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定河的记忆
2011-10-13上海南定河
上海 南定河
南定河的记忆
上海 南定河
●本期《西部话题》栏目文章,均由“陕西省宝鸡市渭滨区文物旅游局”冠名刊出。
南定河上的简易桥
昨天晚上网友小桥流水在我的博客里留言:你的名字有何意义呢?我上山下乡在云南省耿马县的孟定坝,南定河就是孟定坝的母亲河。那条河是我永恒的记忆。因此做了我的笔名。回复完毕后,思绪却停不下来,一个晚上辗转难眠,永恒的记忆显露出它强大的本色,不绝而来……
我想起了南定河水以及南定河旁的许多往事,算起来,1979年离开孟定农场,至今已经28个年头,南定河水又静静地流淌了几十年。然而,对于我,往事却依然清晰如昨,历历在目。那是一个不该忘却的特定年代。
我们是1970年5月17日下午车过耿马县城的,翻越班望大山后,已经是黄昏时分,满天的彩霞亲吻着夕阳,晚霞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缓缓流动的银色带子,这就是南定河。
下班望大山后公路旁左有姑老河粮站,右有一营一连,我们就把这里看作是孟定坝的大门,所有车辆进出孟定坝必经的唯一公路。由此前行2公里后便是我们的七连营房(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二师七团一营七连),幸运的是七连营房就在南定河边,我们躺在床上朝上看,可以透过稀疏的茅草屋顶看见星空,朝西看去,从竹篱笆的缝隙里,月光下银色的南定河清晰可见。银色的月光泻在银色的南定河上。两岸蛙鸣鸟语,花香随着淡淡的薄雾迷漫着扑鼻而来,犹如梦幻般的迷人仙境,仿佛已让我置身世外。
当夜一场雷暴雨,着实让我们领教了孟定坝多变的气候。第二天,云开日出,但是,南定河水经过一夜暴涨,暴露出它那狂野不驯的脾气,缓流变成急流,昨日如温柔姑娘般银色的南定河,今日却像一个刚烈的男子,黄浊的南定河夹杂着树枝,夹杂着一切胆敢挡路的物体呼啸着向中缅边界而去,奔向印度洋。
南定河呀南定河,虽然你无言,但是我能读懂你那包罗万千的内心。
银色的南定河
1970年5月12日,这是一个绝大多数人不会有印象的日子,却是上海市第二批赴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二师七团的知识青年永生难忘的,这一天下午,上海北站人声鼎沸,16时15分,我们启程了,当火车汽笛尖利的响起的瞬间,送与被送者噙着的泪水如潮水般涌出,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我们甘霖中学同伴韩立勇猛烈的晃动身体号啕大哭的情景。
站台慢慢地在我们视野里变小,逐渐模糊以至最终消失。一个小时后,车过枫泾大家才缓过神来,看见大龙(韩立勇的小名)已经吃完一个苹果,正忙着削一个生梨,此景不由得让人见了忍俊不禁。我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大龙用那把水果刀在空中划了几个漂亮的圆圈,而后拿刀的手激情而又夸张的直指前方,大声喊道:“同志们,向大西南挺进!”大龙有一张英俊的国字脸,笃厚的身体一脸的络腮胡子,给人一种英武的感觉,倒也像一个将军。郭粟洲紧跟着喊了一句:“向孟定坝挺进!”我赶忙跟上:“向南定河挺进!”车厢里响起一片笑声。其实在我们17岁的经历里,几乎所有人都是十几天前刚刚知道上述三个地名,那是在海宁路上的胜利电影院听云南建设兵团的领导介绍的。
