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欧盟在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中的改革与发展

石 坚，潘 文

(1.中国人民大学 欧洲问题研究中心，北京 100872;2.荷兰莱顿大学 政治学院，莱顿 AK 2333)

2009年10月，希腊政府突然宣布其财政赤字和公共债务将分别占到其GDP的12.7%和113%，远远高于由《欧洲联盟条约》(Treaty on European Union，简称TEU)和《稳定与增长公约》(Stability and Growth Pact，简称SGP)为欧洲经济与货币联盟 (Economic and Monetary U-nion，简称EMU)所设定的财政赤字和公共债务不得超过GDP的3%和60%的底线①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Council Gives Notice to Greece to Correct Its Government Deficit by 2012，Setting Out a Timetable for Corrective Measures，”6501/10(Presse 30):Brussels，2010-02-16.，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首先在希腊爆发。为了避免希腊破产，2010年5月7日，欧元区的国家领导人和政府首脑批准了对希腊1100亿欧元的援助方案②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Statement of the Heads of State or Government of the Euro Area，”Brussels，2010-05-07.。之后，欧盟经济与财政部长理事会 (Ecofin Council)于2010年12月7日和2011年5月17日相继批准了对爱尔兰850亿欧元③Consilium Highlights，“Financial Support for Ireland Finalized，”［2010-12-07］(2011-08-11)http://www.consilium.europa.eu/showFocus.aspx·id=1＆focusId=545＆lang=EN.和对葡萄牙780亿欧元的援助方案④Consilium Highlights，“Financial Assistance to Portugal，”［2011-05-17］(2011-08-10)http://www.consilium.europa.eu/homepage/showfocus.aspx·lang=en＆focusID=68330.。随后在2011年7月21日的欧盟特别峰会中，欧元区国家领导人和政府首脑及欧盟机构达成了对希腊提供总额为1090亿欧元的第二轮援助协议⑤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Statement by the Heads of State or Government of the Euro Area and EU Institutions，”Brussels，2011-07-21.。以上事实表明，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形势不容乐观，继葡萄牙之后，人们担心西班牙和意大利或将成为下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然而，面对金融与经济挑战，欧盟并未坐以待毙，正积极行动起来，采取了一系列有效措施并建立起了金融援助新机制。本文评述欧盟在应对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中的新发展，包括为建立起永久性救助机制而对《里斯本条约》进行的修改，进而展望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双重影响:一方面主权债务危机对欧盟和欧元区的稳定和发展造成了负面冲击，另一方面危机也促使欧盟、欧元区及其成员国加强经济治理，并进行必要的制度改革，这实际上也为欧盟及其成员国的进一步发展带来了机遇。

一、建立金融救助机制:欧洲稳定机制

为了对主权债务危机中的欧元区成员国提供及时救助，确保欧元区金融稳定，在解决了对希腊的最终援助方案后，欧盟迅速成立了欧洲稳定机制 (European Stabilization Mechanism，简称ESM)。ESM由两部份组成:一是总额达4400亿欧元的欧洲金融稳定基金 (European Financial Stability Facility，简称EFSF)，该基金在欧元区各成员国达成的政府间协议基础上，借助“特别用途工具”(Special Purpose Vehicle)，由欧元区成员国以协调方式按比例提供，将在三年后到期;二是总额为600亿欧元的欧洲金融稳定机制(European Financial Stabilization Mechanism，简称EFSM)，该笔资金以《里斯本条约》中相关条款为基础①参见ex Article 100.2 TEC;Article 100.2 Treaty of Lisbon;Article 122.2 TFEU.，由欧盟委员会以欧盟的名义从资本市场或从金融机构筹集②Europa，“The European Stabilization Mechanism，”MEMO/10/173:Brussels，2010-05-10.。通过EFSF和EFSM，欧盟提供的资金总额达到5000亿欧元。此外，IMF也将参与提供金融援助，提供的贷款数额为欧盟的一半，即2500亿欧元。因此，ESM救助机制的实际资金可高达7500亿欧元③EFSF Official Website，“The European Financial Stability Facility(EFSF)-FAQ，”［2010-06-07］(2011-08-11) http://www.efsf.europa.eu/attachments/faq_en.pdf.。

