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布哈林的道德理论及其意义初探*

2012-01-27王文东

中共南京市委党校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伦理学阶级道德

王文东

(中央民族大学党委宣传部 北京 100081)

马古拉·伊万诺维奇·布哈林(1888——1938)是前苏联共产党和共产国际的杰出理论家和政治家,列宁曾称他是布尔什维克“全党所喜欢的人物”、“党的最可贵和最大的理论家”[1]、“学识卓越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2]布哈林一生提出了一系列有价值的理论,不幸的是,1938年他被苏联军事法庭以背叛祖国等罪名处以死刑,直至1988年才获得昭雪平反。在蒙冤50多年的时间里,布哈林的伦理思想不仅不受苏联理论界的重视,甚至一度被作为道德虚无主义和“右”倾典型进行批判。1975年和1989年出版的《苏联伦理学辞典》中都没有介绍布哈林伦理思想的条目,我国国内也少有人研究。事实上,布哈林在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里,首次以唯物史观为基础阐述了马克思主义道德理论的许多重要观点,留下了极为宝贵的、值得研究的伦理学理论财富。

一、道德概念的总体性和一般性

运用马克思主义关于上层建筑结构的理论具体阐述和捍卫历史唯物主义道德理论,是布哈林道德理论的基本特色之一。布哈林认为,社会是“人们的集合体”,包括物质技术装备,社会不仅生产物质财富,也生产精神财富及观念并形成观念体系;社会的经济结构即人的劳动机构是社会的“现实的基础”。[3]“所谓‘上层建筑’,我们将理解为位于经济基础之上的任何形式的社会现象。”[4]布哈林专门研究论述了上层建筑的结构系统问题,提出在考察社会生活的其他方面时,“……我们面前出现各种社会现象的系列:社会的社会政治制度(它的国家政权结构,阶级、政党的组织等等);习惯、法和道德(社会规范,也就是人们的行为准则);科学与哲学、宗教、艺术、最后还有语言——人们的行为交际的工具。通常所有这些现象,除开社会的社会政治制度以外,统称‘精神文化’。”[5]可见,上层建筑系统包括三个序列,即社会政治制度;习惯、法和道德;科学、宗教、哲学等。这三个序列赋予道德概念以总体性和一般性。

第一个序列中的“国家政权是社会的社会政治构造的最鲜明的表现”,“国家是囊括全国并统治千百万人的最庞大的组织。它本身需要为数众多的公务员、官吏、士兵、军官、立法者、律师、部长、法官、统帅,等等,等等。”[6]社会政治构造不仅限于国家政权,还包括政党及其他组织:无论统治阶级或被压迫阶级,都有多种多样的组织和形形色色的联合方式。“社会政治上层建筑是由互相联系的各种要素组成的复合物。总的说来,它是由社会的阶级构成的,——而社会的阶级构造又以生产力即社会的技术装备为转移。它的一些要素直接以技术装备为转移(‘军事技术装备’),而另一些要素则既以社会的阶级性质(它的经济)又以上层建筑本身的‘技术装备’为转移(‘军队的编制’)。由此可见,它的一切要素都直接或间接以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为转移。”[7]

第二个序列是社会规范(行为准则),包括习惯、道德、法和一系列形形色色的其他规范(礼仪、礼节、典礼等等,还包括各种团体、组织、联合会的规章等等)。它们产生的原因是繁荣发达、极端复杂的社会中各种生活矛盾的增长,而最尖锐的社会矛盾即阶级矛盾要求最强有力的调节者不时地抑制这种矛盾,国家政权及其命令即所谓法的规范是社会阶级矛盾的调节者,它使社会中各集团存在下来并使社会具有相对稳定的性质。此外还存在其它调节人们之间的矛盾的规范,这些规范(行为准则)在人们头脑中生根,从内部起作用并被人们视为具有神圣不可侵犯的本性。人们“凭天良”来履行它们,而不是出于对强者的恐惧,道德准则就是如此。在商品市场社会中,道德准则被看成是永恒的、不可动摇的、神圣的,以某种内在的精神力量对每个正派人都有约束力,习惯、“祖先遗训”、礼仪、礼貌等也是如此,不过这些与阶级、集团、职业等有联系的准则是易变的。

