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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的知识分工性质:非交易成本范式的分析

2011-11-02雷国雄

华东经济管理 2011年3期
关键词:雇员生产者权威

雷国雄

(1.暨南大学 经济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2;2.广西财经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3)

●管理论坛

企业的知识分工性质:非交易成本范式的分析

雷国雄1,2

(1.暨南大学 经济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2;2.广西财经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3)

文章分析了企业与市场所提供的产品在生产过程中的差异,这一差异长久以来为企业理论研究所忽视。在一个基于生产状态的知识分析框架下,本文的研究表明,在生产角度上,企业契约的本质是一种知识分工安排,企业中的权威关系基于利用企业中各生产者所拥有的差异化知识中具有最高产出效率的知识而形成,而且,生产者将其高产出效率知识显性化的能力在企业知识利用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文章还对与企业理论相关的委托—代理契约、企业管理分层、多样化雇佣关系等提出了不同于交易成本范式的解释。

企业的性质;知识分工;生产环节分析

一、引 言

权威是包括企业在内的非市场型组织的关键特征,但在新古典经济学中,被视为生产函数的企业中不包含这一特征。在这一意义上,新古典经济学中的企业是一个黑箱。新制度经济学在交易视角上提出了一种关于企业本质的解释,在这些解释中,企业是由契约链接起来的群体,且群体成员之间存在着非对称的命令、指挥、监督、激励关系,即存在着权威,企业黑箱因此被掀开了一角。但这些研究并未完全覆盖企业中的生产问题。例如,在《企业的性质》一文中,科斯提出,利用价格机制是有成本的,即契约成本,它包括发现价格的成本和谈判签约的成本。契约成本可最小化,但不可消除。当单个契约的成本难以再降低时,用一个契约替代一系列契约就成为降低契约成本的另一种重要方法。但由于预测方面的困难,有关物品或劳务供给的契约期越长,实现的可能性就越小,从而买方也越不愿意明确规定出要求缔约对方做些什么,而只是把将来要提供的劳务以一般条款规定一下,具体细节则留待以后解决。这个具体细节就是雇主在雇佣期对雇员的指挥与命令。这样,由于不确定性导致的预测困难,为节省契约成本,那种本应平等的契约关系中就出现了非平等的命令与遵从,一种与市场相异的科层组织就出现了。但显然的是,“生产中的预测”指向的是可归结为价格问题或交易问题的 “生产什么”、 “生产多少”以及“在哪里生产”,它并不指向 “如何生产”这一狭义上的生产问题。而“如何生产”显然是将企业生产与个人生产区隔开来的重要维度,这一点可以从斯密的制针案例中显然得出。在这一意义上,科斯关于企业中权威来源的论证是非完整的。

在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看来,企业中的权威源自于团队生产中考核投入要素的生产力和报酬的困难。考核的困难导致了偷懒,这就带来了监督的必要,非对称性的权威因此就产生了。而且,由于监督者也是需要监督的,监督问题并不能简单地通过设置监督员来解决。而如果最后的监督者是根据权利对剩余的要求者,即引入对最后监督者的剩余索取权激励时,监督的无限递推难题就能得到解决①。监督是这两位学者考察企业中的权威的关键,但显然的是,监督主要涉及分配领域,是一个价格问题。监督虽然也涉及生产问题,但其并不能在一个视角上完全覆盖生产。雷国雄新近的研究即指出,在使接受权威的经济行为者生产更多产出方面,存在两种并列的权威——监督和激励,其中,监督针对的是雇主 (包括其代理人)拥有相关的知识从而雇员不可隐匿的产出水平,而激励所针对的则是雇主不拥有相关的知识从而雇员可隐匿的产出水平[1]。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显然没有考虑后一种权威。的确,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在其论文的开篇即提出,投入的所有者们进行合作的经济组织 (也称团队生产)将可能更好地利用他们的比较优势,产生出比分别生产更大的产出[2],但他们并未进一步究问这种更大产出的生成机制,以及在该生成机制上是否内在地生发了非对称性的权威。

