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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公共图书馆面面“观”(下)

2012-02-15张欣毅宁夏回族自治区图书馆银川750011

图书馆理论与实践 2012年5期
关键词:公共信息图书馆文化

●张欣毅(宁夏回族自治区图书馆,银川 750011)

9 价值观

什么是价值?《辞海》的解释是:① 指事物的用途或积极作用。② 凝结在商品中的一般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商品的一种基本属性。前者,可称之为普泛意义上的“价值”,后者,可称之为经济学意义上的“价值”。二者的共同点是:任何意义上的“价值”都不是事物的自然属性,而是人类的主观判断与量度,进而都是认知的产物,观念的产物,文化的产物。如果说,现代公共图书馆从一诞生起就是人类社会发展价值观嬗变的产物,那么,现代公共图书馆自身的价值观的不断解构与重构就势必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与命题。只是对当代中国的公共图书馆事业的价值观变革而言,有两个重要的挑战无可回避,那就是在直面来自知识产权保护、知识经济、网络经济、信息经济的“价值观革命”的同时,迎接来自“公共权利社会(时代)”的更具挑战性的“认知价值观革命”。

图书馆,英文为Library,意为“藏书之所”,当可视为图书馆的第一块“价值”标签,由此繁衍出的“搜集、保存、传承人类文化遗产(价值型文献)的职能”,当是图书馆尤其是公共图书馆最为社会所重的“社会价值”的职业化表述。当着公共图书馆在近现代世界范围内作为一种公共文化制度、社会机制横空出世,诸如“社会文献信息流整序”“面向公众传播文献化信息、知识”“面向社会成员开发智力资源、开展社会教育”、“满足社会成员文化欣赏娱乐消遣”(亦称“休闲‘悦’读”) 则与“文化遗产跨时空传承”合构起其“社会价值观”的基础结构,是为公共图书馆的五大基本社会职能。

“无书不成馆”,当是包括公共图书馆在内的所有类型图书馆的一种永恒的“价值宣言”。但对公共图书馆而言,这里的“书”系“公共藏书”、“馆”系“公共阅藏空间”。基此,公共图书馆从一开始便以其独具的文化特质而高扬其自己前景不可限量的“社会认知价值”。在一定的意义上讲,若古希腊时代著名的“亚历山大图书馆典藏模式”、中国古代的汉、唐、明、清“四大征书”,都不啻现代中外由政府主导的出版物(包括网络出版物) “(无偿) 呈缴本”制度(注:“呈缴”的对象主要是国家图书馆和出版地大中型公共图书馆)的前车之师。而当代中外正在不断进化、日臻完善的“出版物呈缴本制度”又无疑是对知识产权(私有权) 与“公共收藏权”社会平衡机制的法制化建构,一种基于公共图书馆“公共信息资源”价值观的制度设计与安排。

伴随着知识经济、信息经济、网络经济在当代世界范围的崛起与快速发展,中外公共图书馆行业正在同步进行着基于“经济学意义上的价值观”的双重转型。就当代中国而言,一方面,基于当代公共经济学、公共信息资源管理(PIRM)、公共财政学的新理论新方法,公共图书馆行业借助于两轮文化体制改革正在向“政府主导的公益性公共(信息)文化服务体系”做历史性的“华丽转身”;一方面,又在这种“华丽转身”之中迅速完成着“知识产权保护”与“知识产权公共无偿利用”社会平衡机制的“价值工程”社会性重构。如是居间,若“十五”“十一五”相继启动的由各级各类公共图书馆为事业主体承担的“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全国古籍普查与保护工程”“政府公开信息公共查询机制建设”,尤其是列入“十二五”规划的“公共图书馆基本服务全免费(工程)”“公共数字图书馆推广计划”“公共图书馆服务体系制度设计创新”等,都既是这种“价值观”双重转型的现实成就,又是其理论升华的实践渊源。

当然,最具革命性意义的还是基于当代中国社会发展价值观转变诸时代主题若和谐社会、学习型社会、阅读型社会、社会信息化、公共(信息)文化权益保障、文化民生、建设全体人民共有精神家园等等复合推动下的公共图书馆“公共信息资源认知机制”的价值观解构与重构。以面向未来的眼光去打量,这种意义上的价值观转型,必将在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以后有一个历史性的转折。刚刚结束的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已对进一步深化文化体制改革,进一步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做了全面部署。可以预期,当代中国的公共图书馆事业乘此强劲东风,必将迎来朝向“共建共享公共信息文化共同体”(建设全体人民共有精神家园)这一更具先进文化意义和价值观革命意义的发展目标的历史性迈进。

