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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辩证的观点看待中国新人口国情

2012-01-28

中国发展观察 2012年8期
关键词:红利劳动力生育

□ 央 吉

作者系中国人口学会党政干部教育分会副会长、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培训部主任、教授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我国人口国情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突出表现在:人口再生产类型已经由建国以来相当长时期的高出生、低死亡、高增长的过渡类型转变为低出生、低死亡、低增长的现代类型,达到发达国家的水平。我国人口素质也越来越高,人均寿命越来越长,人口分布越来越广。我国人口的全方位转变,是积极而又符合人类社会人口再生产类型变动的客观规律的,是中国作为世界第一发展中人口大国——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重要表现。正如我在一篇文章里所说的:回顾改革开放30年来我国经济社会和人民生活所发生的显著变化,无不感受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我国人口转型带来的巨大效应,如果没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和完善,没有人口转型所创造的优越条件即人口分母的缓慢增长,我国人均GDP及综合实力不可能有今天这样强盛,人均生活水平和受教育程度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年内迅速提升,人口对自然资源和社会环境的压力不会有如此大的缓解。正是经济高增长和人口低增长的双重政策效应,产生了中国奇迹,改变了中国命运。

然而任何事物都是一分二的,从辩证唯物论的认识论出发,人口转变有效益的同时也会伴随难题,我们观察事物发展变化的角度,应该是站在充分肯定以往历史成就和基本经验基础之上,用我们的智慧积极推动当下和未来问题的解决,而非相反。

1.关于“少子化”问题。据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我国总人口已达13.40亿人,与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相比:十年间净增7390万人,年均增长739万人;十年间人口增长率为5.84%,年均增长0.57%,比前一个十年(1990-2000年)年均增长1.07%下降近一半。目前,我国0-14岁少儿人口为2.22亿,占总人口的16.69%,与“五普”时相比下降了6.3个百分点。1982、1990、2000年三次全国人口普查,我国“少儿”人口比重分别占33.6%、27.7%和22.9%,无疑,少儿人口比重下降,“少子化”趋势明显在我国已是客观存在。少年儿童人口比重下降,是我国人口和计划生育工作取得成绩的重要表现,也是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高速发展、工业化、城镇化水平提高、城乡人民生育观转变的结果,更是符合世界发达国家人口发展的一般规律。

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西方发达国家在经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十多年的“婴儿激增”时期之后,伴随市场经济的高速发展,工业化、城市化率不断提升,人口出生率便发生了转变。工业化程度很高的联邦德国、英国、法国及其欧洲诸国,这一时期妇女总和生育率已率先降到1.3-1.5之间,美国、日本、韩国等也降到1.7左右,不少国家人口出现了零增长或负增长,人口再生产难以达到平均每个妇女生育2.1个孩子的更替水平,这一状况持续至今。发达国家人口生育率下降是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自由发展的结果,其中间影响因素是:机械化不再追求人工数量而是追求人工智能、生活成本以及孩子抚养成本上升、女性就业率及社会地位提高、高水平生存方式的压力、婚姻形式多样化、结婚率下降、离婚率上升、方便高效的避孕节育方法普及、以及人工流产合法化等,所以,在发达国家要想鼓励妇女多生孩子是件很难办到的事,人口转变几乎不可逆转。但是,从哲学的观点看,人类最终都要从生育的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都要经过由多生到少生、由生育的奴隶转变为生育的主人,这也许是人类生育史上更高层次上的否定之否定,也是人类对地球的保护,毕竟我们只有一个地球。

当今,发达国家虽然在不断地为生育率下降、劳动力减少、种族后继乏人而担心,但是不争的事实是:这些国家人民的生活水平却很高,国民享受着很高的福利待遇,且吸引着大批他国移民。2010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数据显示:在全球213个国家和地区中我国人均GDP排在第124位,经过国民经济连续多年的高增长我国经济总量虽然已经超过了早在1968年就超越联邦德国而位居世界第二的日本,而我国的人均GDP仅4283美元,日本是我们的十倍(42325美元)位居世界第17位,美国为47132美元,位居第9位、法国和德国分别为40591和40512美元,排在第18和19位。人均GDP世界排名很前的欧洲小国卢森堡只有50多万人,而人均GDP却高达10.44万美元,778万人口的瑞典11.45万美元。按人均计算中国这个经济大国今天仍属于世界中下收入国家。目前世界人均GDP最少的国家是孟加拉国,该国有70%的人口至今还生活在贫困线上,而这个14.4万平方公里面积的国家却承载了1.47亿人口,自然人口密度高达1023人/平方公里。我们不是“人口决定论”者,人均GDP指标主要反映人均生产力水平,其中包含一个国家的科技水平、劳动力素质和劳动效率,但其分母最终还是要归结于人口数量,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视角更多的放在如何把目前巨大的人力资源转化为人力资本呢?中国用世界7%的耕地养活了世界1/5的人口,几十年人口转型来之不易,对此,国人要有清醒的认识。

