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中国”:价值转换与体系建构——基于非传统安全视角的分析
2012-01-28余潇枫
□ 余潇枫
改革开放至今,中国的发展取得了巨大的成绩,但也面临着诸多的两难的抉择。面对金融危机等经济安全威胁的挑战,中国的国际化程度是加快还是放缓?随着企业“国进民退”的迅速扩展,中国的市场化程度是加强还是减弱?面临区域发展的布局调整与新需求,中国的地方权办是加大还是缩小?随着民生工程的扩展与深入,公共安全服务是全面均等化还是部分均等化?随着收入差距的拉大,中国人的安全保障是全面地加强还是有重点地加强?这些难题的解决取决于发展模式的再定位与安全价值的再转换。如果说新中国成立后的30年,是以政治建设为中心的发展阶段,中国在世界上的形象是“革命的”、“红色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30年,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发展阶段,中国在世界上的形象是“致富的”、“开放的”;那么,当下在国际国内各类非传统安全威胁严峻挑战的形势下,中国应全面转向以社会建设为中心的发展阶段,中国在世界上的新形象应该是“和谐的”、“平安的”。勿庸置疑,中国在融入世界时面对着诸多不稳定不确定因素的严峻挑战,在发展自身时所遭遇到的非传统安全问题世所罕见。因此,“平安中国”的价值诉求应该上升为国家发展的新方略,这不仅是因为从“革命中国”到“致富中国”再转向“平安中国”有其历史的必然,更是因为强调“平安中国”这一具有时代意义的价值定位有着实现社会正义与确保人的安全的现实必要。
一、“平安中国”的历史必然与现实诉求
(一)“平安中国”建设的历史必然
以平安中国为时代的价值定位有其历史的必然。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有较好的经济发展态势与人心条件,但由于当时国际形势的严峻,国家最高领导层判断战争爆发的威胁时刻存在,朝鲜战争、中印战争、珍宝岛自卫反击战等,促使中国确立了“战争与和平”的时代观,对外有着“早打、大打、打核战”的战略准备,对内有着“阶级斗争为纲”的一次次政治运动,国家发展的时代观与“一切为了备战”的不得已的价值定位使中国陷入发展停滞的状态。而同期,日本迅速从战争失败中恢复元气快速实现经济的现代化,新加坡则通过一系列改革使得经济迅速腾飞。即使被我们称之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台湾也出现一片繁荣的景象。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们党进行了全面的拨乱反正。“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成为了对以往进行否定的有力的价值命题,“让一部分先富起来”成为了“致富的”中国的政策导向。这一时期我党提出了“和平与发展”的新的时代观,“实现四个现代化”和“一切为了发展”成为新时代的价值转换后的新定位。30多年过去了,中国通过发展经济与消灭贫困,通过人口治理与地方放权,并通过吸取苏联解体的教训,开辟了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形成了中国的经济发展模式。应该说,改革开放30年的巨大成就令世人瞩目,在国际舞台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巍然崛起。然而经济的一味发展也带来了环境的巨大破坏,与此相应而来的贫富差距过大,社会阶层急剧分化,群发性事件猛增,犯罪随着经济腾飞而快速上升等事实,为经济上看起来十分成功的“中国模式”烙上了令人忧虑的社会阴影。由是,人们认识到“和平不等于安全”,“富裕不等于安定”,以往一味追求“GDP”的行为开始被反思,社会发展的价值定位开始被重新寻找。
如果说改革开放初始,人们把发展置为安全的前提;改革开放中期,人们把发展与安全看成是一个硬帀的两面缺一不可;那么在改革开放30年后的当下,“安全是发展的前提”、“安全是发展的核心”更成为人们的共识。为此有的地方政府提出了“平安是最大的民生”的口号,以顺应人们对安全保障的诉求与社会对安全价值的重视。
