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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美国传教士在华文化活动及客观效果论析

2011-08-15姚彦琳

湖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1年2期
关键词:教会学校传教士教会

姚彦琳

(安徽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安徽芜湖241000)

鸦片战争后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签订,为西方传教士在华传教打开了方便之门。1844年签订的中美《望厦条约》,使美国人取得了在通商口岸建立教堂的特权。1868年签订的《中美续增条约》,清政府接受了自由移民与优待美国人在华办学条款。对于这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中国人大多报以敌视、排斥的态度,深受儒家传统文化影响的中国士人更是难以接受一种与自己信仰有诸多相悖之处的外来信仰。传教士开始尝试可以布道的各种途径。

一、创办报刊、翻译出版西书

报刊具有宣传迅速,传播范围广泛等特点,是被最早使用,也是最有影响力的辅助传教工具。在传教士看来,只要抢先控制在中国出版的“主要的报纸”和“主要的杂志”,“我们就控制了这个国家的头和脊梁骨”[1]。

裨治文于1832年创办了《中国丛报》,该报记载了鸦片战争前后20年间有关中国社会的政治、经济、语言、文字、风俗等方面的调查研究[2]37,办报宗旨是提供有关中国及其邻邦的情报,其内容对美政府制定对华政策有一定的影响,中美《望厦条约》的一些不平等条款就是根据该报提供的情报拟定的。

鸦片战争后,传教士所创办的报刊在数量及规模上大幅度提高,发行对象由平民转变为清政府的各级官员和上层士大夫阶层,发行方式也由之前的免费赠送转变为赠送与出售并行,这些报刊在内容上逐渐涉及到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且对列强的侵略活动大多视而不见,甚至特意美化,以图为其侵略活动制造合理的社会舆论。林乐知创办的《万国公报》是这一时期出版时间最长、销量最大、影响最大的中文报刊。该刊采取了“孔子加耶稣”的宣传策略,将基督教教义、西方文化和中外时政融于一体,主要目的是为在动荡的局势中合法干预中国内政,并且在意识形态领域进行渗透。此外,美国传教士在这一时期创办的报刊还有1854年玛高温在宁波创办的《中外新报》;1872年丁韪良创办的《中西闻见录》,这是外国人在北京创办的第一个中国近代中文期刊;1891年林乐知主编的《中国教会报》等。

创设出版机构,将翻译、编辑、出版、发行融为一体,是将西方的思想文化介绍给中国,有效进行宣教的又一重要途径。1845年长老会在澳门创办了华花圣经书房,1860年迁往上海后更名为美华书馆,成为长老会的出版机构,并逐渐取代了1843年英国人麦都思创办的最早的在华翻译机构墨海书馆在上海的地位。1859年传教医师嘉约翰在广州创办了博济医局,除治病救人外还翻译出版一批医药和化学著作,著名的有《眼科撮要》、《割症全书》等。1876年格致汇编社主办的《格致汇编》(月刊)创刊,玛高温、卜舫济等人为该刊翻译撰稿。1877年,由英国传教士傅兰雅倡导组织的益智书会在上海成立, 1916年最终更名为中国基督教教育会,主要负责编辑出版教科书,美国传教士在翻译方面起着重要作用。在清政府官办的此类机构中美国传教士也起着不可低估的作用:1862年创设的京师同文馆聘请丁韪良和马士等人参与翻译工作,1867年增设的江南制造局翻译馆聘请林乐知、玛高温等人为其编辑出版书籍。

1887年英国传教士韦廉臣在上海创办的广学会是这一时期影响最大的翻译和出版机构,据统计,广学会先后出书两千余种[3]。美国传教士林乐知、丁韪良、卜舫济等人是广学会的主要参与者。广学会发行最广的是《万国公报》,林乐知在该报刊载过多篇颇具影响力的文章,其一是1896年发表的一篇题为《印度隶英十二益说》的文章,竟鼓吹英国统治印度有12条好处,主张把英国的殖民统治制度搬到中国来。另一书是于1896—1900年编译的《中东战纪本末》,全书共16卷,是一部关于中日甲午战争的资料、评论汇编,在书中披露了中国人在战争中暴露的积习和制度上的弊端,尽管该书被誉为是一部疾呼“变法救亡”的著作[4],但林乐知在该书中把日本侵华说成是“义战”,主张战争的责任在中国,更是为外国入侵中国作辩护,这无疑在为其侵略行为制造社会舆论。此外,广学会还出版了林乐知的《中西关系略论》、《列国岁纪政要》,丁韪良的《万国公法》、《公法会通》等著作。

