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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的新娘

2012-01-01祝长青

民间文学 2012年2期

  一、天上掉下来的儿子
  
  包旭和文晓今天结婚,包文两家联席宴请双方来宾。即将开宴,婚礼执事来叫包旭,说外面有人找。文晓好奇,也跟着出来。刚到门外,一位老太太和一个男孩迎上来,先定定地看了文晓一眼,又转向包旭问道:“是包旭包先生吧?”
  包旭说:“是啊,您是……”老太顿时老泪纵横,将男孩拉到包旭面前说:“总算找到你了!他叫小虎。小虎,快叫爸!”包旭大吃一惊,心想这人神经病啊?我刚结婚,哪来这么大的儿子?就一脸愠怒地说:“瞎扯什么,要喜钱的吧?”说着就要掏钱。老太太一把按住他的手,说:“我可没骗你,这是真的!”
  此刻,站在一旁的文晓神情怪异,吃惊中还莫名其妙地掺杂着一丝兴奋,让围观的人都感到不解。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文晓脸一红,狠狠地瞪了包旭一眼,跑到大厅里去了。包旭的爸爸老包闻讯赶来,拉开老太太,和颜悦色地问道:“老人家,您有事跟我说。您是不是弄错了?我儿子刚结婚,您说的这事怎么可能?”谁知老太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你们救救我的孙子吧,我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能瞎说?”
  这时,周边已围了一大圈子人,都在看热闹,文晓父母也过来了。听说这事,当时就拉下脸来。老包一看要坏事,赶紧先劝走老太太,再去找亲家打招呼,不管怎样,得先把婚宴撑下来再说。
  婚宴散后,文晓当即回了娘家。老包怒不可遏,要儿子从实招来。包旭再三发誓说自己冤枉。老包一时也弄不清原委,只得让他赶紧把媳妇找回来,说他还等着抱孙子呢。第二天,包旭打文晓的手机,竟然关机。找到文家,大门紧闭。再去文晓公司打听,说是请了长假,不知去向。包旭陷入深深苦恼之中,他知道这事放在谁的头上都受不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文晓解释。
  
  二、电视栏目帮着找人
  
  这天刚上班,包旭就接到市电视台打来的电话。对方自称是《坊间传真》栏目的王编导,听说他的婚礼遇到不快,特来采访。包旭一听就来火,问他是从哪里听到的!王编导一笑说:“包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发几张视频截图请你确认!”没等包旭同意,对方就发过来几条彩信。包旭点开一看,正是那天和老太太对话的场景,还有特写。毫无疑问,是有人在现场偷拍,看截图的效果,视频应该来自专业设备的拍摄。包旭感到奇怪,就问王编导:“直说吧,你们想怎么着?”
  王编导说:“包先生,我们能抽时间面谈一次吗?我想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包旭知道,《坊间传真》是一档情感类谈话节目,收视率很高,包旭也断断续续看过几期,节目不够真实,有严重的编造痕迹。还有节目里的那些“嘉宾”,包旭也一直认为他们是电视台请来的群众演员。他可不想去现这个丑,就一口回绝了王编导。
  谁知在后来的几天里,王编导一直锲而不舍地给包旭打电话或发短信。但文晓一直下落不明,不如就利用节目来打听文晓的下落。
  包旭和王编导在一家咖啡馆见了面,王编导详细询问了婚礼那天包旭与老太太争执的每一个细节,记下了文晓的工作单位、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王编导说,他们第一步是先找到文晓,沟通之后再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事件的进展,他们会及时通知委托人。至于最后是否上节目,则完全尊重委托人自己的意愿。
  第二天傍晚,包旭突然接到文晓电话。文晓火冒三丈,说:“包旭,是你联系电视台的?你想怎么着?你赶紧把节目给我撤了!否则一切后果由你负责!”说完便挂了电话。
  包旭心想,电视台这么快就找到了她,还真够神速的!不过听文晓的口气,好像王编导他们做得很过火。想到这儿,他赶紧给王编导打电话。王编导告诉他说,今天上午已经联系到了文晓,下午就发现文晓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儿童食品和玩具,又来到一户农家小院。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身边还有一个小男孩。他们还了解到这房子是文晓刚刚租下的。
  包旭吃了一惊,说:“没搞错吧?”王编导说:“怎么会?”随即发了一条彩信过来。包旭点开一看,文晓虽然背对着镜头,可那身影分明就是她,手里还提着两大包东西。开门的老太太拉着一个男孩,因为离得远,画面不太清晰,包旭一时不敢确认。
  包旭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而这个陷阱的始作俑者说不定就是文晓!包旭的心中感到一阵惶恐。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不想让电视台再从中插手,以免节外生枝。因此,当王编导问他下一步的打算时,包旭说文晓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他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让他们先停下来。王编导哈哈一笑,说:“包先生是不是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不过我们可以尊重你的意见,有事再联系!”说完就挂了电话。包旭本想问他那座农家小院的具体地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放下电话,包旭开始研究起那张视频截图来,不一会儿,就看出了名堂。原来截图背景上隐约有一座信号塔,像是移动公司的。包旭正好就有一个朋友在移动公司。一个电话打过去,朋友说东郊是有一座信号塔,便详细说了具体方位。
  第二天,包旭驾车直奔东郊,很快便找到了那座农家小院。见门锁着,就找到房主,房主说他也在纳闷呢。昨晚那个租房子的女子过来,连夜把老太太他们搬走了,还白给了他一个月的房租。包旭莫名其妙,点开手机上的那个截图给他看。房主看了半天,说:“没错,就是他们。这像是老少三代,亲热着呢!”包旭指着截图上的文晓说:“怎么会?这是我老婆,才结婚几天!”房主惊讶地看着包旭,半天没说出话来。
  