张五常的研究更明确地将新制度经济学从价格决定或者说交易视角考察企业本质的这一立场表露了出来。他承继科斯的观点说,产品交易的特征各不相同,在不同的契约安排下有不同的交易成本,这导致了社会经济中多样的契约安排方式,企业与市场即是其中的两种典型性方式[3]。但张五常的研究至少在两个方面是不足的。其一,他的研究没有显性地讨论标称着包括企业在内的非市场型组织的权威问题,也就是说,他没有去啃企业理论中的硬核;其二,在张五常看来,计件付酬恰好处于市场与企业之间,提供了一条理解企业组织的有效途径,但他对计件付酬契约的考察并不完全。张五常举列的均是更接近于市场的外包型计件付酬,他并没有考察那些依附关系更强的 (即非对称性关系的权威)计件付酬案例中所呈现出的更接近于企业的那些特征。广泛地存在于农业生产 (包括养殖)中的公司 +农户型计件付酬契约即是这方面的一个例子。在这样的中间性组织中,公司提供(或销售)给农户高产种子 (种畜禽)、设备、流动资金、技术培训、技术服务等,农户则将产出品主导性地按量计酬缴交给公司。一般的情况是,产出品在市场上一般性地可以更高的价格出售,但农户按契约却只能将其售卖给公司,这种依附性的交易情形在那些实行计件付酬的企业中更为显著,但它却被张五常所忽视了。在更接近于企业的计什付酬契约中作出如此强的依附性规定当然应有其合理之处,这是需要在关于企业本质的研究中解释的,因为它涉及到了企业中的权威。

哈耶克说,经济学界已经惯于强调仅仅需要价格知识,那些有关客观事实的完全的知识被认为是理当为人所知并因此被忽略了[4]。的确,一个显然的事实是,企业具有节约交易成本与产生生产性收益两方面的功能,只有考虑到交易成本之外的企业生产性优势,才能对企业做出深刻的解释与分析[5]。本文的目的即是对基于生产的企业内权威关系作出初步的探讨。

二、企业中的知识分工契约

我们可以更全面地考察一下市场与企业在提供同一种产品上的区别。企业生产最为显著的特征是,其是一种具有非对称的权威关系的团队生产,因此,企业途径可以用“团队生产 +劳务交易的成本”来表示。那么,市场途径是什么呢?采用“个人生产 +产品交易的成本”来表示应该是恰当的②。在此我们不需考虑产品是由其他企业生产出来的问题,因为对考察企业与市场的差异而言,这个其它企业也是需要与非企业的生产方式相比较的。我们也不需要考虑无权威的团队生产问题,因为正如下文将展示的那样,无权威的团队生产将被处理为团队生产的一个特例。

新制度经济学考察了产品交易成本与劳务交易成本方面的差异[3],而个人生产与团队生产在生产方面的差别却被忽略了。但显然,这一点是值得研究的。为简化分析,在下文中,如不特别强调,我们将暂时不考虑产品交易成本和劳务交易成本方面的差别。

假设某生产活动仅由一个动作完成,这意味着我们暂时放下经济学中一般意义上的专业化问题。按照奈特、凯恩斯、巴纳德、哈耶克、诺斯等一大批著名学者的看法,生产的典型特征是,生产环境是不确定性变化着的③。这种变化着的生产环境即便是在大量使用机器设备的现代生产中也不可能得到完全的控制,并且,这种控制本身即是在处理多样的生产环境。显然的是,在不同的生产状态下,生产者需要采用不同的动作方案来进行生产,以形成较高的总产出。

当然,我们也可以按熊彼特的思路,假设待分析的生产活动是组合性的,由多个动作组合完成,并且这种生产的组合性特征是专业化分工难以穷尽的。在数理分析上,这种审视生产活动的视角与本文的视角并无形式上的不同。