EFSF的性质是一个由欧元区国家所有的、在卢森堡注册的有限责任公司，需按有关规定缴税，其任务是在必要情况下从市场上筹集资金向欧元区成员国提供借贷，从而保障欧元区的金融稳定。EFSF能发行至多4400亿欧元的债券，欧元区各成员国根据其在欧洲央行缴纳的资本份额按比例对其进行担保④其中担保额度 (出资份额)最高的是德国，为11939007亿欧元，其次是法国和意大利，分别为8965745亿欧元和7878472亿欧元。爱沙尼亚于2011年1月1日正式加入EMU，成为欧元区第17位成员国。不过到目前 (2011年8月)，爱沙尼亚还未加入EFSF。欧元区16国各国的具体担保数额参见“The European Financial Stability Facility (EFSF)–FAQ，”http://www.efsf.europa.eu/attachments/faq_en.pdf.。EFSF的借贷程序如下:首先，由需要援助的成员国提出申请，并与欧盟委员会和IMF协商制定金融援助和成员国改革计划;然后提交欧元区财政部长理事会，对贷款额度、利率、期限、分期贷款期数等进行审核和确定;最后经由理事会全体一致批准通过后，由申请国与欧盟委员会签订备忘录。EFSF的金融援助条件是成员国必须实施相关的经济与金融改革计划，如果成员国在中途未能达到改革计划的条件，借贷将被中断，直至达成新的备忘录。一般情况下，在成员国提出申请后，需三到四周时间拟好针对该国的援助和改革计划，在欧元区财政部长理事们批准该计划后，几个工作日内就可以筹集到必要资金并发放贷款⑤European Central Bank，“ECB Financial Stability Review December 2010，”Frankfurt am Main，2010-11-19.。

EFSF和EFSM二者并不冲突，可以同时从市场上募集资金，这两个机制的紧密协调运作在财政部长们达成共识后由各国自身的计划决定。EFSF和EFSM的区别在于:第一，资金的筹集机构和担保者不同，EFSF通过EFSF这个注册公司借助德国债务管理局 (DMO)发行债券，从市场上筹集资金，由欧元区成员国担保。而EFSM的资金则通过欧盟委员会筹集，由欧盟的财政预算做担保;第二，EFSF的募资没有币种限制，不过其中的大部分应该是欧元，而EFSM的资金筹集仅仅限于欧元;第三，EFSF只对欧元区成员国提供借贷，而EFSM支持的对象则是所有的欧盟成员国⑥EFSF Official Website，“The European Financial Stability Facility(EFSF)-FAQ，”［2010-06-07］(2011-08-11) http://www.efsf.europa.eu/attachments/faq_en.pdf.。此外，EFSM从2010年5月10日起正式运作，而EFSF从2010年8月4日起开始全面运作⑦European Central Bank，“ECB Financial Stability Review December 2010，”Frankfurt am Main，2010-11-19，p.122.。