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着中国自办的翻译出版机构逐渐占据主导地位,以及中日甲午战争后留日人士及翻译日文书籍的逐渐增多,美国传教士的地位逐渐动摇。五四运动之后,大部分美国传教士转向中国的高校、出版机构等工作,业余做少量的翻译[5]。

二、创办教会学校

早期的教会学校并不仅仅是为“传播福音开辟门路”,其真正目的也不是为了发展教育,而是为了吸引教徒,并通过他们对中国施加全面的影响。1830年2月,公理会传教士裨治文在广州创办贝满学校,这是美国传教士在华建立的最早的学堂。办校初期,学校的政策非常优惠,不仅免收学费,还常有补贴。但由于中国人民对传教士一惯报以敌视的态度,对他们的办学动机及办学方法疑虑重重,一时间谣传四起,于是“虽备加优待,而学生仍寥寥无几”[6],中途退学者甚多。这一时期的教会学校大多停留在小学阶段,学校规模及数量都很有限,学校大多设在沿海地区。

1860年以后,一系列条约的签订使通商口岸不断增加,同时传教士取得了进入内地自由传教的特权。另一方面,中国的社会风气逐步开化,崇尚西学的人不断增多。洋务运动的开展以及列强在华开办的企事业增多,也迫切的需要各方面的人才。教会学校的数目和在校生逐步增多,教学程度也相应有了提高,学生也由穷苦孩子转为富家子弟或官僚、买办子弟。此时的教会学校已不再停留在小学的水平,开始出现一些教会中学甚至是教会大学,教育模式也有所改变,建立起仿西式的正规教学体系,同时教会女校也逐渐兴起并发展。据统计,到1898年,美国传教士已在华创办初等学校1 032所,学生16 310人,中等以上学校74所,学生3 819人[7]。

进入20世纪,教会办学得到了美国政府的大力支持。另一方面,由于清政府实行了新的学制,废除了科举,教会学校及在校学生数量大增,学校层次也较高,特别是高等教育发展迅速。到1914年,美国在中国开设的初等教会学校已近2 000所,学生约45 000人,中高等教会学校28所,学生约23 000名。“五四”运动前夕,教会学校遍布各地,已逐渐形成一个独立的组织严密的教育体系,这些教会学校开设在中国却受美国控制,直接在本国注册,不向中国当局立案,严重侵犯了中国的教育主权。

“五四”运动后,为适应中国国内形势的变化,传教士的办学方针和办学措施做出了相应的调整。1921年由美英等国组成的中国教育调查团,历时四个多月,分别到中国36个城市以及香港、马尼拉,共调查了近五百所各类学校,并出版了《基督教教育在中国》一书。调查团意识到此时的中国正在觉醒,提出了应付中国挑战的教会学校新口号:“更有效率、更基督化、更中国化”。随着中国革命的高涨,各地纷纷出现了反对帝国主义文化侵略的斗争,教会学校对学生的爱国运动大肆镇压。从“五四”运动到1949年,中国和世界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传教士的势力及教会学校的发展也呈现出此起彼伏断断续续的状态,同其他国家相比,美国在华的教会学校仍处于遥遥领先的位置。

三、开办教会医院等“慈善”机构

1835年美部会传教士伯驾在广州开设了“眼科医院”,近代中国的教会医院由此开端。伯驾精湛的医术及免费治病的慈善之举,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中国人对传教士的敌视态度及对西医的偏见。在19世纪,很少有传教士是纯粹抱着教育或医疗的目的来华的,“拯救灵魂”才是催使他们前来的目标,只是因为直接布道鲜有听众,他们才逐渐地引进这些间接的办法来吸引教徒[8]。伯驾最初会借看病之机将基督教小册子送给患者,动完手术之后继续向病人说教。1855年,嘉约翰接办眼科医局,1859年重建后改名“博济医院”,是中国历史上存在最久,规模最大,影响也最大的教会医院。伴随着医疗宣教而来的还有医学教育,博济医院于1866年附设了南华医学校,并于1879年接收了第一个医科女生。最早用中文向中国介绍西方知识的刊物是1868年由嘉约翰在广州编印的《广州新报》,1884年更名为《西医新报》。1886年成立了以嘉约翰任第一会长的“中华博医会”,并决定出版医学学术刊物。进入20世纪以后,发展医疗事业更加受到重视,教会医院的规模不断扩大,并且由纯“慈善”机构转变为营利的性质。

