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儿
2011-12-29郭灵胜
北京文学 2011年8期
水,从无数个高悬的莲蓬头喷涌而下,飞花溅玉,整个浴室氤氲在白茫茫的雾气中。细密的水线儿像顽皮的孩子的手,温柔地拍打着各具特色的胴体。浴室变得像仙境,缥缈、朦胧、变幻,“仙女”们雪白的躯体若隐若现。
一位八九岁的长发小“仙女”或许是耐不住溽热的空气,踩着水花儿来到浴室门口透透气,胖嘟嘟的脸蛋儿、柔润的嘴唇儿,连小耳朵在内都红彤彤的,透明发亮,湿漉漉的长发打成几缕,贴在洁白光滑的脊背上,长长的睫毛上闪烁着一层细密的小水珠儿。“搓——澡——,5元;打奶,5元。”小女孩稚嫩的童音好奇地认读着更衣室墙上的价位表。
声音吸引了另一位娃娃头的小女孩,她冲出迷雾,跑到浴室门口,不甘示弱地抢着往下念:“打蜜,5元。打盐,5元。”吐字像甩出粒粒蹦豆。两个童音争着往下读:“中药泡脚,10元。”
“你上几年级?”长发小女孩柔声细语。
“我上二年级。你呢?”娃娃头快言快语。
“我也上二年级。”
两个小女孩兴奋地聊起来。
“你在哪儿上学?”
“我在西内堡小学。我姥姥家住西内堡村,我跟姥姥长大。姥姥跟我可亲了。”娃娃头那小“机关枪”似的嘴里射出一串“子弹”。
“奶奶不跟你亲吗?你奶奶家是哪里?”
娃娃头低下了头,咬着指甲,半晌不言语。长发小女孩满眼疑惑,她伸出肉嘟嘟的胳膊搂住短发小女孩,像个姐姐,关切而好奇地看着她。两个湿漉漉的小身躯紧紧地抱在一起。
“听妈妈说,我三岁的时候,爸爸给一个小弟弟当爸爸去了,我不记得爸爸的样子,也不记得奶奶。”“机关枪”的速度缓慢,低沉,变得有点像“独眼铳”。
长发小女孩也低下了头,说:“我奶奶跟我最亲了,上学都是奶奶接送我,奶奶还给我梳妞妞辫儿。爸爸在很远的地方打工挣钱,长这么大我没见过亲妈,更没见过姥姥。”
仿佛被两个小女孩稚嫩的忧伤所感染,浴室里的雾气更重了,白茫茫一片。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哎!要不咱们这样吧,”蹦豆般快乐的声音又出现了,娃娃头朝四周偷偷地看了看,红红的小嘴儿凑到长发小女孩耳边,悄悄地说,“咱俩让你爸和我妈结婚吧,那样,我就有爸爸了,你也有妈妈了,咱们都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了!”
长发小女孩漂亮的长睫毛快乐地忽闪着,“嗯,好办法,回去咱们就给大人们说。”
“耶——”两个小女孩高兴地拍着手跳啊笑啊,硕大的拖鞋溅出无数个美丽的水花。
责任编辑 师力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