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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茅草屋

2011-11-21刘向阳

草原 2011年5期
关键词:阿光妞妞女儿

□刘向阳

重返茅草屋

□刘向阳

沐浴着晨光走出家门时,章涵的心情如同今天的天气,那么灿烂那么明媚。尽管昨晚赶了四个场子,后半夜两点才回到那个没几天就要挥手拜拜的一晃住了四年的不足三十平米的独单的家,可今天她还是早早地起来了。匆匆地用微波炉热了杯奶,就着两片面包片,完成了早餐任务后,便坐在了简陋的再不能简陋的化妆台前(饭桌上面放个椭圆型的镜子),拿过来阿光半年前在她过生日时,送给她的那个托人从天津滨海洋货市场买来的价格不菲的法国化妆盒。章涵十分喜欢这个化妆盒,不光喜欢那典雅高贵的盒子的外观和精美绝伦的化妆用具,还有芳香四溢的化妆品,更喜欢送给她这个盒子的人。四年了,没有阿光的关心、呵护,没有阿光的引导、帮助,自己怎么能够挺过那曾经多么艰难的岁月,又怎么能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章涵一边格外仔细地为本来就十分靓丽俊俏的脸勾抹打扮,一边在心里念着阿光的好。想到自己马上就成为了阿光法律上的亲人,更感到幸福甜蜜。

可是,就在章涵穿戴整齐,出了家门,朝着她与阿光约定的地点走去的时候,却看到了她今生今世永远也不想看到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让章涵既熟悉又陌生。说熟悉,那就是到死也不会忘记那由于酒精的燃烧而变得血红的眼睛,由于咆哮而变得扭曲的脸,更不能忘记那双手,就是那双手挥舞着扁担,打得自己遍体鳞伤,将自己赶出了生活了四年多的那个章涵曾经亲手营造且无比热爱的家。就在她一步一回头,无比留恋地离开那个家的时候,她还是不敢相信,那个凶残的男人曾经是多么疼爱自己的丈夫,是多么通情达理的妞妞的爸爸。说陌生,那就是让章涵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蓬头垢面、表情呆滞的男人竟然是过去让她无法不心动无法不喜欢的帅气加才气的那个曾经是自己丈夫的男人。

就在章涵愣怔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之际,对面的男人说话了,我本不该打扰你,可我还是硬着头皮来找你。为了找到你,我已经在这个城市转了三天三夜。老天有眼,终于让我见到了你。我是为了满足妞妞的心愿来的,她让我给你捎来了她写给你的信。男人说着从怀里掏出已满是皱折的信封,用颤抖的手递到章涵的面前。“妞妞”两个字一经男人的口中跳出来,章涵的泪水便开始充盈,此刻已是一脸滂沱。她一下夺过男人手中的信封,撕扯着打开了同样被揉皱的信纸。稚嫩的笔迹立刻让章涵本来颤抖的心感觉了无比的疼痛。

妈妈:我病了,病得很重很重。医生叔叔阿姨说,妈妈要是来了,我还会有一线生的希望。妈妈,你能来吗?就是救不了我,能让我看看妈妈一眼也好,我太想念妈妈了!您的女儿:妞妞

女儿的信让章涵发疯了。她不顾一切地冲到即将转身离开的男人面前,狠命地揪住男人的衣襟,声嘶力竭地喊着,妞妞她怎么啦?她患了什么病?她在哪里?我要去看我的女儿!直到章涵喊得精疲力尽,无力地依靠在墙边喘着粗气后,男人才蹲到地上,双手抱着头,说出了女儿的情况:妞妞半年前得了白血病,从镇上县上一直到省城,几乎看遍了所有的医院,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也借遍了所有亲戚朋友的钱,可病情非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一天天恶化。看来妞妞活不多长时间了,她现在惟一的心愿就是能看上妈妈一眼。医生也说,如果你去了,或许能同你商量出救妞妞的办法。

男人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刺在章涵的心上,章涵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她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什么,她忘记了今天已经安排好的事情,她的心已经飞到了女儿的身边,她恨不能插上一双翅膀,立刻飞到女儿的面前,她要救女儿,她要豁出一切,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将女儿从病魔的手中夺回来!