列车到达昆明后,原来行程安排是参加云南省军民欢迎上海知青大会,经过云南建设兵团交接人员的一阵紧急商量,通知我们不能下车,2个小时后列车又启动了,载着满腹狐疑的我们沿着成昆铁路来到了一个叫做广通的车站,这才下车换乘卡车继续前进,并且传令;所有停车地方知青不准随便走动,当天晚上住宿南涧县中学,卡车全部进入后,校门立刻关上,此后二师师部所在地临沧的欢迎大会也取消了。同伴们之间嘀咕着:怎么回事?大家面面相觑,疑云丛生。我是中午从楚雄起便晕车,呕吐不止。云南的山相连成脉,连绵不尽的盘山公路贯穿其间。两岸或峭壁险峻,或密林苍翠,或幽谷深壑,泉瀑其间。从山脚蜿蜒到山顶再顺路向另一座山脚继续蜿蜒。时晴时雨的南方气候伴随我们一路,也折磨了我一路,所以也没有精力琢磨此事。二天后临近双江方才有所好转。有了心情开始欣赏迎面而来的亚热带风光,万里晴空下,雨林、榕树、玉竹、甘蔗、铁刀木、油棕树以及许多至今也叫不出名的奇花异草,抬头看;天,湛蓝无垠,丝丝白云在悠闲的飘忽。
过耿马,开始翻越耿马大梁子了,半山腰上真可谓“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大有穿云破雾似的“车在天上飞、人在空中飘”的感觉。车子像只大甲虫似的爬在崇山峻岭中,上山下山又复上山。浓雾散开之后终于看见了孟定坝的轮廓,什么叫做“一览众山小”,在这里你将有着深刻的感触。
下山后夕阳普照,晚霞在天尽头的云海里,似梦如烟,向大地展示奇幻的色彩。
1970年5月17日傍晚我们到达云南省耿马县的孟定坝,到达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二师七团一营七连,连队干部热情地欢迎我们,有猪肉、白菜。我们疲惫加上劳累,都没有什么胃口,谁也不会想到接下来半年猪肉的影子也没有见过,幸好郭粟洲、大龙二个热心肠把这些菜都分给了围观的孩子们。这多少减轻了我们日后产生的后悔。知青们此刻只想美美的睡到第二天中午。
七连营房就在南定河边,我们躺在床上朝上看,可以透过稀疏的茅草屋顶看见星空,仰望一颗颗星星轻盈地飘向深蓝色的夜空,星与月交相辉映。朝西看去,从竹篱笆的缝隙里,月光下银色的南定河清晰可见。想到那句“挺进!南定河”,我笑了。银色的月光泻在银色的南定河上。两岸蛙鸣鸟语,花香随着淡淡的薄雾迷漫着扑鼻而来,犹如梦幻般的迷人仙境,仿佛已让我置身世外。恍惚中8000里外妈妈的微笑伴随着我进入深深的梦乡……——那一天我仅仅17岁零15天。
南定河在哭泣
5月19日上午,我们全体知青跟着冯玉贵副指导员去南定河对岸的猴子山,去种包谷(上海人叫玉米),在营部旁边有一座桥,这种桥是每年旱季时搭建,雨季时任由河水冲走。桥是由木头和竹子组成,桥长200多米,宽度不到两米,木头做桥桩,竹子做桥面,整根竹子又圆滑还有缝隙,由于几天后桥将要废弃,所以现在桥梁已经被河水冲得往下游方向严重倾斜,桥面也高低不平,竹子之间有的缝隙很大,桥下水流湍急,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桥了。知青们见状双腿哆嗦起来,我在大家鼓励下哆嗦着双腿战战兢兢地走上桥去,众人依次而上,上了桥我就像上了当,竹桥三摇两晃荡,搞得我又吓又悔。没走几步,就趴下去,有人抱着冯玉贵的腿哇哇大哭起来。
冯玉贵大声安慰我们,指导我慢慢站直了,不要低头看河水,心里数着一二一。有几次,他的身子都被知情拽歪了,他还惦记着腾出一只手揪紧我。并且大声叮嘱:“朝前面看,不要朝下面看”。都知道朝下面看会晕,知青们从来也没有走过这样的桥,吱吱作响,晃晃荡荡的,蹲着走、爬着走都有,大呼小叫狼狈不堪的总算过了河。