那么,如何让 CF成为可能呢?我们可以考虑签订这样一个契约,契约规定,对生产者 Se,当生产状态处于 SMa中时,他按生产者Ma的指导进行生产,而在另外的状态上,他按自己的动作方案进行生产。这样,生产者 Se的产出水平就提高了。(由于两个生产者是对偶性的,我们只需讨论一个方向上的指导问题。)当然,这也连带产生了指导成本问题。但如果生产者Ma具有将 cMasFm中的部分动作方案表述出来的能力,即将其表达为显性知识 (explicit knowledge)[6]的能力,他就可以采用这个表述出来的显性知识 (表现为技术手册、操作规程等)⑦来代替这些情况下的现场指导。这样,生产者Ma可以从这部分现场指导中脱离出来另做自己的工作,也就是说,他将这部分指导成本降为零了⑧。因此,只要生产者Ma能显性化他的高效率工作方案中的部分方案,生产者 Se就愿意接受其显性化高效率工作方案的指导,以提高产出。这也就是泰罗在《科学管理原理》中论证的通过制订标准状态 (standard conditions)下的标准操作规程(standardization ofmethods)提高工人生产效率的方法[7]。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生产者Ma的现场指导是有成本的,但同时也是有指导收益的,这意味着即使是生产者Ma的现场指导,也可能可以提高两个生产者的总产出。这个现场指导也因此有一个边界,其边界如何确定呢?

我们可以记:

进行生产时,可以将两个生产者的产出最大化。为表述方便,记 CF*的产出为 QF*。

实现这个工作方案集的契约所纽结的就是一个包含了权威关系的生产性组织——古典企业。在这个古典企业中,在生产状态 SMa*上,生产者Ma,现在我们也可以称其为雇主了,拥有指导生产者 Se的权威。他的指导由两个部分构成,其一是显性化为技术手册、操作规程的知识,其二是对生产者 Se的现场指导。在生产状态 SSe*上,生产者 Se,现在我们也可以称其为雇员了,拥有自主处量权,也就是他采用自已的知识来进行生产。这样一个契约纽结成的集体,就是一个阿罗所说的具有 “扩张个人理性范围”的能力的集体[8]。而其中的雇主即避免了别人——或他们所属的组织——易于出现的低效率[9]。为后文讨论的方便,我们称这个工作方案集中的子集 CMa_Ex+CF*_Ta为企业权威知识,他是生产者 Se在生产中所采用生产者 Ma的那部分知识。而当 CMa_Ex+CF*_Ta=Ø,即生产者 Se完全采用自己的知识来进行生产时,两个生产者间就不再存在指导关系了。

这样的一个企业契约与我们通常所见的雇佣契约在特征上高度相符。的确,在雇主与雇员的契约中,要求雇员“在一定的范围内遵从雇主及其代理人的命令⑩”,以及要求雇员按照企业提供的技术手册、操作规程等进行生产的约定,均构成为契约的核心条款。关于雇员自主处量权的条款在企业与基层雇员的雇佣契约中表现得不明显。但在企业与中高层雇员的雇佣契约中,一般均对中高层雇员的自主处量权作出了约定。其实,基层雇员也是具有自主处量权的,不过约定这种自主处量权的常常是文化、惯例等“隐性的契约条款(implicit bond)[11]”。熊彼特就指出,“作出决定的必要性是在任何工作中都会出现的。一个补鞋匠的徒弟不作出某种决定,不独立地决定一些问题 (不管多么小),他就不能修鞋。‘作什么’和‘怎样作’是教过他的;但是这并没有免除他具有某种独立性的必要性[12]。”的确,即使是在卓别林演绎的流水线上拧螺母的那个雇员,也拥有一定的自由处量权,因为在不确定性下,工作规范是不可能经济性地对所有可能状态下的工作方案作出规定的。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雇员总会在某几个方面比雇主明智。另外,在现实的工作中,雇主一般不会喜欢那种打破砂锅请示到底的雇员,雇员也不喜欢那种整天唠唠叨叨指示不停的雇主。在雇员没完没了请示时,雇主一定会反问,“什么都问,我雇你做啥”;而在雇主唠叨时,雇员心里最常说的往往是,“我的办法比你的高明多了⑨”。新制度经济学者如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巴泽尔也发现基层的雇员如大学的教员、奴隶制下的奴隶均拥有某种自由处量权。只是在他们看来,这是雇主基于监督的非经济性恩赐的,他们完全忽略了雇员在处理这些事务上的高产出特征⑩。