第三个序列是科学、宗教、哲学等。科学有自己的技术装备、物的机构(仪器、图表、书籍、实验室、博物馆等)、人的机构(如科学性质的代表大会、讨论会、学术团体和其他组织及其出版物等)及观念体系,即经过整理的思想体系,也就是本来意义上的科学。宗教的实质则是信仰超自然力量、神灵,它是从崇拜(祭祀)祖先、氏族酋长、管理者、组织者开始的。“宗教的起源本身表明,它是作为生产关系和生产关系所有制的社会制度的反映而产生的。宗教是按照解释社会内部生活的样式来解释整个世界的。宗教产生以后的全部历史还证明,随着生产关系和政治关系的变化,宗教形式也在发生变化。”[8]哲学表现为关于最一般问题的思考,一切知识的概括,即“科学的科学”。艺术是把生活着的人的感情系统化,用形象或言词、音响、动作(如舞蹈),或其他某种手段(有时是“十分”物质的手段如建筑)来表达它们。

上层建筑包含社会精神文化,精神文化又可区分为社会意识形态和社会心理两部分。布哈林认为:“所谓社会意识形态,我们将理解为思想、感情或行为准则(规范)的体系。”[9]其中包括有社会规范(习惯、道德、法以及礼仪、礼节和各种团体、组织的规章等)、科学、宗教、哲学、艺术、语言和思维等等。“所谓社会心理,我们将理解为存在于一个社会、阶级、集团、职业等等中的不系统化的或不够系统化的感情、思想和情绪”,[10]包括了思想、感情、愿望、趣味、生活习惯、意向和念头、快乐与悲哀、不满与愤怒的情绪、模糊的希望与理想、满足感、走运感、倒霉感、对生活的忧虑、对未来的担心等。可见,道德与社会心理和意识形态有联系,心理层次的道德属前者,规范层次的道德属后者。社会心理和意识形态的区别仅仅在于系统化的程度,因此,社会心理也包含有道德的内容。

布哈林对上层建筑系统中的道德进行了总体性概括:“道德”从它的内在构造即从它的“结构”来看是复杂的,既包括观念和系统化的规范,也包括不明确的、不系统化的思想和感情。总之,道德属于上层建筑这个“最一般的概念”[11]的精神范畴。

二、道德内涵的理论阐释

“道德”在上层建筑结构系统中有着明确的内涵,布哈林提出“道德是一些有内在说服力的行为准则;而这些准则又是有着比较准确的配合的。”[12]布哈林是在同一意义上使用道德与伦理这两个词的,在一段关于伦理规范功能的论述里,布哈林认为“……伦理规范就是维护一个社会、一个阶级或一个职业集团等等所必需的行为准则。它们具有必要的、社会的、服务的意义。”然而,这种社会作用在拜物教的社会中得不到承认。相反,这些规范也就是说技术性的行为准则,被看成是一种“天职”,它好像某种外在的强制性的神圣力量凌驾于人们之上。“这种不可避免的伦理学拜物教,在资产阶级哲学天才伊·康德的‘绝对命令’学说中得到最好的表现。无产阶级对此则应采取截然不同的看法。无产阶级不可能是资本主义拜物教的鼓吹者。对于无产阶级说来,它的行为规范就象是做小凳子的细木工的那种技术规则。……在无产阶级那里,‘伦理学’逐渐变成共产主义所需要的简明易懂的技术性行为准则,因此,实质上不再成其为伦理学。因为伦理学的实质本身就在于这是具有拜物教外壳的规范。拜物教就是伦理学的实质。凡是这种拜物教消失的地方,伦理学也就消失。……无产阶级需要行为规范,而且是非常明确的行为规范,但根本不需要‘伦理学’,也就是说,不需要拜物教的酱油来给有益的食品调味。”[13]这段话曾被一些学者当作虚无主义的典型加以批判,实质上布哈林在这里认为伦理规范是维护一个社会、一个阶级或一个职业集团所必需的行为准则,他同时批评了资本主义世界的拜物教异常突出地表现在博学的教授们最爱谈论的所谓道德规范或“伦理学”领域内。由于资本主义世界是拜物教的社会,人的行为准则被看成是凌驾于人们之上的强制性的神圣力量。

