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守望者
2011-12-28■哲生王涛
■哲 生 王 涛
“孤岛”守望者
■哲 生 王 涛
走进孤岛“老人村”
一阵秋雨一阵凉,连着下了几天雨后,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坐在驶往海岛舟山的旅游大巴上,心情一直复杂、忐忑。在我的记忆中,舟山曾是我第一次“远行”的地方:坐过让我兴奋不已的轮船,看着碧波荡漾的海水,吃着岛上鲜美可口的海味。如今,穿越了雄伟的跨海大桥,一路目睹了“海洋经济示范区”大潮下,港口、海运、造船、岛屿开发的一派热闹景象,舟山已非昨日。
本应该为舟山如今的蒸蒸日上而欢欣雀跃,但一想到此行肩负的任务“寻访海岛的贫困村落”而心生忧虑。在大开发的时代背景下,海岛的贫困究竟会是怎样?
让当地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推荐贫困海岛似乎是一件十分为难的事。因为在他们眼里,经过这些年的大力开放,许多曾经贫困的边陲海岛在“政策大旗下”脱胎换骨,有的渔农民甚至住上了“别墅”。另外一些海岛,在经过人员迁徙之后,已经成为了“无人岛”。
在几经周折之后,当地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推荐我去看看位于舟山本岛与册子岛之间的一个小岛——富翅。
富翅岛隶属舟山市定海区岑港镇司前社区。与舟山本岛最近岸距500米,长1.57公里,宽720米,有1个行政村,5个自然村,在册人口638人。从册子岛南部望富翅岛,形似蝙蝠。据传,200多年前未围涂,每当涨潮时,岛上3座山均被海水隔开,如蝙蝠的双翅与身躯分离,变成孤翅,称之孤翅岛。解放前夕,岛民向往富裕生活,弃用“孤翅”改称“富翅”,沿用至今。这些年来,随着岛上经济的衰退,很多居民都离开了这里,留守的100多人中,大多是老人,成了名副其实的“老人村”。
行进在有“半岛工程”之称的连岛公路上,一路随行的司前社区的工作人员向记者介绍了“里钓、富翅、册子、金塘”曾经的四座孤岛,如今“天堑变通途、彩虹挂海峡”。其他的岛屿因为建设和开发的原因,显得有些乱糟糟,而富翅则是四座岛屿中唯一未能赶上大好形势的地方。
车子出了富翅收费站后,几间一层高石头墙体的瓦房便呈现我们眼前。村子特别的安静,在时下时停的雨水吹打下,冷气袭人。这个以岛设村的地方,平日里罕见外人,因而也少有新闻,10多年了,少有记者来过。富翅岛被小山围绕,尽管有“山景”和“海景”的交相呼应,但村子里的年轻人早已迁往岛外,偶尔来探望岛内的亲人。
村子不大,走了没几步,便到了海边。据村民老陈介绍,这里曾经是用来渡轮的,如今路边两侧都已经堆满了柴禾杂物。沿着海岸,司前社区主任曹文光指着长长的小路说:“这条路走过去,房子全空着,没人住。”
在曹文光的陪同下,记者来到了岛上的低保户陈文应家。这位已近80高龄的老人,患有心脏病,长期在家服药,其妻子王阿连,患有高血压。陈有一子二女,儿子已故,女儿都已出嫁。夫妻俩独自居住在富翅岛,因年老体弱,无法劳作,家庭生活十分困难。
见到记者一行,两位老人连忙从家里搬出了板凳,招待我们坐下。由于屋内黑暗潮湿,杂物堆放后已无多少空地,再加上屋板破旧,又恰逢雨天,屋内已无法坐人,老人只好在进门口的屋檐下迎接了大家。
可能是因为年老的缘故,老人一直沉默着,没有多久,我们就离开去了下一个贫困户。
岛上来陌生人,不多见。老陈见我们好几个“外地人”来到村里,显得有些欣喜。老陈从小在这里生活,他爱说过去的日子——那时候,岛上住有近500人,很多居民靠开运输船、捕鱼船,在宕口打工过日子,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那时候,大桥还没开通,出去坐20分钟的渡轮,只要一元钱;
