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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克托尔的父亲隐喻
——凯斯特纳早期小说中的“代父”形象分析

2011-10-09侯素琴西安外国语大学德语系西安710128

名作欣赏 2011年3期
关键词:图斯盔甲家庭

⊙侯素琴[西安外国语大学德语系,西安710128]

赫克托尔的父亲隐喻
——凯斯特纳早期小说中的“代父”形象分析

⊙侯素琴[西安外国语大学德语系,西安710128]

“代父”形象是德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埃里希·凯斯特纳早期少年小说中不可忽视的人物形象。文章从家庭结构发生巨变而导致父亲严重缺失的德国魏玛时期入手,纵观其早期三部小说中塑造的“代父”形象并探讨他们之间的关联,以及他们与少年主人公之间的互动模式,进而分析“代父”们所表现出的赫克托尔的父亲隐喻。文章最后说明“代父”形象可视为作家理想中的父亲意象。

埃里希·凯斯特纳赫克托尔父亲隐喻“代父”

20世纪,埃里希·凯斯特纳(1899-1974)风靡全球,是迄今为止唯一享有极大国际声誉的德国儿童文学作家。其作品的现实性、文学教育功能以及对社会道德的批判进入众多文论家的视野,借助精神分析法剖析作品中母子关系及其艺术象征意义成为分析凯斯特纳作品的潮流。本文作者依托小说的时代背景——德国魏玛共和时期,以凯斯特纳早期的少年小说《埃米尔擒贼记》(1929)、《小不点和安东》(1931)和《飞翔的教室》(1933)为研究对象,将目光投向小说中生存于这一特殊文化背景下的父亲群体,分析充满隐喻的“代父”们是如何踏上英雄赫克托尔式的归家之旅。

一、社会价值转变与“代父”

上世纪20年代,德国魏玛共和国建立。初期,国内尚未成熟的议会制度,国外巨大的战争赔款压力等纷繁复杂的局面导致魏玛共和国政治上动荡不安,经济上通货膨胀,普通民众“无依无靠地听任日益加剧的混乱局面的摆布,因而感到非常绝望”。直到1923年,时任总理兼外交部长的施特雷泽曼推行新的货币制度而结束通货膨胀,“共和国和国家的统一得救了”。随后,科学技术和各种现代化产业不断涌入大城市,此时出现“出人意外的经济和政治安定局面”。然而,表面的繁荣背后却隐藏着社会价值的巨大转变。茨威格在《昨日的世界》中对当时社会价值的变化做了精辟描述:“一切价值都变了……没有一种道德规范受到尊重,柏林成了世界的罪恶渊薮。……那些迄今为止生活秩序没有受到波动的市民阶层遭到一种疯狂情绪的侵袭。”

市民阶层不仅受到了经济动荡的冲击,他们的家庭结构也在悄悄发生变化,父亲在家庭中的地位岌岌可危。20世纪初,德意志第二帝国和威廉皇帝倒台,统治欧洲的父权制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一个史无前例的现象出现在西方社会的集体意象中:不健全的父亲。”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欧洲大陆经历了现代化潮流,“父亲的缺失与不健全的父亲等现象是伴随着无产阶级的贫困以及工业革命的开始而爆发出来的。……20世纪的战争:残酷的战争更加拉大了父亲与孩子之间的距离”。在政治经济形势突变的魏玛时期,从战场归来的父亲们茫然于如何教导孩子。他们没有能力完成父亲应该承担的教育子女的任务,甚至不知该把孩子导向何处。对于父亲们来说,“物质上的成功似乎比道德正直更加恰当”。社会变革导致个体父亲亲手扼杀了孩子们对父亲的理想,主动抛弃了他们原始意象中作为家庭道德领袖的父亲形象。

作家凯斯特纳的家庭也打上了时代的烙印。第二帝国时期,随着工业化程度的加速,凯斯特纳父亲的作坊倒闭。在作家的童年记忆中,他的生父总是忙于生计,默默地承担着养家糊口的责任,少言寡语的父亲甘愿让母亲代替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也因此“失去了对孩子的权威以及在孩子心目中和想象中的安全地位:他们的工作、他们的日常生活、他们的情感都发生在远离孩子的地方”。同时,凯斯特纳对父亲的期待在家庭医生齐默曼和教师房客身上获得补偿。在母亲碰到精神困扰的时候,小埃里希首先是在家庭医生齐默曼先生那里寻求帮助,而以舒里希为代表的老师房客则引导了凯斯特纳的职业理想。

