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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在日本

2011-09-28萨苏

读者·原创版 2011年1期

关键词：明治维新日语汉字

文 _ 萨苏

汉字在日本

文 _ 萨苏

日本古代的仿汉诗诗集

早在明治维新前，日本就已经产生了反对使用汉字的文化流派。德川幕府第六代将军的宠臣新井白石提出“汉之文字万有余，非强识之人，不能背诵”……

曾经和在美国、日本工作的中国工程师讨论过出国以后的感受，结果十分有趣。在美国工作的中国工程师说自己出门的时候觉得在外国，上班时却觉得是在国内，在日本工作的工程师则表示正好相反。

细问，原来问题出在语言文字上。在美国的街头到处都是外文字母，人的肤色也黑的白的不尽相同，走在那里一定会认为自己在国外，但美国大公司的技术部门里中国人比例很高，办公室里中文常常成为第二通用语言，又让人觉得是在国内。而在日本呢？走在日本街头，会让人产生并未出国的感觉，因为商店的招牌、街头的广告上，充斥着大量汉字，而且让人能够明白其中的含义。街上的人也都是黄皮肤黑眼睛，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到了广东郊区。然而，到办公室一谈工作，那些同样黄皮肤黑眼睛用汉字的家伙说出来的日本话就毫无中文的感觉了，自然让人明显感觉自己已经出国。

日本是世界上使用汉字比较多的国家，在它的国家公务员考试中，还会不时来上一段《列子·汤问》或者王安石变法一类的古文题目。不过，今天日本的汉字，无论在使用范围上还是在文化地位上，都已经远远不及古代了。

在古代日本，由于对汉文化的接受和推崇，汉字一度被置放在文化的顶峰。

日本人办事，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思路，外人难以理解。比如，在古代日本，你要自杀的话，武士可以切腹，而平民只能上吊。同样，男人可以写汉字，女人如果写汉字就会被认为是对汉字的冒渎。

这可不是玩笑。平安时代的女作家紫式部批判与她同一时代的女作家清少纳言，罪名之一就是“乱写汉字”，因为那个时候女人无权写汉字。所以，胆子小的紫式部自己是很规矩的，那么厚的《源氏物语》，全是用当时日本女子使用的假名书写的。当然，现在出版的时候有不少地方换成了汉字，这是今天的出版商干的事儿，紫式部断不敢如此大逆不道。

日本最初只有语言，没有文字。隋唐时代汉字大量传入日本后，日本才形成了自己的文字，汉字自然占非常重要的地位。明治维新前，日本的文化阶层普遍使用大量汉字，今天日语中广泛使用的假名，当时只起辅助作用。假如看日本明治维新时期重要人物西乡隆盛等留下的诗词、书信，会发现基本都是用汉字写成的，与中文的区别极小。

汉字今天在日本的使用，已经比明治维新前大为减少。1981年日本发行的常用汉字总计1945个，这还是经过上个世纪中叶汉字低潮恢复后的数字。

其实，早在明治维新前，日本就已经产生了反对使用汉字的文化流派。德川幕府第六代将军的宠臣新井白石提出“汉之文字万有余，非强识之人，不能背诵”。产生减少汉字使用呼声的原因之一是荷兰与日本的交往引发了一部分日本人对西洋文化的推崇，另一原因是认为字母化是文字改革的最终目标。这个观点，与我国推行汉语拼音时一部分专家的看法颇为相似。不过，最重要的问题在于日语的发音和汉字属于两套起源不同的系统，一种语言的发音和文字不能统一，会带来很多麻烦。日本反对汉字的学者提出的目标是“言文一致”。

1842年清政府在鸦片战争中战败，日本朝野对这个消息十分震惊，而后产生了“中学不如西学”的思潮，成为明治维新的思想基础。

在日本文化逐渐西化而清朝日益衰落的情况下，汉字在日本的影响自然也减弱了。日本在新闻、图书上逐渐使用假名取代汉字。假名，即日本拼音，其原型也脱胎于汉字，共计48个，但主要用于注音而不是表意，分为平假名和片假名，类似于英语的大写与小写。蔡元培曾在1919年写道：“日本维新初年，出版的书多用汉字，到近年，几乎没有不是言文一致的。”

在日本上个世纪上半叶“脱亚入欧”的过程中，不断有狂热分子上书要求废除使用汉字。但是，这时汉字显示了强大的生命力，其简洁直观的表意能力、对东方文化的准确表达，都是拼写文字难以代替的。即便是反对汉字的日本“假名派”学者，也分为三派，分别自称为“雪”“月”“花”。从名字看，他们自身也无法放弃对汉字的使用。因此，尽管汉字在日本的使用经历了低潮期，但是始终没有被取代。

到了本世纪60年代以后，随着出版业的发展，特别是电子计算机技术的成熟，汉字书写困难和注音难以记忆的问题得到了改善，汉字在日本的使用，又重新出现了增长的趋势。日本政府于1946年进行了文字规范化工作，确定了一些汉字在日语中的使用规范，这批汉字共有1850个，叫做“当用汉字”。1981年又增加到1945个，都是日本目前生活中常用的文字，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一般都可以掌握200到300个汉字的书写能力。日语的书写也因此变得形式奇特，形成了今天汉字与假名共用的局面，也就是说，同样一个字，可以写汉字，也可以写假名。

不过对这个情况，最不满的莫过于一些日本小学生了。有一位日本小学教师和我谈起教育问题，说日本孩子如果作文成绩不太好，也是情理之中的，因为别人只要学一门语文，而他们要学两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