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

丁当

她，苍白的脸上漾满微笑，想努力地蓋住疲惫的神色，眼睛带着干涩与憔悴。她在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目光搜遍了店里的每一件衣物，双手不停地揉揉这件捏捏那件，用触觉加视觉细心地判断质地的好坏。

顾客走了一拔又一拨，她仍在耐心地筛选着。她老公在一边不厌其烦地等待着。我礼貌地问：

“你孩子多大了?”“四岁，女孩。二，她笑着，很幸福的样子，眼里却分明有泪。我推荐给她一款红格子吊带裙，她满意地问着价。

看她喜欢，我就不客气地开了个高价，89元!

她犹豫了一下，问，能不能便宜点?

我说，这已是最低价了。说着，取出一个账本让她看，告诉她这款衣服进价88元，我崇尚薄利多销。其实，这是我常使的一个伎俩，那条裙子89元成交的话，我可赚50元。她看了看，没再说什么。

我把它收好，装在袋子里，等她付钱。她又问，有适合5岁女孩穿的吗?我向她推荐了一件韩式童装。

6岁穿的呢?

有。这些都是。她选了一套背心配短裙。她老公在一边，一直尊重她的选择，从不反对，还一个劲儿地夸她好眼光。

这些是7岁穿的吗?她问这话时，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你这是?她笑了笑说，这都是买给我女儿的。

我更是惊诧了，一下子买这么多，会过时的，而且长大了，她不一定喜欢，也不一定合身。

她说，不会的，她一定喜欢。语气是那么坚定。然后，她转身对老公说，我们去别的店转转吧。她老公眉头一皱说，你已经出来很久了，也累了，在这买吧，这是全镇款式最多的一个店。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她要了很多件，一直买到16岁穿的，也不怎么讲价。只是买到最后一件时，我出了156元，她一下子砍了半价，只要给71元。我与她相持不下，拉锯式地讨价还价半天，最后她放弃了，选了件71元的。这也是我的生意谱，能多挣一元是一元。

结账时，计算器上显示出一个数字，令我的双眼一亮，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激起了阵阵涟漪。那个数字是：2013，这不是“爱你一生”的谐音吗?难怪她咬定了那个价。

她老公一手提着一大袋衣物，一手挽着她走了出去。走时，她的目光很依恋很惋惜地在那件没买成的衣服上停留了许久。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忍不住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天哪，这是我开店以来从未遇到过的，一下子买了13套衣服，而且是从4岁买到16岁穿的，简直是疯了!”

“疯了?她一点也没疯!”这时，一个一直在一旁看着的顾客愠怒地说道。从她的话中，我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个女的，不，应该说是个母亲，得了白血病，自知日子不长了。这天，是她女儿的生日……

此时的我泪水悄然滑下。我深深地自责着，后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