过了河300米就来到猴子山脚下,在南定河正面冲刷下,猴子山迎水一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悬崖峭壁,南定河水稍微向左拐弯贴着猴子山奔腾而去。指导员告诉我们,古时候南定河水稍微向右拐弯贴着猴子山奔腾而去的,也就是说猴子山古时候在南定河东岸,现在却变成了在南定河西岸,真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而古河道却形成了大片的芦苇沙滩,和一个方圆数里的湖泊,说话间来到了猴子山上,果然见到了这一个美丽的湖泊,当地人叫作“湾塘”。可以想见,现在被砍伐得光脱脱的猴子山一年前还处于原始森林状态,东临南定河,西靠芦苇荡和大湾塘。成千上万只猴子犹如在天堂,人类的活动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成千上万只猴子拖家带口也不知道逃难去了何方。
风景是美丽的,劳动是艰苦的。骄阳似火,锄头挥动一个小时后,汗流浃背的知青们就筋疲力尽,而这才算是刚刚开始。中午吃饭就在山上,事务长黄传实和指导员爱人挑上山来,黄传实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脸上始终笑眯眯的,可是他其实还是有一点传奇的,一个旧军队的起义兵,后来竟然成了解放军梁兴初师长的贴身炊事员。只是造化弄人,最后怎么流落到这里。中午菜是几片包菜(上海人叫卷心菜),一大桶汤,但是饥肠噜噜的知青们还是津津有味地狼吞虎咽起来。
这样的工作连续了三天,我发觉每天的劳动中指导员或者肖重慨副连长总是挨着我,后来我才知道,由于我能说会干,连领导正在观察我,考察我,第三天收工回连队时才发觉南定河竹桥中间被河水冲掉了一段,南定河竹桥终于完成了本旱季的使命,好在在它上游一公里多有一个雨季使用的渡船。渡船连接南定河两岸的七连和六连。
我们几个知青晚上没事来到渡船上。渡船是用一根铁索一头固定在船头,另一头固定在横贯于南定河两岸大树上的一根铁索的滑轮上,我们把渡船停在河中央,雨季刚刚开始,河水还没有咆哮,所以船还蛮平稳的,我们在船上,往上游望去,标准的两山夹一水的峡谷地貌,雄伟壮观,两侧绵延的山脉齐齐为南定河让开,远处黝黑险峻的山峰,在天幕下层峦叠嶂。往下游望去,我们的脚下才是孟定坝平原的开始,河流连同两翼遥遥相拥的山脉一起缓缓舒展,延伸向遥远的南方天空。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亚热带风光,雨林、胶林、木棉树、大青树,油棕树,芦苇荡,猴子山、稻田……悠悠白云随晚风飘散开去,晚霞在天尽头的云海里,似梦如烟,向大地展示奇幻的色彩。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暮霭之中。
每天吃着浮着韭菜叶的盐巴水和让人反胃的糯米饭的知青们兴奋异常,大家唱起了《南京知青之歌》,唱起了《在那遥远的地方》。大家还猜想起神秘的南定河下游是什么样子来。郭粟洲开玩笑说:“把船上铁索放开,去下游玩玩。”殷大好接口:“怎么放开铁索?”郭粟洲笑了:“你还当真?讲讲玩玩的,真的放开铁索,搞不好要冲到缅甸去的,你就倒霉了。”众人听了大笑起来,不知道谁起的头,大家唱起了《美丽的孟定坝》:我们从英雄的上海城,来到了祖国的边疆,来到了富饶的孟定坝,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我爱边疆,我爱农场,茂密的橡胶林布满山岗,我们像雄鹰展翅飞翔。毛主席啊毛主席,我们是你的好儿女。我们永远热爱你,海枯石烂不变心。河边跌宕起伏的草丛里,蝴蝶已不再展翅,低空盘旋的美丽小鸟也终于归去,只有我们这群如痴如醉的浦江儿男还在这相识仅仅四天的南定河上,在弯弯的月亮下,在弯弯的小船上,拍着手,摇头晃脑地唱着,笑着,此刻所有的苦痛和烦恼都消失在这迷人的南定河之夜。
第二天,1970年5月22日,星期五。晚上,知青们经过了又一天的劳累,有的在给家里写信,有的聚在一起聊天。阴沉沉的天空中漂移着朵朵乌云,突然间天空中响起尖厉的哨声。比平时的急促,伴着肖副连长那浓浓的湖南口音:“紧急集合,开会了。”
