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煜词的艺术魅力
2011-11-07高兴兰
高兴兰
论李煜词的艺术魅力
高兴兰
南唐后主李煜在词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词或清丽隽永或哀婉沉郁,极具艺术魅力:真挚、哀婉、血泪交织的感情;“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语言;首句与尾句的独巨匠心、别致隽永;梦境的巧妙运用;自然、真切、深邃的意境;清新华贵、哀婉沉郁的风格。
李煜;词;艺术魅力
李煜生于937年,字重光,号钟隐、莲峰居士等,系南唐中主李璟第六子。煜自幼天资聪颖,喜好读书,文章、诗、词样样精通,还通晓音律、工书、善画、精与鉴赏等等。961年,他继承父位,成为南唐国君,史称南唐后主。975年,南唐为宋所亡,煜自杀未遂,次年被封为违命侯。978年被赐死,时年42岁。在我国词的发展史上,李煜占据着极为辉煌的一页。“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1]、“后主之词足当太白诗篇,高奇无比”[2]。李煜的词流传至今、较为可靠的有30余首,千百年来,这些词仍为世人所传诵,其词所包含的艺术魅力至今仍深深打动每一位读者的心。
一、真挚、哀婉、血泪交织的感情
读李煜的词,最打动我们的就是词作中所流露出的那份感情。无论是与兄弟的手足之情,还是与大周后、小周后的爱恋之情,或是对南唐“三千里地山河”的热爱之情,都是那样的真挚、深厚。尤其是南唐亡国后李煜所做的词,充满了对故国的怀念、沦为臣俘的痛苦,字字血泪,读来动人心魄,引人哀思,有些词作令人不忍卒读。更难能可贵的是,李煜词作中所表达的真情实感虽源于自己个人的生活经历,然而那种对自由生活的渴望之情,对失去美好事物的痛苦之情,以及对于“人生长恨”的感慨之情,都在某种程度上带有普遍性,表达了人类的共同情感。也正因为如此,千百年来才使得无数读者为之倾倒。让我们来看他的《浪淘沙》: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这首词是后主亡国降宋后所作,也有人将其作为后主的绝笔词。蔡涤在《西清诗话》中说:“南唐李后主归朝后,每怀江国,且念嫔妾散落,郁郁不自聊,尝作长短句云:‘帘外雨潺潺……’云云,含思凄婉,未几下世。”[3]这首词描写在一个细雨绵绵、春寒料峭的夜晚诗人从梦中醒来后的所思所感。该词纯用白描手法,读来明白晓畅,犹如寻常白话。然而,那字字句句中隐藏的凄凉、绝望、辛酸之情却呼之欲出。尤其是“流水落花”一句,以不可逆转的自然规律比喻自己无可挽回的悲剧命运,形象地表达出作者柔肠百转、缠绵悱恻的情怀。末句“天上人间”四字似是对人生充满悲愤的质问:这天上人间可有容我之处?读来令人怆然欲绝、肝肠欲断。
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语言
李煜生活的南唐五代时期,花间词派依然盛行。以温庭筠为首的花间词人多书写闺情别怨,用语浓艳,重视典故,“镂玉雕琼,拟化工而迥巧;裁花剪叶,夺春艳以争鲜。”[4]李煜的词却摆脱了花间词“镂玉雕琼、裁花剪叶”的流弊,多用白描手法或直抒胸臆的赋体,甚至将俚语、口语入词,既少典故,又不事修饰,如清水芙蓉,自然清丽,沁人心脾。似信手拈来,却自臻妙境,字字珠玑。如他早期的《菩萨蛮》:
“花明月暗笼清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这首词是描绘后主与小周后幽会时的情景。读者似乎可以想象:在一个春日的夜晚,薄雾弥漫着四周。一妙龄女子手提金缕鞋,左顾右盼之后,迅速地走下台阶,小心翼翼而又激动万分地跑到画堂南畔与情人幽会。“刬”字是当地的方言,“刬袜”即只穿着袜子。“颤”字的用法也极工,将女主人公与情人幽会前的紧张、期待和见面后的激动、娇媚表达得恰到好处,其情其景跃然纸上。这首小词通篇皆是俚俗的语言,洗尽铅华,毫无矫揉造作之感,读来令人怦然心动,具有一种本色美。
三、首句与尾句的独巨匠心、别致隽永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词之最工者,实推后主。”的确,李煜的词无论在语言、结构、表现手法上都堪称经典,尤其是在首句和尾句的创作上更是独巨匠心、别致隽永。
……
这些词句或以直抒胸臆的笔法倾诉心中激荡起伏的情思,或以问句慨叹人生中难以排遣的痛苦,或以形象化的比喻写活了离愁别绪,或以高度概括的手法传达了人生的某种哲理,或以瑰丽的语言勾勒了一副副优美传神的画面。这些千古流传、情景交融的佳句不仅带给我们一种美的愉悦,更带来心灵的震撼、感情的共鸣,加深了对人生的几分领悟。
四、梦境的巧妙运用
李煜的不少词中都写到了梦境: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闲梦远,南国正芳春。”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梦回芳草思依依,天远雁声稀。”
……