10 认知观

当着全球范围内的信息社会(时代)、网络社会(时代)在上个世纪后半叶初露端倪之际,国外包括公共图书馆在内的整个图书馆行业可谓遍布“信息技术至上”的文化异化之氛致,然则,随着数字图书馆、“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信息资源管理”等新兴业态、新兴学科知识体的建设渐入佳境,一种基于同样方兴未艾且与广义信息科学、高新信息技术互为表里的认知科学的“认知观革命”竟然不期而至。如果从“工具理性”的视角去打量,当代西方已极为流行的认知科学,作为一类基于计算机与网络技术背景下人类(作为高级生命体)认知机理的仿生式(所谓人工智能)开发与应用的科学,当然可视为信息科学的交叉科学。但当着图书馆行业的学者们睿智般地了悟到当代西方认知科学的核心范畴概念Hermeneuein其义为“信息之神”时,一个神奇的“潘多拉盒子”就打开来了。在认知科学的“话语体系”中,该词是一个高频多义词,富有说明、翻译、解释(解读)、认知、理解、交流、媒介、对话等多种含义。即誉之为“信息之神”,自然也就是信息科学、信息社会(时代)的文化之魂、文明之神。

神奇的“潘多拉盒子”一旦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包括公共图书馆在内的西方图书馆行业便纷纷将理论与实践创新的兴奋点“转向产生于人工智能和综合认知情境中的主题”,若“公共信息资源管理”被视为“图书情报领域早已成熟的挑战的更为复杂的变体”而形成全面的引进与整合,“认知地图”“体外大脑”“意义建构”“超文本”等构成“图书馆与信息认知观”的最具认知革命意义的核心概念,而世纪之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修订后颁布的《公共图书馆宣言》、美国图书馆协会的《美国图书馆事业发展的12条宣言》和英国官方颁布的《新图书馆:人民的网络》则被誉为世纪之交欧美(公共)图书馆行业最具认知观革命意义的“三大核心价值观宣言”……

当代中国公共图书馆事业基于信息社会(时代)和“认知文明”双向观照下的“认知观”解构与重构虽然在上个世纪末尚有波澜不惊之概,但在二十一世纪这个被世界普遍看好为“中华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便有了“跨越式”的后来居上。“十五”“十一五”至“十二五”开局之年,不但由各级人民政府强力主导、各级公共财政强力支持、各级公共图书馆为事业主体开展的“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全国古籍普查与保护工程”“政府公开信息公共查阅机制”“全国公共图书馆免费开放(工程)”“全国公共数字图书馆推广工程”相继强势启动、高位运行,而且蕴藉其中、升华其间、中西合璧的新型“认知观”也已灿然大备,若“公共信息资源及其认知机制”“共建共享公共信息文化共同体”“共建共享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共建共享公共信息文化空间”等当属其荦荦大端。

当代中国公共图书馆事业新型“认知观”的解构与重构,极其显著地得益于我国改革开放伟大时代里多重社会发展价值观认知革命主题的复合拉动,若建设小康社会,构建和谐社会、学习型社会、阅读社会,社会信息化,信息公开、公正、公平,文化民生与公共信息文化权益保障,政府公共信息文化服务职能转变与加强,尤其是文化“两大一新”和“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新国策。同时,也是当代中国公共图书馆行业的广大从业人员的文化自觉、理性自觉和实践创新自觉的大写意。前者,当以“公共图书馆:人民的网络,人民的大学,各民族人民和各阶层人士的共有精神家园”揄扬之、愿景之;后者当以《易》之所谓“振民育德,高尚其事,志可则也”自许之、自励之。

11 时空观

“时间”“空间”是我们人类创造出来的用以表征对象世界(客观事物、主观事物)存在、演变、发展的两个最基本的维向度的范畴概念。毋庸讳言,图书馆是人类文明史进化到一定程度的产物,但他却从一开始就自觉于人类文化的某种“跨时空”建构。简言之,图书馆不但追求与人类文明演变、进步的“与时俱进”,亦同步追求其社会价值彰显、社会职能拓展的“普世化”。在一定意义上讲,近现代真正的公共图书馆的出现与普及,正是这种“跨时空”建构的某种革命性突变。

