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尼斯总统本·阿里——在“城管”引发的革命中出逃国外

文/康新文

突尼斯总统本·阿里
——在“城管”引发的革命中出逃国外

文/康新文

曾经苦心经营了23年的政权，被外界赞为“发展典范和先锋”，一夜间“呼啦啦似大厦倾”，美丽的“海市蜃楼”终于消失；

曾经连续当权23年的“英明领袖”，被群僚奉为高居云端的“神明”，一眨眼灰溜溜地仓皇出逃国外，留下个等待清算的下场。

突尼斯前总统本·阿里被波澜壮阔的“民众起义”赶下占据了23年的总统宝座，其在2014年任满之后还想再干5年的美梦，也一并破灭。

自焚青年点燃抗议烈火

突尼斯这场烧毁本·阿里政权的燎原大火，始于去年12月17日，突尼斯中南部省会城市西迪布吉德。

这天，穆罕默德·布·阿齐兹这个26岁的失业青年，为养活家中的寡母和三个姐妹，又像往常一样赶到市中心出摊儿叫卖蔬菜水果。突然，一个彪悍的女警迎面走来，不由分说没收了他的全部家当，还当众扇了他一耳光。

男子汉的强烈自尊和失去生计的极度悲哀，使他在到省政府求助遭拒的情况下，绝望地在省政府门前点火自焚。

事件发生后，当地官员不仅严密封锁消息，还同时在西迪布吉德市召开了一系列赞美该地区如何发展、人民如何安居乐业的地区性会议。

被激怒的当地民众终于在24日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抗议，并与当地警察发生激烈冲突，造成一人死亡和多人受伤。面对已经演变成流血冲突的民众反抗，执政当局还在继续愚弄和欺骗舆论，声称这只是一个“孤立事件”，谴责“别有用心的人企图利用这次孤立事件抹黑突尼斯的形象”。然而，愤怒的民众不再相信谎言，在突尼斯南部、西部等边远落后地区，相继爆发了“要工作、要面包”的大规模示威游行和群众集会。

在自焚事件发生12天后，本·阿里总统才终于打破沉默，于29日向全国民众发表电视讲话，表示“理解失业者的感情，体谅他们的困境”，承诺将帮助他们解决困难，但更多的却是指责“某些势力和某些国外媒体”蓄意夸大事态，把孤立的社会事件政治化，企图在突尼斯制造混乱，破坏突尼斯的安全与稳定。

同时，本·阿里宣布罢免中西部地区的三名省长，撤换了包括新闻部长在内的四位政府部长，希望借此安抚民众，平息动乱。但广大民众却公开表示不再相信总统的“空头许诺”，甚至质疑为什么不撤换制造血案的内政部长，而把新闻部长当作替罪羊？

警察开枪严厉镇压

随着寒假结束，特别是1月4日自焚青年终因伤势严重不治身亡后，以返校大中学生为主体的示威活动再度掀起高潮，而且来势更猛，规模更大，并迅速向全国蔓延。示威群众提出的口号除了“要工作，要面包”之外，又增加了“反对腐败，反对受贿”等内容，标志着突尼斯的群众抗议运动进入了第二阶段。

面对更猛烈的示威浪潮，当局毫不犹豫地采取了更严厉的镇压。据官方提供的数字，仅在1月8日至9日的24小时内，警察就开枪打死了至少14名示威青年学生。而突尼斯工会人士则透露，死亡人数已达40～50人。

严厉的镇压激起了社会各界更广泛、更强烈的抗议，国内各派政治势力和社会团体相继加入，矛头越来越明确地指向“老人政治”，尽管还没有公开提出要本·阿里下台的口号。

看到国内局势正日益失控，本·阿里10日再次向全国民众发表电视讲话，一方面谴责“来自国外的黑手”不断在突尼斯制造社会骚乱和流血冲突，一方面承诺政府将加大对边远地区的国家投资，促进不同地区和不同社会阶层的平衡发展，保证在今明两年创造30万个就业机会，优先解决贫困家庭的青年和高校毕业生的就业问题。

总统第二次讲话后，全国局势依然没有好转，示威浪潮甚至蔓延到首都及周边地区。这时，执政当局才真正开始认真对待这次民众运动。

12日上午，本·阿里总统紧急召见加努希总理，决定解除内政部长卡西姆的职务，宣布立即释放所有被关押的示威民众，成立调查委员会调查在动乱中发生的“所有越权和过激行为”。下午，加努希总理举行记者吹风会，宣布了本·阿里总统的上述决定。当天傍晚，当局又突然宣布对首都突尼斯市及周边三省市实行宵禁，全副武装的士兵乘坐坦克车和装甲车开进了首都市区。