会场设在木工棚里,中央挂着一个马灯,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老职工和干部们都绷着脸,显然他们已经隐约知道会议的主题。在马灯的映射下,我们居然看见满脸络腮胡子的老营长阴沉着脸,旁边站着他的警卫员。一手按着腰间挂在武装带上的手枪,这些互相映衬的迹象,使我们几个不明就里的知青心中发怵,面面相觑。
会议有肖重慨副连长主持,简洁到已不能省略任何一个字:“请老营长讲话。”老营长杜宝玺的讲话我已是第二次听到,极有特色。他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听了几个同学的检举、控诉,你们中间居然有一个土匪恶霸!我中午一听说就想赶过来。想在我一营逞王逞霸,我真想揍他!”听着老营长的开场白,我们目瞪口呆。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切入主题:“对流氓分子郭粟洲的批判大会现在开始。”我们几个又一次目瞪口呆。
紧接着站起来发言的是殷大好,他的发言同样让我们几个又一次目瞪口呆,他说:“我揭发郭粟洲昨天晚上拉拢,引诱我们几个知青。要把船上铁索放开,去下游玩玩,其实实质就是组织我们知青逃到缅甸去。”会议至此,我着实被一个接着一个的意外搞晕了。接下去是几个知青的发言,而其实这几个知青的发言本是一些鸡毛蒜皮,其中不乏一些夸大的成分,比如蚂蚁树事件,逃缅事件我们大多数知青都在场。我和郭粟洲同志关系一般,我知道郭粟洲膂力过人,无人能敌,有些知青吃过亏,有些知青怵他,我觉得他不应遭受这些夸大其词的批判,但是几次冲动都被按捺下来,毕竟批判会是一边倒的强大攻势,在几个知青的控诉间隙,几个老职工也一个又一个慷慨激昂地发言,重复着几个他们一无所知的话题反复地申讨。或者说是可笑地表演。
接下去是几个干部们的盛气凌人的呵斥,天空中乌云滚滚,一个闪电亮起,眼看着会议就要进入尾声,肖重慨副连长几次点名要我们几个没有发言的知青加入批判大军序列,我们几个坚持着沉默。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雷声。
在老营长准备做总结发言时,我感到自己心跳加快,没有权利再保持沉默。
我不假思索地站了起来:“批评与自我批评,要本着治病救人的精神,更要有实事求是的态度。今天对郭粟洲同志批评的两个最主要的问题,我们有十几个人都在场,蚂蚁树事件发生在卫生所外南定河边的一棵芒果树上,当时单绍明自告奋勇上的树,要摇几个芒果下来,我们保证最大的一个芒果留给他,但是当小单爬了一半发觉有蚂蚁,要想下树,我们在场的大多数不知道上面情况,都叫不准下,其中郭粟洲正站在树下,举着拳头半开玩笑地说,下来吃拳头。小单于是又向上爬了几步,这里要说一下的是:一、我们都不知道这芒果树上有成千上万的蚂蚁;二、我们也不知道这些赤豆般大小的红蚂蚁会狠命的咬人;三、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想吃芒果。后来小单承受不了成百上千只蚂蚁的攻击,大叫一声:“你们打死我,我也要下来!”他下地后郭粟洲没有打他,大家还帮他把身上的蚂蚁拍掉。我说:“大家说他组织偷渡实在是不公平的,是天大的冤枉!”一口气说完话我如释重负的坐下。工棚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工棚内空气顿时凝重起来。老营长问了肖重慨一句什么,肖在老营长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三个字。老营长用他那李逵一般的双眼盯了我一眼,清了下嗓子,开始了他那最后的总结,仅几秒钟,几句话,却当之无愧的成了我人生第一课的启蒙老师。老营长说:“我今天算明白了,阶级斗争就在我们身边,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在七连,想跟无产阶级专政较量,瞎了你们的眼。”他低头看了一下笔记本上的三个字,大声宣布“对以李根生为首,郭粟洲为副的流氓集团批判大会胜利结束。”