“与时俱进”当然要得时代风气于前,领社会思潮于先,追求“普世化”更要勇立国家“法律”层面而高屋建瓴。当代中外学术界、文化界、知识界之所以有普遍共识,称近代“公共图书馆的出现与普及”是“工业国家对人类文化最重要的贡献之一”,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当时的欧美工业国家有令人惊奇的一致,纷纷以制定和颁行《公共图书馆法》推行“公共图书馆运动”,从一开始就把公共图书馆“向全体公民开放”“公共财政(税收)保障”“设立与运行的法制化”提升到社会文化认知模式构建的极高层面。以今人的眼光去打量,可以说,那时的“欧美工业国家”(西方工业文明的代表)已经把公共图书馆这种“公共文化共同体”的理性的头颅高昂于嗣后风生水起的现代“公共权利时代(社会)”的地平线之上了。

回眸现当代公共图书馆“时空观”不断解构与重构的阔大画卷,我们当然要感佩那些睿智的同行前辈们矢志不渝地坚守“搜集、保存与传承人类文化遗产”的信念与追求,尤其是致力于“地方与民族文献资源”的完备搜寻与典藏;我们也心仪着泊来现代大众传播学“无信息即无传播”的超文本思维,致力于“历时性传播”(偏重时间向度的传播)与“共时性传播”(偏重空间向度的传播)的交互共存;我们更垂青于当代“公共数字图书馆”的“五个任何”(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通过任何的互联网终端访问到任何需要的人类知识与信息)的“跨时空认知”的理想与追求。我们尤其垂青于在“数字图书馆”作为一种理念、发展模式横唱一时的大背景下,“公共图书馆作为一种公共文化空间、公共信息共享空间”的新思维能够异军突起。舍此,我们确乎难以深切体会何以我国当代公共图书馆事业在新世纪以降能形成如此大规模的“新馆热”“大馆热”“总分馆热”与“图书馆服务联盟热”……

在“十一五”以降的中国公共图书馆行业里,“体系化”大抵是其“时空观”的一种更为复杂的变体。在最近颁布的党中央十七届六中全会《决定》中,公共图书馆事业赫赫然被同时纳入“社会公益文化四大体系”(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现代传播体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城乡文化一体化)以及城乡建设规划体系、公共财政支持与保障体系、“公益性文化事业”改革体系。从理论上讲,“体系化建设”本身既是一个目标与过程、知与行的统一体,更是一个“空间布局”与“进度规划”的统一体(俗称“路线图”与“时间表”)。凡此,当然亦为当代中国公共图书馆事业的“时空观”张布开一个更为阔大的“超文本时空”。

推原论始,公共图书馆事业原本就是在其母体文化裂变基础上形成的社会公共信息文化共同体。这里的母体文化不仅仅包括传统的“图书馆学”所能指的诸文化要素,也包括传统的“书院文化”所能指的诸文化要素。在这个意义上,将公共图书馆建设成面向世界、面向当代与未来的“全体人民的共有精神家园”原本就是其“跨时空文化存在与价值”的当代复归与重塑。

12 资源观

当代社会,“资源”概念可谓家喻户晓,深入人心,然而,当着当代社会的人们不仅把知识、信息视为一种资源,而且与物质资源、能量资源等量齐观,视为继物质资源、能量资源之后的第三大战略性资源,须知这种意义上的“知识、信息资源”已经蕴含了极为深刻的一种价值观革命。它一方面与信息经济、知识经济、网络经济、创新型经济等“经济学价值观革命”一脉相承,另一方面也与当代社会人文主义革命(社会发展价值观革命)密切相关。在最近国内公共图书馆行业热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征求意见稿)》中,不但明确将公共图书馆定义为:“开展文献信息资源的收集、整理、保存、传播和服务等工作的专业性机构”,而且以“大资源观”的视野将“文献信息资源”界定为“以纸质、声像、胶片、数字、网络等载体形式存在的知识和信息资源”,可谓深得现当代中外公共图书馆行业“资源观”解构与重构内在机理之精髓。

其实,“资源观”在传统图书馆时代就已是根深蒂固的。若“无书不成馆”“视书如命”大抵是其两个几近于极端的文化观念。世界范围内的真正意义上的公共图书馆“有史”不过160多年,在中国不过百余年,但若依“馆藏量”“年购文献量”和“馆舍面积”三大“狭义资源指标”排序,国家图书馆(公共图书馆的特殊类型)和超大城市的公共图书馆大都会名列前茅。这无疑是公共图书馆行业中“资源观”传统积习的典型写照,更遑论“版本”崇尚、“特藏”与“保存本”模式化、地方文献资源建设追求“大而全”,等等。