布哈林从个人利益要服从整体利益的高度,论述了共产党人的行为准则必须要有不要偷窃的戒律的理由。他认为:“共产党人的准则是:不要偷窃,否则将成为坏蛋。这不是维护私有财产的规范,而是维护阶级的完整性,防止它‘堕落’、涣散,预防它误入歧途的手段,把来自无产阶级的人们引向完全不同的道路的手段。这是无产阶级的阶级的规范。”[14]这说明无产阶级的道德理论也需要伦理规范。布哈林不仅研究了道德定义,论述了伦理规范的功用和必要性,还阐述了道德的基本特征、道德的社会作用以及道德与社会经济、政治和物质存在的关系等问题。

首先,道德属于意识形态,包含社会心理的内容。社会意识形态“包括科学的内容(但不包括例如望远镜或是化学实验室内部的人的组织)、艺术的内容、全部习惯或道德规范等等现象。”[15]社会意识形态是科学、艺术、法和道德等等某种连贯的体系,而社会心理是科学、艺术、法和道德等不系统化的或不够系统化的感情、思想和情绪。“人们相互关系领域内的感情与愿望,趣味,思考方式,关于‘好’与‘坏’、‘公平’与‘不公平’、‘美’与‘丑’等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半自觉的’模糊概念;种种日常生活习惯与观点;有关社会生活进程的意向和念头,快乐或悲哀,不满和愤怒,渴望斗争或没有一线光明的绝望情绪,形形色色的评论和模糊的希望和理想;对现存秩序的批判与讽刺的思想,或认为‘在这个最美好的世界上一切都好极了’的知足常乐感;不走运、倒霉的感觉,对艰难日子的忧虑和过荒唐生活的意愿,对未来的幻想和期待以及对未来的担心,如此等等,不胜枚举。”[16]这里谈到的日常善恶观念和情感以及价值观、人生观等属于道德意识的社会心理,布哈林对道德范围的理解以及对道德现象所包含内容的理解,具体化了马克思主义的道德观。

其次,道德具有内在说服力、规范性。布哈林把道德与科学、艺术等意识形态作了比较:科学是对某种认识对象加以条理化概括的,相互联系、配合的系统化的思想。艺术是感觉、感情、形象的体系。道德是一些有内在说服力的、比较准确的配合的行为准则。布哈林准确地概括了道德的主要特征,认为行为规范不只是道德,还包括习惯、道德、法和礼仪等其他规范。道德这种行为准则是从人的内部起作用的,而不是出于对强者的恐惧。这是对注重道德内在性、自律性本质的正确阐释。

第三,道德的基础及其与经济关系的适应性。道德是社会关系的反映、是适应人们交往的需要而产生的,“人们自觉或不自觉地,归根到底总是从他们阶级地位所依据的实际关系中——从他们进行生产和交换的经济关系中,吸取自己的道德观念。”[17]这就是历史唯物主义关于经济关系决定道德的决定论原则,布哈林进一步阐释了这一思想。他认为,道德准则必然要和社会经济制度或多或少地相协调,如果占统治地位的一切习惯和道德跟它的经济结构发生尖锐矛盾,就会缺乏社会平衡的一项基本条件。道德准则指出了一个社会、或阶级或集团赖以存在的行为方针,是制约社会内部矛盾的平衡条件;如果占统治地位的习惯和道德长期跟它的基本结构即经济结构相抵触,那么这个社会就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布哈林以私有制社会为例,说明资本主义社会里资本家支配着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的法律和道德都是要维护资本家的财产的,所以其道德宣称偷窃不好,诚实守信等。如果这种道德约束在人们的头脑里没有扎下根来,资本主义社会就会迅速瓦解。“事实上,在一个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法、习惯、道德,总是和经济关系相适应的,它们在经济关系的基础上产生,随着经济关系而变化,而消逝。”[18]在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里,宗教神学把道德神圣化,道德准则的绝对崇拜者由此感到怕神谴而战栗不安,布哈林认为,神圣的道德准则貌似超凡入圣,却不难探到它们的世俗根源。以唯物主义的经济关系决定论原则为基础进行探讨,我们就会发现“道德意识是反映和表现这个社会的物质存在的。”“我们终将看到,它们‘归根到底’也是取决于生产力的发展。”[19]从根源上说,道德准则同阶级、集团、职业等有着密切的联系,由此说明道德准则不是永恒的、不可动摇的。