童年的生活经验进而反映在凯斯特纳的文学创作中。1928年,凯斯特纳在《莱比锡新报》上曾经发表一篇题为《艺术作品中的母与子》的文章,他始终认为母亲才是艺术的主题。“在现实中,父亲是家庭重要的成员,但是对于艺术家来说,‘父亲’作为家庭主题的一个组成部分却无关紧要。”但是,当亲生父亲无法完成“父亲”功能时,作者却塑造出具备“父亲”特性的男性作为补偿,如小说中的记者凯斯特纳先生、伯格先生,以及尤斯图斯和不抽烟的人。我们称其为“代父”,如在作家生命中起到至关重要的齐默曼先生和老师房客们。从小说中“代父”的行为来看,作家理想中的父亲意象可追溯至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英雄形象——赫克托尔。

二、赫克托尔的父亲意象

《伊利亚特》中,“头戴闪亮钢盔的伟大的赫克托尔”是特洛亚的保卫者。《伊利亚特》中众多的英雄形象在西方文学和艺术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迹,唯有赫克托尔具有典型的父亲特征。“尤利西斯让我们着迷,阿基琉斯让我们激情燃烧,而赫克托尔却唤醒了一种柔和的温暖感觉,就像某个我们深爱的人再一次回到家中,我们的心窝感觉到的那种无法描绘的舒坦。与其他英雄相比,他代表着某种更为真实的事物,而它的真实使他与我们更加靠近。”

赫克托尔“与我们更加靠近”的父亲角色的真实,尤其体现在他奔赴战场之前与儿子告别的场面:显赫的赫克托尔这样说,把手伸向孩子,/孩子惊呼,躲进腰带束得很好的/保姆的怀抱,他怕看父亲的威武形象,/害怕那顶铜帽和插着马鬃的头盔,/看见那鬃毛在盔顶可畏地摇动的时候。/他的父亲和尊贵的母亲莞尔而笑,/那显赫的赫克托尔立刻从头上脱下帽盔,/放在地上,那盔顶依然闪闪发亮。/他亲吻亲爱的儿子,抱着他往上抛一抛,/然后向着宙斯和其他的神明祷告:/“……日后他从战斗中回来,有人会说:/‘他比父亲强得多’……”

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赫克托尔扮演起父亲的角色来却稍嫌笨拙。他走到孩子面前,“把手伸向孩子”,可男孩因害怕父亲的盔甲而“惊呼”。在孩子面前,防御敌人的盔甲成了父子之间的障碍。虽然赫克托尔一开始遭到儿子的疏远,但是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并积极弥补,“脱下帽盔……亲吻亲爱的儿子”,随后,赫克托尔将儿子举过头顶,“往上抛一抛……向神明祷告”,表达他的无限关怀和期望。“这个姿势,在接下来所有时代,将是父亲的标志。”

在上述三部凯斯特纳的小说中,从埃米尔、安东再到以马丁为主的学校少年,鲜有生父伴其左右,取而代之的是路边的好心人如凯斯特纳先生,“善良”的父亲伯格先生以及孩子们的成年朋友尤斯图斯和不抽烟的人。凯斯特纳利用这些“代父”形象,弥补了孩子们生命中父亲的缺失,因此,也刻意给这些“代父”赋予了浓浓的赫克托尔式的父亲特征。他们沿着赫克托尔与儿子互动的模式和轨迹,逐渐地与小说的少年主人公亲近,履行一位从外部回到家庭的父亲的功能。

在《埃米尔擒贼记》中,电车上一位看报的记者先生符合准备履行父亲责任的“代父”形象。他小心翼翼且不露声色,显得不苟言笑,刻意与孩子保持距离。“代父”在埃米尔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对整个故事的发展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然而,“代父”一开始只是试探性地闯入少年的视野,在他人生关键时刻提供帮助,然后再次隐身。当然,“代父”也不忘记告知他的回归计划:“你到家后,向你妈妈问好。她一定是位很好的太太。”①这句话既表现出父亲跟家庭的关联,也表达了父亲对母亲的欣赏和谢意。另外,他也期待自己作为孩子父亲出现,但现在还为时尚早。“凯斯特纳先生喊道,‘请你读一下今天下午的报纸,你会感到吃惊的,我的孩子’”。记者凯斯特纳先生在此完成了赫克托尔对孩子张开双臂的动作,尽管最后选择离开,但“我的孩子”这一称呼则预示着他的回归。

作家在《小不点和安东》中塑造了一个真正的父亲形象:伯格先生。伯格先生是小不点的生父,但作家赋予了他浓厚的“代父”意义。凯斯特纳给伯格先生的评语为:“他太好了。”从社会学和心理学角度分析,则意味着,“他太无力了”,属于战后虚弱畏缩的那一代父亲。这里的“无力”是指在家庭中的“弱”。伯格先生拥有自己的工厂,在经济社会中获得了一定的社会地位。但在家庭里,他一开始忽视自己的父亲职能。他虽然看到小不点对着墙壁“乞讨”,也发现女儿的脸色苍白,但他并不关心,甚至有时候会对小不点感到不耐烦。

