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I能否取代GDP?

吴明华

“GDP只是CDI中的一个部分和侧面，CDI可以更加全面地反映经济社会发展的真实水平。通过CDI中非GDP的指标的考核，把GDP单一指标的负面影响压缩到最低的限度。”

国家统计局最近发布了一份《综合发展指数（CDI）研究》的报告，引起各方关注。传统以GDP为核心的地区发展评价指标体系，饱受诟病，“十二五”我国面临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的急迫任务，因此建立新的符合科学发展观的评价指标体系，已是当务之急。CDI的评价指标体系是如何构建的？它能否取代GDP？

“传统指标亟待改革”

《决策》：从统计学看，GDP也是衡量经济增长一个好的指标，但为什么会导致一系列的问题？

叶青：只看GDP是不行的，但是，没有GDP又是万万不行的。GDP是20世纪的两大创造之一。可以反映一个国家或者地区的经济发展大致的状况，便于比较。

但是，地方盲目追求GDP又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如果社会事业、环保事业不能同步发展，在GDP增长的同时，会破坏经济社会发展的环境。同时，带来居民生活质量的下降，社会的不和谐，引致老百姓的反对。

GDP崇拜的出现，一是不正确的政绩观。官出数字，数字出官。导致从上到下只顾数字，不顾质量。二是GDP上去了，客观上带来就业和居民收入的提高，以及经济的繁荣。三是短期效应，不顾长远影响。地方领导只看经济规模，不看经济质量。而抓经济质量的难度，大于经济规模。

吕庆喆：以前，我们在认识上总是把一个地区的发展，简单地等同于经济增长，这会导致各地单纯追求GDP的增长速度。当然，不是说GDP这个指标不对，到目前为止，它还是衡量经济增长最好的一个指标。只是现在发展到这个阶段，用GDP来衡量，确实有它的局限性。

比如说，GDP不能准确地反映经济增长的质量。因为它反映的是在一定时期内，新增加的最终的产品和服务，它对过去的财富没有反映。第二是它不能完全反映经济增长的社会成本。比如，自然资源的利用以及对环境的破坏和污染。第三，它不能完全反映一个地区或者是一个国家的社会福利水平，比如收入差距问题等。

《决策》：与GDP相比，CDI有什么样的区别？

吕庆喆：传统的地区发展评价指标体系有不合理、不全面、不科学之处，亟待改革。中国统计学会试水综合发展指数的目的，是为人们提供一个新的评价指标，来弱化各地对GDP增长速度指标过于重视的情况。

CDI是从各个方面来综合评价一个地区的发展，它不仅仅是GDP，也不仅仅是某一个指标，它是综合的。GDP只是这个综合发展指数里面的一个指标，并且它按照一定的权数，进入到我们这个指标体系里来。

叶青：CDI弥补了单一GDP核算的不足，与原来的专家研究的绿色GDP有相似之处。GDP只是CDI中的一个部分和侧面。通过CDI中非GDP的指标的考核，把GDP单一指标的负面影响压缩到最低的限度。

GDP增长过快，会导致环境的破坏、土地的浪费、社会不和谐现象的增多。因此，GDP核算有重大缺陷。CDI可以初步解决这个问题，可以更加全面地反映经济社会发展的真实水平。

CDI由国家统计局推出，指标设计、数据质量、可信度、接受度都会很高，有权威性。同时，综合发展指数是从经济发展、民生改善、社会发展、生态建设和科技创新五个维度测量的综合性指数。比单一的GDP指标合理、全面。另外，具体五个方面的指标涉及到社会经济发展的方方面面，公众更容易接受。

在量化指标之外，此次还引进了满意度的调查，如对综合发展的评价体系引入了公众满意度指标，作为重要的辅助参考指标，其不参与定量评价。这是一个进步。

《决策》：近年来，国内有关研究机构和专家对地区发展也提出了诸多评价指标体系和测评办法，相对而言，CDI有什么样的特点？

吕庆喆：从研究现状来看，国外研究主要从发达国家的经验和需求出发，确定具有自身特点的指标体系；国内研究则较多地侧重于理论方面，指标选取存在一定局限性和不可操作性。

CDI是中国统计学会组织专家、学者经过两年多的时间研究完成的。国家“十二五”规划纲要明确提出要加快制定和完善有利于推动科学发展的，有利于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绩效评估体系和方法。作为统计部门，我们做这项研究的主要目的，就是尝试从统计上设计一套比较能综合、全面地反映地区发展的指标体系。不过，目前这项研究还是初步的研究。

民生指标如何量化？

《决策》：在评价指标上，CDI如何科学地反映出一个地方的增长质量和社会成本等综合水平？

吕庆喆：综合发展评价的主要目的是看一个地区的发展是否符合科学发展观的要求。CDI的构建主要遵循以下几个原则。

首先，导向性。指标体系要充分发挥导向、引领作用，激励各地区进一步增强科学发展意识和发展能力，创新体制机制，切实有效地加快科学发展进程。

其次，前瞻性。建立综合发展评价体系，视野要开阔，着眼要长远，不仅要考虑本世纪头二十年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而且要考虑本世纪中叶基本实现现代化的目标，力争与“十二五”规划相衔接，重点应放在本世纪第二个十年。