第四,道德心理是相应的社会经济关系及其联系的反映。布哈林运用经济关系决定道德的观点分析了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的道德心理。封建社会的经济基础是世袭的大土地不动产,经济联系是稳定静止的地主与农奴之间的联系,一切人被固定、安置在等级制体系中应处的地位上,人人都要安守本分。布哈林认为,封建的古俄罗斯的经济风格是等级制的,政治的风格也是等级制的,意识形态的风格也是一样,门第观念在一切方面都占支配地位,因此古代俄罗斯占统治地位的道德和习惯讲求封建忠心和贵族尊严、恪守祖先遗训、崇尚高贵风度和高贵门第的道德。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拜物教与门第原则结合在一起成为资本主义生活方式的核心,社会道德心理由此表现了资本主义精神。他引用德国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桑巴特的话说,资本主义精神的特征是对黄金的贪婪、厚颜无耻的冒险性,创造精神与筹算、审慎、冷静沉着结合于一身。在前资本主义社会,贵族的基本经济观念是过与等级相称的体面生活的观念,提供金钱是为了花销金钱。他们不善经营,没有正确的筹划,传统和成规占优势,生活步调缓慢,缺乏主动精神。取代贵族道德心理的资本家道德心理则建立在主动精神、毅力、速度、排斥成规惯例、合理地筹划与核算、热衷于积累等等的基础上。这说明道德心理的变革也是随着生产关系的彻底变革而来的。

第五,道德意识、道德心理在阶级社会里具有阶级性和共同性。马克思和恩格斯从历史唯物主义和批判流行于欧洲社会的基督教神学伦理学和资产阶级伦理学鼓吹超阶级的永恒道德论的需要出发,强调阶级社会道德的阶级性,认为各个阶级都有自己的道德。布哈林明确而详细地论述了道德的阶级性和共同性问题,他认为:“时代精神”、“国民精神”和“民族精神”是在每个特定时期存在着的某种占统治地位的思想、感情、情绪的潮流,既是社会所有各阶级都可能有的共同心理特征,也是统治阶级的心理特征;既具有共同性,也具有阶级性。如封建时代的地主和农民有着共同的心理特征:崇尚古风、因循守旧、讲求传统、崇拜权威、畏惧神灵、思想停滞、不喜欢一切新事物等;而封建贵族和受奴役的农民的保守性,也是封建社会发展阶段的“时代精神”。“‘从原则上’否认同一民族的不同阶级可能有一些共同特征,这不是马克思主义者的态度。”[20]在占统治地位的社会心理中也表现出仅仅为封建主所特有的,只是由于封建贵族的统治地位才传播开来的其他因素,因为占统治地位的社会心理就是统治阶级的心理。所以,阶级社会的社会心理又具有阶级性,如罗马帝国衰落时期出现的厌世求死的心理就是根源于统治阶级的寄生生活的没落阶级的心理。当对立阶级之间进行你死我活的斗争的时候,它们的情感、愿望、希望、期待、宿愿、幻想等心理的内容是迥然不同的,而对立阶级的阶级心理的形式又可能相当近似,都表现为异常的激情、急躁性、斗争狂热、英雄心理等。

三、布哈林道德理论的历史意义及局限性

布哈林在系统而通俗地解释历史唯物主义思想的基础上,以唯物辩证法为方法论,首次阐述了马克思主义关于上层建筑结构系统中的道德理论。其在苏俄马克思主义伦理思想发展史上的意义或贡献至少有两个方面:

