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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关系民主化的美学观照

2012-02-15

天津行政学院学报 2012年5期
关键词:世界主义民主化美学

章 远

(华东政法大学,上海 201620)

国际关系民主化的美学观照

章 远

(华东政法大学,上海 201620)

全球化大环境下国际关系民主化具有独特的审美意向。国际关系民主化思想是人类一贯以来对民主思想的尊崇及在全球化条件下的持续发展和进一步扩散。民主一般包含民主政治制度和社会民主运动两个向度,国际关系民主化则一方面指国家彼此之间平等、公允地参与国际事务及为达到这一目标的趋向过程,另一方面是指建立世界政府,重建国际秩序,世界主义民主的构想。无论是政治政策还是运动过程,国际关系民主化在全球化的语境下,都具有涵容西方美学、艺术哲学的精神内涵和审美要求。

国际关系民主化;美学观照;审美意向

一、引言

民主的魅力毋庸赘言,世界上鲜有国家还愿意公开自称非民主国家。民主的内涵随着政治进程发展而日渐成熟和扩散。国际关系民主化是近些年来逐步被世人认识和接受的新理念,是全球化背景下传统民主深化的产物。正如我们普遍所知民主的水平与经济发展的水平之间应该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二者之间有极高的相关性。同时民主基本上是西方文明的产物,社会多元主义的发展、阶级制度的持续、市民社会的完善、对法治的信念、代议制度的经验、精神权威与世俗权威的分离以及对个人主义的坚守都是现代民主根植的土壤[1](p.5)。高度发展的 全球化,经 济 相 互依存程度的进一步提高,全球化世界的治理对民主也提出了新的要求,这不仅仅是国内民主体制简单的外溢就可以应对的变迁,还有相当多地建立世界主义民主的内在要求,国际关系民主化是对民主基础的重建,是全球政治的内容。全球化环境中的国际关系民主化趋向除了主流理论界对其在政治学意义上的定位之外,也不容小觑其独特审美意向所涵盖的美学意义。

自有两个人同时存在之日,社会的因素以及社会赖以生存的法则便开始发展了,未来之蕴藏于现在,有如植物之托根于种子;平等,差异,统一,对比,彼此依赖遂成为原则——唯有这些原则能提供动机,使得社会上的个人,既过群居生活,其意志便可以依次而决定,而表现为行为;于是在感觉中有乐,在情操中有德,在艺术中有美,在推理中有真,在同类的交往中有爱[2](p.78)。当人类的群居生活走出国界,在彼此接触中体会乐,在相互理解中感受德,在复杂的体系建构中认识美,在国际秩序重建中懂得真,在国际民主化过程中感知爱。国际关系民主化符合人类普适的美学观念,是主观性和客观性相结合的美。本文就尝试对全球化语境下的国际关系民主化进行美学观照。

二、国际关系民主化的审美意向

民主和自由是西方社会政治生活的两大主题,民主本身不是绝对化的概念,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不同的空间范围都可能会得出不同层次、不同表现形式的民主。从18世纪下半叶起,民主就一直成为革新社会生活的动力,甚至依照马斯泰罗内的观点:20世纪前半叶的整个欧洲的历史都可以理解为政治结构和社会条件的民主演进进程[3](p.1)。后冷战的世界历史和现实又何尝不是如此?

全球化时代的国际关系民主化一方面是社会革新的内在要求,一方面也是社会革新的外部动力。面对一系列全球性问题,传统民主解释力不足,民主改革就成了内在要求,而民主的扩散和变迁到国际层面进一步推动了全球化的合法性也提供更多全球经济社会发展空间。民主长期以来仍是属于国内政治的研究范围,从宪政精神出发,目的是维持统治阶级垄断统治,为政府提供合法性而存在的民主是政治制度安排层面上的,广义上的民主还应包括以市民社会和社会多元化为基础的自发的民主行为和民主运动,是某种大众化的权力。当民主自觉抑或不自觉地越出国界,进入事实上无政府状态的国际政治领域,国际民主的涵义又有了新的不确定性。我国政府最初向世界提出国际关系民主化的出发点是主权平等意义上的,也就是在国际交往之间最常见的官方外交努力方向:国家不分大小、强弱,平等公正和谐合作地参与和处理国际事务和全球事务,平等地享有相应权力。这是对国际关系民主化的一种理解,从民主的理论角度讲,国际关系民主化更是对超国家甚至世界主义民主的追求和实现过程,这种民主转型不仅指超越威斯特伐利亚体系,对《联合国宪章》的观念也不例外[4](p.285)。