ESM这一新机制在随后应对爱尔兰和葡萄牙的主权债务危机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对爱尔兰850亿欧元的金融援助中，除去爱尔兰自筹的175亿欧元以及英国、瑞典和丹麦提供的总计48亿欧元的双边贷款，欧盟和IMF联合援助机制ESM(EFSF+EFSM+IMF)提供的数额为627亿欧元⑧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3054th Council Meeting Economic and Financial Affairs，”Press Release，17447/ 10，Presse 333，PR CO 44:Brussels，2010-12-07，p.9.。在对葡萄牙780亿欧元的金融援助中，EFSF、EFSM和IMF各提供260亿欧元①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3088th Council Meeting Economic and Financial Affairs，”Press Release，10191/ 11:Presse 131，PR CO 28，Brussels，2011-07-21，p.15.。在对希腊总额1090亿欧元的第二轮救助中，EFSF将是欧盟提供援助的融资工具，对希腊的贷款年期将由7.5年延长至15年－30年，贷款利率降至3.5%，该贷款期限和利率也适用于先前EFSF对爱尔兰和葡萄牙的援助，并且此轮援助首次引入了私人投资，约占370亿欧元②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Statement by the Heads of State or Government of the Euro Area and EU Institutions，”Brussels，2011-07-21，p.2.。需要指出的是，ESM在实际操作中愈具灵活性。之前EFSF援助机制规定，只有当成员国不能在可接受利率范围内从市场上筹集资金时，才能向EFSF提出借贷，而2011年7月21日的特别峰会决定EFSF的援助对象将扩大到实施“预防方案”的成员国。换言之，EFSF性质已从一个事后救助工具发展成为事先预防与事后救助并举的一个机制。此次峰会还赋予了EFSF更多的灵活性:EFSF通过向成员国政府提供贷款这一渠道将具有对成员国金融机构资产重组的功能，并且在特殊的金融市场情势下EFSF将被用于干预次级市场以维护金融稳定③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Statement by the Heads of State or Government of the Euro Area and EU Institutions，”Brussels，2011-07-21，p.3.。由此，欧盟的金融救助机制在实践探索中逐步发展。

二、计划建立永久性ESM和修订《里斯本条约》

前述ESM是临时性的，将在2013年6月30日到期，并且在救助爱尔兰和葡萄牙之后，若还需救助多个国家，ESM的资金将会捉襟见肘，因此有必要建立一个能为欧元区成员国提供及时援助的永久性机制。2010年11月28日，欧元集团同意建立一个永久性的金融稳定机制:European Stability Mechanism(ESM)。该永久性稳定机制与当前临时性稳定机制相似，但亦有所扩展，主要包括:第一，其资金援助基于当前EFSF的原则;第二，私人行业参与借贷视具体情况而定，但与IMF的规则完全一致;第三，区别资金的流动性问题和债务偿付能力问题，区分依据是欧盟委员会和IMF偕同欧洲央行对债务可持续性作出的分析;最后，为了债权人和债务国之间的协商过程更加便利，从2013年6月开始，欧元区各成员国政府发行的所有新债券将包括统一的标准化集体行动条款。在解决主权债务问题中引入私人投资是ESM的新尝试和新发展，不过在2013年新机制运行之前，不会实行该方案④Olli Rehn，“Next Steps for Securing Financial Stability in Europe.Speech/10/701，Conference Organized by the Association for Financial Markets in Europe，”Brussels，2010-11-30.。

为推进永久性救助机制的建立，在2010年12月16－17日的欧洲理事会峰会中，欧盟领导人同意对《里斯本条约》进行“有限修改”，在《欧洲联盟运作条约》(Treaty on the Functioning of the European Union，简称 TFEU)已有的第136(1)、(2)条之后加入新的第136(3)条:“若稳定机制对于维护整个欧元区的稳定必不可少，那么货币是欧元的成员国将行动起来建立起一个稳定机制。在该稳定机制下提供的任何所需金融援助都将附有严格的条件。”⑤European Council，“16-17 December 2010 Conclusions.EUCO 30/1/10，REV 1，”Brussels，2011-01-25，p.6.该条约修改根据的是TEU第48(6)条规定的简化修改程序⑥European Council，“16-17 December 2010 Conclusions.EUCO 30/1/10，REV 1，”Brussels，2011-01-25，p.5.。新条约定于2013年1月1日起生效，因而各成员国应根据各自宪法的要求在2012年底之前完成通过对该条约修改的决议⑦European Council，“16-17 December 2010 Conclusions.EUCO 30/1/10，REV 1，”Brussels，2011-01-25，p.1.。2011年3月24－25日，欧洲理事会春季峰会通过了建立永久性ESM的决议⑧European Council，“24/25 March 2011 Conclusions.EUCO 10/11，REV 1，”Brussels，2011-03-25，p.6.，2011年7月11日，欧元区财政部长们签署了建立永久性ESM的条约，从而对《里斯本条约》的修改正式进入国家层面的批准程序⑨European Commission，“Treaty Establishing the European Stability Mechanism(ESM)Signed，”［2011-07-11］(2011-08-11)http://ec.europa.eu/economy_finance/articles/sinancial_operations/2011-07-11－esm－treaty_en.htm.。在此之前，欧盟条约中没有任何条款提供任何一个合适的机制来有效地应对成员国严峻的主权债务危机和欧元区可能的潜在危机，而现在对TFEU第136条的修改及永久性ESM的建立，将对困难中的欧元区成员国提供更加及时帮助，这无疑弥补了欧洲一体化工程中的重大缺陷和盲点，从而也有利于推动欧盟与EMU更好地向前发展。

