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地利国家技术研究院（AIT）创新价值实现的第二环节

文 吴寿仁 洪佩军

奥地利国家技术研究院（AIT）创新价值实现的第二环节

文 吴寿仁 洪佩军

6月14日上午，在中国驻奥地利大使馆二等秘书李刚的陪同下，我们访问了奥地利国家技术研究院（AIT）。AIT的预见与政策发展部部长约瑟夫•福于里希（Josef Fröhlich）和他的同事托马斯•施内阁尔（Thomas Scherngell）接待了我们。双方主要围绕AIT的功能定位、管理体制、运行机制、经费来源、政府对AIT的管理和支持方式、AIT对研究产出的评估、AIT在地区经济发展和技术进步中发挥的作用等议题进行了友好的交流。

AIT在创新体系中是衔接高校和企业的重要环节

就像我们上面看到的这张图示，奥地利国家技术研究院(Austria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简称AIT)是架起基础研究和技术产业化之间的桥梁，其与高等院校、卓越技术能力中心（COMET）和产业界一起，共同推动奥地利科学技术创新及其产业化。

在整个创新体系之中，高等院校更加专注于基础理论研究、卓越技术能力中心则通过与大学、研究机构和产业部门联合，定位于较为短期的研究成果的推广应用；相对于这些环节，AIT更着眼于开展中长期基础技术的市场化应用研究，以新兴技术商业化和增强经济发展动力作为基本职能，涵盖从新兴技术导入、首次概念验证、应用研究、技术成果转移直到应用示范和原型开发的整个过程。

AIT的前世今生

AIT的前身是奥地利研究中心（Austrian Research Center，简称ARC），成立于二战后，是为开发利用核能而设立的一家公共研究机构。1978年，奥地利联邦政府经全民公决，决定不使用核能，奥地利成为全球第一个决定放弃核能的国家。之后，奥地利联邦交通、创新与技术部（简称BMVIT）花了五年的时间研究AIT的功能定位。当时的交通、创新与技术部部长认为，AIT应当转向物理、化学、机械自动化等更为宽广的领域。2009年更名为奥地利国家技术研究院（AIT），主要从事支撑奥地利产业未来发展的关键技术、重大设备、解决方案研究，这一点也充分体现在其“未来触手可及(Tomorrow Today)”的院训上，并受奥地利和欧洲大学的委托开展学历教育。

AIT是奥地利最大的非高校类研究机构，在欧洲各研究机构之中以专注于研究未来关键技术问题而著称。AIT下设预见和政策发展、健康与环境、安全与保障、交通、能源五个部门，拥有实验室有限公司、核工程有限公司两家全资子公司。各部门的研究力量都专注于非常关键的问题：

前沿与政策研究部：主要研究技术管理（Technology Management）、RT I政策（即研究、技术、创新政策）和区域与基础条件政策（Regional-&Infrastructure-Policy）三个领域，并相应设立了三个研究室。

健康与环境部：主要研究环境资源技术、生物资源、生物医学、纳米技术、分子医学等领域，并相应设立了五个研究室。

安全与保障部（注：这个部门其实相当于通常意义上的信息通信技术部门，不过是更加强调技术和信息系统的安全和对数据的保护）：主要研究量子技术、视频与安全技术、神经网络、高性能图像处理、安全与自动化系统、信息管理与健康信息化等领域，并相应设立了六个研究室。

交通运输部：主要研究电驱动技术、交通基础设施技术、动态交通系统、轻金属技术等领域，并相应设立了四个研究室。

能源部：主要研究可持续热能系统、电力能源系统、可持续建筑技术等领域，并相应设立了三个研究室。

AIT始终坚持公益性、公共性的原则，正确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对于是否成立衍生性公司，AIT曾经花了5年的时间进行研究，并认为，应用技术研究机构应当具备以下六项功能：一是对新兴技术进行实验技术评估；二是对新兴技术进行规模放大（Scale Up），即中试放大；三是进行跨学科研究和基础设施发展；四是实现科研、技术和创新的政策目标；五是科研、技术和创新政策的系统设计；六是科研转移领域中的基础研究。于是，他们得出结论，AIT对经济发展和技术进步的作用是促进竞争，不能破坏市场平衡，因而不办衍生性公司。如果AIT成立衍生性公司，就会破坏市场公平，有违于其政府对其的功能定位。也正因为如此，AIT对科学家自主创业没有明确的鼓励政策。如果科学家要自主创业，因科研成果归属于AIT，AIT可以从中获得知识产权的许可收入。这就不利于科学家以职务技术成果进行自主创业。