少儿人口减少是低生育率作用的结果,是好事当然也有负面性,这个负面性主要表现在人口结构上,值得关注但无需恐慌。我们有13亿多人口,人口多规模大仍然是我国的基本国情,深化改革、谋划发展、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达到全面实现小康社会的奋斗目标都要以这一基本国情为依据。从优化人口结构和人口可持续发展的立场出发,未来我国育龄妇女平均生育两个孩子的必然性是存在的,这个选择顺民心,合国情,也符合人类社会人口再生产更替的客观规律。事实上我国的计划生育政策已经与时俱进了,许多省份城乡夫妇双方都是独生子女的家庭目前已经可以普遍生育两个孩子,一些地方甚至缩短了生育间隔;在婚姻家庭生育方面有特殊困难的夫妇国家也允许生育两个孩子;一些人口较少、偏僻的少数民族地区由于自然环境恶劣,婴儿死亡率较高,群众甚至生了3个孩子。中国计划生育的内涵就是有计划地生育子女、就是优生优育,使我国人口一代胜于一代,总体人口与生活资料可持续发展,人口与经济社会、自然环境协调发展,既满足当代人发展的需要、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需要的能力构成危害,这一利国利民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人口发展道路理应坚持。

2.关于“人口红利”消失,即劳动力减少问题。我国是一个人口大国,也是劳动力大国。上世纪80年代伴随少年儿童人口比重下降、建国后50-70年代两次生育高峰出生的人大批涌入劳动年龄,15-59岁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就开始迅速上升,到90年代占总人口的比重首次突破60%,2000年超过70%(总量达到8.7亿),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达到9.40亿人,占总人口的70.14%,与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相比,上升了3.36个百分点,劳动年龄人口目前还是少儿人口、老年人口等三大年龄组中增长幅度最高的人群,但增长比有所下降。随着建国后近20多年生育高峰出生的人陆续进入老年,我国劳动力数量必然会呈下降趋势。因此,不少人担心我国面临劳动力减少的挑战,即“人口红利消失”。

“人口红利”在人口学上意味着总人口年龄结构或年龄金字塔呈两头小、中间大的一种状态,即人口年龄金字塔底座0-14岁人口和顶座60岁以上被抚养人口少,中间部分15-59岁劳动年龄人口多。在这一状态下劳动力供给充足,社会负担系数较轻,会带来经济增长、收入增加、储蓄增高等而产生“人口红利”。劳动力虽然是经济社会发展最重要的资源,是生产力中最活跃的因素,是人口红利的产生要素,但是劳动力只有与生产资料结合成为现实的生产者,才可能产生人口红利。所以,人口红利的成全或实现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劳动力能够“充分就业”,即现有劳动人口必须与生产资料完全结合,否则,只能是相对过剩人口而阻碍经济社会发展。同时,劳动力必须能带来效益,带来的效益越高,人口红利越大。所以,人口红利的实现一方面取决于现有劳动力数量能够满足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另一方面取决于劳动力素质以及劳动的技术构成和产品的科技含量。对于一个生产力发展水平很低、产业结构单一、吸纳劳动力很有限的国家和地区来说,过多低素质劳动力资源只能是经济社会发展的阻碍因素,无法产生“人口红利”。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国普遍实行计划生育、人口老龄化速度曾比较缓慢,使人口年龄结构中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很大,结果导致劳动力供给特别充足。面对过度膨胀的劳动力大军压迫生产力的严峻形势,我国政府高举改革开放的旗帜,充分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巨大制度优势,制定实施积极的就业政策和就业优先发展战略,坚持促进经济发展与扩大就业相结合;坚持发挥市场机制作用与强化政府责任相结合;坚持统筹城乡就业发展,将农民工就业服务和职业培训纳入公共服务体系,促进农村劳动力向非农转移;坚持发展职业教育、加强职业培训、提高劳动人口的就业能力,卓有成效地调整所有制结构和产业结构,极大地解放和发展了社会生产力,才使中国享用了20多年的“人口红利”期,使我国在劳动力供给大幅增加、就业压力极大的情况下,劳动就业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30年多来我国解决了近2亿城镇新增劳动人口的就业(2010年底,我国城乡已有就业人员7.3亿,失业率仅为4%左右),妥善安置了国有企业数以千万计下岗职工再就业;稳步推进数以亿计农村剩余劳动力有序转移,到2011年底全国农民工总量高达2.5亿人,有力推动了国家工业化、城镇化和现代化进程,大幅提高了农民收入、改善了农民生活。如果没有党和政府高水平的科学决策,没有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完善,没有充分调动和发挥亿万劳动者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中国庞大的劳动力大军是难以实现充分就业的,更无从谈什么“人口红利”。

