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调(外四首)
2011-12-25汤养宗
□汤养宗
鹧鸪调(外四首)
□汤养宗
我想,就在我与你说话的这会儿,我们是能够听到
几声鹧鸪的。只要你脑子不是太快,稍微停一停
福建这边,江西安徽那边,稍远一些的云贵山头树桠上
都有鹧鸪在叫。声音有些闷,有几厘米或者一公里
不等的尺寸。有时,元代的月亮会在这叫声中重新回来
如果再按住自己,趴下来,耳朵贴到地面
还发现谁已变了调门,返乡的铁轨,人头转动的农民
也一声追赶一声地,发出呦呦的鸣叫。垃圾场上另有几只
被拆了房,躲在寒风中的人,喉咙里嘀咕嘀咕响着
已辨不清是人是鸟。这些声音已不像是地球的,但无疑
是故乡的。这是鹧鸪调,中国古诗词的一个词牌
总有人在空气寂寥到不能再寂寥时,仿着这鸟儿啼啭
无名小站
希望你读到这首诗时说你就是那永不再降临的人
在那个无名小站,列车就要开动
你在对面车窗里深深地注视着我
难以言传的眼神,再也抓不住的时光
仿佛我是你今生追究的某个传说,呼喊也来不及
一场生命的惊动,若无若有的有,若有若无的无
我向南,你向北,我回到江南的故乡
你不知要在北边的哪个站口下来,或者回到一朵云上
秋风辞
三百座村庄又开始吞吃月光。秋风来了
溪流里的石头重新被叫做石头
政府在写账目,白云卸下了一年的病菌
阔叶林不再与谁争吵,大道宽畅
祖国在凉水中有着清澈的心肠
在诗歌内部,一些语词也红了
甚至也掉落下来,庄重,归位,并且安详
大山之上,大脚沓沓,本月你就是王
青蛙在穿鞋子,隐士铺开了婚床
我有十万家书,要同时发往远方
在成都草堂,想对杜甫说的一些话
有两间草房,三分水田,这已经是何等奢侈的心事
做一条鱼,给半脸盆的水域,我已足矣
一般来说,大市井都很乡下
我和你才辽阔,一说起秋风,我们的嘴形是一致的
好比正赶着一群羊,通往木栏桥,惆怅很密集
这些寒冷的动物要分配给谁与谁
而朱门里的人,现在正盖房给我们,不是给
是白云悠悠的样子,我抬了抬头,说声好天气
工部兄,早已经是广厦千万间了
可我就是遇不到砍柴人,木匠都转行在京广一带当农民工
如果今晚相遇,可借你茅屋一角,一宿?
夜深人静时你在床上做什么
夜深人静时你在床上做什么?我正闭着眼睛
练习飞翔。或者跳远,当然
屁股一次次栽在想象的沙堆上。在床的
那一头,有脚后跟下意识蹬踏的磨损处
让人想起导弹发射架,或者两省的交界地
妻子会猛然惊醒,责问我又捣鼓什么
有时不是这样,类似要穿墙而过
第二天清早,额头上有不明不白的肿包
像致敬,像永远没有名字的人,深情一吻
也有极少的得意之笔,我学蛙鸣
一声,两声,而后引发田亩上一整片的鼓噪声
汤养宗,现居福建霞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