现当代中外公共图书馆行业内得乎前述两种价值观“双重观照”下的“资源观”先是滥觞于上个世纪后半叶基于馆际合作、协作领域的所谓“资源共享”业务,若“联合编目”“馆际互借”“合作采购”“联合贮存图书馆”等等。继而,从风起云涌的“信息资源管理”(IRM)研究与实践领域泊来新思想、新观念、新方法、新技术,重塑其“资源观”,若“数字图书馆社会信息学”“复合图书馆”等等,都是这种新型“资源观”结出来的丰硕成果。与之互为表里,若“情报认知观”“资源共建与共享”等则从大众传播学、社会信息学、认知科学等领域春风暗渡并渐成气候。

在我们看来,单纯技术、“资源”、管理、服务、学术、业务视角(向度) 下的“资源观”解构与重构,无论其成色有多高,前景有多么诱人,对公共图书馆的文化进步、观念变革与创新这一大局而言,都不是值得特别去津津乐道的,甚而有舍本逐末之虞。因为公共图书馆姓“公共”。“公共”这一原本就是一个顶级(超文本级)的范畴,理应在其“资源观”的当代新认知条件与环境下的“重构”中扮演“重中之重”的角色。简而言之,当着当代中国的公共图书馆事业走过“十五”“十一五”的“跨越式”发展阶段,在“政府主导、全社会参与共建的公共图书馆公共信息资源服务体系”建设初见成效、尚需进一步夯实基础的同时,亦当借力和谐社会、学习型社会、阅读型社会构建与社会信息化、打造休闲文化、改善文化民生等多重时代主题,再来一番“回补跳空缺口”:在构建公共图书馆这一综合认知意义上的超文本式“公共信息资源”的全民共享共识机制上有大作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上世纪末颁布的《公共图书馆宣言(修订本)》中宣称,坚信公共图书馆“是促使人们寻找和平与精神幸福的基本资源”。美国图书馆协会联合会随后颁布的《图书馆权利法案》最新版亦可视为其“公共资源观”的一种领潮式的“价值宣言”。二者之深意,颇值我们深思与借鉴。

如是居间,自然也须从中华传统文化宝库中挖掘有当代“中西合璧”式重新认知价值的思想“资源”。单就我国公共图书馆行业正在倡构中的“公共信息资源及其认知机制”这一新型“资源观”的理论升华和职业自觉而论,我国古代的“书院”或当是一个可以“文化复归”的典范。须知,那时的“书院”是集著书、编书、藏书、刻书、传(抄) 书、讲书(学)、议书(学)诸多功能于一身的综合文化资源体,既是中华传统文化跨时空传承的一大渊薮,当然也同时是“图书馆”作为一种相对独立的社会性建制的母体之一。这里毋庸冗言的是,这种“文化复归”也要格外讲究一下“得其意”而“忘其形”。

13 服务观

近现代公共图书馆自诞生之日起,就把服务社会、服务读者、服务于人类文化进步确立为自己最基本的社会功能和最崇高的职业目标与文化使命。回眸世界160余年、中国100多年的公共图书馆事业的发展进步,以“读者第一、服务至上”为精神旗帜的“服务观”的解构与重构灿灿然就是其最基本的旋律与脉络。

读者,是中外公共图书馆行业对其服务对象的总称、泛称。英美早期《公共图书馆法》几乎无一例外地将“向全体公民开放”确立为第一准则,极其形象地说明了这一点。“以读者为中心,以服务为主导”全面调整“书—人”关系则是近代中外公共图书馆行业一切业务建设、社会职能拓展的主基调。从世界图书馆学之父阮冈纳赞在享誉全球的“图书馆学五定律”中确立“书是为了使用的”“每个读者有其书”“每本书有其读者”“节省读者的时间”,到美籍华人韦棣华女士以“公书林”命名其来华创办的第一所中西文化合璧式“公共图书馆”;从英国早期图书馆学家杜里提出“图书馆是用图书帮助读者学习的场所”,德国大哲学家、大数学家也是图书馆学家的莱布尼茨认为“图书馆是和一切时代的伟大人物相互对话的场所”,美国著名图书馆学家杜威认为“公共图书馆是最好的教育场所”是“民众大学”到我国早期著名图书馆学家杜定友提出“公共图书馆是公共大脑”,勾勒起近现代中外公共图书馆“服务观”的基本内涵与外延。

