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宣和博古图录》版本考略

2012-02-15国家图书馆古籍馆善本组北京100081

图书馆理论与实践 2012年5期
关键词:图录琳琅国图

刘 明,甄 珍(国家图书馆 古籍馆善本组,北京 100081)

国家图书馆藏元刻明修本《宣和博古图录》,《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均著录为《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录》,认为其版本属于元刻至大重修本系统。经考定,至大重修本是此元刻《宣和博古图录》的翻刻本,经过了元至大间的修版,两本在版本上有所差异,元刻《宣和博古图录》不属于至大重修本系统,故《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等的著录应有所订正,其版本也有待进一步探讨。

一 宋代《宣和博古图录》的编撰和流传

《宣和博古图录》,或题“博古图”“宣和博古图”等,《四库全书总目》云此书“考证虽疏,而形模未失;音释虽谬,而字画俱存,读者尚可因其所绘以识三代鼎彝之制、款识之文。”[1]983历代书目著录,或在金石类或在谱录类,是了解北宋内府所藏彝鼎器物的重要文献资料,在中国金石学上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宣和博古图录》的编撰,《郡斋读书志》云:“皇朝王楚集三代、秦汉彝器,绘其形范,辨其款识,增多吕氏《考古图》十倍矣。”[2]171吕氏《考古图》乃吕大临所撰,凡十卷,成书于北宋元祐七年(1092年),裒辑诸家所藏三代秦汉尊彝鼎敦之属,绘之于幅而辨论形制文字,“体例谨严,有疑则阙”(《四库全书总目》)。除此《考古图》外,尚有黄伯思撰《博古图说》十一卷,薛尚功编《钟鼎款识》二十卷,皆为“考古图”“博古图”之类的著作。《宣和博古图录》的纂修体例与上述诸书应当存在着继承关系,《直斋书录解题》黄伯思《博古图说》条云“其后修《博古图》颇采用之,而亦有所删改”。[3]234又《四库全书总目》引蔡絛《铁围山丛谈》云:“李公麟字伯时,最善画,性喜古,取生平所得及其闻睹者作为图状,而名之曰《考古图》。及大观初,乃仿公麟之《考古》,作《宣和殿博古图》。”钱曾《读书敏求记》亦云“《博古图》成于宣和年间,而谓之重修者,蔡絛曰盖以采取李公麟《考古图》在前也。”[4]84知《宣和博古图录》的编撰,对于《考古图》《博古图说》等谱录类著作的体例是有所遵循或因袭的。在内容上,《宣和博古图录》的成书虽晚于上述诸书,但所录乃内府宣和殿所藏古器物,“图其形制而记其名物,录其款识。品有总说,以举其凡。而物物考订,则其目详焉”,不同于《考古图》“所纪目御府之外,凡三十六家所藏古器物,皆图而录之”。