但是,凯斯特纳后来给伯格先生很高的评价。“伯格先生的举止无可挑剔,他做得非常得体。我越来越喜欢伯格,对他越来越有好感。”②伯格先生懂得感激,并反省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误,开始对小不点表达其浓浓的爱意。从他对小不点的态度转变来看,“代父”完成了赫克托尔的反思之举,实现了自己在社会角色和家庭角色之间的转换,正如聪明的赫克托尔一样,在发现失误之后积极弥补,脱下“铜帽和插着马鬃的头盔……亲吻自己的孩子”。

在《飞翔的教室》中,尤斯图斯和不抽烟的人是两个典型的“代父”形象。如果在家庭里没有可以信赖的父亲,那么孩子们接受教育的学校是寻找“父亲”的最佳场所。贡德尔·马滕克洛特强调说,他们是“理想化了的父亲形象,只会出现在以男孩为主的寄宿学校里,而不是在现实的家庭生活中”。尤斯图斯和不抽烟的人是学生时代的好朋友。他们厌倦了物质社会的“金钱、地位和荣誉”。尤斯图斯童年的经历让他决心“以后就在这所学校里……当一名主管教师,以便孩子们有个贴心人,有什么苦处,都能向他诉说”③。他们共同选择回到学校,或者回到少年们身边,来履行“父亲”的职责。

这两个成年人可称为凯斯特纳早期少年小说中完美的“代父”形象。他们实现了赫克托尔对儿子的期许,他们不仅用自己的双手将儿子举起,还适时地为少年们解决生命中的烦恼。赫克托尔的一个动作就让父子之间的信任的关系得以确立,而两位“代父”取得孩子信任的道路却颇为坎坷。以少年马丁·塔勒为例,家里拮据的生活以及强烈的自尊,让他回避本可以帮助他的尤斯图斯和不抽烟的人。他的骄傲让他决定自己忍受因没钱而圣诞节不能回家的痛苦,以及对母亲的思念。“代父”尤斯图斯以他作为教师的敏锐,发现了马丁的苦恼并给予帮助。最后,马丁的问题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结局。有别于赫克托尔的儿子,小说中的少年给了“代父”明确的回应,尤斯图斯也因此真正被赋予了父亲的意义。马丁画了一幅画。“他在画一个年轻的男子,从这个男子后面的上衣里,长出两只巨大的天使翅膀,这位奇特的人从云里飘然而下……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皮夹,向小孩递过来。……画的下面,马丁用印刷体字母写上:一个名叫伯克的圣诞节天使。”

在与成长少年的互动中,以不抽烟的人和尤斯图斯为代表的“代父”们逐渐取得孩子信任。从一名叫凯斯特纳的记者走到孩子面前开始,经过伯格先生“脱掉头盔”对父亲角色的反思,以及最后尤斯图斯和不抽烟的人“亲吻亲爱的儿子,抱着他往上抛一抛”,凯斯特纳笔下的“代父”们终于如赫克托尔,“向着宙斯和其他的神明祷告……‘他比父亲强得多’……”其实,不管是赫克托尔还是凯斯特纳小说中的“代父”们,他们身上都充满着对孩子浓郁的爱,正如尤斯图斯和不抽烟的人所希望的:“我们……成为你们的一部分了。如果你们像我们爱你们一样,哪怕只拿出一半的爱来爱我们,那就好了。”

三、赫克托尔的父亲隐喻

《伊利亚特》中,赫克托尔不仅是永远的英雄,还是一位充满温情的父亲,这是一个传统父亲古老的隐喻,但也是一个父亲与孩子的世界有着无法弥补的距离的古老隐喻。赫克托尔的盔甲在父子关系之间的暗示意义在于,盔甲“是家庭中的父亲建立起来的防御工事。不仅仅单独位于他自身和外部世界之间,还将自己保护在家庭之外:远离将要长大成人的儿子和女儿。……同时,当母亲与奶妈和年幼的儿子交流时,没有碰到任何问题,而赫克托尔必须脱下他的盔甲”。凯斯特纳笔下的“代父”同样身披“盔甲”,但与赫克托尔不同,他们努力让孩子认识并熟悉自己的“盔甲”,并进而接受它。

首先,小说中的“代父”作为外在的主体存在。虽不像赫克托尔那样披着英雄的外衣,也无须四处征战,但是他们的社会角色,如记者、手杖厂厂长和学校老师以及校医就是赫克托尔那身盔甲。

