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批判与超越: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文明思想的理论基础
2011-12-24张首先
张首先,张 俊
(成都医学院思政部,成都610083)
继承、批判与超越: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文明思想的理论基础
张首先,张 俊
(成都医学院思政部,成都610083)
马克思、恩格斯的生态文明思想是在批判和继承18、19世纪自然科学和哲学社会科学思想成果的基础上,在唯物史观的视域下通过综合创新和不断超越逐渐形成、发展起来的。对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文明思想的理论来源进行系统梳理,有利于澄清全球视野下对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文明思想的种种误读,彰显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文明思想对解决当下全球生态危机的价值和意义。
生态文明;马克思;恩格斯;理论基础;继承;批判与超越
18、19世纪,自然科学和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为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文明思想的形成奠定了理论基础。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和继承达尔文、李比希、摩尔根、马尔萨斯、黑格尔、费尔巴哈等人的生态思想的基础上,通过综合创新和不断超越逐渐完成了自身生态文明思想的理论建构。
一、马克思、恩格斯对达尔文、李比希生态思想的继承与拓展
19世纪自然科学中的生态思想对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文明思想的形成具有很大影响,其中影响较大的是达尔文和李比希。达尔文(1809—1882)出生于英国西部一个世代为医的家庭。1831年,达尔文毕业于剑桥大学,1859年,达尔文出版了科学巨著《物种起源》(19世纪自然科学的三大发现之一),其进化论思想通过对生物进化和生物进化动力问题的论证,彻底颠覆了神创论和物种不变论在人类思想史上的地位,被誉为人类思想发展史上一座最伟大的里程碑。
达尔文以自然选择为核心的进化论对生物界动态演变的历史图景进行了令人信服的解释。在自然历史领域给神学目的论以致命的一击,掀开了长期以来笼罩在自然领域的一层神秘面纱。马克思、恩格斯高度赞扬了达尔文的进化论所引起的人类学革命,同时认为进化论为历史唯物主义奠定了“自然—历史”的基石,把长期处于“分居”状态的自然观和历史观紧密地联系起来。在达尔文进化论的启发下,马克思、恩格斯建立了以“劳动”为基础的人类进化理论。人类社会的发展状态是通过人使用的生产工具的状况来揭示的,而生产工具的制造和使用必须以劳动为基本前提。马克思、恩格斯并没有把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直接运用于人类历史领域,因为人类史和自然史是有区别的。但是人类史和自然史又是亲密共生的,这种关系的永续持久是通过劳动来实现的,劳动为自然和社会的物质变换提供了可能,为人的生存、发展源于自然而归于自然的历史必然提供了确证,为人类在自然界中应有的“生态位”的确立提供了根据,从而,确立了“劳动”是单个生命个体和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秘密。恩格斯说:“劳动是一切人类生活的第一个基本条件,而且达到这样的程度,以致我们在某种意义上不得不说:劳动创造了人本身。”[1]373—374人通过劳动使人与自然发生一种共在关系,但是,人在与自然的互动过程中,人的欲望满足的“快感”会在征服自然的“陶醉”中无限扩张,如果人以“征服者”的姿态对待自然,那么,人的劳动在创造自身的同时,也会毁灭自身。
对李比希的新陈代谢思想,马克思、恩格斯给予了高度赞赏,在其基础上,他们洞察到资本主义制度必然会导致人和自然物质变换的断裂,资本主义的贪婪与后代人的需要之间必然存在着高度紧张和难以克服的矛盾。李比希是19世纪最卓越的化学家之一,在1840年发表的《有机化学在农业和生理学中的应用》(简称《农业化学》)一书中,李比希揭示了土壤中的营养物质在植物生长中的作用,显示了农业和化学之间的联系。李比希通过分析土壤贫瘠的根源,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展开了生态批判。他认为,土壤贫瘠的两大根源在于:一是资本主义掠夺式的农业制度;二是城乡分离所导致的人类和动物的排泄物无法有效收集并返回农业。李比希强调,只有建立在归还原则基础上的理性农业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土壤贫瘠问题。马克思在李比希的影响下,开始系统批判资本主义生产的反生态性质,资本主义的城乡敌对分工必然会导致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断裂,资产阶级对土地、资源的无情掠夺,不可能在农业生产中运用理性的科学方法,因此,资本主义农业生产必然是不可持续的。资本主义的土地私有制,必然把土地当作资本的奴婢,利润的最大化必然导致对土地的严重破坏,最终,最大限度地损害后代人的需要和利益,造成代际之间持续发展的断裂。
