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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生活的低处”展翅飞翔
——李轻松诗作印象

2011-10-09李文钢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100089

名作欣赏 2011年3期
关键词:首都师范大学美学爱情

⊙李文钢[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100089]

从“生活的低处”展翅飞翔
——李轻松诗作印象

⊙李文钢[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100089]

李轻松在当代诗坛是一个独具特色的存在,她以自己独特的眼光和视角观照着人生的“苦”与“痛”,但并不直接呈现,而是把它们在自己的心中融化为心理现实,“从痛苦中提出营养,从垃圾中提出糖”。她从“生活的低处”入笔,却达到了非同一般的精神高度,取得了很高的美学成就。

李轻松视角心理现实破碎美学

一、背光而立

在我的印象中,李轻松是一个内敛的人,每次见到她,都会看到她那平静安详的姿态、友好和蔼的眼神。如果你只看过她本人,而没有读过她的诗,或许你就绝不会想到她的诗曾经是如何的“刀刀见血”,如何的令人血脉贲张。甚至于有人说,她的写作就是一种“疯狂写作”。也许正如她自己的一句诗一样:“向生活和解,并不等于向命运妥协”,李轻松在日常生活中保持着她一贯的“低姿态”,但在她的诗中却展开了一个异常瑰丽的艺术世界,在她平易随和的外表下,深藏着一颗坚韧而又“疯狂”的心。

李轻松的人生之路走得并不“轻松”,在她并不幸福的童年时代,她从来没有成为生活的中心,一直“背着光”立在生活的边缘,甚至有时只是一个别人的“出气筒”。她有着不太情愿的卫校学习经历和精神病院工作经历,每天面对着冰冷的尸体和疯狂的病人,不但毫无快乐可言,还使她在精神上受到了很多的伤害。“对于疾病,人类日益不安/而我已与之结婚,渐成一体”(《阿司匹林》),她的骨子里“浸透着悲凉”,她的身体里满是“荒凉的夜色”。

所有的这些不仅打碎了她已有的生死概念、美学理想,更使得她在选择诗歌这种方式追问生命意义的时刻,获得了十分独特的观察视角:当人们聚焦于生活表面的时候,她常能洞见事物的内核;当人们瞩目于光明的时候,她常能发现事物背面的阴影;当人们为“真理”而欢呼的时候,她却在表达着大众认为的“谬误”;当人们不断地向唯美靠近的时候,她却要“从痛苦中提出营养”;当人们不断地向高处仰望的时候,她却已经在“生活的低处”张开了翅膀。

如下诗句或许是她对这种视角的最好表达:

我们仰望得太久,眼睛微微发酸

装作对低处的愿望视而不见

装作清高,不断地向惟美靠近

可散落在表面的生活最终怎么收拾?

——《杜撰桃花》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视角,在李轻松的笔下,从不回避人生的“苦”与“痛”、“阴郁”甚至“罪恶”。对于“人性的阴影”、“生活的低处”,她一定有着很深的感悟,因而常能一针见血地看到了“事物的背面”。但是,她又不是简单地把这些“生活的挤压”直接表达出来,而是在自己的心中经过一个诗人的加工处理之后,内化为一个个“心理现实”,并由此而获得了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艺术世界。

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在李轻松的诗中“桃花是冰凉的”?“最美的鲜花/带着毒汁并绽出笑容”(《羁旅》)?为什么她说“探索彼此的灵魂要先从身体入手”(《向日葵》)?“我一向仇视的欲望,为什么/美到了极致,或极致以外”(《碎心》)?而恶行不过是“善良偶尔的崩溃”(《一个行善的人》)?

二、诗以疗伤

李轻松有一首题为《一个人》的诗,第一节是这样的:

一个心醉神迷的人,只顾低头走路

一块石头把她绊倒

她谢过石头。一些树枝划破她的脸

她笑对树枝。一堵墙挡住她的路

她头破血流。她以此来表述她的世界

心神相通的人畅通无阻

我在读这节诗的时候,总是把“这个人”不由自主地理解成了李轻松。生活给了她太多的磕磕绊绊,她却始终保持着她那从容的微笑,“对一些不能原谅的事都能宽恕/对一些不能赦免的罪,都不再追究”(《生活的低处》)。当她选择了如此平静地面对生活的时候,她满腹的委屈何处倾诉?她遍体的忧伤要靠什么疗救?或许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诗。在她的心里,或许真的是:“一首诗就是一种方法/跟自己和解,再跟世界和解”。李轻松用她的诗说出了她所要说的一切。

但如上节所述,李轻松在诗里的倾诉,绝不是像祥林嫂那样喋喋不休地诉苦,而是:

让我把底蕴放在暗处,无人能见

让我浮出水面的那部分,洗尽铅华

不是用语言,而是用微笑

说出弥漫这个时代的痛

——《一杯茶》

她把生命中的“痛感”内化为心理现实,并以艺术的方式,用一个个鲜明的意象予以表达。她所侧重的不是具体的细节,而是一种内在情绪的感悟与传递。她所侧重的不是“苦”与“痛”的展示,而是要“从痛苦中提出营养,从垃圾中提出糖”。