在进行医学宣教的同时,传教士还开办了不同类型的慈善事业,比如育婴堂、孤儿院、盲童学校、疯人院等慈善机构,也包括一些赈灾救济活动。这些慈善举动,尤其是赈灾之举为传教士带来了良好的效果,一方面改善了中国民众和基督教的关系,使教徒迅速增加。另一方面使传教士得以结识一些政府官员,对其日后的传教活动起到不小的影响。无怪乎皮尔士牧师曾说:“西方慈善事业为中国人的福利所设计的一切计划,再也没有比医药传教会所采用的手段和目的更为聪明的了……外国人开设医院,可以帮助扫除中国人的偏见和恶意等障碍,同时又可以为西方的科学和发明打开通路”①参见嘉约翰(汉名嘉慧霖)所著《博济医院百年史》第131-132页。。

四、双重的客观效果

“传教士本来的使命是传播基督教,并不负有介绍宗教以外的中西文化的任务……吸收教徒和扩大基督教在华势力始终是他们的主要任务,这是一个基本事实”[2]416。恩格斯曾说:“历史上活动的许多个别愿望在大多数场合下所得到的完全不是预期的后果;往往是恰恰相反的结果”[9]。在近代中国,他们一方面是蛮横无理的侵略者,另一方面却也给古老的中国带来了一些西方文明。

在近代,传教士的办报活动无论是在人物、物力还是财力上都与本国紧密联系着,并随着列强对华侵略势力的增强和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中特权的取得而逐步立足并发展壮大。在华创办报刊编译西书是传教的一种重要手段,更是为方便本国对华进行文化侵略与渗透。传教士希望通过对西方文化的宣传来显示其文化的优越性,以消除中国人对西方文化的敌视态度,达到传教的目的,但教会报刊及编译的西学著作所刊载的大量有关西方近代政治、经济、科学、文化等方面的内容,却在客观上传播了西方的资本主义文明,尽管所介绍的西学大多是较粗浅的,且零碎不全、不成体统,但它毕竟是近代中国了解西方世界和学习西学的最早来源[10]。西方先进的铅字、印刷机等印刷设备和石印、铅印等印刷技术的传入,促进了中国近代自办报业的产生发展。“出版自由”观念的引入,推动了中国社会的开放与进步。《万国公报》大量时论文章的发表,更是在客观上促进了改良派维新思想的产生,促进了维新变法运动的形成和发展②参见翁之龙《中国的新医学》,载于《文化建设》,第一卷。,同时也是近代中国第一个介绍马克思及其《资本论》的刊物。

传教士对教会学校培养有宗教信仰、有文化知识的年轻人寄予厚望。因为“倘若你要帮助一位中年人,最好乘他还未成丁,习惯尚未养成时,即下手帮助他”。如果“我们的教育办得越来越好,我们的教会就会更英明,就会有更大的力量来影响整个中国”[11]。教会学校是传教的辅助工具,也是西方列强对中国进行文化侵略的产物,不过教会学校毕竟是中国最早出现的近代新型学校,在中国教育近代化的进程中起过某种先导作用。教会学校的外国教师中也不乏尽心从事教育事业的人,曾培养出大批人才,对中国近代化的发展做出过突出贡献。全新的教育模式、教学内容及教学方法都比清王朝的封建教育要进步,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西方科学技术与文化的传播,也突破了传统封建势力对教育的垄断,不仅开启了现代社会平民办学的新局面,还开了中国妇女受教育的风气。

