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美丽与死亡之间

　　现年52岁的施泰格是位身材高大、富有魅力的男人。这位瑞士知名整形专家正在自己位于苏黎世湖边的诊所给躺在手术台上的那名外交官切去腹部的一条赘肉。在手术室柔和的光照下，施泰格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法国南部度假回来一样。不过他的黑眼圈却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这个男人几乎筋疲力尽了。事实上，3天前他刚从战地——他生活的另一个世界回到这里。
　　手术台上的男人在麻醉剂的药效下沉睡。他是南美人，远渡重洋来到瑞士就是为了请施泰格医生为他做个漂亮的腹部吸脂整形手术，而这一手术的花费则高达1.6万瑞士法郎。但这都是物有所值的。施泰格医生的私人诊所可谓世上的完美之所：茶几上的鲜花娇艳欲滴，如仙女般在室内轻盈穿行的护士们个个有着匀称的身材、迷人的金发以及如玫瑰花般娇艳的唇色。她们用柔和甜美的声音为客人奉上咖啡和茶水。候诊室内的桌子上摆放着厚厚的相册供客人翻看，不过坦白说，这儿的客人根本无需等待。他们不是政治家，就是演艺明星，不然就是公司高管，用施泰格的话来概括就是：“他们属于位于社会金字塔顶端的那5％的人群。”这些社会上层人士乘坐着私人飞机从好莱坞和阿布扎比飞抵瑞士，驾着豪华轿车悄然无声地来到施泰格的诊所。对施泰格而言，他们是最理想的客户。要知道除这些人之外，人道主义者恩里克·施泰格医生的患者通常都是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中被手推车送到他的诊所来的。
　　在施泰格医生的诊所内完成美丽蜕变的客人们根本想象不到，他们的主刀医生几天前居然还在一家临时的战地医院工作，而他在那里所接触的病人无非是以下几类：被枪伤的、被炸弹所伤的，以及被地雷爆炸所伤的。
　　施泰格工作的战地医院坐落在巴基斯坦的白沙瓦，距阿富汗边境仅仅50公里。这是一片战火丛生的区域，远远就能听到枪击的声音，每天都有受伤的人从阿富汗来到这里，他们中间就站着来自瑞士苏黎士的施泰格医生。他受聘于国际红十字会和联合国，身份是战地外科医生和肢体修复专家，是无数人的救命者。不久前，他刚刚结束在阿富汗南部的工作，便马上飞往日内瓦接受新的使命，顺便在那里和妻子共度了美好的一天，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继续自己的行程：阿布扎比－伊斯兰堡－白沙瓦。他在战地中奔波穿梭，为各式各样的患者取出身体内的弹片，为他们截肢，为他们缝合。面对着手术台上那些蓄满了大胡子并用面纱遮脸的病人，施泰格有时会暗自揣度这些人是不是战场上的士兵，会不会是常常扣动扳机、点燃炸弹给他们造成的伤痛。但最终他都会摇摇头，试图把这一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清除：“无所谓了。病人就是病人。”
　　施泰格所在的白沙瓦是巴基斯坦最危险的城市之一。这一城市和“基地”组织所在区域接壤，一部分由“基地”组织控制，一部分由塔利班控制，常年战火纷飞、伤员不断。巴基斯坦军队会在此地和极端伊斯兰武装力量对抗，联合国士兵也常常会在此地对他们所猜测的恐怖分子隐匿地进行空袭，因为他们听到消息说本·拉登曾在此出没。这里的大街小巷日复一日充斥着爆炸声，可施泰格却依然要在此地继续自己的工作。他说：“我曾经历过比现在更糟糕、更可怕的情况。”
　　21年前，一直以来都努力不倦的恩里克，施泰格突然发现：除了让人们变得更美丽之外，他还可以塑造或是改变这个世界上的另外一些东西。那时的他正和自己的老师、世界知名整形美容医生伊沃·皮坦盖一起在里约热内卢工作。伊沃教导他说：“你将获得巨大的成功，但你必须学会回报社会。”自那以后，施泰格开始把注意力转向了人道救助，并在1989年申请到了自己的第一个联合国任务——去纳米比亚。那时的纳米比亚正处于争取独立的过程中，那是一段充斥着战争的岁月。西南非洲人民解放组织和南非军队之间的冲突不断，而施泰格却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建立一家独立的联合国医院。他在那里一待就是半年。在这半年期间，他的医疗站常常会遭到武装游击队的袭击，有一次甚至还差点被坦克袭击。但不管外界环境如何恶劣，医疗站的医生和护士们都会竭尽全力去保护他们的病人。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施泰格感叹道：“那次行动真的很有效。”这种成就感在往后的日子里给了他无穷的鼓励。
　　在纳米比亚待了半年后，施泰格接受新的使命去了安哥拉，紧接着又去了摩洛哥。1994年，国际红十字会将他派到布隆迪和卢旺达工作。在满目疮痰的战争世界里，施泰格的生活完全被工作填满，有时他甚至需要一连工作24小时。刀伤、抢伤和烧伤是他所面对的一切。繁忙的工作过后，施泰格有时能和好朋友卡洛斯医生一起在一家饭馆坐着聊聊天，讲述自己在瑞士舒适美好的生活。在瑞士，施泰格下班后都会驾着一辆银色的梅赛德斯豪华轿车驶向自己位于瑞士黄金海岸的别墅。在这幢美丽别墅的车库里，除了那辆梅赛德斯外，施泰格还摆放了5辆摩托车和一辆保时捷，那是他闲暇时的玩具。可现在的他却把这样奢华的生活抛到身后，义无反顾地来到白沙瓦为在战争中受伤的阿富汗人缝合肢体，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因为这里的工作无论从人道角度还是从医学角度都向他发起了挑战。这里的环境异常残酷，要求人们必须具备高度的专业能力，仅凭慈善家的身份是无法胜任战地工作的。“你在这里每天至少要做5台手术，而在欧洲的大学医院里，你可能一年也做不了这么多手术。”不过，前往施泰格的私人诊所进行美容整形手术的客人也从他的战地经验中受益不少：“现在没什么身体部位是我没碰过的。”除此之外，施泰格选择在这里工作还有另外一个理由：“总得有人去做那些事。”
　　在白沙瓦时，施秦格很少和别人谈起自己的另一份职业——整形美容外科医生。“在瑞士我过着一种虚浮的生活，那和世界上大多数人的生活都不一样。在这里和那么多优秀的人一起工作，我的感觉比在那些无聊的鸡尾酒派对上的感觉要好上10倍。”在白沙瓦这样的地方，他的生活开始回归本真：“我和这里的人一起工作，随时待命。”这种感觉让他满足而又喜欢。
　　在白沙瓦经历过纷乱之后，在每天处理完5—6台手术之后，施泰格又重新回到了自己位于苏黎世的诊所中。他信手翻阅着一本由知名时尚摄影师赫尔姆特·牛顿出版的画册，思考着美丽的哲学意义。
　　施泰格为一位客人实施了美容去皱术。客人是一住50多岁的女士，在一家大型企业当高管。万有引力在岁月的流逝中拉长了那住女士的脸庞，她的面颊下垂，唇吻深长，彰显着衰老的痕迹。施泰格为她拍了正面照和侧面照，还为她合成了一张少女时的照片。手术之后，施泰格成功地让她再一次重温了年轻的光彩，就像是他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为那住女士创造了一个妹妹。他很享受这样的工作，给人快乐，也让自己幸福。
　　谁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