(二)“平安中国”建设的现实诉求
“非传统安全”(non-traditional security)源于全球化时代人们对“非军事威胁”的关注。20世纪,经济一体化为主导而形成的全球化趋势使得“地球村落化”成为现实,但“国际问题国内化,国内问题国际化”的现实,以及环境、人口、粮食、贫困等种种问题导致了具有关联性的国际性危机频繁发生。进入21世纪,具有“非军事”、“跨国”、“普遍威胁”、“多国行为体共治”等特征的非传统安全问题更层出不穷。如2001年的“9·11”恐怖袭击事件,2002年的英国疯牛病恐慌,2003年的全球性SARS公共卫生事件,2004年的西班牙“3·11”恐怖袭击事件与印度洋海啸,2005年的伦敦埃及连环恐怖大爆炸,2008年损失达1400多亿人民帀的中国南方冰雪之灾,2009全球金融危机和随之的欧债危机以及全球甲型H1N1流感,2010年被称为“生态9·11”的墨西哥湾泄油事件,2011年日本福岛的核灾害、北非与中东的骚乱、欧洲的主权债务危机、泰国的全国性水灾、中国的食品安全事件接连发生等等,这些非传统安全威胁不仅使世界惊愕,而且越来越成为新的生存性威胁而挑战人类现有的理念、体制、生存状态与发展方式。至今,恐怖主义问题、气候问题、能源安全、粮食安全、金融危机、信息安全等已经成为国际社会热议的话题,非传统安全威胁的现实开始改变国家的安全理念与各国的安全环境。非传统安全成为了国家发展与多学科共同探讨的重要议题,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把非传统安全置于国家安全方略的重要位置。
对中国来说诸多错综复杂的非传统安全威胁挑战使得“平安中国”建设的紧迫性日益凸显。中国一方面要应对全球化带来的各种冲击以及融入世界时所面对的各种风险,另一方面要应对国内社会转型带来的不稳定性与脆弱性。中国在诸多安全议题上面临各种特有的安全挑战,如能源资源安全、粮食安全、公共卫生安全、食品安全,“疆独”、“藏独”与“台独”及“三股势力”渗透破坏,贫困问题、生态困境、跨国犯罪(人口拐卖、贩毒)、边界纠纷、跨国民族问题(国家认同、身份认同等)、跨界资源问题、跨界渔业纠纷、海疆油气资源开采利用纠纷、海疆岛屿主权纠纷等。这些问题与地区冲突、热点问题相互交织,使得不稳定不确定因素增多。
我国政府的各个部门在积极应对非传统安全挑战过程中存有的明显不足有:第一,在安全管理理念上仍以单一、线性的安全威胁为应对目标,无法在更广阔的领域审视更加复杂、综合的威胁现实。第二,安全体制上仍以条块管理模式为主导,无法以更加有效的方式分配与整合安全管理资源。第三,由于安全理念、体制、机制、目标上的传统定位,还缺乏对非传统安全威胁进行较为科学的类型识别、威胁评估与重要性排序,对未来可能发生的非传统安全威胁缺乏系统的预警与预判。第四,安全理论研究与安全政策制定之间存在不对接,使得中国非传统安全研究的理论成果在为安全决策服务上还存在多方面障碍。非传统安全威胁对社会冲击造成的“生存性焦虑”与“主体性不安全”,使得人们陷于“危机常态化”不安处境之中,进而使得原本让人们喜庆的各种节日、会展、庆典正在成为人们敏感与紧张的日子;民族问题与民族关系的日趋紧张与民族矛盾的日益激化也时常令管理者一筹莫展。目前,在中国战略资源有限的情境下,对非传统安全威胁进行预判、预警、预防显得尤其必要,特别是全面落实“以人为本”为核心的科学发展观,就需要在中国打造出“经济建设欣欣向荣,人民群众安居乐业,社会治安秩序良好”的“平安”局面。经过“战争与和平”、“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人们期盼的是“安全与发展”时代的来临,期盼的是“平安中国”的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的耸立。
二、“平安中国”的价值内涵
“平安中国”既然有其历史发展的必然性且具有强烈的现实诉求,那么,“平安”与“平安中国”的价值内涵具体为何、又如何从对安全价值基点的拓展来加深对“平安中国”的理解呢?笔者尝试从非传统安全的视角对“平安中国”的价值内涵进行解读。
