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珍散文诗
2011-11-21蒙古族
□云 珍(蒙古族)
云珍散文诗
□云 珍(蒙古族)
奶质的阳光在梦中的雪原上流淌
奶质的阳光在雪原上流淌。
——这是我梦中的雪原……
什么是金风送爽,什么是 “随风潜入夜”?
薄薄的风沙罩着车流,人流。陌生与陌生婚配,游离与游离谈情,黑白失去重量,季节丢失了个性,所有的细节无色无声。
可看的只有七月流火!
——却没有一丝涟漪可供微风拨弄,撂荒的田野张开嘴巴,无助、焦灼,如圪蹴在墙角下抽烟袋的老汉,无奈地吧咂着蓝天被骄阳烤焦了的滋味……
如何唤回一个雪夜并深陷其间?
沿沙幔的经线我追寻。
——追寻白菊花顶着严霜开放,荞麦花流进秋天的雪浪。
操起牧鞭,走向山巅,吆集洁白的云朵。
让锋利的目光混迹鱼群,一尾尾削去墨脊,白花花的鱼肚白翻展。
让飞动的眼睑缓缓拉合,关拢那只来自秋天的花大姐,让它于睡梦中无限繁殖,搅起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模仿雪原的仿佛只有夜……
大雪入梦。
记忆塌方,光阴以灰黑的潜流退去。
目光一截截扫出一个白得彻底的雪原,奶汁的阳光在雪原上流淌。散发的气息如婴儿的皮肤,如新砸开的石头。斜斜的雪霰敲打在脸上,麻酥酥地透凉。
何年,何月,何日,已无关。
走在雪原上,如遇见了一位久违了的老友,他唧唧哝哝,我禁不住喃喃。
不见千山,哪有万径?
兔迹将静寂戳下一溜黑洞洞的窟窿。老柳树披蓑戴笠,独钓唐朝的江雪。稀薄的鸟音将他的等待拉得很长。
踏雪的夕阳冻得红红的,他笑意盈盈,踟蹰了一阵之后,终究携着那个红得发紫的酣梦扑通一声去了。
雪霰更稠了。银色的弧线织就一只大网。我在网里扑腾,如一只被打在网里的大鱼,却既不沉下又不被捞起,享受着生的快活和微微的焦灼。
是什么弄起一阵扑楞楞的声响?是鹰!我见它摁住并叼起了一只兔子,翅膀一掠一掠地剪开苍茫的暮色,飞进了它的背面。
血腥替代了新鲜的呼呼有声的气息。
我挣扎出网并极力拉长目光在雪原上扫来扫去。
何以让灰黑的潜流不再流入眼睑,让永远的雪原弥漫在我的胸间?
雪大如羽,鸣叫着栖落——歌与哭,哲学与生命的断章……
奶质的阳光在雪原上流淌。
——却是我梦中的雪原……
秋水的月光浸得我瑟瑟发抖
一不留神翻过三百六十五轮月。
零零碎碎的月光,无非剥脱的锈蚀,五十年淡淡的云烟。
姐姐聊的都是陈年旧事,这月,却像一枚鲜果刚刚切开的断面。
额头上的沟壑是不是它飞过时留下的擦痕?
我怕,几十年或百年之后,那些陌生的面孔像姐姐样聊起我们发生在一大叠月亮下的虚妄……
何以遁入时光隧道,急速飞归五十年前?
可不可以在月辉上写字,并且一页页装钉、码放?
也许,只是些牛蝇小楷。那,也是那些陌生的面孔查对时的证据。
月儿呀,且慢,我们要透彻地谈谈。
缺一角夜幕,精心制作两只湖蓝色夜光杯,盛上殷红的心绪,我们对酌,一杯又一杯。哪怕我酩酊你微醺,哪怕一同醉倒今夜!月儿舍了一把金辉,急速而傲慢地背转。一地冷冰冰的秋水微漾着嘲弄和不屑的涟漪。
那么……
不过一只古旧的犁铧!
此刻,它正于阴山之巅彳亍。我需急行或飞越,追住它,操起它,置于那块巨大的磐石之上嚓嚓地磨砺,直至千年的污垢剥脱尽净,直至它锋利的光芒令凝霜的高原冻土立即融化。
奋力吆起牛犋,至少犁出五十亩上等的夕辉和晨曦。
多少年了,依然鹤发童颜,跑得飞快,这月!衰弱和将至的老迈能够随得上它吗?无非剥脱的锈蚀,五十年淡淡的云烟……站在辛卯元霄之夜,秋水的月光浸得我瑟瑟发抖。既然不能同醉,就只有让愁怅和酸楚重新跃起。
月儿呀,且慢,首先,还是要透彻地谈谈……
选择灵魂邀约
总在飘忽于迷离之间。
飘忽间的巡猎,是要一冲而下,将目标逮捕?