在本文所解释的企业中,权威的内涵更接近于巴纳德的观点而不是科斯“企业的性质”中的观点。在巴纳德看来,权威并不是一种强制,权威只是组织解决复杂的适应问题的一种方法,而且权威来自与下属的接受或同意,也就是说权威的基础是相互同意[13]。的确,在本文所解释的企业契约中,雇主在部分生产状态上拥有指导与命令雇员的权威并不是因为某种外在的强制,而是因为雇主的知识在这些生产状态上能得到更多的产出。这正如巴纳德所说,“由于人们认为在上层职位的人拥有与这种职位相称的更广阔的视野和展望,于是认为他们的信息是有权威的[13]。”在这种意义上,雇员是同意接受雇主的命令,契约条款只是对这种同意的形式化确定。可以说,契约中的权威来自知识,因为“知识就是力量”。

三、企业与市场的边界

如果在Ma的视角上,CMa_Ex+CF*_Ta=Ø|Ma,并且在Se的视角上,CMa_Ex+CF*_Ta=Ø|Se,也就是说两个生产者知识水平 (包括结构)的效率相近,他们将不会有动力来建立契约,而是各自进行单独的生产。在宏观上,这就形成了小农经济 (peasant economy)。

如果 QF*·QMa且 QF*=QSe+δ0, (δ0表示一个正的微量),也就是说生产者 Se所拥有的知识使得他几乎在所有可能的生产状态下的产出效率均高于生产者Ma的知识的效率,在一定的条件下 (如当生产者 Se具有显性表述出足够知识的能力时),生产者Ma当然可以成为生产者 Se的雇员。但是,当生产者Ma有更高产出的其它工作可选择时,他将倾向于购买生产者 Se的产出品,这就是市场途径了。而当存在较大的产品交易成本与劳务交易成本的正的差别时,生产者Ma将倾向于把该项工作完全交付给生产者 Se处理,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完全的委托—代理契约。这种委托—代理关系与罗森的观点是一致的:将权力更多地分配给有能力的人,这种权力就越有效率[11]。这里也显示了完全的委托—代理契约的本质,它是一般雇佣契约的一个有条件 (产品交易成本与劳务交易成本有正的差)的角点特值,在这个特值上,雇主对雇员的权威为 0。

当然,我们也可以进一步加上有关交易成本的因素。这种全面的考虑只是增加了分析难度,移动了市场与企业的边界而已,对结果不会有本质的影响。值得强调的是,如果交易成本方面的差异与本文所讨论的产出上的差异相比,仅仅是一个微小的量,那就意味着交易成本的研究虽然也重要,但对于分析市场与企业的边界而言,仅仅是一个可忽略的枝节问题,而不是索洛意义上的“主题问题 (subject matter)[14]”。但实际的情况可能是,这两个方面对人类经济活动的影响几乎同等重要。

四、企业中分配的决定

下面,我们考虑多人、多动作的问题。假设生产活动由包括协调动作在内的 F个动作完成,企业的产出是这 F个动作产出的简单算术和。假设 E个生产者基于前文分析的原因已经决定以契约为纽结共享知识,合作生产,我们需要考虑的是,企业内的契约束将呈现为何种形态。

记 cf,Sf,g,e为生产者 e在工作状态 sf,g下进行动作 f的动作方案,sf,g表示动作 f的生产状态 g;

对企业中的行为者 e∈(1,2,…,E),他可以择优并组合利用企业的权威知识与自己的知识来进行生产。在 F个可选动作中,他将专业化于最大产出的那个动作的生产,也就是他的生产将专业化。但是,如果考虑各动作在时序、产量上的协调问题,生产者的专业化程度将受到一定的限制。另外,如果考虑专业化与知识动态改进间的关系,生产者又将倾向于深化专业化。这些问题也是重要的问题,但为了更简明地澄清企业在生产方面的本质特征,本文将不展开对这些问题进一步讨论。

如果对某一生产者而言,其用于专业化生产的知识中,来自非其所贡献的企业权威知识的重要性 (从一个典型性时期上知识所贡献的产出量衡量的)较弱乃至可以忽略,也就是说,他主要采用他自己的知识来进行生产,而很少受到非其贡献的企业权威知识的指导。按照前文的分析,他与企业的契约将表现为委托—代理型契约。我们称这样的生产者为代理人生产者,或称为 Ag生产者。