对社会来说,“平安”就是“社会安全”得以维护,即社会的“平安”是这样一种社会状态:社会正义能得以伸张、社会公平能得以体现、社会矛盾能得以化解、社会冲突能得以调适、社会和谐能得以实现。对个体来说,“平安”就是“人的安全”得以保障,即个体的“平安”是这样一种生存状态:人的身体没有受到伤害、人的心理没有受到损害、人的财产没有受到侵害、人的社会关系没有受到迫害、人的生存环境没有发生灾害。20世纪90年代初,联合国提出“人类安全”(Human Security)范畴,并提出了与之相关的经济安全、粮食安全、环境安全、人身安全、共同体安全和政治安全等七大安全问题,以此来强调“社会安全”与“人的安全”的复合性,强调人类安全的价值基点从国家安全向社会与人本身的安全转型。
非传统安全威胁是涉及到“社会安全”与“人的安全”为主要领域的各种威胁。非传统安全理论的最大贡献是突破了传统以国家安全为中心的安全范式,把原本属于“低政治”领域的“社会安全”与“人的安全”提升到了重要的位置,从而拓展了安全的价值基点,也为“平安中国”建设提供了价值内涵。尽管我们可以从安全的理念、主体、重心、领域、侵害、威胁、实质、价值中心、维护力量、维护方式、维护前提、维护内容、现有安全制度的适应性等多个角度来比照和界分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①赵远良、主父笑飞编:《非传统安全与中国外交新战略》,2011年版第29-30页。但在根本上,传统安全威胁的对象是国家,故传统安全的价值基点必然以国家为中心,而非传统安全威胁的侵害对象更多地扩展到了社会与人自身,特别是国家本身有时也会因其某种“权威性的调控”或“结构性力量”而导致对某些社会公平的破坏与对人的安全的不同程度侵害,因而“社会安全”与“人的安全”的维护作为“平安中国”建设的主题,对现时代有着更切实的重要意义。
当“社会安全”与“人的安全”被引入安全的新视域,“社会”和“人”便成为了安全中的价值基点。“社会安全”与“人的安全”概念的突显“意味着安全的核心将是日常生活的境况——食物、居所、求职、健康、公共安全和人的权利等,而不是国家外交政策与军事实力的专有物。”②Andrew T.H.Tan,J.D.Kenneth Boutin,:Non-Traditional Security Issues in Southeast Asia:Select Publishing Pte Ltd,2001,p.2.安全价值基点在国家安全基础上的这一拓展表明,安全的中心已不仅仅是“国家”,而是“国家、社会、人”三者的复合。重视和保障“社会安全”与“人的安全”的意义在于能使过去被界定为“低政治领域”问题,成为安全的核心领域,使金融危机、恐怖主义、跨国犯罪、环境恶化、艾滋病传播、水资源匮乏、食品不安全、重大社会群发突发事件等问题都纳入国家安全的议程。国家在做出各种安全决策之时,首先应考虑的是“社会安全”与“人的安全”的这一价值前提。
国家和社会的“本”是“人”,科学发展观的核心是“以人为本”,故“人的安全”的重要范畴蕴含着“安全”更为本质的内涵。“人的安全”的三个基本价值维度是:免于恐惧的自由、免于匮乏的自由、免于耻辱的自由。免于恐惧是“安全感”的保障,免于匮乏是“发展条件”的保障,而免于耻辱是“人的尊严”的保障。阿玛蒂亚·森在其《以自由看待发展》一书强调:以人为中心,最高的价值标准就是自由;实质性的自由包括免受困苦——诸如饥饿、营养不良等,以及能够识字算术、享受政治参与等的自由;其核心诉求是:让个人自由成为社会的承诺。①阿玛蒂亚·森著,任赜、于真译:《以自由看待发展》,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295-296页。安全的“自由”本质是人在现实中获得的“生存感”与“安全感”价值归属。尽管“国家”和“人”都是安全的指涉对象,都是安全的主要终端行为体,国家为了实现自身的安全不得不关注与维护其人民的安全,人民为了确保其安全也不得不服从于国家,但是把安全的理解从利益提升到伦理关系的时候,也就是当我们认识到“安全是第一伦理”的时候,“人的安全”较之于“国家安全”不能不说有着其价值上的“优先性”。