殷大好抢在肖副连长前面站起来,振臂高呼: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万岁!打倒流氓集团!我如五雷轰顶,呆若木鸡,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雨越下越大,南定河畔响起一个惊雷,闪电过后,又一个惊雷在我们头顶炸响。大多数人为了躲雨站立在工棚的四周,以便能在雨势减弱的瞬间,脱兔般地奔进自己那晦暗的房屋。他们怀有不同的心理,却同样阴沉着脸,平时在一起,大家总是围着我说笑,而此刻,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场合下来安慰我,哪怕是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夜深了,我失眠了,当然,这一夜晚失眠的不是我一个,黑暗中帐子外伸进来一双温暖的手,又伸进来一双温暖的手,我们紧紧地握着手,千言万语尽在无声处。
风继续吹,南定河水流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呜呜的声响,仿佛是南定河在哭泣……
岁月的河流,不能把一切都带走,有些东西,会慢慢沉淀下来,固结成岩。37年我忘不了,再过37年我依然会记忆犹新。——只要我还活着。
姑老河印象
5.22批判会后,我和王宏宝被派到姑老河粮站,临时工作了两个月,在那里有两件事情印象很深,一件是到粮站当天晚上,粮站站长很好客地让我和他同住,他住着一间大瓦房,还有一张大木床,我敢说在孟定坝我是第一个享受这“五星级”待遇的知青,乐得我先唱了一首“翻身农奴巴扎嗨”才上床美美地享受起来。但是很快就感觉皮肤有一点被针刺一般,不太舒服,站长老黑(佤族人)告诉我这是竹席子,慢慢地就习惯了。原来我是“叫花子穿新衣,刘姥姥进大观园”,难免不自在。于是咬紧牙关,享受变成了忍受,一个半小时后,终于坚持不住,点起煤油灯察看,发觉皮肤已经有许多红肿,掀起席子,哎呀,密密麻麻的虫子蠕动着。把我吓得赶紧逃回知青草棚。
第二件事,姑老河粮站工作两个月期满了,最后一天要开总结会,我是召集人兼执笔,认真记录大家对每一个人评价,其中对我的评价最高,唯一的满分。回连队后冯玉贵副指导员和肖副连长先后来问我粮站工作鉴定是不是我自己写的,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这样的鉴定不但不算数,而且个人品行还有可能遭到猜疑。
粮站的工作就是每天背麻袋,稻谷送到粮站后我们把它背进仓库,以后又把它背进轧米房,轧好的米再背进仓库,特别是在轧米房工作,那是浑身上下都是米灰,下班后每个人首先是迫不及待的跳进姑老河洗澡。粮站周围的寨子不少,象崩龙寨和大金寨,去过好几次,主要买芭蕉、鸡蛋等食品,五连里面的一个温泉洗澡真的很爽。可惜离开姑老河粮站后再也没有精力去那个温泉,以后在四方井温泉洗澡。总是觉得比起五连里面的那一个温泉差好多。
我在姑老河期间连队还发生了6·12痛哭事件,起因其实缘于6月6日七连知青们去猴子山劳动,收工途经湾塘八连,只听见八连知青们的哭声惊天动地,原来八连上海知青们是五月六日离开上海的,这一天正好满月,七连的上海知青们心中也有酸酸的感觉,到了六月十二日是七连的上海知青们离沪满月日,酸酸的感觉终于有了宣泄的理由,由翁永潮、石洪发、马以骏开始,哭声迅速蔓延,这里想念亲人,思念故乡是一个重要原因,身体难以胜任的繁重的体力劳动以及肚子里缺少油水无疑更加促成了哭声分贝不断上升,那种惊天动地的号啕大哭,不要说当时连队干部手足无措,就是今天大家回想起来仍然能够感受到当年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哭的气势。