二、马克思、恩格斯对摩尔根、马尔萨斯生态观的阐释与反思
马克思、恩格斯不仅吸收自然科学的养料,而且对哲学社会科学的成果也非常重视,尤其是摩尔根的《古代社会》和马尔萨斯的人口理论。摩尔根在《古代社会》一书中运用了唯物主义历史学方法,以“生存技术”为标准,把人类社会划分为蒙昧时代、野蛮时代和文明时代三个阶段,提出了关于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理论。马克思对摩尔根的这部著作非常重视,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在1881—1882年间马克思研读了此书,并作了十分详细的摘录。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的第一版序言(1884年)中对摩尔根的著作进行了高度评价,他说:“摩尔根的伟大功绩,就在于他在主要特点上发现和恢复了我们成文史的这种史前的基础,并且在北美印第安人的血族团体中找到了一把解开希腊、罗马和德意志上古史上那些极为重要而至今尚未解决的哑谜的钥匙”,“而他的著作也并非一日之功。他研究自己所得的资料,到完全掌握为止,前后大约有四十年。然而也正因为如此,他这本书才成为今日划时代的少数著作之一。”[1]2-3
马克思、恩格斯同意摩尔根在《古代社会》中所阐释的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历史归根结蒂是由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决定的,这种生产,一方面是指生活、生产资料的生产,另一方面是指人自身的生产。通过生产和再生产方式的发展表现出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和人与自然之间的生态关系。但是,马克思、恩格斯不同意摩尔根关于人类已经实现了对食物的绝对控制的论断,指出资本主义社会必将存在经济危机的问题,虽然马克思、恩格斯反复强调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问题,而对资本主义的生态危机问题没有在其理论叙述中明确提出,但是,我们从马克思、恩格斯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辩证考察中深知: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自然之间物质变换的矛盾,已为生态危机的产生找到了足够的根据和理由。
1798年马尔萨斯的人口理论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马克思、恩格斯通过研读马尔萨斯的《人口论》,一方面,承认其人口理论有“一定意义”:一是马尔萨斯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资本的残酷性,二是马尔萨斯提出了一切社会形态下都有过剩人口这一事实;另一方面,马克思、恩格斯反对马尔萨斯对人口状态的“非历史”考察,反对他对人口状况的变化所采取的形而上学的态度。因为马尔萨斯的人口理论总是以不变的自然法则为基础,从而把不同历史时期的不同的人口状态简化为一种抽象的数字关系。马尔萨斯把所有的再生产问题简化为两个等式,一是人类生存所需的生活资料是按照算术级数增长的;二是人类自身的生产是按照几何级数增长的。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马尔萨斯的这“两个等式”同时犯了历史性和逻辑性的双重错误。人口既受外部条件(诸如贫困、疾病、饥饿等外在自然因素)的影响,又受不同的历史文化因素和经济社会的发展状况的影响。更为痛心的是,马尔萨斯对人口的限制所采用的手段是无情的、残酷的、反生态的。
马尔萨斯关于世界上的人多于现有的生活资料所能养活的人的结论是武断的,带有明显的主观主义色彩。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口过剩不是食物供应不足产生的,而是就业不足产生的,是因为就业不足才出现了“过剩人口”,才导致了工人的低工资和极度贫困。在批驳马尔萨斯人口观的过程中,恩格斯第一次使用了无产阶级的概念。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里,恩格斯描述了两个不同世界的生活环境,工人阶级在肮脏龌龊的环境中过着非人的生活,他们是一个遭受“普遍污染”和普遍苦难的阶级,而资产阶级恰好相反。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1892年德文第二版序言中,恩格斯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有两条规律压迫着工人,使工人处于无穷的贫困、绝望和饥饿之中,“一条规律把劳动力的价值限制在必要的生活资料的价格上,另一条规律把劳动力的平均价格照例降低到这种生活资料的最低限度上。这两条规律以自动机器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对工人起着作用,用它们的轮子碾压着工人。”