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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油人物(二题)

2011-11-20胡俊峰陶少亮

地火 2011年4期
关键词:江汉山头黄土

■ 胡俊峰 陶少亮

老 代

在同事眼里,他就像一个永不生锈的采油树上的螺丝钉;在妻子眼里,他既是一个无情同时又是一个多情的男人。所有人都喊他老代,他的大名叫代君明。

31年来,他和采油树抽油机相伴相守,前前后后当过泵工、电工、拖拉机手、维修工、设备管理员、班长、生产副队长、队长……采油,是他一生安身立命的事业,是他从一而终的兴趣爱好,是他永不厌倦的另一个“爱人”。别人问他为什么这样,他总是憨憨一笑说,他就是个死疙瘩脑筋,既然干上这一行,就要把它干好。要学驴拉磨,只要认真,画的圆圈比谁都圆。

2006年初,当了一年采油队队长的他,有一天,像中了彩似地对老婆说,他辞了队长职务,明天要去山头守平台。老婆骂他是不是疯了,是不是一个人在高原呆久了神经错乱了。别人是官越做越大,芝麻开花节节高,你怎么是官越做越小,小朋友喜欢滑滑梯呀!老代解释说,他一个奔五的人,如果占了这个位置不放,这个位置就只是一个三寸板凳,如果把这个位置让给年轻人,那这个位置就变成年轻人人生的飞机场!

那年夏天,他妻子带着女儿来坪北油田探亲,坪北夏天是迷人的,是避暑的好地方。可老代,整天穿着油工衣大头鞋,嘴里唠叨着上产上产,除了吃饭睡觉,他把妻女凉在了一边。一天晚饭后,刚上初中的女儿撒起娇来,嘟着小嘴巴说:“爸爸,今晚你再不陪我和妈妈散散步,你以后就是抬轿子请我,我都不来这里!”老代心头一热,眼睛湿润了,是呀,女儿都13岁了,从小学到初中,他竟然不知道女儿学校的门朝哪个方向开!听着女儿这句话,老代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下头,拂着女儿的小脸蛋说:“乖乖,今晚就是皇帝老子找我,我也不去。”说完,他们爷儿仨手拉手,走到队部外面,浏览陕北高原独特的风景。平时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这时候老代的话匣子被打开了,蹲下身子,教女儿认识高原上的刺槐、甘草、党参,说他一个人在坪北的日子,晚上常常做梦,喊妻女的名字,一喊就把自己喊醒了,喊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一个大站前,突然,他像丢了魂似地,喃喃自语:“啊,今天这个站在安装大罐,我要进去看看,你们俩在外面等等我啊!”他不管不顾,把妻女凉在外面,自己却跑进大站,直到天黑,漫天的星星望着妻子女儿,这大地上两个孤独的影子。

老代在江汉油田时,邻里朋友请客吃饭,餐桌上,免不了张家长李家短的拉拉家常,众人也免不了要开开玩笑,数落他老婆。瞧你们家老代,土老帽一个,你怎么当人家老婆的?把他当成你们家小保姆了?就给他买一件新衣服吧!一年365天,天天穿着工衣,你看着不烦吗?你不烦朋友们看着也烦呢!他长得又不帅,你是怕他穿漂亮了,被别人拐走了不是?他老婆真是有口难辩,不少新衣服挂在储衣柜里,都是被衣柜“穿旧了”。他总说,衣服换来换去挺麻烦的。他就像战场上的一个战士,穿着工衣,随时准备着,到采油现场!今年年初的一个深夜,老代的手机响了,有一口井出了故障,老代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爬起来,他没有开灯,像个特务,摸黑披上工衣,拧着手电筒,轻声掩上门,一阵风似地跑到现场处理事故。忙乎了几个小时,天已经大亮。这个老代,满身油污不说,干了几个小时的活儿,竟然把工衣穿反了,那个棉袄袖子还空着没有穿上呢!

他妻子有慢性胃炎,长期早餐没有食欲。无论是原来在江汉油田,还是现在在长庆坪北油田,每天早晨准七点,老代总是买好了早餐,轻言细语地送到妻子床边。他还自己编了顺口溜逗妻子开心:马儿要吃草,马儿跑得快;马儿不吃草,走路比牛慢。其实老代挺多情的。

老 黄

当老黄站在我的面前时,1米6的敦实个头,霜发满盖,一笑满脸的皱纹,像黄土高坡浓缩的沟沟壑壑。他和我侃侃而谈,时间在我们面前倒流……

我们喊他老黄,全名黄东洋,今年55岁。2000年7月,随原江汉井下作业处重组来到坪北油田会战。坪北在哪里?为什么叫坪北?坪北的气候水土怎么样?一连串的疑问,泡沫一样在老黄的心中浮现。和所有上坪北会战的将士一样,来不及细想,奔驰的长途卧铺车已把他拉到了这片黄土高坡,他独自一人被分配到一个山头的石油平台。把石油平台安置在黄土高坡,每个山头便类似大海上的一个个凝固的波浪,那平台就是系在山头山腰或者山脚的一个个决绝的铁锚。面朝黄土,背靠大山,工作,休息,再工作。生火,做饭,一人吃饱,整个平台不饿。这就是黄东洋的日常生活。

黄土高原,除了黄土,还是黄土,如果说还有点什么,那就是被风吹起的黄土。黄土高原上的风,它先吹弯了毛刺的腰身,再吹白了老黄的乌发。乌发变银丝,十年一觉梦。刚来时,寂寞是难免的,但赶走寂寞最有效的办法是,工作工作,忘我工作。老黄把油井当儿子,水井当女儿,24小时全天候伺候它们,每天定时喂药擦洗,只要它们稍一咳嗽,老黄的心就提到嗓子眼。那时的平台没有院墙,没有看家狗,为了防止盗油毛贼,老黄琢磨了很久。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终于想了一招,在睡觉的房子中安装一面一米高的反光镜,这样一来,所有油水井日夜都监控在他眼皮之下。

2002年大年三十夜,万家灯火朗照千里之外的故乡,而照在老黄头上的是一轮难圆的明月,孤影与平台。晚八点,手机响了,是千里之外的兄弟姐妹的新年祝福,是八十岁老母唤儿的归声。当时他刚刚给油井加完药,满手油污,他赶忙擦拭双手,山脚下手机信号时断时续,他拿着手机,硬是上气不接下气跑到100多米高的山头,送去自己新年的祝福。把平台当家,就要注入爱,种花种草,养鸡喂鸭,长相守,别亦难。2003年12月,老黄从江汉探亲回来,队部因员工变动,把他调离了那个平台,他还生了一次气呢。队长问他何因,他说听惯了那个站水泵的声音,离开了怪难受的,为此失眠了一周。是呀,人本来就是一枚神奇的种子,不管从何处来,落到最需要的地方,也就找到了新家。周作人在《故乡的野菜》中曾写道:我的故乡不止一个,凡我住过的地方都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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