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母狼阿休 (外一篇)

2011-11-21王继先

文学港 2011年3期
关键词:农艺师尖刀母狼

王继先

母狼阿休 (外一篇)

王继先

羊倌老杨头挺闹心,他前些日子被狼咬死一只大绵羊,吃掉一多半,还叼走一只羔子。老杨头知道是母狼阿休干的,他敢肯定。因为三年前,也是刚开春,也是咬死一只大绵羊,吃掉一多半,还叼走一只羔子。作案时间、手法相同,吃掉的部位也大致相同。那一次,裸着身子从热被窝里跑出来的他,只睃到了阿休的影子。

老杨头的儿子杨伟,大伙叫他羊尾巴,二十出头年纪,虎头虎脑,厚嘴唇,憨憨的。书没念好,只呆在家里,跟着父亲放羊。这晚零点刚过,他又被老爸捅醒,蹬上棉裤,穿好羽绒服,揣一把尖刀,跟着老爸到羊圈里隐蔽蹲守。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就在他冻得难捱,以为阿休不会来了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两道绿幽幽的光,一闪一闪的,仿佛两把小手电。来了!他竟然有些兴奋,虽然声音压得很低,还是受到了父亲手势的严厉制止和斥责。

阿休悄悄接近羊圈,转了几圈,不知是在寻机下手,还是觉察到了气氛的异常,有些犹豫。没出息的羊们只管死命扎堆儿,却不敢出声。终于架不住诱惑的阿休,就在它从围桩高处一个很小的空隙蹿入,四肢尚未落地之际,右腿已被重重的一杠子打折,随着一声凄厉的嗥叫,就在它复又原路蹿出之前,腹部又被狠狠扎进一把尖刀。

老杨头递给儿子一根木杠:“追!它跑不远了。”爷儿俩瞄着阿休的黑影和不时发出的凄惨嗥叫,深一脚浅一脚地紧追不舍。待他们赶到北山脚下时,天已麻麻亮,但见往山上爬去的阿休,一瘸一拐,踉踉跄跄的,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来。

累得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的老杨头,这才发现棉袄棉裤都湿透了。气喘吁吁的儿子也解开羽绒服的拉锁散热。就在他们小憩的当儿,一转眼,母狼阿休已爬到半山腰。不能让它跑掉!老杨头一把捉过木杠,复又追赶。这哪里是人走的路,乱石嶙峋,荆丛杂生。老杨头手脚并用攀爬,脸部和手腕处不免还是被划伤几处。

那把尖刀,除却刀把,整个捅进阿休的腹部。终因伤势过重,它的嗥叫声渐次微弱下来。就在它爬上山顶,发现追来的人距自己也只有几步之遥时,它孤注一掷,选择了翻滚的方式往山下冲去。虽值初春,后坡疏落的灌木间,还夹杂着斑驳的残雪。阿休在翻滚中,被树枝带掉了扎在腹部的尖刀,喷涌的鲜血,一路染红了白雪和岩石。

它活不了了!老杨头自信地说着,一心只想到谷底收拾母狼的尸体。但他们毕竟得一步一步往下走,不能像阿休那样舍命滚下去。就在他们接近谷底时,突然发现阿休又奇迹般地往对面山坡上爬去,且又一声紧似一声地嗥叫。尽管叫得很弱,却执著。

毕竟上了把年纪,精疲力竭的老杨头,走得有点像在挪。儿子着急:“爸,您歇会儿,我上去给它一杠子得了。”老爸一把没抓住,儿子已蹿出几步。“唉呦!”一声,儿子回头看到老爸跌倒,就跑回来搀扶。老杨头拽住儿子躲到一丛灌木后面,向四处察看。原来,他是怕阿休唤来同伙,儿子吃亏,所以佯装跌倒。

看看没有问题,他俩又追过去。由于失血过多,阿休已不是在爬,而是靠两只前腿匍匐前移了。它的肚肠子都流出来,还被利石和荆柯刮断一大截,遗弃在路上。就在爷儿俩追到母狼身后时,阿休突然转过头来,望着他们,眼睛里已没有了凶狠的绿光,而变成了一种淡灰色,眼角挂着泪水,一副哀怜的情状。老杨头拦住儿子举起的木杠:“反正它也活不成了,看看它到底要干什么。”母狼阿休复又转过头去,开始艰难地爬行。看样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它也不会停下来。

“瞧您婆婆妈妈的!”儿子由急生怨,他趁老爸没注意,一步蹿上去,高高举起木杠。就在木杠狠劲落下去的瞬间,阿休倏然有如神助,竟闪电般蹿出,风也似地向半山腰冲去,直惊得他俩目瞪口呆。

此时,天光大亮,朝霞漫溢着橘红的色彩。顺着阿休的身影望去,向阳坡上的树木显得湿润而柔软,且泛出些微淡绿意。继而,他们清晰地看见,前面山腰处有一个隐蔽的山洞,那洞口探出三只小狼崽子毛茸茸的头,传来吱吱的叫声。