第一,布哈林把道德看作是精神文化,看作是社会意识形态的内容之一,坚持并发展了马克思主义道德观。布哈林对上层建筑所作的解释比普列汉诺夫、斯大林的解释都要细致,虽然他的解释有背离马克思原意的地方,但在总体上要胜出斯大林的解释。20世纪20、30年代布哈林被指责为政治上“右”倾,他的许多理论观点遭到不公正的批判,但实际上,布哈林根据马克思有关上层建筑的论述,对道德进行了创造性的阐发,其对道德概念、内涵和特征的解释确有新颖之处。他的解释比较通俗,但视野非常广阔,例如把道德作为上层建筑构成序列的因素,从微观上较详细地探讨了其具体内涵,注意到上层建筑是由人、物和观念相结合的体系,三个系列之间有着密切的关联,并且他把人与物放置于重要的地位。布哈林还注意到上层建筑构成因素相互作用的复杂性,探讨了道德作为上层建筑系统中的因素对经济基础的积极反作用和经济基础的决定性作用。这种探讨为以后马克思主义学者深入研究道德作为上层建筑的结构因素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但是,布哈林在对作为上层建筑构成因素的道德作出解释时,逻辑上不严谨,其表述也不那么精辟。如把道德与社会心理乃至思维、语言等属于社会精神领域的特殊现象统统纳入上层建筑,有背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所表述的上层建筑思想的原意,表明他对马克思在运用上层建筑概念时其含义曾发生从思想观念到政治结构的转移变化没有关注。布哈林把社会政治制度以外的东西统称为“精神文化”亦是表述上的一大失误,因为他虽然提出了上层建筑是由物、人和观念结合而成的观点,并对各种活动形式进行了有益的探讨,但未能说明这些具体的、在一定历史阶段上才出现的上层建筑现象或形式与上层建筑这个最一般的概念的关系。

第二,布哈林以马克思主义关于经济决定论理论和阶级的观点为出发点,阐述了阶级心理、职业心理、集团心理等道德心理理论。20世纪初有俄国“马克思主义之父”之称的普列汉诺夫最早把道德与心理联系起来,提出社会心理是“一定时期、一定国家的一定社会阶级的主要情感和思想状况”,[21]“人们全部心理”是社会人的“一切习惯、道德、感觉、观点、意图和理想”,[22]社会心理是“特定时期的智慧和道德风习状态”。[23]不过普列汉诺夫没有加以详细论述道德心理,布哈林则把道德心理与阶级心理结合起来具体讨论,认为阶级心理建立在相应的阶级的生活条件的总和之上,而这些生活条件又决定于阶级在经济、政治、社会环境中的地位。

布哈林分别研究了土地贵族、资产阶级以及无产阶级、农民阶级和流氓无产阶级的阶级心理和道德意识。他认为,由于封建地主是寿终正寝的封建社会的首席代表,因而其阶级心理的突出特征是保守性和反动性,他们的富贵等级的生活习惯养成的道德意识,是沉湎于传统及对贵族门第和家族的特权、荣誉、功勋、劳绩、领地的崇拜以及对地位低下人们的蔑视态度。他们在通婚方面要求门当户对,只愿意与同等地位的人们交往。资产阶级的阶级心理比封建贵族阶级活跃得多,在它处于自己的发展阶段无产阶级革命并不直接威胁它的时候,也不像封建贵族阶级那样保守。资产阶级的阶级心理和道德生活准则是导源于竞争的个人主义和导源于经济核算的理性主义、建立在创业精神之上的自由主义。无产阶级具有对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和国家的憎恨和革命性,对私有财产的否定态度和旧事物的蔑视态度,有参加有组织的集体行动的习惯并与本阶级同志团结合作的心理,处理问题时有生产观点和建设观点等。农民阶级的阶级心理和道德意识则具有私有者的自私性,如对私有财产的留恋、个人主义的处事态度、对村子以外发生的一切不信任的孤独性和狭隘性。沦为乞丐、小偷等流氓无产阶级虽然在经济上受剥削、政治上受压迫,具有憎恨旧事物的态度,能够参加破坏,但无力从事任何建设和组织,他们无所顾忌,是为所欲为的个人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