如果对某一生产者而言,其用于专业化生产的知识中,来自非其所贡献的企业权威知识的重要性相当强,也就是说,他主导采用企业权威知识来进行生产,这意味着他受到了较多的企业权威知识的指导,他与企业的契约将表现为一般雇佣契约。我们称这样的生产者为Wo生产者,显然,他对应着企业中的基层雇员。

在生产期间 T上,对于生产者 f而言,其拥有的知识在企业生产中发挥作用,形成产出 qknf,其中上标 kn表示该产出是从知识角度审视的产出。这个产出包括两个部分。其一是生产者 f利用自己的知识生产出来的产出,该产出等于他的总产出与他利用企业中其他生产者贡献的权威知识生产出来的产出之差。其二是他人的劳动产出成果中,运用生产者 f所贡献的企业权威知识生产出的产出。

我们可以将企业中 E个生产者各自的知识产出作一个由大到小的排序,并进行强制的三分聚类,记排序及聚类后的向量为:

当 a=1,且 b是一个小于 4或 5的数时,企业中只有一个知识产出相对较多的生产者 1’,他的知识主导着企业的生产。这就是我们通常所称的古典企业。这个生产者 1’将是一个自我委托的Ag生产者,我们称其为企业实质上的雇主。

当 a>1时,企业中有 a个知识产出相对较多的生产者1’,2’,…,(a)’,他们彼此间的知识利用较小,或者以基本双向对等的形式互相利用知识。这就是我们通常所称的合伙制企业,这些企业的高层职员间的是协商的、相互听从的一种知识利用关系。

当 b是一个大约为 10的数时,企业中的生产者一般性地按类别及其人数形成一个三层金字塔结构,我们称这样的企业为实行了事业部制的企业。其中,Pr聚类中的生产者 1’,2’,…,(a)’为企业贡献了最具生产能力的权威知识,而能供他们在专业化生产中应用的来自其他生产者的企业权威知识却相当少,也就是说他们基本不受其他生产者的指导。这些特征与企业高层管理者的特征相近,他们是企业的实际控制者,实质上的雇主,虽然他们在形式上往往由出资者雇佣○11。Ag聚类中的生产者 (a+1)’,(a+2)’,…,(a+b)’具有 Ag生产者的特征,他们给企业贡献了较具生产能力的权威知识,同时他们也接受着来自其他生产者的企业权威知识。这一特征与现实企业中的中层管理者相似,他们实质上为高层管理者所雇佣,甚至常常在形式上也是由高层管理者雇佣的,其雇佣契约接近于委托—代理契约。而且,他们所接受的企业权威知识主要是来自于高层管理者的现场指导 (命令)。Wo聚类中的生产者则是企业的基层雇员,他们各自贡献给企业的权威知识相当少,并且大量应用企业权威知识进行生产。由于生产活动是专业化的,为减少现场指导成本,专业化于某一动作的生产的基层雇员将聚集在为其提供最多现场指导性权威知识的中层管理者下,即成为主持该部门的中层管理者实质上的乃至形式上的雇员。

我们的分析将企业中那些提供了企业生产的主导性知识的生产者称为企业的实际控制者,即企业家,并称他们在雇佣关系中居于主动地位,是实质上的雇主,这一观点无疑是需要检验的。如果我们认为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产业领域,主导性知识的类型存在差异的话,那么,根据本文的观点,我们就应能观察到丰富多样的雇佣关系。事实确实如此吗?我们对不同时代、不同产业领域雇佣关系的一个简略考察为这一预测提供了实证——在斯密所处的时代,筹集资本的知识 (包括由资本采购所得的设备中固化的知识)是企业中的主导性知识,因此,斯密所见到的企业家就是“雇佣很多劳动者的资本家[15]”,这种资本在劳资关系中处于主导地位的经济现象可以称为资本雇佣劳动。马歇尔看到了公司制的变化,他指出,公司制的演变一定程度上是为了满足那些有能力而无资本的人的需要[16]。这一观点被伯利和米恩斯的统计分析所证实:诸多大公司的实际控制权掌握在经理人员手中,他们将其称为“所有权和控制权的分离”[17],但称为管理雇佣资本也是恰当的。公司制的这一演变是对企业大型化、市场复杂化时代管理知识在企业所有知识中主导性地位突显的“适应”[13]。1980年代以来,风险投资在电子信息产业等新兴产业中大规模兴起。风险资本追逐技术、追逐创意,这种现象可称为技术雇佣资本,是对技术知识在新兴产业中主导性地位的响应。而在律师、会计师等咨询行业,合伙制是主要的企业形式,因为在这样的企业中,最高端的生产者的知识在企业产出贡献上的差异并不大○12。