教会医院的开办和慈善救济事业的发起虽然是为传教所服务,却在一定程度上为中国人民解除了病痛,教会医院的建立和一大批介绍西方医疗书籍的创刊不仅传播了西医西药的知识,还为中国培养造就出了第一批西医学人才。西方先进的医疗技术以及西方医院管理方法的引入,促进了中国近代西医院的建立。有人认为:“中国新医学的来源,显而易见是教会医学,这是没有人能够否认的……教会医学校或医院造就出来的医师,大都为教会服务,被教会用为宣传教义的工具,由此教义宣传愈广,教会医学传播亦愈普遍了”②。在许多重大灾难灾荒面前,教会救济团体都发挥了巨大作用,对中国近代救济事业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五、基本原因分析

本以宣教为目的的传教活动之所以对中国社会产生了一些客观的积极作用,基督教也并没有像传教士想像的那样能够顺利的播撒到中国的大地上,是有着多方面原因的。

中国近代文化的发生发展是被动的……是在资本主义还没有发展,就遭到外国资本主义入侵,在外国的挑战下被迫应战的,所以学习西方主要是为了用来对付西方侵略者的,即如魏源所言“师夷长技以制夷”[12]。基督教是伴随着坚船利炮和不平等条约一起来到中国的土地上,这对于中国人基本权力来说无疑是一种侵犯。依仗着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给予的特权,传教士把传教范围从沿海深入内地,并得到列强无条件地支持和袒护。不可否认这些来华传教士中有一些善男信女,他们一直在满怀热情虔诚地传教,可绝大多数的传教士都受到本国政策的控制,少数传教士甚至毫无顾忌的在中国的土地上干尽坏事,还有一些传教士积极支持和参与帝国主义的侵华战争,这都激起了中国人民无比的怨恨,各地不断发生的教案就是这种怨恨的客观体现。西方的基督教与中国的儒学在内容上存在许多不同甚至是冲突,由于基督教在宣扬所谓上帝福音时否定儒家学说的基本价值,这更是较为保守传统的中国人难以接受的。因此,大多数中国人对基督教和传教士一直持抵触和排斥态度。

根据任继愈教授提出的文化发展势差理论:不同文化接触后,高层次的,先进的文化必然影响低层次的,落后的文化。这种现象如水之趋下,不可逆转。“文化不同于政治……外来文化的强制输入方式并不排斥本国文化的吸收与借鉴的功能”[13]。不管传教士采用了何种方式手段,也不管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伴随宗教而来的西学确实警醒了那个时代的中国人,给他们带来了一条认识西方并学习西方的新渠道。教会报刊的创办推广,教会学校医院的建立为西学的传播营造了良好的社会环境和氛围,更适应了近代中国向西方学习的潮流。中国的有志之士通过中西之间的交流比较,逐渐认识到自身的不足与落后,这对当时的中国从封闭落后走向开放是具有重要意义的。中国的基督教徒绝大多数是爱国的,他们从帝国主义利用基督教侵华的事实中认识到只有完成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才能实现自己的信仰,他们积极参加爱国运动,并逐步汇入了中国革命的洪流,在了辛亥革命、五卅运动、北伐战争、抗日救亡运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六、结语

当宣教者通过努力把更多的中国人纳入到西学的行列中以后,这些原本的“功臣”却逐渐退居二线。一旦中国人主动认识到自己的落后,并开始主动要求进步时,这股学习西方的热潮便会越来越热,加上本国政府甚至是外国政府的大力支持与鼓励,这种“文化交流”似乎转变成以中国人占主导地位,当初的强压式传教也随之而转变为中西之间的自然交流。不可否认,在这期间确实造就出一些崇洋媚外的西洋奴隶,但更多的事实表明,无论是传教士在华办报办学办医院还是支持派遣留学生,一批又一批的栋梁之材都为我国所用,在各个领域发挥了不可低估的作用。尤其是20世纪以后的留学热潮,更是造就了一批革命家,辛亥革命、五四运动等一系列革命的爆发,把中国逐步从那个愚昧落后的泥潭中拉了出来。这是中国人与生俱来的民族之根,借鉴他人的先进经验来武装自己,这大概是做到了真正的“师夷长技以制夷”。而想以宗教、文化这把软刀子来一步步侵蚀中华民族的初衷并未能按照他们的“美好愿望”圆满实现。从另一方面说,他们从一开始便不自觉的充当了自己的“掘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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