我们七连是一个基建连,一排为木工排,二排为泥工排,三排为砖瓦排。砖瓦排在南定河的对岸,湾塘湖边。我在云南总共呆了104个月,其中100个月就是在湾塘湖边度过的。1970年八月底我们几个知青编入了砖瓦排,就此开始了我的湾塘湖岁月。
湾塘岁月之一
去砖瓦排之前正好是星期天,我突然想到来孟定坝三个月了,不知道我们甘霖中学的女生那里情况怎么样,那里有我两个小学同学和两个邻居。郭粟洲、大龙、张从祥也有同感,于是四人便去申请外出证,那时规定星期天外出人数严格控制在百分之十以内,结果我们四人只申请到一张外出证。女生们分在四连四排,这四排离四连连部还有一里地,我们四人因为外出证不够,再加上当时男女生之间不好意思来往,因此在四连四排外,南定河边的公路上,我们徘徊许久,最后他们三人一致推举我来领头进去,因为只有我有外出证,并且我语言表达能力比较强。走在头里的我内心忐忑不安,外表却装作镇定自如的样子,他们三人虽然也胆怯,但是见女生还是得精神一点,所以说他们三人在我后头十米远成伞形跟着,有一点像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里游击队行动时的队形,连心情都是一样的紧张。“干什么的?”一声吆喝,把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一个湖南口音的干部挡在面前,一脸的严肃。在我们一营各个连队老工人里湖南人占据一多半,而且大多数阶级斗争觉悟很高。我满脸堆笑告诉来意,“外出证,拿来看”。我递上外出证,回头一看,那三位要跑,我赶紧叫了过来,介绍道:“我们都是来看看同学和邻居的,我一张外出证可以玩8小时吧,连长,现在分给四个人,就待上一小时可以吧?连长贵姓?”“我不是连长,我是赵班长。”看我们还算真诚老实。赵班长给了我们两个小时,女生们此时都在窗口看着,部分人和我们不熟悉,但是都欢迎我们,在这个消耗体力的地方,女生们其实更不容易。一开始劳动,老工人十几分钟就到山顶,等到女生们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手脚麻利的老工人已完成定额下山了。而大家都明白这样的艰苦才刚刚开始,当时形势是要我们扎根边疆一辈子。当劳动艰苦到以1小时1小时来熬过的话,一辈子要有多少个1小时来堆砌?我们泥工排男生每天做土基(一种大块泥砖),定额是每人每天250块,从和泥,挑泥到做土基都是在亚热带的太阳烘烤下来完成,每块干土基重量在25斤,由于每个人定额是一样的,身强力壮的如郭粟洲就能够比身材弱小的少一半的劳动时间。
孟定坝的八、九月份正是雨季,第二天,难得昨夜无雨,连队干部和知青们赶紧相帮着我们搬家,渡船载着我们到达南定河的对岸,砖瓦排来迎接我们二位和一辆牛车,已经早早的等在这里,二位中比较胖的叫胡滇才,昆明知青,身材适中面目清秀的叫唐振江,小名(小红),湖南老工人子弟。
在场之中有一位我要隆重介绍,身躯庞大,全身白毛,头上双角展开有一米八,威风凛凛,初见者无不称奇,我对它是一见钟情,8年的湾塘岁月它始终是我最忠实的伙伴,湾塘一带数它名声最大。它就是一头拉车的大白牛。满满的一车行李,它轻松地拉着就走,还常常忙里偷闲的用它的大舌头卷走青青路边草。美滋滋地咀嚼着。车上除了赶车的胡滇才之外,大家跟着牛车步行。从渡口南行300米便是六连,出六连后不远,美丽的湾塘就出现在我们左前方,沿湖边都是茂密的芦苇,灌木以及奇花异草,不断听到有小动物进出水面的声音,美丽的鸟儿自由地飞翔着,绚丽的大小蝴蝶在花草丛中展翅比美。微风吹过湖面,层层涟漪悠悠地向四周散去。优美的景色让人心旷神怡。一路上大家的话题除了湾塘就是大白牛,健谈的小红充当了导游的角色。
