矶头
2011-09-29川流
□川流
矶头
□川流
矶头是块石头,一块生根于石钟山临江崖壁,悬空突出的天然巨石。
查字典,矶指水边突出的小石山。由此分析,这块石头叫矶头,那所依之矶就是指石钟山了。从长江和鄱阳湖交汇处乘舟眺望,据江湖之险,当吴越之冲,号称“江湖锁钥”的石钟山不正是一座耸峙江边的小石山吗。
《湖口县志》记载,矶头原有“天灯亭”,早毁。矶头之上到边到角也不过四五平方米,而且周边圆滑,形状不整,在上面建亭子实在难以想象,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是误记。后来我去山西恒山金龙峡,见到上载危崖,下临深谷,结构惊险,楼阁悬空的悬空寺,才感叹古人设计思想之奇绝,建筑艺术之真高。悬崖峭壁上能建寺,矶头之上何以不能建亭呢?只可惜没有图形保存,以至现今无法还原其貌。
小时候,矶头是我最爱去玩的地方。那是七十年代中期,由于破“四旧”,石钟山上所有的匾额被打碎,镶嵌在墙壁上的石碑许多也被捣毁,佛殿神座及房屋上的龙头、翘角、雕花门窗等统统被砸烂,山上残垣断壁,破烂不堪。革命列士纪念塔当时就建在石钟山上,到了清明,各单位、学校会组织集体去扫墓,平日则很少有人上山。石钟山上因此到处蛇虫出没,鸟类聚集,一片荒凉。
放了学,或是星期天,我和一群同样大的孩子喜欢登上石钟山。捉迷藏是最常玩的游戏,随便往哪处石缝一躲,就不容易找到。还可以玩打仗、玩工兵抓强盗,大家追追打打,满山乱跑,乐此不疲。玩累了,出了一身大汗,我就会和小伙伴们爬到矶头上去乘凉歇息。
去矶头,要绕过位于山巅西南面状如旱船的船厅,矶头就在船厅下方的山崖上。矶头地势虽险要,但根部一侧有条细窄的小径可以攀沿上去,这侧的石面微微凹入,而且由于攀爬的人多的缘故,非常圆溜,闪着黝暗的光泽。爬矶头,手足并无牢固的着力点,必须全身匍匐,小心翼翼,儿时的我们,凭的不仅仅是勇气和技巧,更多的应该是懵懂。矶头上面相对宽敞,可以坐人,大人可以坐两到三人,小孩就多些,有一次,我们五六个小孩居然都能挤坐在上面。
矶头悬空两百余米,下面正是鄱阳湖入长江之口,但水主要还是湖水,相对清澈。夏日之时,湖风习习,石头本身又十分清凉,坐在上面十分舒畅。抬头向上,满眼的灌丛从绝壁伸展,蓬勃而生动。伸头向下,危岩临风,水波涛涛,颇为触目惊心。放眼远眺,前临大江,匡庐烟雨,鄱湖波涛,一览无余,更有渔舟帆影,鸥鹭低翔,令人浮想翩翩。当然,这些很大程度是我现在回味想象的感觉,年少的我却既不懂诗情画意,也毫无恐惧之感,和小伙伴们坐在矶头上,伴着凉爽潮湿的湖风,只会或聊天,或玩石子,或聚精会神看小人书,如有人累了,甚至可以躺在上面小睡一会。
那时,我们这群小伙伴家庭条件都很艰苦,家中孩子又多,父母忙于生计根本无暇过多管教,只要按时回家吃饭睡觉,一般也不管你在哪里玩耍。想象当年野性十足的我们像猴子一样在矶头爬上溜下,甚至在上面打打闹闹,假若是如今,不知父母该怎样的担惊害怕。
石钟山开发旅游是八十年代初期的事,湖口县对石钟山进行了一次全面修复,迁建了革命烈士纪念塔,从乡下收集花窗、禁门,龙、凤、狮、象木撑,各种古戏木雕花板,按“以旧修旧”的原则修复古建筑物及风景点。随即对外发售门票,开放观瞻。最初几年,我们还常常从沿江附近爬岩进山,溜到矶头上去玩。后来石钟山修筑了围墙,再也没有了机会偷偷进山,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们淘气的童年已经渐行渐远了。
矶头一直是石钟山一处绝好的景点。因其险,因其特,游人很喜欢去那里拍照,颤颤微微地爬上去,以江湖交汇为背景,以突兀奇石为衬托,拍出的照片雄奇险峻,寥廓江天,别有佳趣。
导游关于矶头的解说重点,是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侵略军将我国许多革命志士和无辜人民装入麻袋,在此投入江中。关于这段历史,郭沫若先生《登湖口石钟山》诗中有证:“偶至石钟山,江天一望宽。水文黄赤界,峰影有无间。日寇沉人岬,湘军败阵关。太平遗垒在,党校耀人寰。”其中“日寇沉人岬”句即指矶头。当年我们这些顽劣孩童如知晓这段历史,不知是否还敢经常爬上矶头嬉戏。
不知何时开始,通往矶头的小径被铁栅栏围住了。虽说开放旅游以来,矶头这里并没有出过安全事故,但这么险要的地方,游客又是一年比一年增多,保不准哪天就会出事,如今人们的安全意识是越来越强了。从此,矶头只能供游客远观而不能亲近了。有时陪朋友游览,我指着矶头说起小时候爬上去玩的经历,听得他们连连咂舌,觉得不可思议。
岁月更迭,矶头如同石钟山的守护者,始终孤傲嶙峋屹立于峭壁悬崖,像龙头,似蟒首,翘然凝望着浩瀚鄱阳湖绵绵融入滚滚长江,淡然厮守着历史沉浮和世事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