  三、决定去做亲子鉴定
  
  文晓的突然失踪,让包旭手足无措。寻找无门,还得硬着头皮回头再去找王编导。电话那头,王编导大概忘了先前的承诺,显得有点不高兴,说:“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样吧,我们可以再帮你,不过凡事都有规矩,我们得签个合同!”包旭一愣,说:“什么合同?”王编导说:“我给你传过去,你同意呢,咱就再谈下一步合作的事!”
  包旭一看王编导传过来的合同内容,当时就发愣。合同里核心的东西就三条:全程跟拍,上电视节目,栏目组还可根据需要适当剪辑。包旭在心中狠狠骂了一句,可一想,人家就有那本事,不服不行,只得应了他。
  第二天下午,王编导就约包旭见面,说文晓找到了,这回他们搬到了西郊。包旭奇怪,他真怀疑文晓和王编导他们在联手骗他。可一想怎么会?人家又没拿他一分钱。王编导开着车子载包旭过去。文晓租的还是一座农家小院,离院子还有一段距离,包旭就让停车。他拒绝王编导和摄像陪他一同前往的要求。王编导脸一冷,说:“这是合同上认可了的!没有这一条,你真以为我们是吃饱了撑的,白帮你干活?”包旭正要发火,可一想合同上确实有这条,没办法,只得让他们跟着。
  来到院子前,推门进去,包旭迎面就碰上婚礼那天见到的老太太。老太太也认出了他,一脸惊讶。包旭压住心头的怒火说:“老人家,现在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吗?”
  就在这时,文晓提着一包菜回来了。见到包旭,先是一愣,随即指着王编导他们,问包旭是不是他带来的,包旭只得承认。文晓一听,当场就发怒,说:“包旭你真无耻,你自己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来,还好意思招惹媒体!”王编导赶紧上前打招呼,说:“包先生也是实在没辙,才找我们帮忙的。您如果觉得我们在这里不方便,我们可以退出!”
  文晓听这话一愣,也觉得有点过头,就对老太太使了个眼色,让她带孩子进了里屋。这才对包旭说:“我正要找你,老太太和孩子是我找来的。她什么也不愿说,但同意去做亲子鉴定,你总得让我这个后妈当得明白吧?”
  包旭气得涨红了脸,说:“你疯了?这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文晓杏眼圆睁,说:“别在我面前装无辜,我只相信事实!”
  