在“危机常态化”的今天,“平安中国”的时代定位还涉及到对“风险”、“威胁”、“紧急事件”、“危机”、“灾害”、“灾难”等一系列不安全现实的重新理解,涉及到对“安全”、“平安”、“和谐”、“稳定”等一系列价值判断的重新认知。德国社会学家贝克提出工业社会之后的是“风险社会”,并强调如果说工业社会中被压迫的阶级可用“我饿”两字概括,那么风险社会的集体性格言则是“我怕”两字。进入新世纪以来,面对接踵而至的各类危机,有人甚至用“高风险社会”来刻划我们所处的时代。英国社会学家吉登斯则用“制造的风险”来刻划世界的不安宁,他认为风险已超越特定的时空界线而扩散于全球,无人能幸免,并且人们在不断地“制造”中“再制造”,成为一种无法弥补的风险;再是扩散于世界之中,超越人们思考的“本位”与“范围”,成为一种无人能负责的风险。“风险社会”、“高风险社会”、“制造的风险”等等,告诉国人的是这样一个道理:以“社会安全”与“人的安全”为价值基点的“平安中国”建设既是当代中国人的历史使命,又是中国社会转型期所必然进行的社会工程。
“平安中国”建设在国际层面就是要全面体现“包容性发展”。胡锦涛在2011年博鳌亚洲论坛上以“包容性发展:共同议程与全新挑战”为主题的演讲中指出:“随着亚洲区域一体化进程加快,亚洲人民的命运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坚持求同存异,促进共同安全。我们应该摒弃冷战思维,大力倡导互信互认、平等协作的新安全观,照顾彼此安全关切,最大限度展现善意、智慧、耐心,坚持通过对话和协商化解矛盾,积极促进地区安全工作,努力维护和平、稳定的地区环境。”②博鳌亚洲论坛开幕胡锦涛出席并发表演讲,人民网求是论坛,http://bbs.qstheory.cn/viewnews-6478.html.在安全与发展同时并重的背景下,中国的迅速发展正在改变中国与世界的原有关系,也因此出现了诸多“麻烦”和不少国家的“不适应性”,因此通过包容性发展在世界上树立起“平安中国”的形象至关重要。因为包容性发展是旨在构建世界各国机会均等、合作共赢的发展模式,超越传统合作中的单纯强调市场开放和国际竞争,更加注重发展机制的兼容性、发展成果的共享性、发展条件的可持续性和发展态势的和谐性。当然包容性发展还需要加强非传统安全共同维护中的“创造性介入”,即“积极介入地区和全球事务,有能力建构更多的可行方案、提供更多公共产品与援助,使未来国际格局的演化和人类共同体的进步有中国参与的印记、操作与贡献”。③王逸舟:《创造性介入:中国外交新取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21页。
“平安中国”建设在国内层面就是要全面体现“保平安、保稳定、促发展、促和谐”。中国国内面临两大方面的安全挑战,一是边疆安全,二是民生安全。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陆疆与海疆的脆弱性不断凸显,中国西北边疆“三股势力”威胁严重,西南边疆跨国犯罪和毒品走私猛增,加之南海纠纷叠起等,边疆安全困境已成为我国安全的一大现实。同时,民生安全问题也日益增多,人口、环境、资源、食品、健康等不安全问题持续存在,有的甚至发展成为一种“普遍性威胁”而影响社会的和谐与稳定,进而挑战执政者的执政能力与现行体制。因此,“平安中国”建设的价值取向上既要强调“国家安全”的维度也要强调“社会安全”与“人的安全”的维度,既要强调“开放”与“发展”的维度也就强调“平安”与“和谐”的维度,既要强调社会管理与社会制度创新的维度也要强调个体权利保护和个体安全保障的维度。
三、“平安中国”建设的新路径探索
以非传统安全事件发生与问题的地点源起为边界,一国非传统安全威胁的类型可归纳为四大类型:一是发生于国外且以外交应对为主的国际“外源性”非传统安全威胁,二是以发生于国内且以内政应对为主的“内源性”非传统安全威胁,三是以发生于边疆特别是民族自治地区且以外交与内政复合应对为主的“双源性”非传统安全威胁,四是以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相互交织为特征且需要军队系统介入应对的“多源性”非传统安全威胁。举例说来,国家“内源性”非传统安全威胁是指发生原由来自国家内部或内在的非传统安全威胁,如人口安全、食品安全、公共卫生事件、群体性事件等,这些安全威胁的应对具有制度相关性、地域场景性、人口密集性、信息遮蔽性、资源稀缺性等特征。再如体现交织特征的“多源性”非传统安全威胁,表现为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在手段、目的、内容、影响上的相互诱发、相互交叉、相互组合、相互交叠、相互转化;从发生学的角度看,其又具有国内、国际、国内为主叠加国际、国际为主叠加国内、国内国际交织复合等“多源性”特征。整体看,交织“多源性”安全威胁具有主体多重性、手段复合性、领域交叠性、目标综合性、地缘“多源性”、过程逐变性、属性变异性。这类安全威胁从国内与国际因素相互作用分,有国内为主交叠国际因素、国际为主交叠国内因素、国内国际因素交织复合,从而体现出从未有过的复杂性。