20世纪中期以降的世界范围内,“公共权力社会”“学习型社会”“信息时代”“数字化生存”“文化竞争与交流”等时代发展主题日益凸显,为公共图书馆事业朝向“共建共享公共信息文化共同体”的新型“服务观”的历史性迈进展现了极其广阔的思想空间和实践创新、技术创新空间。从世纪之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重新修订颁布的《公共图书馆宣言》《公共图书馆服务指南》、美国颁布的《图书馆事业发展的12条宣言》、英国官方发表的《新图书馆:人民的网络》到我国最近在“文化强国”大战略格局中将公共图书馆同时纳入“公益性文化事业”4+3体系化建设规划,可谓当代中外公共图书馆行业“服务观”革命性解构与重构的“顶层设计”。

“顶层设计”是为纲,纲举则目张。我国文化部部长蔡武先生在去年的一篇关于“三馆一站免费开放”的政论文章中极富睿智地提出了“五个即服务”(设施即服务、产品即服务、技术即服务、能力即服务、创新即服务) 的观念。笔者在本专栏的第一组“每期一议”千字文系列中梳理了宁夏图书馆新馆读者服务观念的14个基本向度。凡此,或可以为构建我国当代公共图书馆事业新型“服务观”的若干基本的着眼点与着力点。

在一定的意义上讲,或可把当代公共图书馆事业的新型“服务观”视为“共建共享公共信息文化共同体”的同义词。这里,要义是“共同体”,精髓在“共建共享”。于公共图书馆事业从业者,可以《易》之所谓“振民育德,高尚其事”自勉自励、自重自爱;于广大读者、全体人民、社会各界,则既是公共图书馆公共信息资源建设成果、服务成果的享用者,又是重要的建设参与者。由是,所谓“共同体”云云,便在这种“服务”主体间的“共建共享”互动中得以升华,化意为全体社会成员的“共有精神家园”。进而言之,此亦当属对时下所谓“文化民生”“幸福指数”“数字化生存”“服务型社会”“认知文明”的别样解读,

14 传播观

在现当代社会,“传播”与“信息”“认知”一道,已构成风靡世界的“认知革命”的三大核心范畴,传播学、信息科学、认知科学既各有侧重又互为表里,俨然现代社会里横唱一时的三大横断学科、交叉学科。而图书馆尤其是公共图书馆向以“人类文献化的知识、信息的跨时空传播(交流)”为己任,因而,以传播学、信息科学、认知科学三维架构的历史演化为参照系去追觅自身“传播观”的人文主义解构与重构,便构成了现当代公共图书馆事业朝向“公共信息文化共同体”迈进的一大渊薮。

“媒介即是信息”,这是现代传播学大师麦克卢汉提出的著名命题。在现代传播学看来,传播工具之所以有力量,并不仅仅在于其内容或形式,而在于其自身作为内容、形式、价值有机融合后的一种复合体表征着一种新的文化模式的升华。将之泊入现代公共图书馆的“传播观”解构与重构,一方面进一步固化了、升华了对“文献传播”之为底层结构、基础结构的职业性认知,一方面也同时为文献载体、内容、价值对应于信息三态(形式信息、语义信息、语用信息)的结构主义视角的研究与实践铺平了道路。简言之,“文献传播”既是载体传播(物理客体的再生、传递、消费),又是文本传播(文献化信息知识的交流),更是文献价值的传播(多元文化的交流、思想价值层面的对话机制的普世化以及文献文化遗产的传承与现世的保护利用)。

“无信息即无传播”,这是现代传播学的又一著名命题。将之引入现代公共图书馆“传播观”的解构与重构,一方面使人们更加关注一切涉乎“知识、信息、思想传播”论域的问题,当代基于数字图书馆的“超文本”技术和“超文本”思维,当是这一方面最具革命性的飞跃;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把“信息过程论”的科学思维引入公共图书馆的两大“公共化过程”的解构与重构,把“社会文献信息资源的公共化”和“公共化的社会文献信息资源再识机制”理解为一种互为依托、前后相继、二元互动的完整图景,追求公共图书馆“公共信息资源建设”(对应于传播学的“内过程”)与“公共信息资源社会利用”(对应于传播学的“外过程”) 的并存共赢。