三、加强对成员国的财政监督，“欧洲学期”政策协调机制运行

欧元区集体性主权债务危机直接源于成员国过高的财政赤字和政府债务。2009年，除卢森堡和芬兰外，其余欧元区各国的赤字率都在SGP规定的GDP的3%之上;同年，欧元区成员国中的意大利、比利时、法国、葡萄牙和德国的政府负债率分别高达115.8%、96.7%、77.6%、76.8%和73.2%①European Central Bank，“Statistics Pocket Book June 2010”，Frankfurt am Main，2010-06-09，pp.45-46.。这表明必须加强对成员国的财政监督。为此，欧盟建立起了“欧洲学期”政策协调机制，该机制从2011年1月1日起实施。如图1所示，在这个新的监测机制下，每年的3月，欧洲理事会在欧盟委员会提交的报告基础上，将确定欧盟经济面临的主要挑战，并就此给出战略性政策建议。4月，结合欧洲理事会提出的政策建议，成员国制定出展现其中期财政预算方案的《稳定与趋同计划》(Stability and Convergence Programme，简称SCP)和体现各自在就业和社会融合等方面的政策行动的《国家改革计划》 (National Reform Programme，简称NRP)。各成员国的SCP和NRP同时在4月份发布，并提交欧盟委员会评估。每年的6月和7月，在成员国4月提交的SCP和NRP的基础上，欧洲理事会和欧盟部长理事会将在成员国最终确定下一年的财政预算之前提出政策建议②Consilium Highlights，“The European Semester-For a More Robust Economy，”［2010-09-07］ (2011-08-11)http://www.consilium.europa.eu/homepage/showfocus.aspx·lang=en＆focusID=66743.。

图1 “欧洲学期”政策协调机制

为了增强政策建议的“国家属性”，成员国政府在向议会提交财政预算草案时应包括理事会与欧盟委员会提出的政策建议，并对这些建议是如何整合到预算方案中作出解释③Report of the Task Force to the European Council，“Strengthening Economic Governance in the EU，”Brussels，2010-10-21.。换言之，从2011年起，成员国的财政预算方案和改革计划不再自己说了算，而是要提交给欧盟相关机构审议。尽管预算的最终决定权仍掌握在各国议会手中，但“欧洲学期”的实施能让欧盟了解成员国的财政状况，及早发现可能存在的问题并督促相关国家进行纠正。“欧洲学期”的财政监督举措很大程度上“闯入”了成员国内部机构的相关权限领域，本质上有助于加强超国家层面的“控制机制”。该举措也被认为是欧盟经济治理结构的一次重大改进①Europa，“Statement by Commissioner for Economic and Monetary Affairs Olli Rehn on the Endorsement of the‘European Semester’by the EU Council”，MEMO/10/394:Brussels，2010-09-07.。