其次,他们就像赫克托尔一样迫切地想亲近自己的儿子。赫克托尔因为自己身上的头盔和盔甲吓到孩子,不得不脱掉之后再去接近儿子。凯斯特纳的“代父”们不仅身披社会的“盔甲”,而且他们努力让儿子接受自己的“盔甲”。第一次尝试,记者凯斯特纳先生先让埃米尔认识了自己和自己的职业,并带埃米尔到工作的报社去体验社会角色的快乐;第二次尝试,伯格先生把安东接来自己家,“父亲”与儿子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第三次尝试,“代父”尤斯图斯和不抽烟的人和孩子们的生活产生了一个交集,他们都是学校生活的主体,建立起某种互相依赖的关系。尤其在马丁和天父伯克教授之间,他们虽然被赫克托尔的盔甲隔离,但逐步试探着去了解对方。一开始孩子对“父亲”回避,“胆怯地抓住老师的一只手,轻轻地握了一下”。后来“父亲”在孩子心里得到认可,获得孩子的祝福:“为尤斯图斯……祝福,祝(他们)一辈子无比幸福。”这一过程说明,他们身上的“盔甲”并非危险之物,“父亲”的社会角色和家庭角色在此融为一体。

最后,赫克托尔对孩子的宽容和帮助也体现在“代父”身上。在史诗范围内,赫克托尔把儿子举过头顶,向诸神祷告,让他的儿子变得比他自己更强大。小说中“代父”们对孩子们的行为表示宽容,最终取得了孩子的信任。而他们对孩子的希望也是一种“父亲”般的方式:“祝你一路平安,马丁!”这一简单的祝福,同样也是“父亲”对孩子人生的希冀:一路平安。同时隐含着一种“我就在身旁”的意味。

四、结语

作为德国20世纪伟大的儿童文学作家,凯斯特纳的作品被视为时代的镜子,在表现现实的基础上更体现了作家对自己理想的一种诠释。在魏玛共和时期这个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凯斯特纳的少年小说没有回避该时期尖锐的社会和家庭问题,尤其是父亲的退出所导致的家庭结构的不平衡状态。改变父亲缺失的这一现实举步维艰,因此承载原始父亲意象的“代父”角色反复出现在作品中。充满父亲隐喻的赫克托尔在凯斯特纳的笔下渗透至小说中的“代父”们身上,他们相继完成了赫克托尔对孩子表达渴望、对父亲角色进行反思和为孩子的未来祷告的过程。“代父”们与少年互动的上述轨迹揭示出,作家在着力追求一种赫克托尔式的父亲归家之旅。小说中“代父”角色的意义在于:英雄的“盔甲”绝非父子关系的障碍,社会角色与家庭角色之间的转变需要父亲们的反思与实践。这不是个体的希望,而是对一个时代的希望,而且正如荣格曾经提出的:“一部艺术作品被生产出来后,也就包含着那种可以说是世代相传的信息。”

①②③出自《凯斯特纳全集》,华宗德译,明天出版社,第七册。

[1]Kastner,Erich.Gesammelte Schriften in 9 Bonden[M].Deutscher Taschenbuch Verlag,München,2004 Band VII:Romane für Kinder I,Band VIII:Romane für Kinder II.

[2]Dahrendorf,Malte.Erich Kastner und die Zukunft der Jugendliteratur oder über die Neubewertung einer Besonderheit des Erzahlens für Kinder und Jugendliche bei Kastner[J].In:Erich-Kastner-Buch.Jahrgang 2003.Würzburg 2004.

[3]Wild,Inge.Die Phantasie vom vollkommenen Sohn[J].In:Rollenmuster Rollenspiele.Jahrgang 2006.Frankfurt am Main.

[4]Mattenklott,Gundel.Erich Kastner und die Kinder.In:Matthias Flothow(Hrsg.):Erich Kastner Ein Moralist aus Dresden[M].Evangelische Verlagsanstalt,1995.

[5]鲁伊基·肇嘉.父性:历史、心理与文化的视野[M].张敏,王锦霞,米卫文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

[6]冯川编.荣格文集·让我们重返精神的家园[M].冯川,苏克译.北京:改革出版社,1997.

[7]荷马.荷马史诗·伊利亚特[M].罗念生,王焕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8]斯蒂芬·茨威格.昨日世界[M].舒昌善,孙龙生,刘春华,戴奎生译.上海:三联书店,1991.

作者:侯素琴,西安外国语大学德语系讲师,德语语言文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德语语言文学。编辑:魏思思E-mail:sxmzxs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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