传播,英文为Communicatian,系从拉丁文Communis(分享、共享、沟通)一词转意而来。对于这一词源的思想真谛的现代解读,构成了现代传播学理论体系的两大支柱——“大众传播学”“受众阐释学”的基本思想渊源。公共图书馆姓“公共”,显见与这种思潮暗合神契。由是,泊来“大众传播学”“受众阐释学”的新思想、新模式、新技术,以“全民阅读”“公共数字化生存”为根本价值取向,对公共图书馆的“传播观”进行一番人文主义洗礼就不仅仅是一种时尚、时髦,更是一种理论自觉、文化自觉。

英国著名学者奥尔在《作为传播系统的图书馆》中曾深刻提出:“图书馆与其它大众传播机构之间形成一种竞争,在当今社会成为一种重要的公共传播形式。在大多数其它传播机构被商业利益驱使下成为商业机器的背景下,图书馆成为没有被驱使的人类记忆系统的重要补充系统,显示出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将之与英国官方发布的《新图书馆:人民的网络》《美国图书馆事业发展的12条宣言》相联系,尤其是与我国在“十五”“十一五”启动实施的以各级各类公共图书馆为事业主体的“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全国古籍普查与保护工程”“十二五”启动实施的“全国公共数字图书馆推广工程”相联系,可以看出,当代中外公共图书馆“传播观”的人文主义重构已然上升到国家公共文化事业的发展战略层面。

当代中外大众传播行业盛行“大媒介(体) 至上”的思潮。如果把这里所谓的“大媒介(体)”理解成信息学上的“全信息”、IT行业的“广义超文本”“富媒体”的同义词,尤其是理解成一种具有强大正外部效应的“大众传播共同体”,那么,将“完善国家数字图书馆建设”列入我国国家文化强国大战略之“现代传播体系”,就是对“数字图书馆”之为公共图书馆朝向“公共信息文化共同体”战略转型的现实依托(即“大媒介、大媒体”) 的一种文化认同与文化自觉,由是,以“数字化为统领,走现代复合型图书馆发展道路”作为一种发展价值取向,自兹亦成为现代公共图书馆“传播观”人文主义重构的不二选择。

15 文化观

在哲学家看来,人类从根本上讲是文化动物。因而,文化具有名动二义性(相当于西语体系中的“动名词”)。从名词上讲,文化被定义为人类创造的全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总和;从动词上讲,文化也指人类文明进步的状态、程度与过程,包括以文化人和以文化物两大范畴。考古发现,世界上的四大文明古国都建有自己规模可观、藏书丰富的图书馆。这不仅表明图书馆从一开始就是人类文化进步的产物与标志,更是人类文化进一步发展、繁荣的重要策源地。而公共图书馆在近代西方工业国家的出现与普及之所以被后世国际学术界、知识界、文化界公认为西方“工业国家对人类文化最重要的贡献之一”,当是格外看重其将图书馆“搜集、保存、整理、传递、利用图书馆文献”的社会文化功能加以普世化与模式化的文化自觉。

在文化学家眼里,人类文化是一种十分庞杂的多元多维立体结构。单以一个国家、社会、时代、民族的文化建构的纵向上讲,思想文化、制度文化、大众文化是三个最基本的层面。公共图书馆将全人类共同创造的多元化、多样化的思想财富、科学财富、知识信息财富(总曰精神财富)兼收并蓄,并“采用对所有人都有用的方法”加以系统整合,提供全民共享。从思想文化层面上讲,它就是在致力于构建全民性的“共有精神家园”;从大众文化层面上讲,它就是致力于满足于保障全体人民日益增长并且日趋多元化多样化的信息文化权益与需求。从制度文化层面上讲,其意义与价值则可谓至大至重,它是由代表公共权利、公共利益的国家与政府为全体人民倾情营构的公共信息文化服务体系,一种高度公益、体现民主政治的公共文化制度设计与安排,一种吁请全民参与共建与共享的“公共信息资源及其认知机制”。