五、结论及讨论

从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在生产角度上,企业契约的本质是一种知识分工 (division of knowledge)安排,企业中的权威关系基于利用企业中各生产者所拥有的差异化知识中具有最高产出效率的知识而形成,而且,生产者将其高产出效率知识显性化的能力在企业知识利用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知识分工是哈耶克引入到经济学中的一个术语。在哈耶克看来,知识分工这个问题乃是经济学中真正的核心问题。但是,哈耶克主要关注的是,在客观的知识分工下,市场在“得到和使用不同的商品”中的作用○13。哈耶克并未关注生产环节上的知识分工问题,或者说并未关注一般的生产性的组织——企业内的知识分工问题。本文的分析表明,知识分工的确也是企业赖以形成的一个重要机制○14。

企业中最基本的知识分工是基于生产状态的知识分工,这种知识分工是隐性的,它体现在企业契约上,这个契约要求雇员在完成某项工作时,针对工作所处生产环境的不同,分别采用不同来源的知识进行生产。其中,引导雇员操作的技术手册、操作规程等是企业所有的知识,这些知识在现代已明确地被视为企业的知识产权,它并不属于雇员所有。雇员可以用之于该企业内的生产活动。但当雇员改聘到其他企业,如果仍运用这些技术手册、操作规程,就侵犯了原受聘企业的知识产权,这一方面的诉讼案例已经相当多了。而雇主及其代理人对雇员的现场指导中所包含的知识对雇员来说往往是“黑”的,雇员基本不可能占有它,甚至通过一般性的学习也不可能占有之。契约所约定的,由雇员自主处理的事务,由雇员根据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来完成,这些知识属于雇员所有,它们往往是隐默知识 (tacit knowledge)[6],雇主及其代理人也基本不能占有该知识。

对企业中生产者的产出贡献更宜于从知识产出角度而不是劳务产出角度去考量。德鲁克就说,“劳动力的重心已从体力工作者转为知识工作者。……不论是熟练劳动力或不熟练劳动力,不是用他们的手来工作,而是用他们的思想、概念和理论来工作。[18]”彼得斯也说,“劳力其表,劳心其里。”○15因此,生产者在企业中的地位并不是由其劳务的直接产出决定的,而是由他的知识支配着的生产活动的产出决定的。这个产出包括两个部分,即生产者利用自己的知识生产出来的产出和其他生产者运用该生产者所贡献的企业权威知识生产出的产出。那些知识支配的产出量最大的生产者,他们的知识主导着企业的生产,他们是企业实质上的雇主,其它生产者则是他们的雇员。

在逻辑关系上,本文的讨论与科斯 1937年所开创的交易成本范式的企业理论[10]是相并立的。这意味着,综合交易成本范式对交易环节的分析,以及本文所提出的生产环节分析,我们将更全面地理解企业的本质。但无疑,即使本文所提出的思路是理解企业在生产上的本质属性的一条可行路径,本文的讨论与发展已相对成熟、规范的交易成本分析相比还相距甚远。作为在生产角度上审视企业本质的一次探索,本文无疑存在诸多模糊的表述,模型的假设也过于简化与理想,并因此留下了大量的亟待讨论的分支问题,深入的研究还期待更多研究者的参与。

[注 释]

① 非新制度经济学的学者也多从交易的视角来审视企业的本质。例如,新古典经济学家阿罗即认为,组织 (企业)是在价格体系无能为力的情形中实现集体行动的利益的一种手段。(阿罗.组织的极限 [M].成谦,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6:27.)

② 例如,张维迎就将经济活动分为两类:经营和生产。其中,经营活动指的发现相关价格的活动,即决定做什么以及如何去做;生产活动指按经营决策将投入转化为物质产品的活动。(张维迎.企业的企业家——契约理论[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3.