全球化的民主的多层次,包括地区层面的、国家层面的、区域层面的、国际层面的、全球层面的:从卢梭“小国寡民”的小范围民主理想模式,到欧盟区域一体化民主试验初见成效,再到近来的国际民主化尝试;每一个层次的民主都有不同的权力重心,权威主体和责任范畴,彼此之间又相互作用形成复杂的多重互动的全球民主体系。而戴维·赫尔德的“世界民主”在众多不同类型民主之中无疑最具有理想主义世界主义倾向,更具有国际治理意义,同时也最为令人向往,更具有美学。

美学在本源的意义上是一种“感觉学”。正如“美学之父”鲍姆嘉藤(A.G.Baumgarten,1674-1762)的“美感”之说,我们一般应用的美学更准确地说是“审美学”,“美学的目的是感性认识本身的完善”[5](p.18)。而康德认为,“判断某一对象美或不美,我们不是把其表象凭借悟性联系于客体以求得知识,而是凭借想象力(或者想象力和悟性相结合)联系于主体和它的快感和不快感。鉴赏判断因此不是知识判断,从而不是逻辑的,而是审美的”[6](pp.39-40)。美 学与政 治虽然具有看似大相径庭的理论脉络和思想轮廓,但是二者又存有千丝万缕的交汇点。美学界的理论家常论述美学往往与政治脉搏共同跳动,比如认为中国的两次美学热潮都与当时中国的内忧外患有关的观点;而政治学学者也有相当数量关于政治权力运作、政党执政过程、政治领导人个人魅力等政治范式与美学联系的研究。即便不说人类的审美经验是和政治实践息息相关,起码在某种意义上二者的相关性也是不容忽视的。

本文所阐释的国际关系民主化的美学观照不同于现有理论界的“政治美学化”和“美学政治化”的论述。“政治美学化”是将政治形式和意识形态加以人为的美化,其具体操作涉及美学的政治脉络和社会效应问题,典型例证诸如纳粹的法西斯美学、国家意欲粉饰太平而控制媒体的政治表演等;而战争更是以“国家主义”、“英雄主义”为工具,将“政治美学化”推向畸形的极端化表现,是“为艺术而艺术”概念的延伸[7](p.120)。“美学政治化”是以艺术的表现形式为载体进行政治意愿的表达和意识形态的批判,比如抗议剧场、女性主义艺术创作等。本文对民主这种古老而又年轻的政治形态和政治模式尤其是国际关系的民主本身进行美学观照的主要出发点为其体现的审美意向。详细论之,有如下方面:

(一)民主作为一种规范本身的美学观念体现

在以人民的意志为来源和以公益为目的的古典民主概念之外,民主作为一种政体,一直是根据政府权威的来源、政府所服务的目的和组成政府的程序来界定的[1](p.4)。熊彼特在带有乌托邦色彩的古典民主理论的基础上,为20世纪的民主研究指出了更具现实操作意义的民主理论:“民主的方法是作为政治决定的一种制度安排,在这种制度安排中,个人通过竞取人民手中的选票而得到作出决定的权力”[8](pp.395-396)。从而也确定了民主作为规范的身份定位,国际关系的民主也不外乎是一种规范。民主的规范性质在美国宪法、19世纪欧洲新宪法、二战后西德和日本的新宪法,以及约翰·斯科亚特、密尔和托克维尔的著作中都有所反映:如果愿意,任何人都可有公民资格,但是他们必须在自身权利受到界定、保护和限制的受控制的法定程序中与其他公民彼此尊重这些平等的权利[9](p.299)。民主由人们的抽象理想,到成为具现实操作性的制度,其中就具有美的观念。比如在民主的前期阶段,将民主政治的重心从公民转向政治家,以间接民主为表现形式,而“选举竞争”就是相当长一段时间国际社会判断一个政体是否为民主政体的实际准绳,成为当今世界的主流民主标准,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民主的底线。无论是共和主义传统的民主,还是自由主义民主,甚至所谓马克思主义的民主都是一系列有效地对人们日常生活的各种力量进行规制的政治机制①。民主参与的程度高低、民主控制的力量强弱、民主决策的范围大小组成了复杂的民主这一针对人们政治社会生活的规范,而民主本身也就是特定的原则、价值和尺度。