  
  四、亲子鉴定
  
  第二天,在王编导的陪同下,文晓和包旭就带小虎去做亲子鉴定。检测中心那个女医生见电视台跟着采访,吓了一跳。直到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放心地一笑,说:“还以为又是来搞什么暗访呢!”转脸盯着包旭他们看了半天,说:“你们来凑什么热闹?这孩子一看就是亲生的!鼻子往上像爸,鼻子往下像妈,鼻子像你们两个!”文晓满脸通红,说了事情的原委。女医生差点没笑岔了气,对文晓说:“别来蒙我了!告诉你们,我常年做这个,看人很准的。不信我们打个赌,如果我说错了,你们的检测费统统由我来付!”女医生一点不怯场,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王编导也在一旁跟着起哄,说一下就说破了,还真的就是呢!文晓狠狠瞪了他一眼。包旭一想,平白无故地让自己受这个不白之冤,自然也不能便宜了你!就坚持拉文晓一起检测,说当今世界,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像自己,才结婚媳妇还没进洞房,就蹦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
  文晓躲不过,最后也被抽了血。
  三天后,经王编导的再三邀请,包旭和文晓来到电视台的演播大厅,参加《逃跑的新娘》节目录制。面对着主持人和台下观众,包旭和文晓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双方都将对方批驳得体无完肤。直到主持人公布了亲子鉴定结论后,两个人才一起傻了眼。鉴定报告上说,包旭和文晓就是这个孩子生物学意义上的父母。俩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节目一结束,包旭和文晓就坐着王编导的车直奔医院。女医生说:“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们,另找一家再做。不过我把话先放在这儿,如果错了,全额退款加十倍赔偿,医院不给我给!”又说:“即便是周边几个省,我们医院也是这个行业里的龙头老大!”包旭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的鼻子说:“我看你也就是菜市场里卖瓜的王婆!”说完和文晓拉着小虎,又去做了两家亲子鉴定。没想到,鉴定结论完全一样。
  包旭彻底懵了,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他们身上,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两家老人更是莫名惊诧,突然从天上掉下来这么大一个孙子,说不清是喜还是悲。消息传出去,文晓吓得不敢出门,一出门,就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一个月后,《逃跑的新娘》播出了,一时引起轰动。包旭事先就接到王编导的通知,说节目某天某时在黄金强档播出。王编导说话时有点含糊其辞,但意思包旭听出来了,就是当初合同里“适当剪辑”的尺度,与他的想象可能有些出入。包旭有了心理准备,没想到看完节目,包旭被彻底雷倒了。
  