就在章涵同前夫殷本厚坐着时速超过二百公里的列车还嫌慢的时候,阿光正在区婚姻登记处焦急地等待着章涵的到来。按照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还不见章涵的影子。开始阿光还很耐心,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便坐立不安起来。拨了无数次章涵的手机,回答总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莫非章涵她离开了本市?此时,阿光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听从章涵的话,为了省点儿电话费而选择了“本地通”的手机卡。焦急的等待不能不让阿光胡思乱想,莫非章涵病了?可通过打给章涵房东的电话证实,章涵非但没病,而且是打扮得十分光鲜,兴冲冲地离开家的。莫非章涵出了车祸?可通过120电话咨询,在章涵来婚姻登记处的必经之路,今天没有发生过任何交通肇事情况。莫非章涵遇到了什么重要事情,脱不开身?不能,在昨晚自己亲自开车将章涵送到她的独单门口时,经过一番热烈的拥抱和亲吻后,章涵还一再嘱咐自己,明天不管有天大的事情,哪怕天上下刀子,也绝不要耽误约定。所以,阿光尽管不相信章涵会失约,可事情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肯定章涵遇到了什么麻烦事!遇到了比天塌还大的难事!如果没猜错,她现在一定会急切地盼望自己的到来,盼望自己来到她的身边!想到这里,阿光决定不能再被动地等下去了,他要尽快地寻找到心爱的章涵,帮助她解救她,让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于是,阿光飞快地跑出婚姻登记处的门,开上他的轿车,在大街上飞奔着。

在到处都是白色的省城医院的病房,章涵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女儿。可女儿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活泼可爱、粉嫩的脸蛋儿像圆圆的苹果的妞妞了。也与自己夜夜梦见的那个背着书包、系着红领巾,蹦蹦跳跳去上学的妞妞不一样了。眼前的妞妞皮包着骨头的脸惨白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大而无神的眼睛里根本找不到一点儿八岁孩子应有的灵气,尤其那蜷缩在床上的身体,在硕大的白色枕头、白色被子的包裹下,显得那么瘦小,瘦小得让章涵不知道该怎么去触摸,怎么去拥抱。听着从女儿口中发出的十分微弱的“妈妈”的呼唤,看着女儿眼中忽闪出的光亮,章涵再也抑制不住地哭了。在将自己的脸刚刚贴到女儿的脸上,还没来得及亲吻那青紫的嘴唇时,便感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冥冥中,章涵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天。

那天,天阴沉沉的,呼啸的北风裹着大片的雪花从门缝不停地挤进屋。包袱已经挽在臂弯的章涵看着在婆婆怀里拼命哭着喊“妈妈”的妞妞,将抬起的脚又停下了。她对丈夫说,本厚,看在妞妞的份上,让我留下来行吗?我再也不去市里了,同你一起种植咱那四亩六分田,就是日子再苦再难,咱也谁都不离开谁!

丈夫用呛人的蛤蟆头烟回答着章涵的哀求。妞妞的哭声更大了,那哭声揪着章涵的心。章涵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哀哀地求着婆婆说,娘,我实在舍不得妞妞,妞妞也不能没有妈妈呀!能让妞妞同我一起走吗?

休想!婆婆一脸鄙夷地说,妞妞是殷家的孩子,殷家的孩子怎么会有个“破鞋”的妈!你不要脸败坏你们章家的家风我管不着,可我不能眼瞅着妞妞跟着你学坏,将来也成个靠勾引野男人活着的人!

绝望的章涵跪着挪到婆婆跟前,想再抱抱女儿,再亲一下女儿的脸。满脸敌意的婆婆立刻躲开了,并大声呵斥着,你快滚吧,妞妞绝不会让你的臊气沾边的!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阿光终于接到了章涵的电话。虽然手机号码是陌生的,可那声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阿光大声地应答着,章涵!我是阿光,你不要哭,有话好好说,你在哪里?你遇到了什么难处?快告诉我,好吗?我马上就赶过去!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你要相信我!我爱你!

阿光的安慰反倒让电话里的章涵的哭声更加凄惨更加悲伤。在章涵断断续续的哭诉中,阿光知道了所发生的一切。章涵的遭遇让阿光万分同情,他告诉章涵,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你的不幸就是我的不幸,此时此刻,我与你一样痛苦!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你的身边,我要尽我的一切所能帮助你挽救可怜的妞妞!