钱曾云《宣和博古图录》乃北宋宣和间所撰,然《直斋书录解题》云:“宣和殿所藏古器物,图其形制而记其名物,录其款识”,又《天禄琳琅书目后编》云:“其冠以宣和者,盖取殿名,其时尚未有宣和年号也。”[5]则“宣和”所指并非徽宗年号,而是内府宫殿名,《博古图录》的图幅即来自宣和殿所藏彝器。陈振孙之说,当本自蔡絛《铁围山丛谈》云“及大观初,乃仿公麟之《考古》,作宣和殿《博古图》”。据蔡氏所语又知《博古图录》之作在大观初而非宣和间,而此皆为《天禄琳琅书目后编》所本。两者之轩轾,《四库全书总目》有详辨,云:“其时未有宣和年号,而曰《宣和博古图》者,盖徽宗禁中有宣和殿以藏古器画”,“则是书实以殿名,不以年号名。自洪迈《容斋随笔》始误称宣和、政和间朝廷置书局以数十计,其荒陋而可笑莫若《博古图》云云。”[1]983以为《博古图录》彝器图幅来自宣和殿所藏,并无不妥。宣和殿乃徽宗朝重要的文化机构,《宋史·艺文志》云:“徽宗时,更《崇文总目》之号为《秘书总目》。诏购求士民藏书,其有所秘未见之书足备观采者,仍命以官。且以三馆书多逸遗,命建局以补全校正为名,设官总理,募工缮写。一置宣和殿,一置太清楼,一置秘阁。自熙宁以来,搜访补辑,至是为盛矣。”[6]5031-5032但若因《直斋书录解题》题“宣和博古图”,解题言“宣和殿”,即以“宣和”指宣和殿则有待商榷,馆臣之辨似有眉睫之失。《郡斋读书志》著录此书题“博古图”,《中兴馆阁书目》同;至《遂初堂书目》、《直斋书录解题》始题“宣和博古图”,又至《宋史·艺文志》纂修时则题“宣和重修博古图录”。知南宋中期之后《博古图》始称“宣和博古图”,晁公武去北宋未远,其所题“博古图”应符合此书的实际面貌;且《中兴馆阁书目》亦题“博古图”,而其解题同样也称:“宣和殿所藏彝鼎古器,图其形,辨其款识,推原制器之意而订正同异。”[7]832足证“宣和博古图”之“宣和”与宣和殿并不能等同,若为宣和殿则《宋史·艺文志》在其后加“重修”二字便显不类。蔡絛“作宣和殿《博古图》”之说,当是就《博古图录》著录彝器来源而言,而非指书名题“宣和殿博古图”,后世不查遂相沿臆解成误。至于蔡絛称此书成于大观初,疑宣和间当又有修补,故有“宣和重修博古图录”之称。

《宣和博古图录》的撰者据《郡斋读书志》为王楚,《直斋书录解题》《通志·图谱略》《中兴馆阁书目》《宋史·艺文志》均未题撰者,《四库全书总目》据钱曾《读书敏求记》以为王黼撰。《天禄琳琅书目》题宋徽宗御撰,《后编》则题大观年官撰。《四库全书总目》云:“是书实王黼撰,楚字为传写之讹矣。”[1]983以为王黼撰,或本于《宋史·佞幸传》,云其“才疏雋而寡学术”,编修《九域图志》,任宣和殿学士,宣和元年(1119年)拜特进、少宰。许瀚《攀古小庐杂著》则辨云:“此盖黼字讹,非楚字讹也……晁公武《读书志》成于绍兴二十二年(1152年),上距大观、政和才四十余年,其于本书既题王楚集,又于薛尚功《钟鼎篆韵》云‘政和中王楚所集亦不过数千字’,岂书出于黼而公武不知,顾一再称楚不已耶?”当依《郡斋读书志》作王楚撰为是。此书的流传,自《郡斋读书志》始见著录,至《遂初堂书目》《中兴馆阁书目》《直斋书录解题》等均相继著录,知南宋一直在流传,并未因宋室播迁南渡而中断。但需要指出的是,其卷第在流传过程中当有所增益,这应该属于典籍整理的结果。《郡斋读书志》著录此书作二十卷,王应麟认为《读书志》著录者当别是一书,未免失考,《中兴馆阁书目》即亦为二十卷。这说明南宋初期所流传的《博古图录》因靖康之难致卷帙并不完整,《读书志》的著录正反映了此书的早期面貌。疑中期之后此书得到整理,成为今所见的三十卷本,自《直斋书录解题》后书目著录即皆作三十卷本。

二 元代《宣和博古图录》的翻刻及其底本

《宣和博古图录》在元代的翻刻,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似仅存一帙《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录》,简称至大重修本。关于此本缘何谓之“至大重修”,《仪顾堂续跋》云:“书为徽宗时撰,元人不加一字,至大重修之名殊不可解。盖靖康之乱,金人尽辇汴京图籍书版而北,见《靖康要录》及《北盟会编》。自金入元,版已残缺,窃意前后必有王黼等进表及纂修校勘衔名,元人修补刊完,恶其人而去之,故改题至大重修之名,其版则犹宋刊居多也……据蔡絛说,书成于大观初,《容斋随笔》又称政和中置局,疑宋本已有政和重修字样,元人改政和为至大,惜无确证耳。”[8]319又《皕宋楼藏书志》云:“此宋刊而元人修补者,故至大重修。”[9]589前人多不明“至大重修”之意,如前引陆心源语称“殊不可解”,钱曾《读书敏求记》亦称“至大翻雕而仍谓《重修宣和博古图》,未知所修何事,循名责实,岂不可笑?”[4]84解决“至大重修”本的版本涵义,对于了解元代《宣和博古图录》的翻刻具有重要的意义,国家图书馆藏有一帙元刻明修本《宣和博古图录》或许能够提供相关的线索及启示。