那时候,老人们生病了,还有个小小医疗站,还有人照顾……
老陈向记者反映,年纪大了,吃住都不是问题,就怕生病。以前子女半夜叫个船,直接可以运过去。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今年4月份,有位老人突发急病,大桥打不到车,邻居只好打电话给老人在定海的女儿,女儿半夜叫出租车赶过来,把他送进了医院。前前后后,折腾了三四个小时。
“怎么不跟儿女搬出去住?”“来叫过,来叫过,住不惯啊。”老陈说,自己每次出岛在儿女家住个两天保准“溜”回来。“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我走了,也要埋在这里。”
造船厂项目被否决
听说村里住着一位70多岁的单身残疾老人,身患心脏病,对村里的建设还十分关心,记者就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老人叫陈兴悦,眼睛残疾,因年老体弱无法参加工作,仅靠低保维持生计。走到老陈家门口,记者见到他正在忙着清洗刚刚从集市上买来的小黄鱼。老陈告诉记者,2斤16元钱的小黄鱼,腌着吃,可以吃上一个星期。
老陈把大家领进了屋子里,进门左侧就是卧室。一张老式的木质板床已经残旧,床边桌子的油漆已经脱落,抽屉破损,可以看到里面的杂物。床头床尾拉了两根绳子,挂满了老人的衣服。老人告诉记者,已经有10多年没有买新衣服了,许多衣服是亲戚给他的。聊起亲人,老人有些心酸。
据悉,老陈有个兄弟在上海,“可兄弟还有嫂子,不好拖累兄弟。”说到这些,老人有些哽咽了。由于自小眼睛残疾,又没有得到有效医治,多少年来,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的老陈一直承受了生活和心理的痛苦。
在孤岛上生活了一辈子的老陈,如今早已习惯了“一块腐乳、一把青菜”的生活,他动情地说:“多亏政府的关心,不然300多元一月医药费无法承担。”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老陈家的电话响起来了。“电话是侄子给我装的,方便联系。今天你们要过来,也是侄子告诉我的。”
当说到村里的建设和发展,老陈有些叹息:“前些年,造船厂的项目村里没有能引进,实在太可惜了。本来每个人都有1万多元的分红呢!”据曹文光介绍,2006年,村里曾想引进一个5万吨造船、10万吨船坞的项目。但由于村民的极力反对,项目被迫流产。记者了解到,一些村民认为是由于补偿款数额未能达到村民的要求而否决了项目;也有人认为是项目可能带来的污染会影响村民的生活而极力反对。
原因究竟是什么,我们已经难以考证。可看着隔海相望的工业项目和周边海岛的开发建设,再看看村里几十年不变的老样子,这让许多人感叹。目前,村里一年仅仅只有4张广告牌不到3万元的收入,集体经济在司前社区中位列最后。如果真是出于环保的原因,那么面对如此的经济状态,岛内的村民还一如既往地坚守着对生活环境的保护,这不得不让人肃然起敬。老人们孤守的不仅是富翅的静,更在于她的净。
离开老陈家时,记者给他留了500元钱。他含着眼泪,嘴里不断地念着感谢。
在回杭州的车上,记者又一次看到了富翅路标。隔窗望着茫茫大海里的这座海岛,心情犹如翻涌的波浪,久久不能平息。富裕生活自然是我们每个人所向往的,正如富翅这个地名的寓意一般,但我们绝不能为了所谓的脱贫开发而急功近利,以污染和破坏环境为代价。在“造血式”扶贫取得了巨大成就的今天,那些无法从中脱贫的“特殊人群”,更需要政府的“输血式”救助。这是孤岛守望者们的期望,也是我们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