阿光不想再听章涵在电话中的哭诉,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开上车离开了城区,驶向了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此刻,阿光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只有见到了章涵,才能寻找到帮助妞妞摆脱病魔无情折磨的办法。

望着躺在重症隔离间病床上的女儿,还有陪伴着妞妞的挂在支架上的输液瓶、炮弹般的氧气瓶和一刻不停地划着曲线的心脏检测仪,章涵感到一阵茫然。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刚才医生对她说的话,妞妞的病情已经处于晚期,时刻都有生命危险,单纯依靠药物,已经不起作用,唯一的办法就是采取骨髓移植。可是,由于妞妞的血型属于稀少型,在国内很难找到可匹配的骨髓来源。所以,骨髓移植的希望非常渺茫。如果说还有一线希望,那就是由你和妞妞的父亲再生一个孩子,利用新生儿的脐带血,来挽救妞妞的生命。

这“一线希望”全系在了章涵的身上。妞妞是章涵身上掉下的肉,母女连心,此时此刻,就是让章涵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妞妞的命,章涵也会毫不犹豫。可让她同殷本厚去办那种事,她不能不感到太难了!四年前遭遇的羞辱与家庭暴力至今仍历历在目。殷本厚,还有那个家给她留下了无尽的伤痛,她怎么能够再踏进那个家,怎么还能与殷本厚再有那种肌肤之亲!况且,章涵已经有了一心爱着自己,自己也一心爱着的阿光。如果不是被妞妞的事耽搁,现在自己早已经同阿光办理完了婚姻登记手续,也许现在自己正同心爱的阿光伴随着玫瑰、烛光和乐曲,沉浸在温馨的幸福与甜蜜之中。自己倘若再去同殷本厚去怀孕生子,那阿光该怎么办?还能对得起四年前阿光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和四年来阿光对自己的关爱之情吗?可如果不接受医生的建议,心爱的女儿连生的“一线希望”都没有了!我不能没有妞妞,妞妞还小,才八岁呀!可是,可是……老天哪,我该怎么办?

无助的章涵茫然地坐在医院走廊里铁制的椅子上,冰冷的椅子不仅将寒夜的冰冷传导到章涵的身上,让本来寒冷的心越发寒冷,寒冷让她颤栗。

就在她渴望温暖的时候,阿光冲到了她的面前,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一边吻着干涸在章涵脸上的泪痕,一边急急地询问,涵,妞妞怎么样了?寻找到了拯救妞妞的办法了吗?需要多少钱?只要是能救妞妞,一切困难我都会帮助你解决的!

阿光的话让章涵再次泪如泉涌,她感受到了阿光对自己的深爱,她相信阿光的话都是肺腑之言,她知道阿光为了自己什么都能豁出来,哪怕是命。所以,她更加爱阿光,更加舍不得阿光,她多么愿意就这样永远永远让阿光拥抱着自己。感受着温暖和疼爱的章涵的脑海又闪回到与阿光初识的情景。

章涵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日子,农历的正月十七。虽已“立春”,地处北方的城市仍然被刺骨的寒风笼罩着。天早已经黑了,可被火车站“执法如山”的警察从候车室驱赶出来的章涵走过了无数街道里巷,也没有找到可以栖身的地方。这座虽远不如省城大的城市,在往常夜幕降临之后,其繁华热闹的程度也不逊色于省城。可在这里仍然讲究“团团圆圆”风俗的城市夜晚,不过了正月,人们是很少离开家,到外面寻找乐趣的。所以,偌大的城市显得空旷且寂寥。

听着时不时地从远处传来的零零星星的鞭炮声,瑟瑟发抖的章涵倍感凄凉和无助。她想起了学生时代学过的那个题为《卖火柴的小女孩》的课文,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命运还不如那个小女孩,小女孩还有火柴为她取暖,可自己连一根火柴都没有。已经二天没吃没喝的章涵再没有力气抬起脚步。于是,她慢慢地依靠着墙,蹲下了身体。