国家图书馆藏元刻明修本《宣和博古图录》,八行十七字,白口,左右双边。版心镌字数及刻工姓名,刻工有“陈晟”“陈宁”“徐宗”“文玉”“沈贵”“桂孙”“太初”“李伯英”“邵宗彦”“信”“系”“梅”“泳”“金”“占”“杨”“钱”等。卷端题“宣和博古图录卷第一”,次行低一格题“鼎鼒总说”,第三行低两格题“鼎一”。书中钤“新城宋氏家藏书画印”“颍川郡长私印”“天禄琳琅”“天禄继鉴”“嘉庆御览之宝”诸印,清宫天禄琳琅旧藏。书衣黄签题“宋版博古图”及册数,黄绫包角,尚保留着天禄琳琅藏书的装潢旧貌。此书嘉庆间进御,根据史料当属于天禄琳琅三编藏书,萧穆《敬孚类稿》云:“检得道光中词臣奉敕编纂《天禄琳琅书目》三编写定进呈本一函,具奏请旨。”[10]232又刘声木《苌楚斋随笔》三笔卷十《天禄琳琅书目》云:“《三编》□卷、《四编》□卷,则未见刊本,亦未见传钞本。”因三编书目传本未见存世,难知其详,姑将此本称为天禄琳琅三编藏书。

此书的版本据黄签所题为宋版,实则误定。检书中“铉”“弘”“慎”“敦”等均不讳,又刻工如沈贵刻过元至正五年(1345年)江浙等处行中书省刻本《金史》,李伯英又见于元刻《胡注资治通鉴》中,滕当即滕庆,印证于国家图书馆藏元刻本《大德重校圣济总录》中,又刻过元本《乐书》,沈贵和滕庆都是元代杭州地区的刊工,足证此本乃元浙刻而非宋刻,故《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此书为元刻本。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将此本的题名著录为“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录”,而此本卷端题名则是“宣和博古图录”,并无“至大重修”四字,存世的元刻本似仅见此本所题无“至大重修”四字。或以为此本与至大重修本属于同一版本,因为两本的行款版式以及刻工是基本相同的,故著录为“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录”。

两本的关系不妨通过版本比勘略为探讨。兹以国家图书馆所藏此元刻本《宣和博古图录》(简称国图藏本)与上海博物馆藏元刻本《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录》(中华再造善本影印,简称上博藏本)相校,根据校勘结果,两本在版本上是有所差异的,列举如下:

(一)两本题名中的“博”字不同,国图藏本作“博”,上博藏本作“愽”。(二)两本版框尺寸及刀法略有差异。国图藏本框高29.5 厘米,上博藏本框高30 厘米。疑略有误差,国家图书馆藏与上博藏本相同版本框高32 厘米。国图藏本刀法遒劲,上博藏本略显圆润。(三)上博藏本《总说》有断版,国图藏本版片完整。(四)上博藏本卷一第八叶第三至六行,版有墨钉(用□表示),可据国图藏本补。如第三行“□斤十两”,国图藏本作“三斤十两”;第四行“□□□如成王称太史友之类”,国图藏本作“曰友者如成王称太史友之类”;第五行“□□太史”,国图藏本作“古者太史”;第六行“□□田侯也”,国图藏本作“为展田侯也”。(五)上博藏本卷一、卷二版心所镌刻工与国图藏本不同。如卷一第二十二叶,版心镌刻工“金”,国图藏本为“徐”;卷一第二十七叶,版心无刻工,国图藏本“玉”;卷一第二十八叶,版心无刻工,国图藏本“徐”等。(六)上博藏本与国图藏本文字有所差异。卷一第三十四叶,“今所藏器有言祖、有言父、有言兄”,国图藏本“有言兄”作“有言足”;卷二第八叶,第一行“同意,盖晋姜观其始,特保我子孙而外之三”,国图藏本“三”字在第二行;第二行“卿亦冀寿考也,款识条理有周书誓诰之辞”,国图藏本“辞”字在第三行等。