他俩赶上来,看到阿休已用身体挡住洞口,后背朝外,前腿和后腿将三只狼崽圈在腹部中间。狼崽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顾寻着母亲的乳头吮嘬。

羊尾巴用木杠捅了捅阿休的后背和脑袋,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才发现它已经断了气。看着眼前的一幕,老羊头的眼睛不禁潮润了。

谎 花

谎花,这个俊俏的篱笆女人,心里总是忿忿不平,为什么相邻的瓜花生了一个胖胖的娃,而自己却至今还没有怀孕。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她去咨询农艺师。农艺师解释说,你只有雌性花粉,还没有接受雄性花粉。也就是说,那些带有雄性花粉的风、蜜蜂或蝴蝶,一直没有宠幸于你。

听过农艺师的话,谎花似乎看到希望。风儿刮来,她就翘起湿润鲜嫩的唇;听到蜜蜂的流浪曲,她就放开喉咙,唱起甜蜜芬芳的情歌;瞥到蝴蝶飘忽的影子,她就穿上灿亮绚丽的裙子,翩翩起舞。可是,她的努力没有得到回报。过一阵子,她又去咨询农艺师。农艺师思忖了一会儿,说或许是你接受的花粉质量上有问题,说得通俗一点,就是精子的活力弱,或者是活性的精子少,达不到受孕的条件要求。就在谎花听得一头雾水的时候,农艺师又补充一句:据统计,约有百分之十的花朵,不能结果。这话,像当头一棒,打得她险些晕倒。

谎花带着自己的男人,走遍城乡大大小小的医院,带回诊断各异,莫衷一是的结论。吃过数不清的药,打过无数次针,只是毫无效果。

谎花,只是人们背地里对她的称谓。当面直呼,那无异于骂人,无异于说她是不会下蛋的老草鸡。人们当面都叫她靓女、仙子。确实,她也真是漂亮得不行,那魔鬼的身材,俊俏的脸庞,摇曳生姿的线条,总令男人的眼睛冒血,女人的眼睛喷火。

宁静的夜晚,谎花抱着自己梦一样的男人,抱着自己意中男人一样的梦,谛听着遍地虫鸣,不禁就有几滴清泪挂在睫毛。三十大几的人了,谁能不急?她的伤在心头,滴着血。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瓜花背地里那些恶言恶语的中伤:长一副招蜂引蝶的浪模样中啥用!不过是花瓶里的花,要不了几个时辰就蔫巴了。指不定是哪辈子缺了大德,遭了老天报应。这些话,不啻在她滴血的心头,又插上一把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瓜花?

物极必反,痛定思痛。渐渐地,谎花也就释然了。人多在一起的时候,当有人不经意提起生育的事,转而意识到她的存在,又戛然而止,且歉意地看看她,自责当着瘸子说了短话。她也不恼,面对那些同情的目光:说吧说吧,没事儿,你就是不说,我也成不了会下蛋的老母鸡。

月光溶溶的夜晚,谎花亮出自己优美的胴体,在一轮圆月的镜子里,欣赏自己光彩夺目的容颜,慑人魂魄的线条。这天赐之美,自己应该倍加珍惜。清风徐来,湛蓝的天空仿佛缀满金星的衾被。她谛听着邻近婴儿的吮嘬声,谛听着遍地虫鸣,谛听着这美妙绝伦的天籁音曲,进入甜蜜梦乡。

来到三伏天,烈日炎炎,溽暑难耐。瓜花的娃突然外感邪恶,内伤湿滞,日渐萎化,以致不治。受到致命打击,瓜花登时萎顿昏迷,精神错乱。每当深夜,村子的巷弄里就会传来一个疯女人声嘶力竭的呼唤:娃儿,回家来!娃儿,找妈来!

谎花听着瓜花凄惨的呼叫,就替她暗自流泪:多好的一个娃呀!同时在心里也原谅了她的中伤:哪个女人没有妒嫉之心?得不到男人的青睐,而迁怨于别的漂亮女人,也情有可原。

盛夏接近尾声,谎花意外怀孕了。谎花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娃,跟她妈妈一样俊靓。这消息不胫而走,这消息招致了更多女人的妒嫉:这个骚女人,好事都让她给占尽了,说不定是哪儿偷来的种。谎花只当耳旁风,每日里抱着娃在大街上笑。她变得更漂亮了。在人们的眼里,她不再是一朵谎花,而变成了一朵让男人的眼睛冒血,让女人的眼睛喷火的瓜花。

她本来就是一朵乡野上盛开的瓜花。

猜你喜欢

农艺师尖刀母狼
阿拉斯加的经验
酒意抄清
攻关“尖刀”
“尖刀”出击武陵山
农艺师的工作重点及意义探讨
火箭军“尖刀”工程兵如何炼成
“尖刀”:澳大利亚陆军第7旅
狼曾舔过我的手
植物保护专业卓越农艺师培养模式探究
狼的家庭充满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