不难看出，“欧洲学期”实际上把监督财政预算、降低财政赤字与发展社会经济有机地联系了起来。按照图1进程，2011年3月24-25日，欧洲理事会春季峰会确定了“欧洲学期”机制下2011年欧盟的首要问题:整顿财政和实施结构性改革。会议要求欧盟所有的成员国必须把该首要问题转化为具体方案体现在各自的NRPs和SCPs中，而欧盟委员会将在2011年6月的欧洲理事会批准之前对各国的NRPs和SCPs给出具体建议。2011年7月12日，欧盟部长理事会在欧洲理事会6月通过了的评估建议的基础上，对第一期的“欧洲学期”进行了总结，同时附上了对各成员国2011-2012年经济、就业和财政预算政策的具体建议②此附录包括对除德国和意大利之外其余25个成员国单个的评估与具体建议。参见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Conclusion of the First European Semester，”12748/11，Presse 235，Brussels，2011-07-12.。比如，以就业政策为例，欧盟评估指出法国目前的就业保护立法仍然过于严厉，经济解雇的条件受制于法律的不确定性，因而建议法国应针对劳动力市场的分割状况，选择性地重新审视就业保护立法的各个方面，提高人力资本及其向上流动性，以确保任何最低工资的增长都是有助于创造就业机会的③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Council Recommendation on the National Reform Programme 2011 of France and Delivering a Council Opinion on the Updated Stability Programme of France，”2011-2014.11405/11:Brussels，2011-06-20，p.7.;对于塞浦路斯的就业政策，欧盟评估认为塞浦路斯对自身就业发展的“瓶颈”认识清楚，例如该国的劳动力参与水平高于整个欧盟的平均水平，但劳动力市场中的性别不平衡问题突出，并且该国提交的NRP就此提出了多种解决方案，比如从2012－2013年至往后将建立起一系列新型的针对中学毕业后人群的职业教育培训机构，并同时发展新学徒制度。欧盟对此的建议认为塞浦路斯应通

过提升激励机制和扩大低技术工人、妇女和老年工人获得职业教育和培训的渠道，从而提高职业教育培训机构的效率④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Council Recommendation on the National Reform Programme 2011 for Cyprus and Delivering a Council Opinion on the Updated Stability Programme of Cyprus”，2011-2014.11384/2/11 REV 2(el，en)，Brussels，2011-07-01，p.9.。这表明“欧洲学期”这个新机制正在有效运作中，而实现经济发展和提高就业率是推动解决债务危机的根本途径，因而也是各国政策的重点。

四、加强金融监管，成立欧洲系统风险委员会和欧洲金融监管体系

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暴露出欧盟经济与金融监管框架的零散和不系统，欧盟意识到需建立一个覆盖整个欧洲范围的有效机制来评估和防范潜在的金融风险⑤Commission of the European Communities，“Proposal for a Regulation of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and of the Council on Community Macro-Prudential Oversight of the Financial System and Establishing a European Systemic Risk Board”，COM (2009)499 final 2009/0140(COD)，Brussels，2009-09-23，p.2.。在此后的希腊主权债务危机中，鉴于金融市场的动荡对欧元区和欧盟稳定发展的冲击，加强对欧洲金融体系的监管也变得更加紧迫。2010年11月17日，欧盟经济与财政部长理事会通过了建立欧洲系统风险委员会(European Systemic Risk Board，简称ESRB)和欧洲金融监管体系 (European System of Financial Supervisors，简称ESFS)的决议:《金融监管:理事会通过法律文本建立欧洲系统风险委员会及三个新的监管局》。ESRB和ESFS从2011年1月1日起实施⑥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Financial Supervision:Council Adopts Legal Texts Establishing the European Systemic Risk Board and Three New Supervisory Authoritids”，16452/10，Presse 303.Brussels，2010-11-17，p.3.。