弗洛伊德说过:“梦就是一种愿望的满足。”作为亡国之君、过着日夕以泪洗面生活的李煜,他还能拥有什么呢?也许只有梦了吧。在梦里,他可以回到眷恋的故国,重温昔日的快乐。可是,梦终有醒来的时候,梦醒后又剩下什么呢?是“秋风庭外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是“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是“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梦境的甜蜜、美好更衬托出现实的悲哀、痛苦,昔日的繁华富贵更反衬出今日的冷落凄清。这种梦境的巧妙运用带来今与昔的强烈对比,给人以更深刻的印象。读者读之已倍觉凄婉,作者本人又是怎样的心碎神伤呢?也许经历了大起大落、悲欢离合的李煜终于看透了人生,才会发出“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世事慢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的慨叹吧。
五、自然、真切、深邃的意境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独创了“境界”说,“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李煜的词之所以为王国维所推崇,正是因为李词写了“真景物、真感情”。无论是初期描写宫廷生活的作品,还是亡国后抒发离愁别恨的作品,都是感自己之感、言自己之言,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毫无矫揉造作之态,情真景真,情景交融。尤其是亡国后的作品,更重情的抒发,读他的《乌夜啼》(林花谢了春红)、《浪淘沙》(帘外雨潺潺)以及被视为“神品”的两首《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和“春回小院庭芜绿”)等词,从自然景物联想到一生之荣辱,又进而上升到对人生之感悟。李煜将“伶工之词”扩展成描绘自己的政治际遇、抒发自己的人生感怀的强有力的抒情工具,无论在内容或形式上都有了极大的变化,达到了前人所没有的深邃、阔大的意境。
六、清新华贵、哀婉沉郁的风格
李煜的词以亡国降宋为分界,基本可以分为前后两期。其前期词多描写南唐宫廷的豪华生活以及与大、小周后等女子的男欢女爱,如《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菩萨蛮》(花明月暗笼清雾)、《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等词,多采用白描手法,语言清新优美,更带有一股帝王的华贵之气。其后期词主要描写亡国降宋后的生活,抒发对南唐故国的怀念、身为臣俘的悲痛,慨叹人生命运的多舛,如《浪淘沙》(往事只堪哀)、《子夜歌》(人生愁恨何能免)、《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等。这一时期的词多采用直抒胸臆的赋体,笔触凝重,语言质朴,“言有尽而意无穷”,词风哀婉沉郁,读来令人荡气回肠。李煜的词既有婉约之致,又有豪放之姿,如纳兰性德所言:“花间之词,如古玉器,贵重而不适用;宋词适用而少质重。李后主兼有其美,兼饶烟水迷离之致。”[5]
前人有诗叹曰:“作个词人真正好,可怜薄命作君王。”其实,正是因为有着先为君王而后为臣俘的这样一种常人所没有的悲剧命运,才造就了词史上独一无二的李煜。有道是:“国家不幸诗人幸,话到沧桑句便工。”李煜的词,或清丽隽永,如空谷幽兰,或如泣如诉,似杜鹃啼血,或哀婉凄清,若猿啼三峡,以其独有的魅力,千百年来感动着不同时代的无数读者的心。“词中帝王”,李煜当之无愧。
[1]王国维.人间词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2]谭献.复堂词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
[3]唐圭璋.词话业编:第1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6.
[4]赵崇祚.花间集[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1.
[5]詹安泰.李璟李煜词[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I2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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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1)04-0141-02
高兴兰(1974-),女,黑龙江鹤岗人,浙江海洋学院(浙江舟山316004)外国语学院讲师,从事日本文学及中日比较文学研究。
2010-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