章涵也如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做了一个美丽的梦。在梦中,她感受到了温暖,她喝到了也吃到最好喝和最好吃的东西。在她幸福地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确实躺在床上,温暖的被窝让她浑身都冒了汗。她还发现床旁的桌子上放着刚刚用过的杯子、汤匙和碗,还有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一脸微笑的青年男人。

一直远远陪伴着章涵的殷本厚,忽然感到了一阵阵剜心刺骨的痛。他踉踉跄跄地奔出了住院处的大门,颓然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任凭大滴的泪在原本刚毅的脸上流淌着。殷本厚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包括为了医治妞妞的病,将自己耗费了几年的心血和汗水,建成的集无土栽培、立体栽培和绿色栽培于一体的已经初现高效农业前景的具有一定规模和现代化水平、在全县数一数二的蔬菜大棚有偿转让那天,他都没有这么痛苦过。因为,在他看到章涵同那个男人拥抱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仍然深深地爱着章涵。眼前的情景让他无法忍受,尽管选择了逃避,可却无法将章涵从心中抹掉。

四年了,他没有一天不思念章涵,就因为章涵,他无数次地拒绝了村上好心人的好意,也无数次地回避了那些充满爱慕眼神的女人的追求。他尽管努力过,但无论如何也无法使那些难忘的日子从心头抹掉。四年前,就在章涵不听自己的劝阻,执意去市里打工走后不到半年光景,村上就有人说章涵也同村里去市里的那些年轻姑娘、媳妇一样当了“小姐”。消息传到了母亲的耳朵里,母亲愤怒地逼迫他立刻去市里将章涵找回来,还要严厉地惩罚这个败坏了家风的儿媳妇。殷本厚没有按照母亲的意思做,仍然一心一意地扑在他的 “科学种田”上。因为,他深信章涵的为人,深信章涵绝不会背叛他们的爱情,去干那种让人不齿的事情。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新年即将到来时,章涵真的同村上那些在市里当了“小姐”的春风、秋妮,还有张美丽那个村里骚出了名的小寡妇一起回来的,并且,章涵的穿戴也同她们一样地光鲜。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章涵放到炕上的钱,是成捆的百元大票。据说,村上到市里打工的男人们流了一年的汗水也没有挣到这么多的钱。尽管如此,殷本厚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他跑遍了去市里打工回来的人的家,可那些人不是缄口不开,就是答非所问,更多的是似笑非笑、冷言冷语,没有一个人肯给他,让他释怀让他满意的答复。殷本厚终于动摇了心中的信念,他忍无可忍,他不想听章涵的解释,他决心要捍卫男人的尊严。为了彻底粉碎村上人欲将他列入“王八”(对已婚男人的贬称)行列的企图,他怒发冲冠地用暴力教训了章涵之后,又义无返顾地拽着章涵去了村上,又去了镇里,用他曾经无比珍爱的大红证书换回来了另一种颜色的离婚证书。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个爱憎分明的大丈夫,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硬汉子。可是后来,他开始后悔了,开始痛苦了,开始了在无尽的煎熬中过着越来越难熬的日子。好在有妞妞,看到了妞妞就像看到了心中藏着的那个人。好在他的“科学种田”法越来越有了起色有了盼头,他不仅在那四亩六分田上看到了希望,通过租赁的办法,他的希望的田野又在不断地扩张。他在心里无数次地合计,等到女儿长成了如花的少女,等到自己的事业成功了,一定要带着妞妞去市里寻找章涵,向她忏悔,将章涵接回来,一家人团团圆圆、开开心心地过那种让人羡慕的小康富裕的生活。可如今,一切都变得这么残酷,残酷得让人无法承受。

章涵泪眼模糊地对无限爱怜自己的阿光说,我相信你说的话!这些年,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也许活不到现在。可是,这一次你确实帮不了我了!

我不相信!过去多么难的遭遇,我们都一起挺过来了。哪怕是天塌下来了,我也要用我的身躯帮你逃出劫难的!

