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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片上的人生

2011-12-29乔治斯-奥利维尔.夏多莱纳德

海外文摘 2011年6期

  凯瑟琳·西格林1939年1月12日生于伦敦。她和她的丈夫弗朗索瓦·布鲁耐特一起搬到了亚眠(法国北部城市),并于1960年4月14日在那里去世。凯瑟琳活了大约7750天,她活着的时候,每天都要拍十几张相片,共拍了9.3284万张。据我所知,那些相片的底片从来没有保存,但9.3284万张相片全部保存了下来。这些相片被精心编号和归档,装满了五大金属箱。1974年,在布鲁耐特财产公开拍卖会上,我得到了那些照片。我要补充一下,凯瑟琳·西格林不是著名芭蕾舞演员,不是电影明星,不是奥运冠军,也不是著名诗人,她的一生从没享有能让她的相片具有丝毫市场价值的任何名望。布鲁耐特的继承人拍卖了那些完整地装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相片的箱子:一个女人从出生到死亡,每一天里所拍摄的照片。
  凯瑟琳的父亲安东尼·西格林是个奇怪的人。他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二战前夕,他在伦敦从事商业法律工作。经过短期的约会,48岁的他和路易丝·阿特金森结了婚。路易丝比丈夫小30岁,在生下凯瑟琳后不久便因患产褥热死去。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安东尼·西林格从单身男人变成了丈夫、父亲和鳏夫,他再也没有从妻子死亡的悲伤中恢复过来。但他没有对孩子怀有一种病态的怨恨,相反,他一心一意地爱着凯瑟琳,甚至爱得有点过分——至少在某一方面是如此。
  通常爱人去世留下的那种空虚需要以某种方式来填充,心理学家称这种缓慢的康复过程为“排泄悲哀”。安东尼·西格林想重新找回爱妻路易丝,想借助凯瑟琳让路易丝复活。进一步说,他借助凯瑟琳这个小女孩来得到她母亲生活中消失的一切。他偷偷地看着她,不断地拍她童年和青春期的照片,不让时间的潮水损害这些相片,在他之前没有人这样做过。
  他的财富帮助他实现了这个可怜但没有未来的梦想。他在家里雇了一个摄影师,从早到晚地定时给凯瑟琳拍照。每天晚上从城里一回来,他就开始冲洗当天拍的照片。
  我们必须猜想这20年锲而不舍地拍照对他和凯瑟琳意味着什么。20年来,安东尼·西格林每天走进暗室门,在红光照耀下不加挑选地将女儿的十几张照片放大、显影、定影、烘干和上光。他以无限的耐心,一夜又一夜、一张又一张地观察着凯瑟琳相貌上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变化。在一张又一张的相片里,凯瑟琳的容貌依旧,第一张相片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婴儿,最后一张相片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死去的21岁女人……据我调查,在凯瑟琳身边相继有7位摄影师。我找到并走访了几位摄影师,约翰·科利是他们中最聪明、最敏感的一个,他不确定地告诉我,他认为安东尼·西格林像个愚蠢的精神病人,他让凯瑟琳的人生之路十分痛苦。约翰·科利在西格林家拍照时,凯瑟琳13岁。但他只拍了几个月,因为他非常不喜欢这份工作。我仍然记得他描述西格林的那些话。他告诉我:“这不是摄影,这是暗中监视、迫害和精神虐待行为!对我来说,这个可怜的孩子似乎就像一只被追捕的动物,像一只永远听着狼爪把小树枝扒得啪啪作响的母鹿。是的,她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但她脸色十分苍白,表情憔悴,眼睛里闪烁着痛苦……我认为,把一个小女孩变成这样太没人性了,我决定离开这个十足的傻瓜。我告诉她父亲离开的原因,但他不听我的话。他把最后一张支票扔到我的脸上,我们差一点打了起来。”
  1960年春天,凯瑟琳在亚眠她公婆家的楼梯上跌落后身亡。那时,她刚和摄影记者弗朗索瓦·布鲁耐特结婚不久。对我来说,尽管至今我碰到的都是拒绝,但我没有绝望,总有一天我会说服一位赞助者给我梦想的相片博物馆提供资金,委托给我收藏的那些相片最终将会在博物馆里全部展出。因为我深信,凯瑟琳·西格林-布鲁耐特的命运以及再现她人生的9万多张照片是属于全人类的艺术遗产。[译自国外英文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