[1]428这两条规律必然使无产阶级成为一个完全披戴着锁链的阶级,由于各国无产阶级都遭受着同样的苦难,使无产阶级具备了黑格尔在其理性国家中致力寻找的理想的普遍品质,“由于它普遍遭受苦难,从而成为一个具有普遍品质的社会领域,由于它犯下的并不是任何特定的过失,而只是无资格的过失,它因此就不享有任何特权。无产阶级集所有罪恶于一身,它生活在一种极端贫困的状态。”[2]11无产阶级是一个只有通过解放全人类才能解放自己的阶级。无产阶级是资本主义制度的产物,在资本主义主导的世界里,到处都出现了人口相对过剩,被发达资本主义的竞争所排斥的发展中国家无法完成也不可能完成只有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才能实现的人口转型,发展中国家由于经济落后,无力完成对本国人口的生活、疾病、养老的基本保障,而本国公民只好把未来自身的生存保障的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加之各种传统文化的影响,结果越生越穷,越穷越生,陷入了经济增长停滞、人口增长迅速的困境。人口的压力逐渐变成了一个日益增长的生态问题。
三、马克思、恩格斯对黑格尔、费尔巴哈自然观的批判与超越
马克思、恩格斯对黑格尔、费尔巴哈自然观的批判与超越主要体现在:
一是对黑格尔唯心主义自然观的批判与超越。黑格尔认为自然是“绝对精神”自我异化的产物,“自然是作为他在形式中的理念产生出来的。既然理念现在是作为它自身的否定东西而存在的,或者说,它对自身是外在的,那么自然就并非仅仅相对于这种理念(和这种理念的主观存在,即精神)才是外在的,相反的,外在性就构成自然的规定,在这种规定中自然才作为自然而存在。”[3]19-20在黑格尔的唯心主义的逻辑体系中,自然的存在不过是绝对精神在自我实现的过程中必经的沉沦于物的异己化的客观环节,自然是精神的直接的实体的物相,只有经过观念的辩证中介才可能透视其本质规定。马克思、恩格斯对黑格尔唯心主义自然观进行了坚决抨击,认为黑格尔的自然是抽象思维的自我丧失,黑格尔对自然的抽象,理所当然地把自然引向神秘主义,这种神秘主义在黑格尔的理论视域中是无法得到合理解决的。那么,怎样破解黑格尔理论的神秘呢?马克思指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4]56马克思、恩格斯正是通过人类的实践活动反观自然,从而消除了黑格尔思想体系中普遍存在的精神的历史与物质的自然对立的神话。
二是对费尔巴哈旧唯物主义自然观的批判与超越。费尔巴哈旧唯物主义自然观是在对黑格尔唯心主义自然观的斗争中确立的。但是,费尔巴哈对黑格尔的斗争是不彻底的,他认为自然作为万物存在的根据是不能被创造的。费尔巴哈不满意黑格尔的抽象思维,却把自己的理论诉诸于感性直观,费尔巴哈眼中的自然是直观的自然,费尔巴哈对感性世界的理解,“一方面局限于对这一世界的单纯的直观,另一方面仅仅局限于单纯的感觉”,“在对感性世界的直观中,他不可避免地碰到与他的意识和他的感觉相矛盾的东西,这些东西扰乱了他所假定的感性世界的一切部分的和谐,特别是人与自然界的和谐。”[4]75费尔巴哈虽然把自然从黑格尔的“绝对精神”中拯救出来,恢复了自然的地位和唯物主义的权威,但是,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费尔巴哈同黑格尔一样,同样没有走出人与自然关系的二元逻辑结构。费尔巴哈过分突出人对自然界的依赖性,强调自然对人的决定性,却对人的能动的反作用缺乏应有的关注。费尔巴哈把人只看作是“感性的对象”,而不是“感性的活动”,人在自然面前完全处于消极、被动状态。在对费尔巴哈旧唯物主义自然观的彻底清理中,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和历史是完全脱离的。费尔巴哈的“自然”是一种无反思的素朴之“在”,费尔巴哈的“感性的人”只是一种“具有纯粹自然性质的类本质的人,它作为空洞的原始主观性,不是能动地、实践地而是被动地、直观地同自然的死一般的客观性相对立”。[5]9费尔巴哈也承认人与自然的统一性,但他的统一性只是建立在静态、孤立的基础之上的,而不是动态的历史的具体的统一。他没有考虑到“在工业中向来就有那个很著名的‘人和自然的统一性’,而且这种统一性在每一个时代都随着工业或快或慢的发展而不断改变”。[4]76-77事实上,人与自然的统一是在实践中实现和得到确认的。
三是马克思、恩格斯实践唯物主义自然观的确立。实践唯物主义自然观解决了唯心主义和旧唯物主义在自然观上的困惑。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我们所处的自然是自在自然和人化自然的统一。自在自然包括人类历史之前的自然,也包括存在于人类认识或者实践之外的自然。自然界在广度和深度上都是无限的,永远存在着人类活动尚未深入和感知的部分。人化自然是指与人类的认识和实践活动紧密相连、被人的实践改造过并打上了人的目的和意志烙印的自然。自在自然不是永恒不变的,它以人类的认识和实践为中介不断地向人化自然转化,同时人化自然不可避免地要参与到整个大自然的运动过程中去,并且接受自然规律的支配。一方面,自在自然的运动以其强大的力量强行铲除人化自然的痕迹,强行摆脱人对自然的一切强制,使人的活动成果趋于淡化和消失;另一方面,人化自然改变了自然规律起作用的范围和结果,改变了各种自然过程,特别是生物圈内物质、能量、信息的流通与变换。[6]95人化自然不能造成对自然规律的“侵犯”,否则,就会遭到自然对人的报复。