ESRB是一个全新的独立的欧洲机构，依据《欧共体条约》第95条建立⑦Commission of the European Communities，“Proposal for a Regulation of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and of the Council on Community Macro-Prudential Oversight of the Financial System and Establishing a European Systemic Risk Board”，COM (2009)499 final 2009/0140(COD)，Brussels，2009-09-23，p.2;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Financial Supervision: Council Adopts Legal Texts Establishing the European Systemic Risk Board and Three New Supervisory Authoritids”，16452/10，Presse 303.Brussels，2010-11-17，p.2.，负责对欧盟内的金融体系进行宏观审慎监管，其职能是监控和评估危害欧洲金融体系稳定发展的潜在威胁，在必要时发布风险预警和提出补救方案，并对补救方案的执行情况进行监督，目的在于帮助欧盟内部市场的顺利运作和确保金融部门对经济增长作出可持续性贡献①Commission of the European Communities，“Proposal for a Regulation of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and of the Council on Community Macro-Prudential Oversight of the Financial System and Establishing a European Systemic Risk Board”，COM (2009)499 final 2009/0140(COD)，Brussels，2009-09-23，p.2;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Financial Supervision: Council Adopts Legal Texts Establishing the European Systemic Risk Board and Three New Supervisory Authoritids”，16452/10，Presse 303.Brussels，2010-11-17，p.2.。鉴于其任务的广度和敏感性，ESRB不具有法人资格。ESRB由三个机构组成: (1)总董事会 (a General Board);(2)督导委员会 (a Steering Committee);(3)秘书处 (a Secretariat)。ESRB总董事会设主席一职，任期五年，可连任。相比较，ESFS主要负责对单个的金融机构进行监管，即:微观审慎监管，由各成员国的金融监管当局和三个新的欧洲监管局(European Supervisory Authority，简称 ESA)组成。三个新的 ESAs:欧洲银行业管理局(EBA)、欧洲保险与职业养老金局 (EIOPA)、欧洲证券与市场局(ESMA)分别取代欧盟层面已有的三个监管委员会 (CEBS、CEIOPS和CESR)②在2011年1月1日前，欧洲的金融服务部门在欧盟层面由三个有咨询权的委员会监管:欧洲银行监管委员会(the Committee of European Banking Supervisors(CEBS));欧洲保险与职业养老金监督委员会 (the Committee of European Insurance and Occupational Pensions Supervisors(CEIOPS));欧洲证劵监管委员会 (the Committee of European Securities Regulators(CESR))。，在欧盟法中具有法律人格。三大ESAs由所有成员国监管当局的高级代表组成，实行常任主席制度，与各成员国自身的监管机制并行协调发展。成员国自身的监管当局仍然负责对单个企业的日常监管，同时成立了一个联合委员会确保ESAs与ESRB之间的合作与信息共享协调。ESAs的职责在于确保不同成员国的监管机构统一实施同一套规则并保证监督措施的持续性和连贯性。ESRB总董事会主席统筹主持这三个监管局，并对外代表 ESRB。ESRB的日常运作由ECB负责。在第一个五年里，ESRB的主席由ECB行长担任。

欧盟金融监管的新框架要求宏观审慎监管和微观审慎监管的相互配合与合作。一方面，ESRB需要及时的微观层面的数据;另一方面，各国的监管当局也会从ESRB对宏观审慎监管环境全局性的洞察中获益。同时三个新监管局会对ESRB提出的建议作出回应，并且通过它们的权力确保成员国监管当局及时地对建议作出跟进。金融监管新机制的成立，进一步完善了欧盟管理制度，覆盖整个欧盟范围的金融监管体系正在逐渐成型。

五、欧盟改革发展的前景展望

上述新机制的建立表明，针对欧元区成员国主权债务危机中暴露出的各种问题，欧盟采取了积极应对措施，并且这些问题很大程度上也确立了欧盟和EMU今后改革和发展的方向:欧盟将在已有机制的基础上，继续进一步增强经济治理，提高金融监管，推进成员国的财政和经济改革，其中实现经济增长和提高就业率是重点。