从非传统安全威胁的“外源性”、“内源性”、“双源性”和“多源性”的分类来看,安全是“客观上不存在威胁,主观上不存在恐惧”的界定有其不足,还需加上“主体间不存在冲突”的第三维度。通过对“主体间”维度的认知来加深对安全内容的判定、接受及回应的认识,会使得安全认知本身成为一种“社会建构”而影响安全的互动与共享。因此,在重视“主体间冲突”中实现安全治理方式的转变是“平安中国”建设的当务之急,因为在“主体间性”作用下,安全的维护主体已不仅仅是政府,而是政府为主导的社会各方的多元参与。安全从“传统”转向“非传统”,安全维护也将从原来的政府为主导的单一性的“管制”转向由多元社会主体参与的双向性的“治理”。①崔顺姬、余潇枫:《安全治理:非传统安全能力建设的新范式》,《世界经济与政治》,2012年第1期。“平安中国”的建设所需要的安全治理方式的转变,是安全治理从政府“主管”到“主导”,安全体制从部门“分块”到职能“整合”,安全行动从“垂直”控制到“平面”联动,安全行为体从“一国”承担到“多国”共治,而新的安全体制的建构则为安全治理的实现提供重要基础。
1.建构“大外交”体系。“外源性”非传统安全的挑战要求外交要从“小外交”走向“大外交”。因而面对多种非传统安全威胁,中国外交需要做出新的制度性调整,形成能有效应对非传统安全威胁的外交能力体系。目前中国除继续要重视气候外交、能源外交,要特别重视开展公共外交的研究与建设。公共外交具有全球化、社会化、网络化和战略化的世界趋势。有效地开展公共外交有助于减少外界对本国的猜忌和化解敌意,建构良好的国际环境,塑造良好的国家形象,增加良好的海外影响力与吸引力。面对日益增多的非传统安全威胁,中国主要依靠的是传统的外交体制和机制;对非政府的涉外活动是否该纳入公共外交仍存有疑虑;尽管我国在孔子学院、奥运会、世博会等上的公共外交上开始着力,但仍缺乏统筹与评估;我国的公共外交还缺乏统一规划,各部委协调尚不到位;尤其是我国公共外交的民间组织特别是民间智库较缺乏。随着中国的和平崛起,“致富的”、“开放的”中国形象已经在世界确立,“文化的”、“信仰的”中国形象也在维护中国国家利益与拓展中国国际参与中被人们提出,“和谐中国”、“平安中国”、“合作中国”等形象也在上升为国家形象而产生积极的影响。可见,公共外交有助于提升世界的中华文化认同、中华民族认同和中华价值认同,有助于消解种种“中国威胁论”而引发的非传统安全威胁的各类“认同危机”,有助于化解国际社会对中国走向不确定性的各种焦虑症,有助于中国主动调适自我与世界的关系以全方位地维护中国的国家安全。
2.建构“大戍边”体系。“双源性”非传统安全威胁的挑战要求中国建构新的“大戍边”体系。边疆即民族是中国陆疆地区的重要特征。诸多有着各自宗教信仰的少数民族居住于边疆,使得边疆的“安全场域”(地缘场域、利益场域和社会心理场域)极其复杂。中国的边疆既有交错复杂的地缘场域,14个周边国家的境况直接影响着边疆地区的稳定与安全;又有相互关联的利益场域,与周边国家的经济往来影响着双方的社会经济发展;还有着相互渗透的社会心理场域,跨境民族的普遍存在,使得我国的边疆安全表现出更多的跨国性、复合性、交互性多样性和异质性。国际的非传统安全问题与国内的非传统安全问题相互交叠而形成边疆地区特有的“双源性”非传统安全威胁,再加上传统安全问题与非传统安全问题的相互交织,使得边疆安全成为国家安全中最显现的部分,也是当今“平安中国”建设中绕不开的主题内容。这就需要重新审视以往的“戍边”体系和少数民族自治的法律与政策,建构切实有效的“大戍边”体系。