③ 奈特的《风险、不确定性与利润》、凯恩斯的《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科斯的《企业的性质》、哈耶克的《经济学和知识》、巴纳德的《经理人员的职能》、阿尔奇安的《不确定性、演化与经济理论》、米塞斯的《人的行为》、诺斯的《理解经济变迁过程》等均将经济世界的不确定性作为其理论建构的起点。

④ 这里采用的是阿罗的在数理上处理不确定性的方法。阿罗说,“不确定性指我们对世界没有完整的描述,而我们完全相信这种完整的描述将是真实的。代替对世界完整描述的是,我们认为世界处于一系列状态中的一种或者另一种。”(阿罗.组织的极限 [M].成谦,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6:28.)而且,这里的处理方法也没有慎重地考虑“其它状态”的情形,但这一简省是可以接受的,因为我们可以假设各经济行为者采取相同的动作方案——不动作——来应对这种状态,从而将对这种状态的分析排除在外。当然,对“其它状态”的分析也是应当的,甚至可以说是重要的。雷国雄即在这一方面作了尝试性的研究。(雷国雄.经济动态过程的一般形式化模型及其对企业家、城市经济、制度变迁与经济增长一致性解释的探索[C].广州:暨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 (预答辩稿),2010.)

⑤ 在形式上,引入这一典型状态流意味着我们将不确定性当作风险来研究了,但事实上并非如此。首先,风险本质上也是不确定性,只不过是一种低阶的不确定性。其次,在下文的论证中,这里出现的本质上是概率的各状态显现的总时长主要当作了一个工具性的分析变量。论证中只有一处实质上用到这个时长 (求取平均产出时),但当我们在现实中只需要模糊地划分出一条界线时,我们通常可以根据经验估测一个大概的平均产出。因此,这种处理方式并不会毁灭我们的结论。

⑥ 哈耶克在《经济学和知识》(哈耶克.个人主义与经济秩序[M].贾湛,文跃然,等译.北京: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89:32-53.)、波兰尼在《个人知识》(迈克尔·波兰尼.个人知识:迈向后批判哲学 [M].许泽民,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0.)中对人与人之间知识的差异性均作了深入的阐述。

⑦ 这里,我们不考虑生产者Ma具有的将显性知识中的一部分进一步固化为机器设备的能力。这是因为固化在机器设备中的知识是可以购买的,也就是说,只要有货币,生产者Ma和生产者 Se将能拥有同样的动作方案知识。

⑧ 当然,这需要支出一次性投入的显性化知识的成本,以及对生产者 Se的培训成本,但这些成本与其现场指导的机会成本支出相比,以及与生产者 Se因此可在较长的生产期间得到的产出的提升相比,完全是可以忽略的。

⑨ 德鲁克在《管理——任务、责任、实践》中即记载了一个“工人认为他们能把他们自己的工作和装配线设计得比公司中的工业工程师更好”的案例。 (德鲁克.管理——任务、责任、实践 (上)[M].孙耀君,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352.)

⑩ 如果深入追究,阿尔奇安和德姆塞茨所举列的大学教员在办公电话、纸张和邮件使用方面具有自由处量权的例子 (阿曼·阿尔奇安,哈罗德·德姆塞茨.生产、信息成本和经济组织 [M]//盛洪.现代制度经济学 (上卷).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118-138.)正好说明了他们从监督成本角度解释自由处量权的解释力之贫乏。的确,大学教员拥有在办公电话、纸张和邮件使用方面的自由,但我们也应注意到,工厂里的基层员工却往往不能拥有这方面的自由,可见,监督成本并不是最为关键的问题。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能是,对于大学教员来说,办公电话、纸张和邮件的自由使用对他们记录偶然间冒出来的创新性灵感并及时与其它学者相交流与探讨是相当重要的。可以说,正是为了给创新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以形成更多的产出,大学才赋予了教员这样的自由。同样,巴泽尔基于监督成本对奴隶所拥有自由处量权的解释 (巴泽尔.产权的经济分析 [M].费方域,段毅才,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1997:1.)也不完全令人信服。我们知道,有一个著名的奴隶,伊索,他是伊索寓言的主要作者,就是凭借其在创作寓言方面的“高产”而为自己赎身的,这一点几乎是众所公认的。