从渡口起,沿着湾塘、六连、八连、砖瓦排依次排列,总距离大约2公里,由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连接着,中间的原始森林已在一年内被消灭,准备种橡胶。六连、八连之间有一条沟,小路在这里有一个很长的上下坡,在沟底我们嗅到了雨季熟悉的那股湿湿凉凉的味道,望着长长的坡、湿滑的路,我们为拉车的大白牛捏了一把汗,胡滇才下了车,大白牛艰难地一步一步往上爬,牛鼻子喘气的声音很响,半坡上突然牛蹄打滑,牛车也跟着迅速下滑,不好,要翻车,就在牛车左车轮滑到沟边时,说时迟那时快,大白牛跪卧在地上,并且划动四肢,奋力往上,众人赶紧帮忙把牛车推上了坡。1970年湾塘边这有惊无险的一幕至今仍然牢牢的定格在我的脑海里,给我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
要说砖瓦排真是一个好地方,当年的大会战,大砍伐到砖瓦排戛然而止,旁边几米外就是原始森林。有山,有湖,有林。除了大白牛,砖瓦排还有二件宝,一个是湖南老职工张宝高的一条纯黑色的大狼狗,凶悍无比,另一个就是我们的罗云排长,烧窑技术孟定第一,这三件宝,远近闻名。当天晚上我们坐在罗排长屋后,他家的小伙房前聊天,这里有一棵很大的野生芒果树,张宝高是他的邻居,所以那条大狼狗躺在我们边上,罗排长虽说是此地最高首脑,却整天笑眯眯的,和蔼可亲,在农场老职工除了湖南人就是复员军人,罗排长在部队里是侦察班长,他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你看他正在讲话,会突然跑到几米之外,捡回来一个芒果,真佩服他的火眼金睛顺风耳。他的烟瘾很大,知青们跟他一起抽喇叭烟(一种用纸裹一点烟丝卷成喇叭状的自制烟),他唯独不给我抽,还提起我上一个礼拜的醉烟事件,那一次在冯玉贵家小伙房里我一连抽了三根喇叭烟,后来就不省人事整整二天,把同志们吓得抬我到卫生所,第二天下午还不醒,又把卫生所朱医生请到七连,我整整睡了两天两夜。所以打那时起我开始拒绝喇叭烟。
知青们散去了,我还陪着或者说是拖着罗排长聊天,罗排长是一个聪明人,此刻已经看出我对大白牛的浓厚的兴趣……
湾塘岁月之二
罗排长真是一个好人,几天后,我如愿赶起了牛车,往返在湾塘边2公里的土路上,用大白牛拉车,赶车人几乎不用费力,甚至不用费脑子。山坡上六连、八连辛勤劳动的人们会向我们投过来关注的目光,我的心里自然很爽快,虽然我明白,人们关注的其实是大白牛。
砖瓦排有四排草房围成一个四合院,其中和知青草房相对的是食堂,食堂前的操场上,每天早晚全体必须要集合,每个人手上一本红宝书,由排长或者班长先读一段毛主席语录(通常挑最短的念上一段),然后,全体面向东方,齐声赞颂: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其中有感叹号的词组,手握红宝书在心口要向右上方用力挥舞。当时全国都是一个模式,叫做“早请示,晚汇报”。
在这里我们遇见了传说中分配在深山里的第一批在昆明出事的两位上海知青,前面提到过因为他们影响了第二批的行程安排。这两个人倒也不像我们原先想象的那么凶神恶煞,只不过董富振高大魁梧,张明德微小瘦弱。形成强烈反差。都是上海人,几天功夫我们就成了朋友。
一般小说里描写到地灵之处必然人杰,砖瓦排确实藏龙卧虎,除了罗排长外,这里还有三个复员军人,唐滋财(班长),部队里是轻机关枪手,钱纪轩(大老钱)部队里是重机关枪手,老任,部队里是侦察员,砖瓦排唯一的党员。和蔼可亲,以当时的标准看,缺乏斗争精神,正因为此,当年的整党他差一点过不了关。刚刚去时我们特别想听他们讲一讲战斗故事,奇怪的是他们谁也不愿意讲,后来才知道他们起义后战争等于就结束了。他们仗是打过无数次,但是都是不能重温的往事。