民主作为规范的美学观念主要有两方面的体现:其一,美是本原,是构造符合目的,民主亦如是;其二,美感和利害感是相互交织很难分离的,民主规范也是美感与利害感相互作用的产物。德国诗人歌德(J.W.Goethe,1749~1832)同时也可以归为现实主义美学家,他认为美是一种本原现象,事物的构造符合它的目的才显得美。歌德在言谈中举过一个例子:“达到结婚年龄的姑娘,她的自然定性是作为母亲哺育孩子和给孩子哺乳,如果骨盆不够宽大,胸脯不够丰满,她就不会显得美。但是骨盆太宽大,胸脯太丰满,也还是不美,因为超过了符合目的的要求。”[10](pp.133-134)民主是规范,民主规范的最终目的是实现人民主权和人民统治,民主制度之所以能够被广泛接受和认可,正是因为民主制度设计符合民主最本原的要求,并且并未过分地发挥以致丧失民主的初衷。民主作为规范所体现的美学观念还有美感与利害感相互关系。从历史的立场出发来考察现有的情况,美感缘自本原,利害感就是现实要求的差异。德国黑格尔派美学家费歇尔(F.T.Vischer,1807~1887)就曾论述过这个观点:“要把伦理的利害之情排除出美,似乎很困难……人们开始把直接激发对社会、政治生活的革新的热忱当作是对艺术的考验。”[11](p.20)当我们以严格的审美立场来评判民主时,也会由于身处各种立场的局限性而带有实质性的利害之情,前者的民主是理想中最完善最符合“人民意志”的民主,后者即现实中的规范民主是实质性带有利害感的民主,更具烟火气的民主。

(二)国际关系民主化对新秩序诉求所体现的理想之美

冷战的戏剧性终结虽然给世界留下了新的拓展空间,但目前所见的世界仍然是“无政府社会”,是否会有新的有效的超越国家体系的世界政治组合模式也仍然是个未知数②。人们面对新的国际形势也并非无所作为,国际关系民主化的努力就是例证。民主的“滚雪球效应”[1](p.40)会引发民主化浪潮,政治波浪式的运动,不断推进民主的扩散和深化。人们普遍承认民主依赖于一个壮大的市民社会,随着全球化程度加深,“公民们为了个人或集体的目的而在国家和市场活动范围之外进行跨国结社或活动的社会领域”[12](p.124)日益扩展,社会更加多元化,强大的中介团体大大增多,全球公民社会的日渐成熟意味着超越国家层面民主的国际关系民主甚至全球民主的条件已经开始具备。戴维·赫尔德所倡导的“世界主义民主模式”就是关于国际关系民主化发展目标的大胆猜测。所谓“世界主义民主”是对现有民主政治秩序的批判和重构,是对新的政治秩序的诉求。世界主义民主秩序需要建立世界主义民主法,与权力的国际位域相对应,世界主义民主也要求在国际范围的政治共同体内实施民主法。这一既不同于国内法又不同于国际法的法律的国际结构称之为“世界主义民主法”[4](p.242)。世界主义民主法是对个人和全体 的自由和自主性予以充分保护的必要条件,正如对康德而言的普世性善意。世界主义民主不是要求不同类型观念、价值、准则不加区分的简单一体化,而是尊重差异性强调人们自发的政治偏好的至高无上性,强调对不同意见的公共解决方式。

民主由理想的自主性所构成,民主之所以在当代世界具有宏大的吸引力就是因为“它构造和界定有关善的相互竞争着的‘叙事’提供了一种合法的途径,尤为重要的是,它提供了以民主之善构建政治之善的前景——规定在自由和平等的参与条件下追求‘善的生活’”[4](p.296)。世界主义民主在没有外在强制权威的条件之下,通过执行世界主义民主公法,培育在理性认同基础上的文化多元主义和价值多元化。“这是一个多种认同在相互宽容、共同发展、彼此负责的结构中兴旺发达的建设性基础。”[4](p.297)19 世 纪初期 法国美学家夏多布里安认为理想的美是挑选和隐藏的艺术[13](pp.100-101)。民主作为衡量社会的道德象征之一,道德发展程度也是促成民主进步的重要因素。如果道德得到充分发展,民主应该最早达到理想的精神的美的境地。换言之,也就是达到了理想的性格的美的境地,世界主义民主秩序就是可能的理想彼岸,而国际关系民主化就是不断地隐藏和挑选,删除或增添以达到理想美的过程。国际关系民主化的目的是建立世界主义民主,世界主义民主秩序是普遍善的体现,是康德所说的“美的理想”,表现的能力是想象力。