12日夜里，首都的民众抗议浪潮更加高涨，军警再度向示威人群开枪，至少打死8名示威群众。

恩威并施为时已晚

13日，抗议风潮进入第三阶段，全国局势已经失控。本·阿里总统再次向全国民众发表电视讲话，并完全改变了前两次讲话的强硬立场，使用极富感情的语言呼吁民众结束动乱，并承诺将根据民众的诉求立即对国家现行的政治和经济生活进行全面、深入和彻底的改革。

但此时突尼斯民众已经失去了耐心，全国23个省市的民众同时发出了“本·阿里下台”的吼声。14日，局势急转直下，本·阿里总统在宣布解散政府、提前举行大选和在全国实施紧急状态法之后，突然于傍晚决定“离开”突尼斯，出国避难。

本·阿里的女婿在其倒台之前逃到了加拿大，他的内弟却在其倒台当天试图携6名家人出逃时，因机长拒绝起飞而在机场被抓获。此外，这两个原是执政的宪盟中央委员的“超级蛀虫”，已于17日被宪盟宣布开除党籍。

有人说，国际金融危机造成的国内经济不景气、物价上涨和失业增加是导致本·阿里政权垮台的主要原因，但突尼斯百姓不这样认为，目前的过渡政府也不这样认为。

营造了23年的“海市蜃楼”瞬间倒塌，“英明领袖”的光环顷刻消失，传统或常规思维模式是难以做出解释的。那么，导致本·阿里政权瞬间崩溃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当地很多人认为，说白了其实很简单，就是“专制”和“欺骗”。

长期以来，突尼斯之所以被视为非洲的发展“典范”，最主要的依据是本·阿里1987年上台执政以来，突尼斯的经济一直保持着5%左右的高速平稳增长，人均国民生产总值2009年达到5641第纳尔（约合4020美元），全国80%人口进入中产阶级，突尼斯“将在2014年进入发达国家行列”。

如果相信这些官方数字是真实的，那么突尼斯青年高达40%的失业率又如何解释？外省随处可见的乞讨者又从何而来？广大农民家徒四壁的困境又该怎样理解？

家族财富的冰山一角

舆论认为，本·阿里政权可能不是世界上最专制的，但却肯定是全球最腐败的。因此，“腐败”是压垮本·阿里政权的最后一根稻草。

突尼斯新政府就职后，首先采取的措施就是“冻结、没收和清算两大家族的所有资产”。本·阿里执政23年，特别是1992年娶了个“发廊女”做第一夫人以来，“两大家族”到底侵吞了多少国家资产目前还没有准确数字，不过，官方公布的材料，至少可以看出“两大家族”所拥有资产的冰山一角。

在这次民众起义席卷全国时，本·阿里于1月10日发表电视讲话，承诺立即为失业青年创造30万个就业机会。第二天，官方报纸刊登了一则“公主控股公司”为响应总统号召“立即提供250个就业岗位”的消息，并详细开列了所属各企业或公司提供的具体名额，而这个“公主控股公司”的董事长则正是总统的乘龙快婿。

2004年，一个名叫穆罕默德·马特里的24岁青年与本·阿里和现任夫人所生的18岁长女娜丝琳结婚，随即注册成立了“公主控股公司”。短短7年内，这家公司就拥有了7家企业或企业集团，涉及银行、金融、证券、船运、汽车制造和销售、房地产、传媒、通讯和旅游等领域，而且几乎全部是垄断经营。据说，这个“公主控股公司”目前到底有多少财产，就连这个1980年出生的年轻人也说不清楚。仅2010年11月22日宣布收购突尼斯第二大电信运营商（第一大运营商列在本·阿里与前妻所生的小女儿名下）时，就一次性投入12亿美元！

当地百姓说，突尼斯真正的“大蛀虫”，还应是第一夫人及其家族。

一个被普遍流传的说法是，第一夫人和“特拉贝尔西”家族的10个兄弟及众多子侄像“黑手党”一样采取巧取豪夺、公开侵占等手段，垄断了突尼斯全国50%的经济命脉。第一夫人的弟弟贝尔哈森是“特拉贝尔西家族黑手党”首领，靠着“你的就是我的”的霸道和贪婪，不仅垄断了突尼斯的土木工程、水泥生产、豪华旅游、制糖等行业，还是“突尼斯银行”的董事会成员和突尼斯唯一私营航空公司的董事长，他的“卡塔科集团”位列突尼斯十大私营企业集团之首。

当地舆论认为，当权者捞得“盆满钵满”，广大民众却“一贫如洗”，而当民众被盘剥得一无所有时，他们就不再害怕镇压和不再相信欺骗。这，也许正是为什么一个失业青年的自焚事件所引发的抗议浪潮迅速席卷全国，继而演变成一幕波澜壮阔的“逼宫”大戏，最终本·阿里政权瞬间崩溃的真正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