边疆地区的“大戍边”体系应该包括“屯垦戍边”、“屯市戍边”、“经济戍边”、“文化戍边”、“移民戍边”、“政治戍边”与“法治戍边”。“屯垦戍边”在中国历史上早已有之,生产建设兵团制度是当代中国“屯垦戍边”的主要特色。“屯市戍边”是“屯垦戍边”的当代发展,主要是通过边疆的城镇化建设以加强边疆地区的长治久安。“经济戍边”主要是为了发挥东部地区的发展优势,促进边疆地区资源的开发利用与保护。“文化戍边”主要是为了加强文化的交流与互动以促进民族之间的认同。“移民戍边”主要是为了优化边疆地区的人口分布。目前边疆人口的总体特征是“两多一少”,两多指单身多、老人多;一少指总人口呈不断下降趋势;与此同时,生计贫困带来人口的质量下降。加之中国陆疆人口密度相对稀少、并随海拔增高呈现出逐渐减少的趋势,因而鼓励移民,并依托口岸促使陆疆城镇化,是“移民戍边”的一条可行之路。“政治戍边”与“法治戍边”主要是为了强化边疆地区的国家认同。少数民族政策是我党一贯坚持的治边方针,但过多地强调民族的特殊性而忽视国家认同建设是以往边疆政策出现偏颇的重要方面。作为中华民族的一员或者说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分子,公民的权利义务是由法律规定的,任何民族都不能以民族的特殊性而轻视之。当然,汉族也要加强对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化、宗教的学习与认识,通过不同民族间的交融以促进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整合。
3.建构“大民防”体系。民防的简义是民众防护,即民众生命财产与生存环境的灾险防控与安全保护。交织型“多源性”非传统安全威胁的挑战要求中国建构“大民防”体系。非传统安全威胁与传统安全威胁相互交织、相互影响,并在一定条件下可能相互转化,如战争可能造成难民问题、环境破坏与污染问题等。与此相应,一些非传统安全问题也可能诱发传统安全领域的矛盾和冲突,如恐怖组织谋求获取核、生、化等高技术手段,就会涉及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问题。这些交织性的非传统安全威胁是“多源性”的,其产生的影响更多的与民众的生命、财产、环境与风险相关。当前多数西方发达国的民防体系具有防空、防战、防核、防灾、防毁、防恐、防暴、防乱等极具综合性的职责内容,其核心特征是国家立法、平战结合、军民兼容、跨域联动、社区行动。我国民防正逐步与国际民防接轨,从单一战备防空向防空防灾一体化,并积极参与应急管理与救援。但我国民防建设更多地停留在传统安全的理念与框架下,在安全维护上存在诸多的理念困境、法律困境、体制困境与队伍困境,难以全面有效应对常态化、复合化的非传统安全威胁的挑战。“大民防”安全治理体系的思路有①余潇枫、廖丹子:《“现代民防”:安全治理新建构》,《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2期。:制定作为安全治理最上位的“民防法”,建立“军地联动”和“国家与社会共治”的危机应对综合机制,组建特种救援队伍与半军事化民防队伍,建立国际民防合作机制等。我国当前民防建设应着力针对“大民防”体系建构中的一些关键、重大又明显不足的问题展开研究,如民防立法、军地联动、体制机制创新、军队的非战争军事行动、国防动员与应急动员、专业救援队伍建设、与国际民防接轨等,着力建构平战切实结合、军地有效联动、能融国防、人防、消防、技防于一体的“大民防”体系。
“平安中国”是时代发展的新主题、社会治理的新课题、也是民众所普遍关注的新议题。“平安中国”建设不仅仅是社会综治的重要内容,还是社会管理创新的重要方面;不仅仅是社会平衡发展的重要标志,还是改革开放深化的重要象征;不仅仅是社会理想构建的重要取向,还是社会核心价值的重要体现。可以说,“平安中国”建设既应是当下中国社会转型期所必需的一项全民参与的社会系统工程,也应是中国进一步融入世界并获得友好国家认同的前置性条件。21世纪的今天,“平安建设”之风已经吹遍中国大地,平安社区、平安家园、平安企业、平安城市、平安省份建设等不断深入人心。2011年的利比亚撤侨大行动以及中国海外公民与企业的保护,也使“平安中国”建设拓展到了世界的范围。在安全价值高于发展价值的今天,可以说平安是民生得以保障的标志,平安是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前提,平安是善好社会的象征与实现。总之,在我国全面落实“十二五”宏图的当下,“平安中国”建设应当成为中国社会转型的新价值取向,成为中国诸多体制建构决策的新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