从综合的意义上讲,公共图书馆本身就是人类共同文化的一大化身,一座浓缩的全息景观和“综合认知情境”,我国已故著名图书馆学家杜定友先生甚而誉其为“公共大脑”。“图书馆本身就是一种内涵深厚的文化,这种文化是由过去、现在、未来三者递进、传承而发展,由物(馆舍)、人(馆员——读者)、神(馆藏文献所承载的智慧与精神)三者融合、辉映而拱立”。现任我国国家图书馆(注:我国公共图书馆行业的龙头馆)馆长周和平先生如是说。将之与上个世纪后期西方著名图书馆学家戈曼先生将“图书馆学五定律”的第一定律修订成“图书馆服务于人类文化”相比,不但来得更为鲜动,而且更得中国文化传统之“真传”。如是居间,公共图书馆当是这种全息意义上的“图书馆文化”的公共化。如果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21世纪初重新修订的《公共图书宣言》中将“公共图书馆的文化使命”归纳为12个大的向度,体现着中外公共图书馆人对其“文化观”的当代变革的取向所在与理论自觉,那么,新世纪以来的10余年间我国公共图书馆纷纷在“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全新文化发展旗帜下致力于全面融入“公益文化4+3体系建设”,则不啻是对其“文化观”当代变革基于中国特色化自觉与自信的实践创新。

推原论始,公共图书馆本就缘起于公共信息文化“民权”“民生”“民主”的现实需要,因而,它也势必蓬勃于认知文明成为人类社会继物质文明、精神文明之后第三大文明的“文化新时代”。在当代中国文化“两大一新”大格局中,公共图书馆事业正以其作用于发展先进文化、传承优秀传统文化、整合中外多元文化、构建社会和谐文化的“多功能”而进入强势崛起、快速发展的新时空,显见也得乎这一大趋势的“大道”与“正义”。由此,我们不难体会,何以戈曼先生将“图书馆服务与人类文化”抽象为我们这个行业迈向新世纪的最高职业准则与文化追求,何以当代中国公共图书馆行业在其新型“文化观”的巨纛上要鲜明地标志以“共建共享全体人民的共有精神家园”的时代徽章。

16 传承观

“搜集、保存、传承文献化的人类文化遗产”原本就是图书馆自立于社会文化事业之林的一大核心性的社会价值所在。当着近现代公共图书馆秉承“社会文献信息资源公共化庋藏与再识机制”神圣使命而走上相对独立发展道路,这一从母体文化中承续下来的基本职能便在其大中型的实体机构中内化为某种基础性的传承机制、文化制度安排,或称“保存本”“呈缴本”“地方版本”制度,或言“特藏”“专藏”“珍善本”机制。从现代传播学的视角看,此亦所谓“历时性(时间向度)传播”。由于这种社会职能在价值取向上更多地偏重于国家层面、民族层面、行政区域层面上“珍稀性文献遗产”的保护性存续(业界统称“典藏”),因而多被列入国家和地区性“文化遗产保护法”的规制之中。由此,学术界亦称之为“图书馆向国家负责的社会职能”。

20世纪后半叶尤其是世纪之交,借助于信息时代、网络环境、“数字化生存”“认知观革命”“公共权利社会”“学习型社会”“文化民生”等一系列时代发展主题的复合拉动,全球范围内的公共图书馆行业开始了其“传承观”朝向“历时性传播”与“共时性传播”交互共存新视界、新境界的破冰之旅,个中,“数字资源长久保存”“纸本古籍整理与数字化转换”“‘非遗’文本化传承”渐成三大学术与技术引擎。而著名的基于图书馆文献遗产数字化保护与利用的“美国记忆”工程,法国的包括珍贵文献在内的“国家文化遗产保护计划”,我国以国家图书馆和省级公共图书馆为主体启动、实施的“古籍普查与保护工程”“中华再造善本工程”等则致力于通过公共财政的持续投入形成“文献”典藏保护性开发利用的新模式。

最近,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决定》高瞻远瞩地提出了包括“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在内的“社会公益文化”四大体系建设的战略目标,公共图书馆事业赫赫然均位列于斯。这预示着有中国特色的公共图书馆文献文化遗产“传承观”朝向“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伟大理想阔步迈进的崭新天地已然洞开。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个民族像中华民族这样,在民族振兴、社会发展、文明转型的每个关键时期,都要自觉地对自已身后那愈益丰厚的文化遗产进行梳理与反思。尤为重要的是,在当代认知环境、文化环境下的这种梳理与反思又与构筑“发展先进文化的深厚基础”、构筑“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重要支撑”两大文化发展战略目标密切相关。由是,当代中国公共图书馆“搜集、保存、传承中华民族优秀文献典藉”的职能便被赋予了太多太多更具时代价值和社会意义的内涵,在此认知背景下的新型“传承观”也必将在“历时性传播”与“共时性传播”两大传承向度并存并盛、“保护利用”与“普及弘扬”两大传承体系共存共荣的“综合认知情境”中浴火重生。