还有两个湖南职工,一个是副排长邹云程,这是一个拼命工作的人,另一个是放牛工张宝高,我们一开始老以为他叫“张报告”。几个月前砖瓦排还在姑老河时,他就报告了一个湖南大龄青年赵时铜和二连寡妇的事情,砖瓦排搬来湾塘前赵时铜选择去了七连,当时在农场湖南人阶级斗争觉悟最高,在七连时我们就怕肖副连长,而不怕冯副指导员。赵时铜时运不佳,七连石洪发丢了一块手表,连队分析来分析去,最后把目标定在赵时铜身上。仅仅因为赵时铜先后两次相亲时都借过石洪发的手表,两个月里每天晚上批评帮助会上,人们的疑问都让赵时铜有口难辩。当时各个连队湖南人占据主导地位,赵时铜作为湖南子弟也遭此厄运,可想而知,当年阶级斗争火药味有多么浓。赵时铜想花钱消灾,买了一条金沙江香烟发给大家抽,那个年代你有问题,就没有人敢跟你说话,更不消说谁还敢抽你的香烟。人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孤立。赵时铜精神崩溃了,在三连的橡胶林里上吊自杀了。人们在赵时铜屋内看到一篇遗书,内容如下:
橡胶橡胶,自小栽培,十年到了,方见胶乳。吾今冤屈,到你身处,伸冤喊屈,你如有灵,替我作证,时铜生来,家穷人穷,但志不穷。父管师教,他人之物,不能窃取,劳动所得,无羞无愧。今,生为你来,死了陪你。
一年后石洪发的手表在另一起盗窃案中人赃俱获。而此时“三叛分子”赵时铜连尸骨也不见了踪影。
赵时铜死后,砖瓦排三位曾经与之亲密的年轻人,非常伤心,小红也是湖南职工子弟,非常聪明好学,只可惜文革中断了他求学的愿望,精神受到一点刺激,有时会发病,我们都为他可惜;第二位叫钱再煊(小老钱),昆明人,父亲是国民党中央社云南分社负责人,云南起义后被镇压,三岁的小老钱从此和不幸相伴,17岁便来到农场,想在这里求得一块安静之地,想不到文革风暴袭来,倒霉的小老钱便继续倒霉。肖副连长在会上说阶级斗争有新动向时,总是看着小老钱;还有一个就是昆明知青胡滇才,标准的文学青年,会绘画,还写得一手好字,好文章。在老任被“劝其退党”的关键时刻,他操笔为老任写的检讨书居然让老任在整党运动的最后一天顺利过关。胡滇才的胡琴也拉得好听,经常和蔡文玉在原始森林里,一个拉琴,一个唱京戏,小红、张明德和我有时也跟着吹笛子,吹口琴,有时知青参加的人多了,还经常有大合唱,热闹的森林音乐会倒也给知青们带来许多快乐。
砖瓦排真是山好、水好、人也好的世外桃源,只不过,它不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地方,它上面毕竟还有连、营二级管理者,于是,湾塘岁月注定是坎坷与快乐如影相随的岁月。
陕西省宝鸡市渭滨区文物旅游局:
该文物旅游局所下辖的著名旅游景点有:炎帝陵、大散关、青铜馆、鸡峰山、天台山、银洞峡、桃花源等。炎帝陵即中华始祖炎帝出生的地方,也是政府部门、海外华人寻根拜祖祭奠的名胜。大散关是汉代以来通向汉中、四川的蜀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诗文出于此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关口,也是抗金英雄岳飞一直未能打败的金兀术后来被擒的关口。此处风景秀美,地势险要,是海内外游人近年来非常看好的地方。
局长谭万仓携全体工作人员诚邀广大读者及游客光临古陈仓,一览陈仓佳境,沾关中深厚文化之灵气。
本栏目热忱欢迎关于新疆人的生活话题文章,热忱欢迎全国各地的个人、单位与本刊联合办刊,冠名赞助。
电话:0995—625510613319954666
编辑:刘新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