迷离的目光时而正对鼻尖时而拂过眉梢,微小的肢体语言、半惑半解。
凭什么,瓦解我的骨头?
想要说出的又深又蓝,有多少水藻飘曳,有多少鱼儿穿梭并试图跃出湖面。平静为深蓝紧锁,如夕辉下归途的寂寞,愈隐愈虚空、遥远。
西风摇晃,心旌呼拉拉吹。
牵来白马,备好鞍鞯,挥去不敢深入的蝶羽,马的咴咴已被西风擦得嘹亮而灿烂。必能跃过世俗的“檀溪”……
闪烁的银鱼多次咬钩,为什么不顺势提起?
总在我的额头之上悬垂,正好让娇羞的反顾,让不敢肯定的衿持和冒险忽即忽离。
说东,其实是在道西,东挪西藏的秘语,谁能理会?你的期待刚刚跃起,我正好走去,轻轻挽起,一曲终了一曲又起,暗一阵亮一阵的灯光,恰如有意或者无意触碰的肢体。
说风景,是在唤你。走吧,你说,我说。
我看见被疲惫拖没了的激情和妒羡的眼睛,看见,你的蹒跚,每一步都走得饱满。独为风景而去的目的彰显得无可挑剔。
慌乱而颠倒的言语还记得清吗?一直直楞耳朵的白桦也最多说说大意。
我是偷看了你的行程而变更了行期,哪知你竟也采取了同样的诡计?聪明反误,你坐了我的火车,我应该上你的飞机。
那么,改吧,反正一个目的会派生出一百个道理。
反正曲曲折折同行而归!
我的单身照,绝对男子汉一个。为什么单单寄我以合影,并且,小鸟依人,背景漾溢着婚庆的气息…
哪一种姿态,逼近唯美?
并蒂的莲花,一朵硬朗,一朵柔弱,他(她)们的穿越被一湖幸福的微笑高高扶起。
银河两岸那两只欲泪的眼睛,燃烧着永恒的牵念和凄迷。
总在飘忽与迷离之间吗?
你的城市一定熙来攘往,而你当然目空一切。如我,擦身而过的腿脚和胳膊,无不显现你婀娜迈动的风采。
想此刻,正于灯火辉映的桂子树下徘徊,那裙摆燃起的香艳弥漫于整个街巷,小贩们的声嘶力竭也柔如三月一只紫燕的呢喃了。
如何挣脱甜梦的纠缠,慵懒的晨起?
是舞得天旋地转的第二日吧,你竟点了一颗美人痣,为谁而亮,聚焦了谁的目光?
能心不旁骛地编织你的锦绣吗?
会不会以我们共处的异地想象我的城市?
是否正在将我摘下的那串鸟鸣,悬挂于你身前的桂树?是否将剩余的鸣叫遍撒,以期“八月梨花遍地开”?
是否将我的行走,植入了幽邃的涧溪,难辩前后左右地相随相伴,相距不满一尺,正好让娇羞的反顾,让不能肯定的衿持和冒险忽即忽离。
就要那总在飘忽于迷离之间,不能逮捕,可以瓦解。
喜欢自己的影子吗?
选择早春欲开未开的芽苞惺忪的小眼撑开梦的世界。
喜欢为相思抽出的茧丝缚绑,喜欢无望的眺望牵来牵去。
选择灵魂相约。
挥挥手,挥挥友情潦草的写意
挥挥手,挥挥友情潦草的写意。
误入你迷幻的水域,是什么使我遭遇了大水围困的干涸?
望你优雅、闲适的游动,我的猜度涨潮。
指点迷途的夕阳坐在山巅上,多么慈祥!她在被群山覆没的一刹,我突然想起已躺入荒野里的祖母。
我的城堡同样玄机四伏。
读我的天堂、你的坟墓!
牧归的牛羊哞哞或咩咩的呼喊自凿穿的窟窿里牵扯着什么?
有人提着小小的灯盏赶路。生之浓郁晃动远山。这样的黄昏喧嚣得令人恐慌。
这些牛羊是不是各有一块水草,只不过或肥或瘦?
一条路牵系一块水域、一座城堡。有没有另外一些栖所?
日渐清癯的菊花代表了九月。霜降以后,雪花拦截了飞行,飘游的尘土,那些孩子,酣然入梦。大地只以一种虚空的纯白,昭示生命的原初或最后。
朋友们聚了又散了。
挥挥手,真诚地说声再见。
再见,我道同志不合的朋友!
〔责任编辑 阿 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