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组诗）

■郭志凌

晚冬（组诗）

■郭志凌

雪还是没来

临近十二月，依然不见有雪

风把挂帘推开、合拢，合拢又推开

“嗒、嗒”的光，像一把匕首，刮着夜晚的骨头

这个时候我躺不住了

干脆把挂帘拉起，让一屋子的光出去

漆黑的夜，就这样结实地，又挨了一刀

我想，这样该有精确的消息回报了

据说，阿勒泰的雪下了三天，就是踱着方步

也该在黎明前抵达——

雪还是没来，风也渐渐散去

天上透出了鱼肚白，干枯的树梢开始了晨练

一把扫帚划拉着落叶，让我疑惑自己，还待在秋天

起雾了

起雾了。灰色的纱巾

从身后蒙住了我的双眼。一双擦了

雪花膏的小手，让我猜她是谁

此时，雾带来的能见度，不足十米

我却穿越了时空，故意猜错青春的名字

看着她不依不饶的样子，我就想

要是一辈子能这样开心下去，多好！

当然，这名字已经远离了我的生活

即使梦中偶然相遇，也只能背转身

等着另一个路口的叹息，慢慢走远

雾在此时就像一卷纱布

敷在我隐隐作痛的伤口上

雪把所有的路遮住

雪把所有的路遮住

不是不让你走，是看你有没有

重新趟一条路出来的勇气

雪把所有的地盖住

不是怕你踩，是听你落在上面

的脚印，够不够支撑生命的分量

雪把我们的眼蒙住

不是担心你站，是你习惯了灯红酒绿

不知道清醒后，能不能掌握生活的平衡

榆树下的一株丁香

熬过北方的寒冷

一株长在榆树下的丁香，掀开

厚厚的冬季，确认自己没有意外冻伤

她机灵的眼睛不停地转动

看着脚下的雪水，被太阳一口一口吸光

她开始一片一片地，从怀里掏出叶芽

一会一个变化。像娴熟的魔术师

一转身，托出一捧淡绿的鲜花

我几乎忍不住，就要喊出声响

她弱小的身躯，居然为了等待短暂的美

而承受潜伏的漫长

与身旁的榆树相比，她更像不谙世事

的婴儿，努着一张可爱的小嘴——

我猜世界一定听懂了，不然就不会

有阵阵馥郁的芬芳，随着春风，拼命点头

甚至不惜把一张圆脸憋红

暗暗积蓄更多的能量

站在树枝上的雪

这迟来的雪，体态轻盈

化了浓妆的生活啊！常常会失去耐心

原本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约会

无形中，留给我们更多的错觉

站在树枝上的雪，铺陈有序，比我们

这个时代泛滥的诗歌，更有张力

几只相互提防的麻雀，把胆怯的目光

夹在翅膀里。我们恣意诵读的节奏

也被一阵一阵涌上的痰，间接阻断

——站在树枝上的雪，弯曲着

像我们小心翼翼，不得不承受的命运

一只蜷着身子的鸟

一只蜷着身子的鸟

与横在枝条上的雪，在冬天盟誓

我的目光根本就无法聚焦。它只微微

抬了抬头，我就突然失去了镇定

内心的寒噤因何而起呢？

想象它正守候着一棵果树

等着啁啾的秋天。果实

比破壳的雏鸟，从茂密的叶子里

先拱出来。那毛茸茸的，抓不住树枝

的爪子，先抓住了爱。它弱小的生命

被母亲维系着

——摘掉鲜果

让一颗早已分娩的树，陪一只

生养过的鸟，拖着干瘪的脐带

相互依偎着，挺过寒冬

我这样想着：一场非意外的春分

迟早要来。一个坚守的意念

会让它们同时受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