通过比对,上博藏本与国图藏本属于同一版本系统,但上博藏本对国图藏本版中存在的明显的错字进行了改正,如“今所藏器有言祖、有言父、有言兄”句中的“兄”字是正确的,作“足”字显非,同时也更正了国图藏本版中可能存在的某些字的错位,这就印证了国图藏本之刻当在至大重修本之前。当然国图藏本亦有可资参考者,由于至大重修本的版子有残缺,而此本对于至大重修本中的缺字则有所补阙。从题名更换为“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录”可以推知,至大重修本当是修版后的再刻本,其底本即元刻本《宣和博古图录》。也就是说,元代先有《宣和博古图录》之刻,至大年间因《宣和博古图录》的书版子已有损坏残缺而修版重刻,为了区别旧刻而在“宣和博古图录”前加上“至大重修”四字,所以说至大重修本属于翻刻本,从而也清楚了前人聚讼不清的“至大重修”的涵义。

综上可以确证《宣和博古图录》之刻在至大重修本之前,殆无疑义。《天禄琳琅书目》云此书版刻“书中字体圆式,规整略具而不能工整,非元刻之佳本也。”而钱曾《读书敏求记》又云:“雕造精工,字法均橅欧阳,乃当时名手所书,非草草付诸剞劂者。”[4]84前者所称是元刻特征,而后者则又肯定了其宋刻的风貌,那么其底本究属何本呢?从版刻风貌而言,“至大重修”本多被认为据宋本传刻,如《天禄琳琅书目》云:“此书系仿宣和旧刻,前后序跋俱无,惟每卷首行标题冠以至大重修四字。”陆心源亦认为至大重修本“其版则犹宋刻居多也,前行至大二字或小或大,或疏或密,与重修宣和博古图录卷第几各字,气既不贯,字之工拙悬殊,亦以宋刊挖补之证也。”[8]319称“以宋刊挖补”显非,但对于其版刻的把握则颇有见地,亦可推知元刻《宣和博古图录》的版刻应更接近宋刻原貌。兹从两个角度研究此元刻《宣和博古图录》的底本问题,一是陆心源所称的题名挖补,二是它与宣和旧刻的版本关系。

陆心源称“至大”两字与“重修宣和博古图录”八字刀法有异,当系在宋本版上挖补“至大”。检国家图书馆所藏至大重修本,并不存在“气既不贯,字之工拙悬殊”的问题,再者将“至大”与“重修”割裂开来亦不准确,前文已论证“至大重修”指的是在元刻《宣和博古图录》版片基础上的修版再刻。如若存在挖补,也应该是挖补“至大重修”四字,何以独挖补“至大”二字,陆氏之误盖本自《宋史·艺文志》所著录的“宣和重修博古图录”题名。或认为元刻《宣和博古图录》亦存在题名挖补的问题,即将“至大重修”四字挖去。细审此本的“宣和博古图录”题名,的确有令人疑惑之处,表现在题名一行曾有揭纸,从书叶背面看,“宣和博古图录卷第一”系挖后的粘叶,与原书叶的纸张、色泽以及刻字的刀法几无二致,殊难理解,但根据校勘结果可以肯定决非挖去“至大重修”四字,因为此元刻与至大重修本并非同一版本。

《天禄琳琅书目》称仿宣和旧刻,虽就至大重修本而言,但也适用于此元刻《宣和博古图录》,诚为不刊之论,揭示出了此本与北宋旧本的关系。《天禄琳琅书目》未说明缘由,但从此本行款可以看出它继承了北宋本的旧式。此本行款8 行17 字,与日本高山寺藏《齐民要术》及依北宋本而刻的《大德重校圣济总录》行款相同,可证其底本当是递翻北宋本。由此不难描摹出此书宋元以来的版本源流:北宋旧本,至南宋有翻刻本,入元(当为至大前)根据南宋翻刻本再翻刻,至大间据此递翻本修版后重刻。

