坚信：“相对于资本主义野蛮的全球化，另一选择是建设一个文明的社会主义全球化，那么达到目标的道路将是漫长的，因为这涉及建立一个新的文明。”[10]同时，他也指明了实现这一构想并非一日之功，而需经历一个相当长的历史进程，还需要不懈为之努力。

[注释]

① 萨米尔·阿明认为，当今的全球政治体系在下列四个领域中都负有主要责任：第一，在适当层次上，在全球范围进行裁军，消除军备，将人类从核威胁和其他大屠杀中解放出来。第二，以平等的方式利用全球的资源，减少不平等现象。第三，通过协商在世界主要区域之间建立开放而灵活的经济联系，而这些区域目前的发展是不平等的。这将需要进一步减少中心区国家对技术和金融的垄断。第四，为了正确控制全球或国家通讯、文化和政治政策领域的规则，应该进行协商活动。这意味着在全球范围内建立代表社会利益的政治组织——也就是创建一个“世界议会”，而它将超越联合国体系现存的国际间的体制。参见（埃及）萨米尔·阿明著，丁开杰等译：《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对当今社会的管理》，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第5页。

[1] 萨米尔·阿明,著.丁开杰,等,译.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对当今社会的管理[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5:1-5,9-10,67.

[2] 卫建林.全球化与第三世界[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9:940.

[3] 阿米尔·阿明.毛禹权,译.何为世界替代主义[J].国外理论动态,2007(11):67,92.

[4] 格拉德·博克斯贝格,哈拉德·克里门塔,著,胡善君,等,译.全球化的十大谎言[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0:164.

[5] 萨米尔·阿明,著,.杨明柱,等,译.世界规模的积累——欠发达理论批判[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中文版序,2008:序4-5.

[6] 王逸舟.全球化背景下的第三世界--阿米尔·阿明访谈录[J].世界经济与政治,2001(2):46-49.

[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3.

[8] 萨米尔·阿明.丁海,译.中国发展道路的贡献[J].国外理论动态,2006(11)29.

[9] C. A. 坦基扬.王新俊,等译.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资本主义危机抑或全球美国化？[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 2008:127.

[10] 萨米尔·阿明.任友谅,等译.世界一体化的挑战[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271.

（责任编辑、校对：韩立娟）

The Alternative Movement of Globalization—— The Analysis of Samir Amin’s “Humanitarian Globalization”

LIU Yang
(Sports Officials Training Center, General Administration of Sport, Beijing 100084, China)

In the wave of globalization, a fair, righteous, reasonable style of globalization is developing now. Its aim is to find a new style to replace the neo-liberal globalization. Egyptian scholar Samir Amin, from his unique prospective, pointed that the capitalist globalization had produced many damage to developing countries, and that the essence of globalization was polarization. He proposed a “humanitarian globalization” alternative plan, and outlined a grand blueprint for the future development of globalization. The alternative plan provides enlightenment for correct understanding of globalization by developing countries.

: alternative; Samir Amin; humanitarian globalization

D815

：A

：1009-9115(2012)03-0077-04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 (09YJC710004)

2011-12-06

刘洋（1982-），男，河南驻马店人，博士，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为全球化与第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