第一，经济治理将进一步增强，特别是加大对成员国的财政监督。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直接根源于成员国高额的财政赤字和公共债务，因而规范成员国财政纪律，加大财政监督是欧盟今后的工作重点之一。2010年3月25-26日的欧洲理事会峰会成立了一个特别工作组，专门研究如何规范成员国的财政纪律，并在2010年10月提交了《增强欧盟经济治理——特别工作组向欧洲理事会的报告》，提出了五方面的建议:(1)加强财政纪律，特别要加强SGP的执行力度;(2)扩大经济监管至宏观失衡和竞争力方面;(3)深化和扩大政策协调;(4)健全危机管理框架; (5)加强机构建设和实现在既定规则基础之上的更高效的决策。这五方面是欧盟今后经济治理努力的方向，其中深化和扩大政策协调的“欧洲学期”已于2011年1月1日起实施。需要指出的是，该报告中的许多建议需要在欧盟委员会提案的基础上通过二级立法来实施，目的是实现欧盟和欧元区经济治理的一次“量子式飞跃”(quantum leap)。此后，2011年3月24-25日的欧洲理事会峰会通过了“升级版欧元公约”(The Euro Plus Pact)，提出了四个指导性方针，特别突出了在借助现有工具的基础上 (比如:欧洲2020、“欧洲学期”、综合指导方针、SGP、新的宏观经济监管框架)探索和发展新机制以进一步增强欧盟的经济治理，提升竞争力、促进就业、增强公共财政的可持续性与加强金融稳定。可以预见，实现合理的财政赤字水平是欧盟及成员国近期的首要任务之一。特别工作组提出的在五个领域的建议和“升级版欧元公约”设定的目标，确立了今后欧盟加强经济治理的改革方向和领域，欧盟将在利用好已有监督机制的同时努力探索在现行法律框架下欧盟二级立法所能提供的最大可能性，这也预示着成员国将会陆续制定出台具体方案，以执行和实现欧盟增强经济治理的方针和目标。

第二，对欧洲内部金融体系监管的力度加大，各金融监管机构的协调和合作将进一步增强。ESRB和ESFS的正式运行有助于欧盟宏观审慎监管和成员国微观审慎监管的互动和配合，从而将更为有效地预防金融体系内风险。在爱尔兰主权债务危机中，爱尔兰的银行业是主要问题。欧盟曾在2010年7月组织了一次大范围的对欧盟银行业的宏观压力测试。结果，在接受测试的91家欧洲银行中，仅7家在希腊和西班牙的银行未能通过测试，而爱尔兰全部主要的银行均在测试中过关①Committee of European Banking Supervisors:“CEBS’s Press Release on the Results of the 2010 EU-Wide Stress Testing Exercise，”London，2010-07-23;BBC News， “Angela Merkel in Eurozone Permanent Bail-out Vow.”http://www.bbc.co.uk/news/business-11836514，［2010-11-25］(2011-08-11).。爱尔兰债务危机爆发后，先前这一银行压力测试的质量和结果遭到了广泛的质疑。欧盟今年将再次对欧洲银行业进行压力测试，这次测试将在吸取2010年测试经验的基础上更加严格、更为全面，并且在2011年新金融监管机制运行后，对银行业的宏观压力测试由EBA和成员国监管机构紧密合作展开，测试质量将更有保障，同时EBA和ESRB的参与将增强欧盟机构的整体协调性②European Central Bank，ECB Financial Stability Review December 2010，Frankfurt am Main，2010-11-19，pp.123-124.。2011年3月24-25日的欧洲理事会峰会也表示严格的银行压力测试也将常态化③European Council，24/25 March 2011 Conclusions.EUCO 10/11，REV 1，Brussels，2011-03-25，p.19.。2011年7月15日，EBA公布了2011年对欧盟21国90家银行进行压力测试的结果，共有8家不及格④European Banking Authority，“Results of the 2011 EU-wide Stress Test，”London.。此次测试由EBA与各成员国监管机构、ESRB、ECB和欧盟委员会共同合作完成，也是评估正在由ESFS塑造的金融体系的应变能力的一部分，与EIOPA的压力测试同时进行⑤European Banking Authority，“EU-wide Stress Testing 2011 Questions and Answers，”［2010-11-25］(2011-08-11) http://www.eba.europa.eu/EU-wide-stress-testing/2011/Questions-and-Answers.aspx.。可以预见，欧盟对金融风险监管的力度将会大大提高，而新的金融监管体系也对各机构的有效配合提出了更高要求。ESRB和ESFS将在实践中接受检验并进一步发展。

