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汞”谋杀
2011-12-29
海外文摘 2011年4期
一位早年逃往柏林的俄罗斯情报工作人员和他的妻子不幸成为一场策划好的“汞”谋杀的牺牲品。
在前苏联时期,维克多·卡拉施尼克每天早晨走进办公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阅读来自陌生人的秘密复制邮件,以便使军事分析家们了解:当时的德国总理赫尔穆特,科尔对华沙条约的看法、联邦军事总司令以及军备司令是否在认真履行条约规定的内容。
紧接着,时任克格勃情报部上校的卡拉施尼克会仔细研究赖讷·鲁伯收集的卷宗。赖讷·鲁伯是派驻布鲁塞尔北约总部的俄罗斯顶级特工。“我必定曾是我们国家了解事情最多的人之一。”卡拉施尼克今天如是说道,“在连续好几年的时间里,我面前的办公桌上一直都放着绝密文件和监听记录。我们这些从事国外间谍活动的官员是最出色的精英。”
然而现在,在柏林诺兰德夫广场一家年久失修的敬老院里,这个1.9米高并曾是莫斯科政府高级官员的男人,耷拉着肩膀站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他看起来很无助。过去的三个月里,为了逃离臆想出来的前克格勃机关的敌人,这个58岁的男人瘦了至少15公斤,他穿的裤子已经非常不合身了。
他52岁的妻子玛丽娜高声用英语和我们交谈着。话语从未间断,但她的眼里时而会泛起泪花。维克多的德语很流利,他告诉我们:“玛丽娜很害怕,对那些莫斯科的情报机关怀有深深的恐惧。这种恐惧感使我们两个人都几乎快要窒息。”
卡拉施尼克夫妇这次汞中毒很深。这是位于柏林夏洛滕的大学附属医院在进行深入的医学检查后得出的结论。这是令人震惊的!《焦点周刊》在2010年11月11日被允许查看了相关材料。
弗兰克·马滕斯是医院的毒物学家和内科医生。据他描述,在玛丽娜,卡拉施尼克的体内汞含量是每升血液56毫克,维克多体内是每升53.7毫克。“正常情况下,人体内每升血液内的汞含量是1至3毫克,”马滕斯对《焦点周刊》的记者说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过5毫克。”
维克多·卡拉施尼克这些天一直在回想一位克格勃的同事15年前对他的威胁:“你最好信我,有一天你的血将会成为你不忠的代价。”
这是对一个反对俄罗斯情报机关的所谓叛变者的警告。德国检查机关目前在对维克多的这一回忆内容进行调查。
连续好几个小时里,卡拉施尼克夫妇向柏林刑事调查局的专家简要地描述了他们的私人和职业生活。调查员们一直在尝试深入发掘作案者的作案动机和作案地点。
刑事案件调查员记录下了两人典型的职业生涯。维克多来自一个高官家庭,他的专业是经济、地理和政治。大学期间情报局就已经把他招募进去了。玛丽娜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自然科学家,母亲是一名历史学博士。苏联时代,玛丽娜就获得了当时十分难得的赴美国加利福尼亚留学的奖学金,回国后就任莫斯科北美研究中心的讲师。
80年代末,维克多·卡拉施尼克再一次被提拔。这一次为他安排的是两个驻外职位:布鲁塞尔和维也纳。这对夫妇十分享受西方的生活。东欧剧变、柏林墙倒塌都让他们感受到生活有了很不错的变化。在这段时间,维克多获得了大量的北约情报。同时他还了解到,很多克格勃甚至斯塔西(东德国家安全部门)间谍都在暗中为北约提供情报。
1992年,这位广受认可的军事专家离开了情报组织,并得到了新工作——先是在叶利钦的总统府担任检察长,后就职于一家大型石油公司。但是维克多的老同事们仍然在克格勃从事情报工作,他们很不客气地对从前的上司维克多说:“干我们这行的绝对没那么容易回头,维克多!一旦加入了克格勃,就必须永远效忠克格勃!”
真正的威胁开始于卡拉施尼克夫妇转行进入新闻业之后。维克多和玛丽娜在很多国内外刊物上发表文章,也为电视台和广播电台节目撰写稿件。他们在稿件中批判原克格勃体制在俄罗斯的重新兴起,其矛头直指一个人:弗拉基米尔·普京。普京是原情报机构的长官,也是现在克里姆林宫最有权力的统治者。
现在根本没人清楚,卡拉施尼克夫妇出国时究竟被跟踪到何种程度。2004年卡拉施尼克夫妇造访德国期间,德国联邦安全局的官员热情地同他们攀谈。很长一段时间里,德国的情报人员坚信,这对俄罗斯夫妇的到来将使他们的工作如虎添翼。他们热切希望维克多咔拉施尼克能为他们提供统一后依然存在于德国的克格勃组织的信息。
然而,这位原克格勃工作人员完全不上当。“我又不是叛徒”,现在他如是说,“告密的人在我看来是人渣。”
叛徒会有什么下场,普京不久前就此说明了他的看法。曾任克格勃驻德累斯顿特工的俄罗斯总理说,那些告密的人常常死在臭水沟里、酒精里或者最后精神失常。普京发怒是由于一位已逃到国外的前俄罗斯情报机关长官尼克拉·施尔巴科可能向美国情报机关提供了11位在美国工作的俄罗斯间谍的姓名。
维克多·卡拉施尼克对这一切早已了然,他十分了解俄罗斯情报机构残忍的作案方式。不久前,维基解密通过网络揭露:在莫斯科从事情报工作的组织就是致力于这些肮脏的工作,这其中包括多起谋杀事件。
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局(FSB)是克格勃被取消后新的国家情报机构。FSB一直是很神秘的机构,他们的所作所为从不为一般人所知。因此,当卡拉施尼克在一篇文章中指出普京的间谍团队与伊斯兰团体有着亲密关系时,很多情报人员都觉得自己被牵连进去并且公之于众了。不久以后,在2009年11月波兰举行的一次国际会议上,这对夫妇又公开批评俄罗斯军队厚颜无耻,这是这对夫妻噩梦的开始。
在接受《焦点周刊》访问两天后,卡拉施尼克夫妇再次更换了酒店房间。“即便如此,我们仍然感觉不安全”,上周五,这个曾经的上校在电话中告诉我们。“克格勃中曾流传一句有名的箴言”,维克多回忆说,“它是这样的:我们的手能够触及世界的任何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