三 《宣和博古图录》的版本系统和递藏源流

通过刻工已证此本为元刻本而非宋刻,那么在版本著录上是不是可以再详细一点?国家图书馆所藏的一帙元大德三年至四年(1299—1300年)江浙等处行中书省刻本《大德重校圣济总录》提供了版本比较和考定的实物依据,此本与《宣和博古图录》均据递翻北宋本翻刻,两本行款相同且刀法大致相近,尤为重要的是刻工如蔡闰、圭、何、金、明、柳、沈贵、寿、滕庆、徐泳、杨春、占、郑等均互见于两本中,则《宣和博古图录》应著录为元大德江浙等处行中书省刻本为是,那么《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录》便可著录为元大德江浙等处行中书省刻至大间重修本。

元刻本《宣和博古图录》据宋本而刻时,在彝器的图幅上有的减小了尺寸,有的还是据旧本图幅,分别标以“减小样制”、“依元样制”字样。《天禄琳琅书目》著录一帙元刻本,誊录郑檏伪撰序云:“《宣和博古图录》一书,旧刻卷帙颇大,虽庋置无妨而囊携称苦。予始改册减图,凡摹式花纹、款识铭籀则不敢遗旧刻锱素也。”据此伪序似可推知,元刻据宋本重刻时缘何改变图幅大小,或与不便于携带、阅读有关。元刻至大重修本亦保留了“依元样制”和“减小样制”字样。《皕宋楼藏书志》云“惟嘉靖蒋暘刊与元本同”,即明嘉靖七年(1528年)蒋暘刻本《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录》,入选第三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08158),明潞藩朱翊鏐旧藏。而明刻宝古堂、泊如斋诸本不但已削去“依元样制”和“减小样制”字样,而且版已缩小,失去元刻旧貌。总之,元刻本《宣和博古图录》是至大重修本的底本,也是此书所知的元代最早的刻本;而至大重修本则是明刻诸本的底本,如蒋暘刻本《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录》、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郑檏刻本《博古图录考正》和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于丞祖刻本《重修宣和博古图录》等均据此本翻刻,此三本“今所藏器有言祖、有言父、有言兄”句中的“兄”字,均作“兄”而非“足”。

顺便提一下《天禄琳琅书目》所著录的元刻本《博古图》,实为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郑檏刻本《博古图录考正》。《天禄琳琅书目》虽将此本著录为元本,但亦有所辨正云:“第朴(当作檏,下同)序自纪年月为宣和五年十月朔,而序首乃云粤稽赵宋、时维宣和,且中多诋毁徽宗之语。考《徽宗本纪》以宣和七年(1125年)传位钦宗,岂有以当时臣民敢肆然诋毁其君而并付之剞劂者。况其序若作于宣和,又何以粤稽时维作追述之语乎!历考宋元以来正史并各载记之书,皆无所谓郑朴者,似是朴有此书,刻之者欲伪充宋本,妄于序中题以宣和年月。”所辨甚是,郑檏乃明人,作伪者私撰郑檏序且题以宣和五年,其意正是欲以冒充宋本。至《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即有所考定,云:“朴,明人,署宣和五年刻误。”[5]414检今存《博古图录考正》诸本,皆不见有此序,足证其伪托殆无疑义。最后简单谈谈现存元刻《宣和博古图录》及至大重修本的收藏情况:

(一)清宫天禄琳琅旧藏,根据《天禄琳琅书目》著录此书两部,均为元刻至大重修本,皆题“博古图”;另一部乃嘉庆间入藏天禄琳琅,不见于书目著录,姑分别编号为前编甲部、前编乙部和三编一部。

(1)前编甲部,四函二十册,阙补卷一第四十三叶、卷二第十三叶、卷六第四叶、卷七第五十四叶等、卷十二第三十二叶、卷十九第九叶、卷二十八第十二叶、卷二十九第二十三叶、卷三十第六叶等,《天禄琳琅书目》云:“宋徽宗御撰三十卷……此书系仿宣和旧刻,前后序跋俱无,惟每卷首行标题冠以至大重修四字。”钤“达观楼图书印”藏印,不可考。