圣·托马斯·阿奎那(Saint Thomas Aquinas,1226~1274)在其主要著作《神学大全》中定义美有三个要素:完整、和谐和鲜明[14](p.131)。国际关系民主化就是意图打破国内民主的限制,解决国际化进程中的新问题,将民主放大到更加全面的世界范围,所以也更完整而完美;世界主义民主是尊重多样性的民主,是各行为主体按适当的比例和谐发展的民主,所以具有协调之美;对民主的善和正义的明确追求使得国际关系民主化有了鲜明的色彩。作《伊利亚特》的荷马赞美骄傲、盛怒和复仇的阿碦琉斯因为希腊当时还是激情汹涌血气方刚的青年,强大而年轻的希腊崇尚不宽容强暴;作《奥德塞》的荷马赞美冷静聪慧的幽里塞斯,因为希腊又有了数百年的文明沉淀,睿智的思索和谨慎的宽恕成了时代赞美的英雄:希腊人在不同的历史时代赞美不同性格的英雄③。冷战结束之前,我们赞同现实主义有效主权原则下的传统民主,冷战之后全球化时代应该赞美的是更为理性、范围更广的国际关系的民主和有可能的世界主义民主;前者是弱肉强食社会的平等理想的实用主义制度设计,后者是多元化社会的自由理想的歌颂。

(三)国际关系民主化体系的结构之美

以往国家之间活动障碍的空间距离和屏障日渐消失,整个国际社会交织成网状结构的系统化制度复合体。戴维·赫尔德总结民主的世界主义模式的建立是寻求“通过在空间上跨越不同地区的区域性与国际性机构和会议所形成的网络,从‘外部’来理解和加强民主以巩固共同体和市民社团的‘内部’民主”[4](p.251)的一种途径。在全球化环境下,单个共同体内部的民主和不同共同体之间的民主相生相长,结成多重互动的民主结构体系。另外经济关系相互依存、国际组织成员增加、非政府组织地位提高、国际法的扩充都是国际关系民主化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有资料证明两个经济相互依赖程度高,且又共同享有民主,又同为政府组织成员的国家,它们之间发生军事争端的可能性减少将近75%。而一个和平的国际秩序的三原则正是:民主政治、自由市场和国际法及国际组织[9](pp.190-200)。地区层次的、国家层次的、区域层次的、国际层次的、全球层次的民主,政治变化的、经济发展的、制度设计的、法律机制的因素,各种主体之间是一个完整的有机的结构体系。

罗马时代托名朗吉弩斯(Casius Longinus,212~273)的《论崇高》谈及整体性的美:“文章要靠布局才能达到高度的雄伟,正如人体要靠四肢五官的配合才能显得美,整体中任何一部分如果割裂开来孤立看待,是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但是所有各部分综合在一起,就形成一个完美的整体。”[15](p.109)国际关系民主化是国内民主的外溢和扩展,是将本来局限于一国内部的民主附以外部民主以使民主的范围更完整。亚里士多德对美的主要形式的认识是“秩序、均匀与明确”[16](p.265),“美依靠体积与安排,把零碎的因素结合为一体”[17](pp.25-26)。国际关系民主化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进行着这一个整合的过程,各个行为主体之间的具体博弈又有数理诸学为之佐证,而数理诸学自然也是必须研究到以美为因的这一类因果原理,世界主义民主的秩序性也在此列。

(四)国际关系民主化中回归个人的人本主义美学精神

国内民主的主体是社会公众,而在国际上代表国家利益的政治精英们未经国内民主程序达成的国际政治协议是对国内民主的逾越和忽视,严格意义上的国际民主是缺失的。为解决民主赤字的问题,国际关系民主化不仅是国家之间的民主,对个人的民主生活中的主体地位的日渐回归更加重要。个人究竟是被容纳还是被排除在参与那些影响到其生活的决策之外,要以领土边界的划分为基础,而决策的结果又往往蔓延到国界之外。“这里所谈的个人是普通人,不是特殊地位的历史人物。这些普通人与他们所在的社会和阶层的其他成员有着共同的认识,行为同样平凡,可以说是无名的公民。”[18](p.5)按照詹姆斯·N·罗西瑙的想法,可用三个参照系来解释全球政治活力出现的微小的可控性质,而微观政治的参照系,因其涉及个人问题,故而从长远看,最具决定意义[19](p.4)。例证之一就是国际法的行为主体由以前的仅接受主权国家作为完全的行为主体,到现在,个人也成为国际法的完全行为主体之一,国际关系的民主终于开始走向了对个人的回归。

