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

□黄大刚

夏收

□黄大刚

有句话说城里人不欢迎收税的，农村人厌恶抓计划生育的。这不，计划生育工作组刚进驻到村里，工作对象就闻风躲藏，村里的其他人也是一副横眉立目的面孔。

从哪里寻找工作突破口呢？夏乡长眉头紧锁，把村里的工作对象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决定从王老汉家开始。

王老汉是个爱出风头的人物，自工作组进村后，他处处发表言论，鼓动工作对象躲藏，他儿子儿媳对他更是言听计从。他儿子已生一男一女，在农村也该满足了，可王老汉多子多孙多福的思想根深蒂固，非要他儿子再生不可。

如果做好了王老汉的工作，那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夏乡长思忖着。

这天午饭时间，夏乡长一行人来到王老汉家。王老汉正和两个孙子热热乎乎地吃饭，见夏乡长进来，脸上的神色立马变了，紧张地问“：你们来干什么？”

看他那副神色，夏乡长忍不住逗他：“我来你家吃顿便饭，行啵？”

“我这儿没你的饭，即使有，拿去喂猪也比给你吃强。”王老汉冷硬的回答让随行人员感到难堪。但夏乡长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

出了王老汉家的门，夏乡长打赌似的自语道“：我一定要他请我吃饭。”

晚上开小结会时，夏乡长说：“今天走访了村里的工作对象，发现这些农户的壮劳力因为躲避计划生育而使田里成熟的稻谷无人收割，从明天开始我们分成几个小组，分别到这些农户田里帮忙夏收。”

“我们是来抓计划生育的，又不是来搞夏收的。”有人小声嘀咕。

“说得对，但要把计划生育工作抓好，就必须先让群众接纳我们。记住：行动是最好的语言。”

第二天，夏乡长换了鞋，戴顶草帽，早早来到王老汉家。

得知夏乡长来帮忙割稻，王老汉却没好脸色，王老汉说：“谁让你来割稻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们当官的就会装样子，动几下，要个镜头就好了，谁不知道。”

夏乡长嘿嘿地笑了。夏乡长说：“大伯，你今儿个说错了，不信走着瞧。”

“反正，我的稻不要你帮割。哎，你这人脸皮咋这么厚啊，赶也赶不走。”

“我今儿个就到你田里帮割定了。”夏乡长一字一顿地说。

六月的日头如漏了底的大火炉，把田里的水烧得滚烫滚烫的，空气好像也要燃烧起来了。夏乡长干得汗流浃背，整个人如从水里拎出来似的。偏偏蚂蝗又多，一会儿咬上一个，刚捉下，又咬上一个，脚上有好几处伤痕，血流得怎么也止不住。陪同割稻的工作人员劝说：“夏乡长，先止血再干吧。”“只要大伯还干着，我就决不下火线。”在一旁干活的王老汉听了，一声不吭，继续低头干活，仿佛什么也没看见，跟他没任何关系似的。

夏乡长顶住烈日的炙烤，坚持和王老汉一道把那块稻田收割完，并把稻谷运到晒谷场后才收工。王老汉连声“谢”也不说，还是冷着脸，让人在炎炎夏日也感到一丝寒意。

“夏乡长，我看这人是铁石心肠，顶着那么毒的日头帮他，他也不懂感谢一下。”有人不满地说。

“怎么不谢，他可是感谢了的。”夏乡长喜滋滋地说。

“谢了？”那人迷惑地问。

“谢了。他刚才叫他孙子请咱喝水，那不是谢是什么。”

“哦。”那人恍然大悟。

第二天，夏乡长又去帮王老汉家割稻。这回，王老汉不赶了。还是王老汉干到什么时候，夏乡长就陪到什么时候。他跟王老汉聊收成，王老汉没搭腔。夏乡长想了想，说：“大伯呀，我也不知道你咋想的，计划生育是国策，是我们的工作，没错。可也与咱们个人生活密切相关呀，别的不说，就近打个比方吧，比如这块稻田亩产600斤，同样的产量，少人吃好还是多人吃好呢？”

王老汉还是一声不吭，但夏乡长知道他听到心里去了。

把拉回的稻谷卸下后，夏乡长正准备回工作队驻地吃饭，忽然听到王老汉叫了声“夏乡长”。夏乡长有些意外，但一回过神来，一种预感立即令他的心欢喜得怦怦乱跳。果然，王老汉忸怩着说：“夏乡长，要不到咱家吃顿便饭吧。”

夏乡长听了，孩子样开心地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么些年，还没有啥事比得上王老汉请他吃饭让他这么高兴。

夏收结束后没几天，村民们都议论纷纷，说一向顽固的王老汉居然“开了窍”，让他儿子带着媳妇去了乡计生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