阿光的誓言再一次让痛苦中的章涵感动了。她怎么能不感动?那历历往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记得在那最寒冷最无望的夜里,阿光听了自己声泪俱下的哭诉后,便依然决定将他租来的独单连同屋内的一切无偿地留给了她。而阿光在天明后,便独自一人去寻觅新的安身之处。在阿光回来取他那用来维持生计的小提琴时,高兴地对她说,他又租到了比这个房子更宽敞更明亮而且租金更便宜的独单。可是,直到两年后,章涵第一次踏进阿光家的门时,才知道那只是个既狭窄又阴暗的地下室。章涵更不能忘记当阿光听过了她那原生态的家乡小调后,兴奋地说,这回好了,我俩可以组建自己的艺术团了。可在阿光陪伴着她每天奔波于各个歌舞厅和娱乐场所,赶了两年场子后,在一次与阿光朋友的聊天时,无意中知道到了阿光原本是市歌舞团的首席小提琴演奏员,而且,已经接到了北京一个著名歌舞团的聘请书。为了她,阿光毅然舍弃了这令同行们羡慕不已的一切。让章涵更不能忘记的是,由于自己出众的容貌和窈窕的身材,几乎每次赶场,都要遭遇自命不凡的色狼的觊觎和骚扰。阿光便自动承担了“保镖”的职责。因此,阿光时常鼻青脸肿甚至遍体鳞伤。章涵每每因此心疼得泪水涟涟。可阿光仍然无怨无悔一如既往地豁出一切地保护着章涵。几年来,由于章涵独具魅力的原生态演唱的成功影响,更是对音乐具有较高造诣的阿光的不懈努力,他们在收获了爱情的同时,也真的实现了组建自己的艺术团的梦想。可就在让章涵幸福和陶醉的时候,却发生了如今让她作梦都没想到的事情。

在妞妞和阿光这两个本来不相干的两个人之间,却让章涵必须做出无法回避的选择。老天哪,我该怎么办?近乎疯狂的章涵拼命地挣脱了阿光的拥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阿光说,这次你真的帮不了我了,你走吧,你马上离开这里!否则,你会让我已经滴血的心受到更大的伤害!

又是一夜无眠的殷本厚被叫到医生办公室。主治医生对他说,妞妞的医治有希望了。在殷本厚眼睛刚刚燃起光芒的时候,又听到了医生如下的话,你的前妻同意与你共同孕育一个新的生命,以便用新生儿的脐带血拯救你的女儿。而且,一直困扰的医疗费问题也解决了,你前妻的哥哥预付的三十万元足够用了。

医生的话让殷本厚先是如木雕泥塑般地愣怔了,继而,又如一头疯狂的狮子,冲着医生大吼了起来,不,不!不要这样!

发疯了的殷本厚一把拉住医生的手说,求求你,不要这样做!我已经对不起章涵了,不能再伤害她了,那样我更加无法饶恕自己了!

一头雾水的医生不解地说,难道你不想救你的女儿吗?你真的要放弃你女儿的生命吗?

我当然不想放弃,可我别无它法了呀!殷本厚蹲到了地上,双手撕扯自己的头发,呜咽着说。

沉默了许久的医生叹了口气后,无限惋惜地说,既然这样,我们只好尊重患者家属的意见了。

不!我不同意!章涵冲了进来,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要救我的妞妞,只要能救我的妞妞,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章涵一把拉起蹲在地上的殷本厚,哀求着说,本厚,答应我好吗?我们这就回家,回咱们乡下的家!

在已经有了二层小楼轮廓的工地旁的那座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在昏暗的灯光下,章涵已经脱光了身子,毫无遮盖地仰躺在四年前曾经无数次躺过的炕上,紧闭着双眼等待着。而殷本厚却在迟迟疑疑中一件一件艰难地脱着身上的衣服。

终于脱光了衣服的殷本厚,双腿一软,便跪在了章涵的身旁,任凭如雨的泪水淋湿了被褥,呜咽中的殷本厚让章涵知道了三年前婆婆临终时留下的话:

本厚呀,你要是能见到妞妞她妈,一定要替娘捎个话,就说娘对不住她,娘冤枉了她。娘知道了那些钱的真正来路,那钱是她用咱家乡的小曲换来的,那钱来得干净!

章涵本来平静的身躯随着那两坨肉的耸动开始颤抖,泪水也从紧闭的眼角溢了出来。百感交集的章涵猛地伸出双臂,将本厚一下搂住,而且,搂得那么紧那么紧……

〔责任编辑 刘广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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