公益性与市场需求的和谐统一

AIT成立之初就采用有限责任公司的组织形式，注册资本为500万欧元。其中，奥地利联邦政府交通、创新与技术部出资250万欧元，持有50.46%的股权；奥地利产业联盟（Federation of Austrian Industries）出资250万欧元，持有49.54%的股权。产业联盟由私人企业、产业公司、电力公司、发电站等企业构成。据介绍，公司化的管理体制更适应市场的需要，由于私人所有制企业比国有公司更具有体制上的优势，机制比较灵活，而国家控股更能平衡公共利益，因此，AIT在成立之初就实行国家和私营企业联盟相结合的运作模式，以便在运作过程中，既能保证其运作的公益性，又可灵敏地反映市场需求，在体制上确保AIT成为科研与产业的合作桥梁。

AIT实行理事会领导下的双CEO负责制，理事会由18名成员构成，一半以上来自产业界，包括产业联盟的成员企业，一部分来自政界、经济界和科技界，包括高校、研究机构，都是技术、经济和社会科学方面的专家，对AIT在技术和经济上的成效进行定期评审。AIT设立了技术CEO和商务CEO两个平行的职位。技术CEO负责对科研项目的技术方向把关，与下属各部门的部长共同评价AIT在技术上的成效和学术上的价值。商务CEO负责对科研项目的市场前景进行决策，并与下属各部门的部长评价AIT在经济上的成效。两者相互补充又相互制约，只有那些既具有良好产业化前景又具有较高技术价值的项目，才能被列入AIT的研究课题，这是AIT确保技术创新符合国家产业发展导向和市场需求的重要机制。

除了五个研究部门外，AIT设立了法务、财务、内部审计等必不可少的行政职能机构。

激励、引导员工创新

AIT在奥地利各地设立了11个研究基地，主要分布在维也纳Tech Gate、维也纳Tech Base、Seibersdorf、Wr. Neustadt、Ranshofen、Leoben等地。

据介绍，AIT现有近1100名员工，其中428名永久合同员工，395名全日制员工，20名在读博士、硕士研究生，以及211名兼职员工。AIT对科学家实行无固定期限的永久合同，对管理层员工实行三至四年的聘用合同。

AIT的工资薪酬模式也分为两种，对于实行聘用制的管理层员工，按聘用合同约定的薪酬标准发放薪酬；对于实行无固定期限的永久合同的科学家，按其业绩发放薪酬。

AIT每5年制定中期发展计划，每年还要制定年度工作计划和预算。在AIT，科学家申请竞争性科研项目的多少及其获得资助的经费多少，与其收入不直接挂钩，以避免科学家偏离科研方向。否则，会误导科学家去做赚钱的项目。AIT认为，竞争性合同收入多少的风险不应由科学家承担，而是由管理层承担。如果科学家一直不出成果或者没有申请到科研项目，AIT可解聘科学家。如果一个部门一直不出成果或者科研项目不足，就要更换该部门的管理层。

收入大头来源于市场

AIT每年的预算在1.2亿欧元左右，其中5900万欧元来自竞争性合同预算，4340万欧元来自政府拨款，而且政府和奥地利产业联盟每年各自投入250万欧元作为AIT的股本投入（按奥地利规定，注册资本必须在当年用完，因此每年需要投入）。还有1760万欧元是独立拨给AIT下属的核工程公司的，专项用于核安全的检查评估工作。

从AIT的经费预算中，大约40%来自政府拨款，30%来自公共财政经费的项目资助，包括欧盟框架计划项目，还有30%是来自企业的合同收入。换句话说，国家财政对AIT的资助包括两个方面：一是40%的拨款基本是固定的，作为AIT自主研发的稳定经费来源和基本运行经费，一般由AIT在上一年的五六月份向交通、创新与技术部（BMVIT）提出下一年度的研究重点，与BMVIT进行充分沟通和酝酿并形成共识后达成协议，BMVIT根据AIT为奥地利科技、经济和产业发展作出的贡献大小和研究项目的多少，确定下一年度的经费预算。二是通过竞争性合同，AIT向欧盟、奥地利政府等申报研究课题，获得科研项目的经费资助。据介绍，2010年AIT申请并承接了15个欧盟框架计划。

智力资产报告 2007年 2008年 2009年 2010年合同研究项目的科研报告（份） 75 50 53 44对书籍的贡献已出版的书籍（本） 16 9 22 15接受出版的书籍（本） 6 15 3 6书籍已出版的书籍（本） 1 3 6 -接受出版的书籍（本） 1 2 2 -杂志已经出版的杂志 13 12 19 22接受出版的杂志 10 10 8 7参加国际会议 24 31 21 28受邀讲话（演讲） 51 62 57 45

收入说明 2007年 2008年 2009年 2010年研发收入 97.2 105 84.2 81.9研发资助 55.8 120.8 177.1 165.1联邦交通创新技术部独立研发资金236.7 213.3 208 228.8参与其它部门项目的收入 11.7 19.1 14.8 39.3总收入 401.3 458.2 484.1 515.2