古希腊直接民主对民主主体的要求是主体的道德性,而对个人自身伦理道德约束力的质疑也是代议制民主长期主宰的重要原因之一,国际关系的民主主体的回归个人也面临这个担忧。德国学者席勒相信把感性的人变为理性的人,唯一路径是先使 人成为审美的 人[20](p.181)。代 议 制 民 主担心单纯个人理性能够达到的程度,因而选择在公众和最高权利之间设置其他理性控制和调节的机制。人的感性能力和理性能力都是在不断建构的,只要在感情方面使被动性充分发挥,在理性方面能动性能自由发展,则二者可以达到有机统一,人就会兼有最丰满的生存和最高度的独立和自由,他就不会迷失在世界里,而且把世界以及它的全部现象的无限性都纳入自身,使世界服从他的理性的统一。因此,以国际关系民主化为审美自由的过程,个人成为民主的主体也就有了更多主动性和理性美。狄德罗说:“艺术欣赏力……就是通过掌握真或善(以及使真或善成为美的情景)的反复实践而取得的,能立即为美的事物所深深感动的那种气质。”[21](pp.430-431)只有个人直接与自然界发生关系,能够直接通过劳动实践抓住真实与良好的东西,并且迅速而强烈地为它所感动,才有真正的艺术鉴赏力。最普通的个人对美的直接感悟性和灵敏性是任何体系和制度无法比拟的,所以只有重新赋予个人以民主主体身份才能实现最终极、最美的民主设计。

(五)国际关系民主化中平等思想的美学精神

国际关系民主化过程中需要解决的平等问题是复杂的。比如假设剥离国家主权之后,则可能出现的全球范围内的种族不平等、阶级不平等、民族不平等等问题,而在目前看来主权还远远没有过时,所以在尊重主权的前提下谈论国际关系民主化是指“将民主机制运用于国际关系,或者在国际事务中贯彻民主原则……每个国家都是国际社会中的平等一员,国际事务中的重大问题都由每个国家协商解决,而不分其大小、强弱和贫富之差异”[22](p.312)。如果说马克思所说的人类自由全面的发展是最终目标,则平等是实现自由的关键手段,而民主则是实现平等的途径。

柏拉图认为美源于人类心灵的聪慧和善良[23](pp.61-62);亚里士多德认为美之所 以引起 快感正是因为它是善的。平等就是一种善,是尊重“和而不同”的道德美。东晋葛洪在《辞义》中指出“五味舛而并甘,众色乖而皆丽”,“群色会而兖藻丽,众音杂而韶和也”(《抱朴子·尚博》)。美是多元的,崇尚多元存在的平等事物才能形成和谐的统一体。

三、国际关系民主化的绝对美和相对美

国际关系民主化虽然仍然属于相对较新的概念,但可以肯定国际关系民主化其组成部分、内在逻辑、操作过程、发展方向、奋斗目标等各方面的美学观照事实与美学意义。当然,国际关系民主化也存在用美学观点无法解释,甚至不符合人类普遍审美意识的地方,应该合理看待民主扩散过程中的非美学性,这种错位是不具有长久生命力的。这和美学中认为美分为绝对美和相对美的思想是一致的。英国著名美学家哈奇生(F.Hutcheson,1694~1747)把美区别为绝对美和相对美两种。绝对美是本原的美,是我们从对象本身里认识到的美,而相对美则是比较而言的美。世界主义民主是民主最本原的美的体现,而国际关系民主化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和发展阶段的表现形式与民主本原和世界主义民主理想相比较虽有局限性,但符合其审美要求,也就是说具有相对性的美。