马克思、恩格斯强调人化自然和自在自然的相互依存、相互转化,他们认为:“周围的感性世界绝不是某种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东西,而是工业和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产物,是世世代代工业活动的结果。”[4]76离开了以人的实践活动为中介的人类与自然的共生关系,任何自然的存在也就失去了以人为价值主体的价值存在。人化自然的发展过程实质上是“自然界对人说来的生成过程”,人化自然内在地蕴涵着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有机关系,自然界只有在社会中,才是人与人联系的纽带,才是他为别人的存在和别人为他的存在。在强调人化自然的同时,马克思、恩格斯并没有忽视和否认自在自然的优先地位。苏志宏教授认为:“马克思实践观在承认外部自然界的优先地位的前提下,反对将先于人类历史而存在的那个自然界与人自身对立起来。”[7]自然界对于人的生存和发展来说,起着一种前提性的作用,“没有自然界,没有外部的感性世界,工人就什么也不能创造。”[4]42自然作为一个完整的生态有机系统,它必然遵循着能量守恒、新陈代谢、物质循环等客观规律。人同自然具有天然的同一性,从人的肉体组织来看,人无疑是自然的。自然始终是人的肉体组织生长发育的基本前提。“永恒的自然必然性”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得以实现的基础,人类社会通过无止境的实践实现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以及物质与观念变换的过程,实践的无止境性决定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各种变换的无止境性,一旦这种变换遭到扭曲,自然对人的报复就会不期而至,为了防止自然对人的报复,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解,人类的实践活动必须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进行。
四、结语
在全球生态危机的背景下,通过对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文明思想的理论基础的系统梳理,有利于彰显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文明思想对解决当下全球生态危机的价值和意义。虽然在马克思、恩格斯生活的时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生态环境的破坏还没有达到非常残酷的程度,但是,在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体系中却处处蕴含着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深刻关切,人与自然的关系在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体系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人的解放和自然的解放是同一过程的两个方面,人的解放程度和自然的解放程度是互为前提和基础的。可以说,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核心主旨之一。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英]安东尼·吉登斯.资本主义与现代社会理论[M].郭忠华,潘华凌,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3][德]黑格尔.自然哲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德]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
[6]李秀林,王于,李淮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原理[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5.
[7]苏志宏.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生存实践论解读[J].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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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7408(2011)08-0043-03
张首先(1970-),男,四川西充人,法学博士,成都医学院思想政治理论教学部副教授,研究方向:生态文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张俊(1967-),男,四川西充人,成都医学院思想政治理论教学部主任、教授,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责任编辑:闫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