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天

裘 沙 王伟君/编绘

一 “没有声音，——小东西怎了？”“你又在想心思……。”蓝皮阿五便放下酒碗，在红鼻子老拱脊梁上用死劲打了一掌。

二 这时候，间壁的单四嫂子正抱着她生病的宝儿，坐在床沿上，心里计算：那只有去找何小仙诊了。

三 何小仙伸开两个指头按脉，指甲足有四寸多长，单四嫂子暗地纳罕，心里计算：宝儿该有活命了。”何小仙给宝儿开了药。

四 回家的路上，蓝皮阿五睡眼朦胧地跟着她走。“单四嫂子，我替你抱勃罗！”单四嫂子在这时候，虽然很希望降下一员天将，助他一臂之力，却不愿是阿五。

五 阿五偏要帮忙，推让了一会，终于得了许可。他便伸开臂膊，从单四嫂子的乳房和孩子之间，直伸下去，抱去了孩子。单四嫂子便觉乳房上发了一条热，刹时间直热到脸上和耳根。

六 宝儿的呼吸从平稳到没有，邻居王九妈便发命令，给宝儿烧了一串纸钱。可宝儿毕竟还是没有缓活过来。

七 看着死去宝儿，单四嫂子眼睛张得很大，看看四面的情形，总不信所有的事。

八 他们背了棺材来，单四嫂子哭一回，看一回，总不肯死心塌地的盖上。幸亏王九妈等得不耐烦，气愤愤地跑上前，一把拖开他，才七手八脚地盖上了。

九 咸亨掌柜替单四嫂子雇了两名脚夫，抬棺木到义冢地上安放。王九妈又帮他煮了饭，凡是动过手开过口的人都吃了饭。最后终于都回了家。

十 单四嫂子很觉得头眩，歇息了一会，倒居然有点平稳了。她越想越奇，又感到一件异样的事——这屋子忽然太静了。

十一 她现在知道她的宝儿确乎死了，她不愿意见这屋子，吹熄了灯，躺着。他一面哭，一面想：那时候，真是连纺出的棉纱，也仿佛寸寸都有意思，寸寸都活着。但现在怎么了？

十二 现在的事，单四嫂子却实在没有想到什么。单四嫂子虽然粗笨，却知道还魂是不能有的事，他的宝儿也的确不能再见了。

十三 叹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宝儿，你该还在这里，你给我梦里见见罢。”于是合上眼，想赶快睡去。

十四 单四嫂子苦苦的呼吸通过了静和大和空虚，她自己听得明白。

十五 单四嫂子终于蒙蒙胧胧的走入睡乡，全屋子都很静。单四嫂子早睡着了，老拱们也走了，咸亨也关上门了。这时的鲁镇，便完全落在寂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