具体而言目前的国际关系民主化的相对性和局限性有三个方面:其一,民主自身内在结构性悖论;其二,国际关系民主的民主主体模糊和不确定;其三,虽然全球民主的浪潮在各种民主运动上有很大的成效和进步,但是,制度层面的全球民主仍然鲜有起色。民主的结果是保证大多数人的利益还是保障少数人利益的困境,选举制度的选择何者更体现公平,如果民主已经内化为追求利益的手段固然好,但是如果将民主视为价值就又容易出现拔苗助长的危险。这些既是民主的结构性悖论,也是国际关系民主化绕不过去的难题。而国际关系民主化的主体是国际组织,是国家,是地区,还是个人是一个模糊不清的问题。如果说人民的统治是民主的根本,那么个人无疑是在国际市民社会中民主的主体,但是,主权在现在还远没有过时的情况下,主权国家又的确是在国际关系舞台上维护国家利益和更广泛利益的保障。国际组织虽然被看好为国际关系民主化尝试的重要场所,但是自身的民主赤字问题又是不易解决的难题。在越来越多的非政府社会运动越来越带有全球色彩的同时,制度化的国际关系民主并没有跟上民主运动的激进步伐,而保持着一种理性的滞后。尽管目前的国际关系民主化有上述局限,然而它毕竟是向世界主义民主绝对美努力的、带有时代特色的相对美,因而也是符合美的历程的。

虽然美的领域与善的领域非常密切,但是,在审美感受中我们的判断必然是内在的,是根据直接经验的性质,而决不是有意识地根据对象的实用观念的;反之,道德价值的判断,如果是积极性的话,则往往根据它可能涉及的实利意识。我们现在对任何国际关系民主化的道德性善的评价虽然试图符合人类审美感受,尽管最初的动机是积极的,但是由于人的历史和立场的局限,在有意抑或无意之间必然会产生有局限的道德判断。另一方面,乐观地看,英国著名画家和艺术理论家荷迦兹(William Hogarth,1697~1764)提出美的六条规则,就是适应、多样、统一、单纯、复杂和尺寸——所有这一切都参加美的创造,互相补充,有时互相制约[24](p.22)。按照这样的理论,国际关系民主化只要符合以上的六项规则,所有一切要素之间彼此矫正、彼此约束和合作,就必然能够产生和创造美。总的来说,无论是政治政策还是运动过程,国际关系民主化在全球化的语境下,不管是国际关系民主化的绝对美还是相对美,都涵容西方美学、艺术哲学的精神内涵和审美要求。

四、结语

美是人类的终极追求,而国际关系民主化也正是这种欲求的一种实现途径和保障。人类物质生产实践所达到的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是美的本质,达到的尺度与形式的统一乃是美的本质的表现;所以美就是自由的形式。人类追寻美,带有浪漫主义情怀的感伤,执着向前;在无政府的国际社会坚定地寻求民主的普遍化和新的价值秩序,政治生活中的人们又何尝不是浪漫主义的勇敢的艺术家呢?

注释:

①关于民主共和主义、自由主义、社会主义三种模式的划分,参见[英]戴维·赫尔德:《民主与全球秩序——从现代国家到世界主义治理》,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②关于由于人类想象力的限制,超越历史经验的能力有限,而无法预知未来的政治类型的论述,详见[英]赫德利·布尔:《政府社会——世界政治秩序研究》,世界知识出版社2003年版。

③参见意大利法学家和哲学家维柯结合古文明的起源和发展着重研究形象思维的美学问题。维柯:《新科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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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意]萨尔沃·马斯泰罗内.欧洲民主史——从孟德斯鸠到凯尔森[M].黄华光.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0.

[4][英]戴维·赫尔德.民主与全球秩序——从现代国家到世界主义治理[M].胡伟,等.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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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法]夏多布里安.基督教真谛·第二部分(第二卷)第十一章[C]∥ 古典文艺理论译丛编辑委员会.古典文艺理论译丛(第二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

[14](转)朱光潜.西方美学史·上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15][古罗马]郎吉驽斯.论崇高[M].转引自朱光潜.西方美学史·上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16][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M].吴寿彭 .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

[17][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M].罗念生.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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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唐贤兴,赵小斐.全球治理与国际关系中的民主和法治[G]∥陈玉刚,袁建华.超越威斯特伐利亚.北京:时事出版社,2004.

[23][古希腊]柏拉图.文艺对话集[M].朱光潜.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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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80

A

1008-7168(2012)05-0021-06

10.3969/j.issn.1008-7168.2012.05.004

2012-06-14

章远(1982- ),女,浙江杭州人,华东政法大学法学博士后,助理研究员。

刘琼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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