在道言道。在中华民族五千年悠久文化发展史上,我们的祖先们曾为我们不断地探索、总结、提炼出了一整套以“古典文献学”(或称“经典阐释学”)总其名的认知方法论体系。怎样将之与现代情报学、“公共信息资源管理”及现代大众传播学方法体系尤其是“超文本”技术方法相整合,形成当代公共图书馆“文献遗产”传承体系建设的方法、技术体系并进益于社会、施惠于公众,亦属其新型“传承观”重构的题中应有之义。进而言之,亦当为当代中国公共图书馆事业从业者的一种不可或缺的文化自觉、文化自信。

17 学术观

在当代世界林林总总数以千计的科学(学术共同体)中,鲜有以某一个机构(社会组织)命名的,而“图书馆学”就恰恰是这鲜有之一种。从1807年德国人施莱廷格正式提出“图书馆学”这一概念至今,它已经走过了200多年的发展历程。而更耐人寻味的事情发生在现当代的美国。据可靠资料,美国图书馆学正规学历教育竟然是从硕士研究生起步,须具备其它任一学科专业的本科学历者才有资格报考。如果说,这两条已足可让国外图书馆行业的学术人员为之自豪与骄傲,那么,让国外公共图书馆行业的学术人员格外骄傲与自豪的事情就更多了,如,欧美公共图书馆的设立与运行都有专门的《公共图书馆法》作保障,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直接主持制定与多次修订《公共图书馆宣言》,还有,美国公共图书馆行业的龙头老大国会图书馆,其馆长须由在任国家总统兼任。现今风靡全球的什么互联网呀、信息高速公路呀、数字图书馆呀、元数据呀、超文本呀,美国国会图书馆不是始作俑者就是幕后推手……

其实,在中国当代的包括公共图书馆在内的整个图书馆行业的专业人员、学术人员眼里,先辈们曾经创造的学术辉煌也是足令世人刮目的,如道家创始人老子曾任过西周王室图书馆的馆长,中国传统图书馆学的前身如目录学、训诂学曾是汉唐宋明清的国之显学,清末建立的第一批十余家省级公共图书馆大都是辛亥革命的重要进步思想策源地,有百年历史的武汉大学图书馆学专业至今仍然是整个大 学的主打学科专业之一……然而,这些与图书馆行业尤其是公共图书馆行业在上世纪后半叶的长期不景气相比较,便有恍若隔世之惑,更遑论见贤而思齐。归根到底,图书馆(尤其是公共图书馆)行业原本就是一个公益性服务行业,它的所谓学术研究、学术地位本就依其事业发展的景气度而交相辉映,诚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当代中国公共图书馆行业“学术观”朝向“公共信息资源及其认知机制”,朝向“共建共享公共信息文化共同体”人文本体论(社会价值本体论)做革命性解构与重构,肇启于党的“十七大”提出构建政府主导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新文化发展目标,蓬勃于十七届六中全会“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宏伟蓝图之伟大实践。如是居间,依托国家文化强国新战略中“公共文化事业”4+3体系建设的强力推进,受益于文化民生保障、文化发展成果全民共享、构建学习型社会、倡导全民阅读、“数字图书馆”进入现代传播体系顶层设计、“公共权利社会”“数字化生存”等多重时代发展主题的复合拉动,公共图书馆“学术观”之当代转型已然进入黄金时代。

对当代中外公共图书馆事业的“学术观”之流变做哪怕是浮光掠影式的描述都不是这篇千字文能胜任的。这其实也是我要把“学术观”放在最后来写的初衷之一。在我看来,这个“面面‘观’”系列迤迤逦逦地一路走来,从主体观、公共观、文献观、文本观、知识观、信息观、情报观、资源观、价值观、认知观、发展观、时空观、传承观、传播观、服务观直至文化观,其实也是对公共图书馆之“学术观”内在结构嬗变阔大“认知情境”的全景式、立体化扫描与解读。“观”者,思想观念之谓也,洵为有机生长中的当代中外图书馆事业学术体系的“深层结构”。这里唯一要强调的是,勾连其一切的学术文脉就是一条,即共建共享全体人民的共有精神家园。所以,这里所谓的“学术”,也就是一个词汇,即“公共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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