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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未知的日本

2011-12-29孙红卫

海外文摘 2011年2期

  要想一瞥日本未来,只需到北海道久张一游。久张曾是一座矿业城镇,处于一条铁路线末端,坐落在河谷之中,4年前因不堪高达3.15亿美元的外债宣布破产。40年前,煤矿还在运转的时候,这里共有12万居民,现在仅有1.1万,近半数在65岁以上。灯光昏暗的市政厅如停尸房一般死寂,公共图书馆被关闭,6所小学合并为一所。即便如此,镇上的居民脸上却看不到一点沮丧。一群80岁上下的老者常聚在咖啡馆闲聊,兴致勃勃地给难得一见的外地人展示上世纪50年代的黑白照片。
  
  如久张一样,整个日本都已陷入人口危机的漩涡。它是世界上人口老龄化最快的国家,到2050年,2/5的国民年龄将在65岁之上。和久张一样,整个日本也是负债累累,债务与GDP比率已居世界第一。很多日本小镇和村落都面临着久张的命运。从2000年到2005年,日本的小镇和村落居民减少了1000万。只有像东京这样星光璀璨的大都市,人口还在不断增长。不过几十年内,这些地区也会出现人口老龄化迹象。除非日本的生产力增速超过劳动力减速(这基本是天方夜谭),日本经济将全面萎缩。
  不过,有两点理由值得人们对日本保持谨慎乐观。首先,不像其他很多富国,日本并没有遗弃本土的制造业传统,仍然拥有凝聚力强的劳动力基础,可以不断推陈出新。再者就是政治原因。2009年日本大选结束了自1955年以来自民党一直独霸日本政坛的局面。虽然赢得选举的民主党在第一年执政期间并没有多少建树,但是它的胜利也显示出日本民众对政治的越来越不耐烦。现在,民主党必须要以政绩来回报民众的信任了。
  企业文化根深蒂固
  在日本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时你会发现,如果乘客们没有在打盹儿,那就一定在疯狂地摆弄手机。你千万别因此认为日本人交际圈一定很大,很多人其实都是在给很少的几个至交或家人发短信。这种只和几个人保持亲密联系的做法与西方人在Facebook上广交朋友有着很大差异,后者很少能达到前者的亲密程度。
  这种亲密无间的人际关系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日本结合紧密的公司体系。一些日本公司甚至可以追溯到宗族根源。如驰名国际的三菱集团始于1870年,以经营日本南部岛屿土佐家族的船只起家。尽管现在已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司之一,它依然处处显示创始家族的核心原则。比如,员工们被鼓励喝麒麟牌啤酒,因为该啤酒的生产商是三菱家族的一个分支。公司认为家族观念是力量源泉之一。创新者通常对公司赤胆忠心,以给公司带来荣耀和财富为己任,而不是另起炉灶。在这些传统的影响下,日本企业注重细枝末节,孜孜不倦地进行改进和完善,打造了日本高精制造业。但是在愈来愈自由化的知识经济背景下,这些传统优势就不那么明显了,家族式的管理方式也难以适应人口不断减少的国情。
  为了寻求新市场,日本必须加强和外界的信息交流。许多日本大型企业只从一流的日本大学招收人才,并且只招应届生。如果大学生们在公司招聘期间到国外留学,将直接影响自己今后的就业前景。哪怕你在国外取得博士学位,回国后也很难在国内大型企业找到工作,原因是资历过高。这导致员工缺少全球化视野。日本基本是机会仅有一次的社会:如果毕业后不能立即找到好工作,这一辈子便希望渺茫了。
  偏狭的岛国根性也可能使日本和近10年最大的商机失之交臂:日本人没有意识到市场重心已由日本擅长的电子产品的技术层面转移到内容层面。为此,索尼公司就在致力于将大量音频及游戏资源和其高科技电子产品整合,以寻求解决这一问题的策略。日本企业需要面向海外市场,和制造软件的外国公司协同合作,与自己的电子设备形成互补。摩根大通公司日本分部的科尔认为,如果不能将这一要求付诸实践,日本很可能变成第二个复活节岛(19世纪,复活节岛土生土长的拉帕努伊部落仅剩下111人)。他的意思明确而又残酷——“企业文化正在将日本置于死地。”
  日本企业不愿整合巩固,而是坚持宽泛的投资组合,导致产业严重饱和,盈利幅度低下。例如仅汽车制造业,日本就有丰田、本田、尼桑、铃木、三菱、大发、马自达、富士等企业。与之相比,韩国仅有现代。日本汽车制造业受到过度竞争的消极影响,与之相反,日本服务业的问题则是严重缺乏竞争。很少有外国企业活跃在日本市场,很多建筑企业都是依靠政府救助而勉强维持生计。
  很多日本青年也不愿冒风险成立新的公司。日本最大社交游戏网站公司Gree的老总、身价数十亿的33岁的田中义一认为,这是由于很多人骄傲自满、不思进取。“99%的日本年轻人自以为形势一片大好。他们全错了。日本就像是一只被活活在锅里煮的青蛙,只是现在水温还不太高。”
  为谋发展 急需变革
  在北海道久张,由于市政府破产,市立医院也受到殃及。院长村上友彦医生关闭了医院1/3的设施,将救护车数量削减为原来的一半,并且通知老年病人应该自己步行到医院,这有益于他们的身体健康。“尽管可能只有破产才能使日本人转变观念,但是这也许是件好事。”村上友彦说。
  在日本商界和学术界,关于变革的呼声越来越大,但日本目前还缺少足够多的村上友彦来推进必要的改革,改革过程也将异常艰辛。为了应对人口问题,劳动力构成必须实现多样化,企业要雇佣能够放眼世界的员工,而不局限于那些经过多年填鸭式教育而考上日本最高学府的学生。与此同时,政府需要采取措施刺激老年公民消费。如果有更多医生会说英语,卫生部门放松严格的规章制度,可开发医疗旅行,将日本打造成亚洲富人的天堂。金融理财及社会保险的改革如能说动老年公民将他们手中1500亿的家庭存款进行投资,这会推动日本乃至世界经济的复苏。
  尽管前途未卜,而日本却犹如一位踯躅不前、固步自封的老者,对变革兴趣索然,其一贯应对问题的方式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修修补补,直至无法忍受为止。很多日本人觉得只有在城市生活水平和社会服务质量下降后,国家才会鼓起勇气应对人口问题,因为城市是年轻和中年选民的聚居地。目前,这些地区的人们仍然忙得不亦乐乎,生活得舒适自在,无暇顾及意义深远的社会变革。但是,当身居都市的政客们注意到镜子中自己渐渐花白的头发时,明日的危机可能已经迫在眉睫了。
  [译自英国《经济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