第三，成员国的改革势在必行。鉴于高额的财政赤字和不可持续的公共债务，各国必须进行改革，并且欧盟提供金融援助的条件是成员国必须实行严格的财政政策和对国内经济进行结构性改革。由此，希腊、爱尔兰和葡萄牙进行了空前的大规模改革。需要指出的是，2008年金融危机引起了全球经济的普遍衰退，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发生正处于欧盟各国努力从经济衰退状况中恢复的进程里。因而，成员国一方面必须进行结构性改革，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增长。另一方面必须进行财政改革，努力把财政赤字和公共债务降到SGP规定的占GDP的3%和60%的限度内。当然，政府为削减财政赤字而推行的紧缩政策不可避免地会对现行高成本的福利制度进行改革，对此欧洲不时出现了大范围的工人罢工，这考验着国家领导人和执政党的执政与改革能力，由此欧洲政坛上也可能会出现多起由债务危机引发的政府更迭。比如2011年3月23日，由于提交议会的财政紧缩计划未获通过，葡萄牙总理苏格拉底宣布辞职就是一例。这表明了政治与经济间的互动和影响，也对当政的政策制定者们提出了要求:必须尽可能地找到维护社会稳定和推行政策改革的最大限度平衡点。可见，稳定、改革和发展已是欧盟及其成员国近期的关键词。

当然，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发展演变还与全球经济金融形势密切相关，发达国家中的美国和日本也债台高筑，在此背景下，世界经济复苏的前景并不明朗。因而鉴于不确定的外部因素和主权债务危机对欧盟和EMU的潜在冲击，认为这次欧洲债务危机风暴可能会导致EMU实质性解体，重新启用成员国货币的观点也并非完全没有根据①例如，美国总统奥巴马的特别经济顾问保罗·沃尔克 (Paul Volcker)曾发出警告:“你们面临着一个重大问题:欧元区可能会解体。”沃尔克认为:欧元区所制定的经济政策和财政政策的规则在一些国家仍然没有得到认同和执行，因此欧元区存在着解体的风险。参见Simon Clark，“Volcker Says Debt Crisis Threatens Euro‘Disintegration’.”Bloomberg News. http://www. bloomberg. com/news/2010-05-13/volcker-says-euro-s-disintegration-is-potential-consequence-of-debt-crisis.html.。然而，如果欧元区解体，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不仅将会使60年来建立统一欧洲的政治努力毁于一旦，并且放弃欧元将会造成无法预计的经济和金融骚乱②Marcus Walker and Brian Blackstone，“Europe’s Crisis Widens，”The Wall Street Journal，［2010-11-30］(2011-08-11)http://online.wsj.com/article/SB10001424052748703994904575647073671547454.html.。若把某一债务危机成员国推出欧元区，那么市场传导反应将直指下一个国家;若债台高筑的国家谈及退出，将发生大规模的资本逃离，该国经济将会崩溃③Charles Grant.“The Next Five Years of the Euro Crisis:Three Key Questions，”CER Bulletin，Issue 75，DecemberDecember 2010/January 2011，［2010-11-28］(2011-08-11)http://www.cer.org.uk/articles/75_grant.html.。因而，无论主权债务危机形势如何严峻，欧盟的政治领袖们会尽其所能地采取挽救措施，以改革求发展是欧盟及其成员国的必然趋势。

结语

欧盟一系列的新发展表明，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具有双重性:一方面带来困难和挑战;另一方面也是改革和发展的契机。为了解决和化解主权债务危机带来的问题和风险，欧盟及其成员国必须进行改革。展望欧洲一体化工程的前景，增强经济治理 (特别是规范财政纪律)、加强金融监管并推动成员国经济财政改革是欧盟和EMU及其成员国近期努力的方向，其中实现经济增长与增加就业是重点。如果说20世纪90年代是构建EMU的年代，21世纪头十年是把EMU变成现实的年代，那么现在正是对EMU进行实质性改革的年代④Charles Grant.“The Next Five Years of the Euro Crisis:Three Key Qwestions”，CER Bulletin，Issue 75，December 2010/January 2011http://www.cer.org.uk/articles/75_grant.html.。其改革的深度取决于决策者们的主动性和现有条件下欧盟能接受变革的最大可能性。随着各种方案的实施和新机制的建立，欧盟经济一体化正向纵深发展，同时也为我们提供了可借鉴经验。在经济发展相互依存性加深的今天，关注欧盟的同时也是在关注我们自身发展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