技术与经济双重绩效评估指标

AIT对绩效评估采取技术与经济两个方面，内部与外部三个层次相结合的评估。以预见与政策发展部为例，预见与政策发展部每年要编制知识资本平衡表和收入表，前者反映其科研成果情况，后者通过签订的竞争性合同的数量及其金额来反映其经营成果，分别交给2个CEO和理事会18个成员，其中知识资产平衡表还要提交给国际专家5人小组进行外部评审（注：AIT设立了一个国际专家小组，由5名国际知名专家组成，对科学家的业绩进行外部评审），分别从科研和经济两个方面对预见与政策发展部的年度业绩及其变动情况进行客观的评价。AIT对科学家的经济产出和技术产出均要作出客观的评估。据了解，AIT技术预见与政策发展部也曾进行过绩效评估研究，该研究成果已运用到AIT对其他部门的绩效评估。

辐射、扩散、转移技术成果，成为经济发展的创新动力

据介绍，AIT对奥地利经济社会发展和技术进步的贡献主要从对科学界、政策和企业界三个方面来衡量。

对科学界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一是在前沿和交叉科学研究中发展了新方法、新模式；二是对源于现实世界的研究问题进行科学范例发展产生影响；三是出版了科学杂志、学术专著，受邀在大学和高中作报告或发表演讲；四是在硕士和博士论文范畴内监管和指导大学生进行科研，与大学一起设计合作教学计划。

对政策设计和发展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在政策设计、政策实施和政策学习三个阶段，对研究、技术与创新政策、区域性与基础条件政策提出建议；二是集成国际合作研究和创新网络，研究提升奥地利研究能力的基础性科技创新政策；三是建立奥地利和欧洲科技创新政策的脑库

对企业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在可持续创新战略的发展中，与企业建立基于科学的伙伴关系，并建立良好的国际性研究和创新网络；二是在涉及所有利益相关人的跨学科研究中提供丰富的社会知识产品；三是在发展和实施治理模式时评价企业、政策与公共管理的合理性。

AIT非常注重在地区经济中辐射、扩散和转移技术成果，为奥地利经济发展提供生产力和创新动力。AIT预见和政策部还专门设立了地区发展研究室，从事地区创新统计和方法学的研究，并创造出了网络创新图的模式，把各个地区及其相关机构，以及各自的国内外联系标示在网络图上，来阐述创新的重点机构和地区。AIT注重发展国际合作关系，仅预见与政策发展部就有173个国内国际合作伙伴。他们和中国科技部战略研究院建立了稳定的合作关系。

有感：从AIT的功能定位、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上，可以看出在以下六个方面实现了较好的结合：

一是政企结合。AIT是由奥地利联邦交通、创新与技术部与奥地利产业联盟共同成立的，因此AIT的功能定位，既要符合联邦政府对其在奥地利创新体系中的战略定位，又要为企业的产业技术创新提供有力的支撑，因而要担当起基础研究和产业化之间的桥梁，为奥地利经济发展和技术进步提供公共服务职能。

二是软技术发展与硬技术发展相结合。AIT的五个研究领域中，有四个自然科学领域，一个人文科学领域。自然科学技术成果能够促进人文科学研究的深化，而人文科学研究成果又能为自然科学研究提供方法论指导。两者相互支持相互促进，相得益彰。例如，预见与政策发展部研究取得的绩效评估成果就在AIT推广应用。因此，综合性研究机构比专业性研究机构更有效率。

三是技术与经济相结合。AIT不只追求经济上的成功，也不只追求技术上的完美，而是通过设立技术CEO和商务CEO，对科研项目进行技术与市场双重把关，确保科研项目既符合国家产业发展导向又有市场前景；同时，AIT对各部门业绩或贡献的评价，也分别从技术和经济两个方面进行综合评价，避免只追求技术上的成就，或者只做赚钱的项目。

四是政府稳定支持与竞争性创收相结合。如果AIT完全依靠政府的财政拨款，则不会有创新动力，也就不会有活力。如果政府不给予任何稳定的支持，完全从竞争性项目中获取收益，则自然会变成以营利为目的的机构，不可能承担公益性、公共性的职能。奥地利联邦交通创新技术部给予约40%的稳定支持，既确保AIT承担公共职能，又促使AIT具有较强的创新动力。

五是内评估与外评估相结合。在对AIT绩效及其贡献的评估中，采用内外结合。内部评估的好处是评估者对被评估对象的情况熟悉，但不足之处是不够客观。外部评估虽然客观，但评估者往往不能完全掌握被评估对象的情况，也会存在评估的偏差。内部评估与外部评估有机结合，就可以减少评估的偏差。

六是个人发展与机构发展相结合。AIT非常注重科学家和管理人员的自身发展。AIT鼓励科学家自行组建研究团队，专门从事某一领域的研究，并以团队为单位建立国内外合作网络，形成若干个在国内外有影响力的学科团队。由于责任清晰，权责分明，内外评估结合，给予科学家创造了公平的竞争环境，有利于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