(2)前编乙部,四函三十册,阙补卷十六第二十九叶、卷二十三第三十六叶、卷二十五第十五叶、卷二十九第十四叶,《天禄琳琅书目》云:“篇目同前,此书与前版同,纸色较洁,而质之匀致亦过之。”

(3)三编一部,三十二册,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卷端题“宣和博古图录”,不同于至大重修本,应著录为元大德江浙等处行中书省刻本,即国家图书馆所藏元刻本《宣和博古图录》。

(二)清内阁大库旧藏,清末调拨至京师图书馆,国家图书馆现藏有两部,卷端均题“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录”,属于元刻至大重修本。姑分别编号为内阁大库甲部和内阁大库乙部。

(1)内阁大库甲部,馆藏编目11636 号,十五册,蓝繭纸书衣,签题“博古图”,审其装潢为清内阁大库旧藏。

(2)内阁大库乙部,馆藏编目17944 号,所存为散叶,存卷二十九第十叶至二十六叶。

(三)藏书家收藏

(1)陆心源皕宋楼藏本,当现藏日本静嘉堂文库。卷端题“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录”,属于元刻至大重修本。《仪顾堂续跋》云:“卷中有汉唐斋印白文长印、马玉堂印白文方印、笏斋二字朱文方印,海盐马笏斋孝廉旧藏也。”[8]319则此本为马玉堂旧藏,字笏斋,号秋药,浙江武原(今海盐)人,以藏宋刊《两汉会要》和《新唐书》,颜其室曰汉唐斋,藏书散出后多为皕宋楼和丁氏八千卷楼所收。

(2)瞿镛铁琴铜剑楼藏本,《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云:“此至大中刊本,款式悉仍宋本而削去王黼姓氏。”此本属于元刻至大重修本。

(3)邢之襄藏本,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卷端题“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录”,属于元刻至大重修本。存六卷:卷一至三、卷二十二至二十四,其中卷一第1至12 叶缺,各卷均有残破和缺叶。

此外,上海博物馆等单位尚藏有至大重修本《宣和博古图录》,兹不一一赘述。

四 结论

根据考定,《宣和博古图录》成书于北宋宣和年间,当初题“博古图”,至南宋中期始有“宣和博古图”之类的题名。根据行款、刀法以及刻工等,国家图书馆所藏元刻本《宣和博古图录》应著录为元大德江浙等处行中书省刻本,当为翻刻南宋递翻北宋本,至至大年间修版再刻即《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录》,从而合理地解释了“至大重修”的涵义。明刻诸本皆翻刻元刻《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录》,但多已失元本旧貌。

[1](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65.

[2](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M].孙猛校证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3](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M].徐小蛮,顾美华点校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4](清)钱曾撰;管庭芬,章钰校证.钱遵王读书敏求记校证[M].北京:中华书局,1990.

[5]彭元瑞,等.天禄琳琅书目后编[M]//清人书目题跋丛刊.北京:中华书局,1995.

[6](元)脱脱,等.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7]赵士炜.中兴馆阁书目辑考[M]//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 宋代卷 第一册.北京:中华书局,2006.

[8](清)陆心源.仪顾堂续跋[M]// 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 清代卷 第三册.北京:中华书局,2006.

[9](清)陆心源.皕宋楼藏书志[M]// 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 清代卷 第一册.北京:中华书局,2006.

[10]萧穆.敬孚类稿[M].项纯文点校本.合肥:黄山书社,1992.

猜你喜欢

图录琳琅国图
邯郸学院藏太行山文书图录选(16)
邯郸学院藏太行山文书图录选(19)
邯郸学院藏太行山文书图录选(15)
邯郸学院藏太行山文书图录选(14)
十年——风雨不琳琅
110岁国图正青春
《那风·那雪·那年除夕》(国画)
婚姻里要亲密也要距离
天禄琳琅文具礼盒套装
谁是国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