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尽头的非凡之旅

　　没有人会去奥利维埃·佛米曾去过的地方——它位于一个极其接近天空甚至可以伸手摘星的世界的尽头。奥利维埃为它与世界间架了一座桥梁。
　　
　　奥利维埃·佛米17岁时曾出过一场严重的车祸，之后他第一次去了赞斯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使他深信著名诗人兰波的名言：真正的生活在别处，应到极尽的远方寻找它。奥利维埃选择了这个坐落在印度喜马拉雅山最深处、只有25个村庄、1万居民的小王国赞斯卡，在这里，一年中有8个月无法与外界通行。奥利维埃希望在这片僻静高远的冰天雪地中隐修，在零下40℃的天气下研究佛教、思索人生的虚无问题。
　　在成为摄影师之前，奥利维埃是一名高山徒步旅行导游，他就是在那时结识了Phuktal寺庙的Tashi Tundup大师。Phuktal寺庙修建在4000多米高的悬崖峭壁上，很难到达。如同一个毫无畏惧的战士一般，奥利维埃徒步到达那里。由于Tashi Tundup大师不在，僧人们为奥利维埃准备了最好的房间。“房间里有一条毯子，一个火炉，室温0℃。已经很完美了。我感觉我就要顿悟了。”大师回来后惊讶地发现这个新来的隐士竟得到了王子般的款待，于是，他毫不迟疑地把奥利维埃赶到一个2×3米的地窖中，里面只有一张牦牛绒毯，白天温度为零下20℃，夜间温度为零下40℃。“最终我明白了，在我们所处的世界之外还有许多未知的世界。这位不起眼的大师其实是一位伟大的精神导师。我本可以成为一名僧人，但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我还是喜欢做俗人。”
　　奥利维埃回到喜马拉雅山支脉温煦的天空下后，遇到了丹妮尔，他未来的妻子。丹妮尔是热带病学专业的学生，刚从尼斯来到印度。奥利维埃想把丹妮尔带到赞斯卡。他们要冒着暴风雪翻越3座5000多米高的山，到达第三座山脚下时，他们身上只剩一个星期的食物。更糟的是，他们迷路了，只能循着一头豹子的足迹前进。就这样，两人追寻着豹子的足迹走了5天，但却从未看到过这只豹子。后来，脚印消失了。他们继续走着，踉踉跄跄、被石头滑到、因痛苦而摇摇晃晃……雪已经齐腰深了，需要扒开雪才能前进。丹妮尔回忆道：“每走一步，我都会对自己重复‘一步，这一步你可以走下去，下一步或是其他的都不要去想。’”两人开始产生幻觉，感觉听到了直升机飞行的声音。但是天上空荡荡的，一如他们周围的冰雪荒原。
　　这天，他们来到了一片灌木丛，灌木丛后一位戴着尖帽子、穿着山羊皮衣服的老人看到了他们，救了他们的性命。一位贫穷的村民洛桑邀请他们来到自己家。洛桑的家里燃着一盏油灯，大家一个紧挨一个睡在地上。在洛桑的认识中，世界就是群山。洛桑和他的妻子卓玛育有几个孩子，他们会帮助父母干农活，此时，他们像受惊的小猫一样打量着奥利维埃和丹妮尔。那时的摩提普7岁，他只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个与世隔绝的偏远小村庄，而洛桑和卓玛从未听说过学校。
　　在奥利维埃和丹妮尔准备离开时，洛桑向他们献上了一条代表祝福的哈达，他双手合十，谦卑地说：“请带走我的儿子吧，他应该见识一下现代世界。”奥利维埃和丹妮尔一开始拒绝了，赞斯卡要比西方落后两个世纪，对于只会说赞斯卡语的摩提普来说，如果将他带到外面的世界，冲击可能会过于强烈。但在洛桑的坚持下，奥利维埃和丹妮尔最终接受了他的请求，他们把摩提普带到了拉达克（位于克什米尔东南部，属于印度控制区），让他进入一所寄宿学校学习。第一年时，摩提普什么都不懂，他不会讲拉达克语，经常躲起来哭泣。摩提普非常想念父母，他已经有3年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了。
　　1992年，奥利维埃和丹妮尔组织了一队游人再次来到赞斯卡。当他们到达洛桑的村庄时，卓玛并没有立刻认出自己的儿子摩提普，他那时已经11岁了，会讲4种语言，他学会了英语、拉达克语、乌尔都语和许许多多卓玛不知道的事情。摩提普这个当年挂着鼻涕的野孩子如今成了村民中知识最渊博的人。在奥利维埃和丹妮尔准备离开时，卓玛又向他们献上一条哈达：“我请求你们，也带我的女儿戴斯凯特走吧，请也给她一次机会，我们的孩子就是你们的孩子。”“洛桑夫妇把女儿托付给我们是需要极大勇气的。从此以后他们就没有帮手了，因为其他孩子还都太小。”
　　戴斯凯特只有一件满是烟灰、由布片缀成的衣服可穿，临走前妈妈为她换上了一件节日时才穿的大衣。返回现代世界，他们需要取道一条结冰的河流，冰上的旅程持续了10天。戴斯凯特毫无怨言地跟着队伍前进，一刻也不放开哥哥的手。冻结的河面下可能会突然喷出微温的河水，冰冻的河面会在人们脚下慢慢融化。有时，他们需要等到晚上河面重新结冰时再前进。如果遇到悬崖峭壁，他们就要小心地顺着狭窄的边缘行走，翻越冰冷的悬崖。没有哪个赞斯卡人敢在事先不咨询占卜师的情况下贸然来到这条河上。
　　到了拉达克，戴斯凯特拒绝坐上卡车，她认为那就是传说中喜马拉雅雪山上的神奇动物。而当她看到拉达克人时，她惊恐地叫了起来，因为她觉得戴着奇怪帽子的拉达克人看起来就像魔鬼一样。尽管如此，聪明的戴斯凯特也像哥哥一样进步飞快并很快学会了4种语言。奥利维埃和丹妮尔让他们在德拉敦的英国中学学习，那是一所非常漂亮的学校，学校里的一些学生是乘坐私人飞机从伦敦来的。他们的老师最初以为他们是蒙古人，因为他们学业落后并且有一双带蒙古褶的眼睛。最终，摩提普和戴斯凯特坚持下来了。儿时与世隔绝的孤寂生活教会了他们坚韧和谦逊。放假期间，奥利维埃和丹妮尔会带他们到法国、意大利、瑞士和非洲旅行。他们认识了其他文明、宗教和风俗，适应了西方生活习惯，也懂得了使命的珍贵之处。
　　最终，戴斯凯特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中学毕业会考。2003年，摩提普想要把自己从现代世界收获的第一批果实奉献给自己的同胞们，他的这一想法得到了奥利维埃的鼓励。尽管占卜师建议摩提普和戴斯凯特与赞斯卡人结合，但他们两人却都和拉达克人组成了家庭。他们的婚礼在赞斯卡举行，婚礼持续了10天，那真是村民们前所未见的场面。居民们满载着毯子和盛满含盐黄油的罐子来参加婚礼并向洛桑夫妇表达了自己的愧疚和歉意，因为他们曾经嘲笑过洛桑夫妇，说佛米夫妇偷走了他们的孩子，他们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现在，村民们终于明白了这些年轻人并没有抛弃自己的根，相反他们从此维系着鲜为人知的本族文化与21世纪世界间的不灭联系，他们已成为赞斯卡人眼中希望的使者。
　　[编译自法国《巴黎竞赛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