布哈林还深刻洞见到:阶级社会里的职业心理、集团心理和职业道德既具有各自的职业特点和特殊性,也具有普遍的阶级特性。布哈林认为,不同类型的职业有不同的职业心理特征和职业道德准则,各类从业者都有自己职业特点的职业心理和职业道德。职业心理和职业道德的特征带有国际性,在极不相同的国家有相同的职业心理和职业道德。职业道德是维系职业集团统一性的纽带,医生、律师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小偷也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如不能出卖自己人就是得到非常严格遵守的小偷职业道德。在资产阶级中有金融资产阶级、商业资产阶级和工业资产阶级等不同的集团,都具有不同的集团心理。工人阶级中有普通工人和掌握高技能的工人贵族集团,他们各有自己的特殊利益和独特心理特征。掌握高技能的工人,一方面热爱自己的专业,另一方面则往往极力向上爬,沾染上资产阶级的臭味。这是职业心理、集团心理和职业道德的阶级特性的体现。这些观点无疑都是正确的,表现出布哈林对马克思主义伦理思想的独特认识。

布哈林的伦理思想也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第一,在论述经济关系决定道德的马克思主义道德观时,布哈林过分强调经济关系的决定作用,忽视了意识形态、上层建筑中其他因素(例如政治、法律、宗教、艺术等因素)与道德的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事实上,道德规范和道德心理意识的形成和发展是在经济和政治以及法律、宗教、艺术诸因素交互作用的过程中发生的。布哈林虽然也说过,生产力和经济关系决定道德是在归根到底的意义上说的,并努力揭示出意识形态与生产力之间的中间环节,如他在论述艺术这种意识形态时认为:艺术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特殊“风格”,即通过特殊形式表现的特殊性质。这些特殊形式(例如埃及艺术)与特殊的内容相适应,这种内容与一定的意识形态相适应,这种意识形态与一定的心理相适应,这种心理与一定的经济相适应,这种经济与生产力的一定阶段相适应。似乎有点简单化地直接从经济关系和生产力推论出艺术、道德等意识形态。布哈林在分析道德心理方面也有褊狭,例如在论述农民道德心理时,忽视了农民作为劳动者的纯朴性、真挚性和积极性等心理。第二,道德应该有一门科学来研究,但布哈林不愿意把这门科学称为伦理学。他从批判资产阶级伦理学出发,认为伦理学与拜物教有关联,康德的“绝对命令”学说是伦理学拜物教的最好表现,这种伦理学的实质就是拜物教。无产阶级需要行为规范,但不需要带有拜物教烟雾的伦理学,无产阶级所需要的行为规范象细木工做小板凳的技术规则简明易懂,是非常明确的行为规范。拜物教作为伦理学的实质会使许多人迷失道路,所以不需要它。布哈林明确肯定伦理规范的社会作用,并且认为无产阶级也需要行为规范,但是他没有明确指出无产阶级也需要自己的伦理学,没有把资产阶级的拜物教性质的伦理学与一般伦理学区分开来。他说无产阶级所需要的伦理学会变成简明易懂的技术性行为准则也是不确切的,因为伦理学作为道德规范的理论同技术性的操作规则是不相同的。可以说,布哈林伦理思想的局限性导致了他对道德科学的不重视,这或许也是导致他一度被视为道德虚无主义而受到批评的一个原因。

[1]列宁全集:第3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17.

[2]列宁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550.

[3][4][5][6][7][8][9][10][11][12][13][14][15][16][18][19][20][苏]布哈林.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中译本)[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149-167.243.169.171.174-175.195-196.243.283.242-243.244.281-282.180.243.244.179.178-179.248.

[1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102.

[21]普列汉诺夫哲学著作选集:第3卷[M].北京:三联书店,1962.272.

[22]普列汉诺夫哲学著作选集:第1卷[M].北京:三联书店,1962.175.

猜你喜欢

伦理学阶级道德
实践音乐教育哲学中的伦理学意蕴探析
头上的星空与心中的道德律
“纪念中国伦理学会成立40周年暨2020中国伦理学大会”在无锡召开
论马克思伦理学革命的三重意蕴
跟踪导练(五)(2)
道德是否必需?——《海狼》对道德虚无主义的思考
伦理批评与文学伦理学
还原真实
接爱与流变:《大堰河—我的保姆》
论周立波《暴风骤雨》中阶级伦理的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