以李轻松对爱情的书写为例:在她的笔下,“这丑陋的人类的爱情”从来不是只有纯洁与美好,而是在玫瑰中也带着“污秽”,甚至于有时只是一种“逼迫”、一场“暴行”或一个“囚笼”。在她最新的诗剧作品——《向日葵》中的婚恋关系,更是一个错综复杂的三角恋:“爱情那么小,却是那么尖锐/一根棉絮里藏着的针/谁触到它,谁就会被刺痛……”诗剧中还通过一个特别安排的角色——“魔鬼”之口,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男女主人公心中全部的“罪”与“恶”。看过或读过该剧的观众,也许不会深思这个三角恋背后深刻的隐喻,但却不可能不对自己的爱情作出一番反思。

假如我们仅仅因为李轻松笔下的爱情是如此的复杂,就误以为现实中的她也一定对爱情抱着深刻的怀疑,那我们就都错了。至今还记得在一次小小的聚会上,她说:“如果是我离了婚,我就绝不会再结婚了。”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是多么美丽的一句诗,但这样直白而美丽的“诗句”却几乎从来没有在李轻松的笔下出现过。

懂得了淤泥,才会更爱荷花。或许正是因为她懂得了爱情中的全部“污秽”与“伤痛”,她的爱情才显得愈加的洁白无瑕。或许正是因为她真正懂得了人性中的全部复杂、生命中的全部“沉渣”,宇宙中的全部黑暗,她才“会从痛苦中提出营养,会从垃圾中提出糖”,而从此,她也就“不会再惧怕黑夜,变得无比强大”,谁还能用“俗世”伤害她?

读者对生命意义的反思或追问,或许正是李轻松所想要的“营养和糖”。从这个意义上说,李轻松的诗作所疗治的绝不只是自己的伤,而是让全人类看到了“人类之伤”的根,她所疗救的是全人类的“伤”!而这或许也正是李轻松所倡导的“破碎美学”的价值之所在。

三、破碎美学

“破碎美学”是李轻松的独特命名,“破碎美学”也是李轻松对当代诗坛的独特贡献,她让我们在生活的“破碎”中看到了美。她说:“我更执著于这种精神的探索与冒险,我孤身一人进入到心灵最黑暗的地方,试图寻找或者打开一条通往光明之路。同时过早地洞察生死的秘密,使我以极端对立的美学构建,颠覆了以往我早已确立的美学观念,形成了属于我自己的破碎美学,从黑暗向光明、从残酷向美、从死向生、从残肢断臂向灿烂辉煌,抑或反过来寻找,这些组合酷似‘菊花与刀’,暗合了东方诡异的美学”。

在李轻松“内心的花园”里,的确并不回避“生活的低处”的一切“黑暗”:

是什么成全了我内心的花园

谁?跟卑鄙毗邻,跟罪恶相依

谁跟某种飞禽有了默契

谁在暴乱的细菌里偷生?

有那么一角,以为是低温的

却容纳了活着的一切罪证

我把那些花瓶摘下来

灌满了水。因为死的残酷

养育了活着的品格

美与邪恶,从来都是那么有力

一朵花的破碎,一只鸟的消失

以及某个角落里的垃圾

都成为我生活着的依据

成为我的爱,我遍布的针芒

时时使我警醒的痛

却让我突然有了敬意,和顺从。

——《内心的花园》

但这些“黑暗”如同上节所述的关于两性爱情关系的书写一样,实际上也正是对于整个人类的精神状态的某种象征,诗人描写了一些“丑恶”,但正是为了超越它们,诗人下笔时常显“疯狂”,但却正表明了她对于正常与理性的渴望,李轻松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开拓了一条新路:

有一种痛是迷人的。有一种痛

是把通红的铁伸进水里

等待着“哧啦”一声撕开我的心

等待着先痛而后快

——《爱上打铁这门手艺》

我们正是在诗人这些关于“生活的低处”的痛感描述中“哧啦”一声撕开了我们的心,领悟了李轻松“破碎美学”的美,并且在这一过程中锻造出了我们内心中坚硬的部分,使我们成为了“不再生锈的人”:

让我们怀抱着铁,或抱着火,

把内心里最脆弱的部分,

经过断裂、锻打和淬火,

成为爱情里面的精华,

一块伤疤,或者一个世界的良心。

——《向日葵》

这或许就正是李轻松的诗作所给予我们的一种独特启示。今天的李轻松,不论她再把自己放在多么“低”的位置,实际上都已经成为了闪光灯瞩目的中心。李轻松终于在“生活的低处”展翅飞翔,飞得高远而优美,尽管飞得孤独而又有些忧伤。

[1]李轻松,霍俊明.《“爱上打铁这门手艺”——李轻松访谈录(一)》[DB].

作者:李文钢,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编辑:杜碧媛E-mail:sxmzxs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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