  五、谁能相信会是这样
  
  节目里说,读大学时,包东升(包旭在节目里的化名)在网上结识了一个叫“烟雨江南”的同城女网友,二人在聊天中互生情愫,最后又发展成为生活中的恋人。然而,随着包东升的毕业南下,他和“烟雨江南”天各一方,最后也就渐渐失去了联系。
  后来经人介绍,包东升认识了文岚(文晓在节目里的化名),一年后他们结婚。谁知新婚那天,崔老太(就是出现在婚礼上的那位老太太)带孙子小虎上门认父母,把一场婚礼搅得不欢而散,新娘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包东升万般无奈,找到《坊间传真》栏目的编导帮忙寻找文岚。栏目记者费尽周折,才在郊区的一座农家小院里找到了她。让记者大吃一惊的是,与文岚在一起的,还有崔老太和她的孙子。在栏目编导的再三劝说下,包东升和文岚,还有崔老太和她的孙子,一起来到了《坊间传真》。
  在《坊间传真》的演播大厅,崔老太交给包东升一个信封,从里边抽出一张女子的照片。老太太说,那是她的女儿,叫叶子。包东升一看,竟是“烟雨江南”,不由吃了一惊。文岚看过照片,才知道叶子正是自己当年在北方某医院最要好的同事。老太太告诉他们,叶子三年前患了重病,最后医治无效离开了人世。说到孙子小虎的身世,崔老太说,女儿当年就在医院的人工受孕中心工作,曾经有过一段婚姻。由于俩人感情不好,女儿一直在服避孕药。后来,女儿认识了包先生,又得知包先生还是他们中心的志愿者,就背着丈夫,找到中心管资料的人,用包先生的遗传基因做了手术,这才终于怀上。
  经主持人询问,包东升证实了老太太的说法,说他是做过那家中心的志愿者,但并不知道有人盗用自己的遗传基因。老太太说,没想到女儿的丈夫听到这个消息,跑到医院大吵大闹。直到这时叶子才知道,她的丈夫其实是先天性不育,小虎一出世他们就分开了。
  文岚百思不得其解,问老太太:“既然如此,小虎就应该是包东升和叶子的孩子,可怎么又扯上我了?”老太太告诉文岚,说叶子很小的时候就患上肾炎,因耽误了治疗而无法怀孕。老太太说:“叶子怀上小虎我就感到奇怪,问她,说是那毛病早就治好了。直到临终前,她才说孩子其实是你和包先生的!”
  文岚这才恍然大悟。有一次叶子和自己谈到“剩女”的话题,叶子说,万一将来人老珠黄了再结婚生子,孩子一定不健康,不如趁现在年轻,留些“遗传基因”下来,既能为将来计,也能帮助那些因自身原因不能怀孕的姊妹们。文岚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现在看来,叶子当时就埋下了心思,在为自己留后路。老太太说:“直到叶子临终前,我才知道小虎的身世。我本想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把孩子拉扯大的,可如今我已是重病缠身。万一我走了,小虎托付给谁?迫于无奈,我才费尽周折找过来的。可没想到,一下竟找到了你们俩!”老太太喜极而泣。
  包东升和文岚紧紧搂着小虎,痛哭失声。
  看完节目,包旭气得浑身发抖,打电话问王编导。王编导莫名其妙,说:“文编导没告诉你吗?”包旭一愣,问:“哪个文编导?”王编导说:“就是你夫人呀!我们栏目要招一位编导,唯一的要求是做一期节目参加比赛。文编导独辟蹊径,匠心别具,从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今天已经签了约,成了我们栏目的见习编导了!”
  包旭愣在那里,有点不信。包旭知道,毕业后,文晓一直醉心于去电视台做一个情感类谈话栏目的编导,可始终无缘。以至于后来找了几份工作,都未能安心做下来。结婚前一段时间,文晓又从一家公司离职,说要重新应聘。包旭苦于她这般瞎折腾,也就懒得去管她,谁能想到电视台竟然会想出这么个聘人的烂招来。而文晓居然走火入魔,不顾社会影响和自己的感受,把双方的家人和亲友都整了进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包旭努力压着心头的一腔怒火,问王编导:“你是说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全是假的?全是文晓一手策划的?”王编导说:“没错,出现在婚礼上的老太太是我的丈母娘,退休前就是一家话剧团的演员,小虎是我的儿子。叶子,还有那个女医生,全是根据剧情需要设计的人物,没一个是真实的!包括你们后来两次去做的亲子鉴定,其实都是文编导事先安排的。不过,包先生,你可得感谢我呀,我的丈母娘和儿子‘租’给你夫人,可没收一分钱的租赁费。”
  包旭听到这里,莫名火起,说:“你们的谈话节目就这么做?简直无耻!”王编导“哈哈”一笑,说:“包先生,别发火嘛!看在我们首次合作愉快的分上,透露给你一个小小的秘密!”王编导随即压低声音说:“文编导在《坊间传真》的第一单节目就要亮相了,标题暂定为《公公和媳妇——不得不说的秘密》。你赶紧和你老爸打好招呼,千万不要中招!”
  结婚才半月,包旭就通过法院,给文晓送去了离婚起诉书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