第三，开放性。综合发展指标体系的建立过程，应保持指标体系的动态性和开放性，根据地区发展的新情况、新特征及中国发展阶段的变化，及时对指标体系进行补充、完善和修订。

第四，可操作性。指标选择具有代表性，同时兼顾统计数据的可获得性，使指标可采集、可量化、可对比。指标设置要与中央“十二五”规划建议等相关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指标衔接一致，以增强指标体系的政策导向与实践意义。

第五，公认性。评价指标不仅要以客观指标反映地区发展的数量特征，更要把群众认可、满意作为一项重要的衡量标准，做到量化考评和定性考评相结合。因此，综合发展评价体系引入公众评价指标，以充分考察人民群众的切身感受，提高公众对于发展的参与度和认可度，主观性指标的引入强化了“既看数字又不唯数字”的理念。

根据这些原则，综合发展评价指标体系具体包含经济发展、民生改善、社会进步、生态文明、科技创新、公众评价六个方面45项指标，涵盖经济、民生、社会、生态、科技、民意等领域，体现“以人为本”的核心理念和“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基本要求，突出资源节约和环境友好，强调科技创新对于转变发展方式、推动科学发展的重要作用。

《决策》：在评价指标的设置上，民生等指标是难点，争论也比较多。CDI在民生指标方面如何做到科学、量化？

吕庆喆：国家“十二五”规划纲要明确提出民生优先、发展的成果要惠及全体人民。按照这样的要求，我们在综合发展指数评价体系里面，把民生问题放在一个比较突出的位置。

现在民生的改善主要是通过三个方面来反映：一是收入分配问题，二是生活质量问题，三是就业问题。每个问题都有多个指标来反映，一共是11个指标。

比如说反映收入分配的，我们用了三个指标：第一个指标是居民收入占GDP的比重，这个指标是以前没有用过的；另外两个指标是基尼系数和城乡居民收入比。反映生活质量的指标，用了城乡居民收入指标，还用了反映消费结构的恩格尔系数。

在大家非常关心的住房问题上，我们用了两个指标：一是人均住房面积，二是保障性住房新开工面积占住宅开发面积比重。

CDI排名与GDP

排名差异大

《决策》：在CDI的新评价指标体系下，各地的排名与传统GDP排名有什么样的差异？

吕庆喆：CDI指数不仅横向可比，而且纵向可比；不仅可以比较各地综合发展相对位次，而且也可以考察每个省（区、市）综合发展的历史进程。课题组根据各年度中国统计年鉴、各地统计年鉴及部门专业年鉴数据，对四大区域及31个省（区、市）的综合发展指数进行了测算。

从各地的综合发展指数看，2000年—2009年大都呈现向好的趋势。排在前10名的分别为北京、上海、天津、江苏、浙江、广东、福建、辽宁、山东和湖北。

在10年间，排位处于两端的地区位次变化不大，而处在中间位置的排名位次变化较大。例如，重庆2000年排名处在第17位，2009年则提升到了第11位，而海南从2000年的第10位降到2009年的第17位。北京、上海、天津、江苏、浙江和广东等发达省份均稳居前六，且名次一直不变；而贵州、甘肃、青海、西藏等西部省份则一直处于较后的位置。

同时可以看到，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综合发展指数的差距，自2004年后呈现逐年缩小的趋势。从综合发展指数增长情况看，2001-2009年，年均增速最快的多在西部和中部。西部地区新疆、贵州、重庆分别位于前1、2、3名，中部地区山西、江西、安徽分别位于前4、5、9名。

分区域来看，东部、东北、中部和西部地区CDI的年均增速，分别为3.74%、3.69%、4.13%和4.35%，西部地区也是最快。

若将2009年全国31个省综合发展指数排序结果，与按人均GDP的排序结果进行对比可以发现，CDI與按人均GDP排序的差异较大，即人均GDP位于前列的省区，综合发展状况不一定良好。

如内蒙古、河北、宁夏按人均GDP排序分别位于第7、12、16位，而按CDI排序则分别位于第18、22、26位；如人均GDP排位靠后的省份，如江西、湖南和四川，分别排在第25、20和24位，而CDI排在第13、15和16位。

《决策》：CDI的排名与人均GDP排名差异这么大，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如何使CDI成为人们广为接受的指标？

叶青：这反映了CDI与GDP指标的不一致性。这套指标体系包括45个指标，比较细致，民生、生态占有比较大的比重。这是这套指标的一个最大的特色。一直以来，中央都希望各级政府关注民生、关注生态，此次总算开始付诸实践。

从具体排名来看，中间排位变化大，体现了各省经济发展潜力在发生变化。有的省整体实力在提升。整体上看，经济大省的CDI指数还是比较高的，但是，综合起来还是有差别，出现了一些大的反差。比如，河北的CDI指数是50.78，而位于西部的陕西的CDI则是52.65，却高于河北。这就是综合考虑经济社会发展的结果。

有的省份人口少，面积小，虽然GDP数额并不高，人均GDP却很高，但是，综合实力并不强。而有的省份人口多，人均GDP低，排名靠后。但是，总体经济实力则比较强。

这说明GDP、人均GDP不是决定性的因素，还要看生态、环境、社会事业等的综合发展水平。

CDI要取代GDP，一是要制定替代规划，建议在十二五，CDI、GDP考核同步进行，十三五完全以CDI考核为主；二是做好宣传、动员工作，让社会各界接受这一新生事物；三是在网络上对方案展开讨论，告知于民，专家、民众、干部共同参与，以不断完善CDI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