虽然我国劳动就业取得了很大成绩,但是作为世界上劳动力数量最多的发展中大国,就业问题依然严峻。据中国社科院《2012年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在2011届大学毕业生中,有82%的人毕业半年后受雇于全职或半职工作,有近9.3%大约57万人处于失业状态,14%的人处于低就业状态。当前和今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是我国工业化、城镇化高速发展阶段,大批农村剩余劳动力要向城镇转移,城镇新增就业压力、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压力、高校毕业生就业压力等将相互交织较长时期困扰我们,国际经济不景气对我国就业也有负面影响,劳动就业形势仍不容乐观。同时,我国劳动力效率不高的问题也值得关注,据资料:西方发达国家共有7.7亿劳动人口,一年创造36万亿美元社会财富,而我国9.4亿劳动人口2010年GDP总量为6万亿美元。美国、德国等农业现代化国家3%的农业劳动力养活97%的人口还大量出口农产品,而我国有近一半人从事农业劳动,粮食仍有相当部分需要进口。这表明在体现劳动力素质和劳动效率的劳动生产率上我们与发达国家相比还有很大差距。

未来我国劳动力数量逐渐减少对经济发展有影响,但是利大于弊。首先,建国以来长时期我国劳动力供大于求的格局将会因此而得到有效缓解,为实现劳动者充分就业创造有利的人口条件。其次,劳动力减少有助于促进我国经济增长方式改变、推进现代化进程。马克思在《资本论》一卷中曾经指出:“由于社会劳动生产率的增进,花费越来越少的人力可以推动越来越多的生产资料……”这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的着力点之一。我们在发展经济时面对庞大的劳动人口大军,不得不把劳动者充分就业放在首位,从而影响了新技术的应用和生产技术构成的提升,降低了劳动效率也延缓了机械化、现代化进程。当今农业现代化水平较高的国家美国、加拿大、德国、俄罗斯等,之所以在短期内迅速实现了农业现代化,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劳动力短缺。美国十八世纪七十年代独立后到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南北战争前夕,农业劳动力主要靠外来移民,后来的南北战争更是加剧了劳动力的不足,1880年美国每个农业劳动力负担的耕地面积多达130亩,在这种条件下如不实现机械化农业便得不到发展,正是劳动力数量的严重短缺,才使美国在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里迅速实现了农业现代化。事实证明,过多的低素质劳动力资源绝不是实现现代化的重要因素,相反,是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障碍,依靠众多廉价的劳动力数量拉动经济增长、带来人口红利的时代已经结束。第三,劳动力减少会使劳动效率提升、劳动力价格即工资提高。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经济学家阿瑟·刘易斯(W.Arthur Lewis)在其《劳动无限供给条件下的经济发展》一文中曾经提出著名的“二元经济”发展模式,这个模式分为两个阶段:一是劳动力无限供给阶段,此时劳动力数量过剩,工资很低取决于维持生活所需的生活资料价值;二是劳动力短缺阶段,此时传统农业部门中的剩余劳动力被现代工业部门吸收完毕,工资取决于劳动的边际生产力。从第一阶段转变到第二阶段,劳动力由剩余变为短缺,相应劳动力工资水平也开始不断提高。经济学把联接第一阶段与第二阶段的交点称为“刘易斯转折点”,在我国刘易斯转折点正在逐步显现,劳动力工资水平已经提升,这对劳动者来说是个利好信号。劳动力价格提高必将会产生拉动内需、促进经济增长、提升人民生活水平的效果。事实终将证明:数量适度的高素质劳动力与生产要素结合更能产生“人口红利”。

3.关于“人口老龄化和高龄化”问题。人口老龄化是21世纪人类社会面临的共同挑战,也是生育率下降之后我国日益突出的人口社会问题。我国人口老龄化具有老年人口数量多、增长速度快、高龄化趋势明显的特点。2010年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已占总人口的13.26%,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8.87%,预计到2050年,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将达到4.7亿左右,约占总人口的1/3。值得关注的是:我国正以较快的速度走向高龄化,即长寿化。

早在1998年联合国人口司首次对全球高龄人口进行评估预测,认为高龄老人是当今世界增长最快的人群。2050年全球高龄老人规模将达到3.70亿,相当于1998年6600万人的5.1倍,其中百岁寿星增长最为迅速,其总量将比1998年扩大16倍,达到220万人。我国虽然在20世纪末进入老龄化国家行列,但是80岁及以上高龄人口正以年均4.6%的速度增长。据相关资料1990年我国80岁以上高龄人口为500万,2000年为1200万,到2050年将达到1.3-1.6亿,占老年人口的1/3多,年增长率为4.2%-5.1%,同期65岁以上的老年人口增长率仅为2.3%-2.9%,总人口增长率略高于0.7%,可见,高龄人口是全部人口中增长最快的年龄组。

人口老龄化乃至快速高龄化,是我国生育率水平下降、人均寿命延长的必然结果,是我国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毕竟健康长寿是人类梦寐以求的共同心愿。我国正处于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关键时期,“未富先老”、“未富先寿”无疑使家庭和社会面临严峻挑战,但同时,也为我们扩大内需、大力发展老年产业,有效利用政府投资、民间资本和社会力量兴办社会养老机构,实现老有所养、老有所为、老有所学、老有所乐等提供了广阔的市场前景和重大机遇。我们不能只看到老龄化、高龄化的负面性,也要看到和发掘其积极的方面,坚持从国情出发,走“积极、健康、保障、和谐”应对老龄化的新路子,为营造健康的老龄化社会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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