(10) 在《经济学原理》一书中,马歇尔即指出,在许多情况下,企业家并不是雇主。 (马歇尔.经济学原理 (上)[M].朱志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4:305,306.)卡森也提出,企业家是专门就稀缺资源的配置做出判断性决策的人,而在市场经济中,对自己的判断力缺乏信心的人,可以将决策权委托给企业家。当个人将自己的财富委托一位企业家管理时,企业家在部分意义上就作为一名拿薪水的雇员而行动。因此,不可以简单地按在雇佣关系中的契约地位来确定企业家。 (马克·卡森.企业家 [M]//约翰·伊特韦尔,默里·米尔盖特,彼得·纽曼.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 (第二卷).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1996:162-164.)这可以采用医生与病人间的关系来说明。病人雇佣医生给他看病,而医生却主导着医治过程,经常给病人下达命令。

(21) 加尔布雷斯认为,在任何社会上,权力总是与 “最难获得或最难替代的生产要素”联系在一起,谁拥有这种生产要素的供给,谁就拥有权力。在资本主义时代,资本是最重要的生产要素,资本家是这一要素的拥有者,所以权力就在资本家手中。而在现代社会中,由于工业的不断发展和科学技术的迅速进步,需要专门知识越来越复杂,专门知识已成为企业成败的决定性生产要素,于是权力就从资本家手中转移到经理、科学家、工程师手中。(John Kennèth Galbraith.The New Industrial State[M].Boston:HoughtonMifflin,1967.)值得注意的是,加尔布雷斯是从稀缺性的转变来解释这种变化的,而本文则是从产出的份额的转变来解释这种变化,这种解释有助于我们解释加尔布雷斯的稀缺性。

(31) 哈耶克.个人主义与经济秩序 [M].贾湛,文跃然,等译.北京: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89:48-50.

(41) 事实上,萨伊很早就观察到了生产中的知识分工现象。在《政治经济学概论》一书中,萨伊提出,产品都是由三种动作生产出来的,并且这三种动作一般由不同的人来完成:科学家研究规律和自然趋势,企业家将科学家的知识应用于创造有用的产品,而劳工则在科学家与企业家的指挥监督下提供执行的力量。 (萨伊.政治经济学概论:财富的生产、分配和消费 [M].陈福生,陈振骅,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79-80.)我国经济学者张维迎也提出过一种基于知识分工的企业模型,他假定个人在三方面存在差异:经营能力 (企业家能力)、个人资产、风险态度,这样,通过建立一个企业而相互合作对他们就是有利可图的事。 (张维迎.企业的企业家——契约理论 [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3-4.)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所指的知识分工是附着于劳动分工之上的,与本文所称的基于生产状态的知识分工存在差异。对于导向不几种类产出的知识而言,由于缺乏可比性,我们并不能简单地称一种专业化知识较另一种专业化知识权威。

(51) T Peters.The Pursuit ofWow,Every Person's Guide to Topsy-Turvy Times[M].New York:Random House,1994:18.该书有中文译本 (汤姆·彼得斯.追求卓越·个人成长版 [M].席玉苹,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06.但译文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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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 青]

The Knowledge D ivision Nature of the Firm:a Non-transaction Costs Paradigm Analysis

LEI Guo-xiong1,2
(1.Econom ics School,Jinan University,Guangzhou510632,China;2.Guangxi College of Finance and Econom ics,Nanning530003,China)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differences in production processes be tween firm production and marketmerchandise,which has been neglected by theoretical study for long t ime.In an analysis framework of the knowledge on different production state,this study shows that,in the view of production process,contract of the firm is essentially an arrangement of knowledge division,and the authority is to share those knowledge of the highest output efficiencywithin faculty,and the ability of coding knowledge plays a key role in the arrangement.The paper also gives explanations for the principal-agent contracts,hierarchical management structure,the diversity of employment relations,which are different from the transaction cost paradigm.

nature of the firm;division of knowledge;analysis of production process

F270

A

1007—5097(2011)03—0079—06

10.3969/j.issn.1007-5097.2011.03.019

2010—12—29

雷国雄 (1974—),男,湖北汉川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经济哲学,制度与演化经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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