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析《又见棕榈,又见棕榈》中的根与欲望
2011-08-15李红霞
李红霞
(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 116029)
论析《又见棕榈,又见棕榈》中的根与欲望
李红霞
(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 116029)
生命是由根和欲望支撑的,根使人立起来,欲望使人长起来。“根”在多数情况下被指认为一种民族传统文化之根。其实这种根,更多强调的是一种文化的、民族的归属感和依附感。牟天磊是无根的,所以他永远无法真正立足;但他又是充满欲望的,诸多的欲望主宰着他的生活,使他奋斗、使他坚持,也使他迷茫。
根;归属感;欲望
寻根文学的热潮已经过去,但是热潮过去之后的沉寂是根的积淀还是根的彻底蒸发?在这个模棱两可、模糊不清的时代,我们的根又在哪里呢?在这个只顾向前的时代,还有多少心情回望过去?在丧失了最初的热情之后,我们的回望只是一种对逝去的见证。见证伟大,也见证渺小。
一、根——归属感、依附感的追寻
(一)文化归属感、依附感
有了根,才能生长,文化也不例外。寻求文化之根就是寻求一种文化主体性,一种知识价值体系中的主导文化倾向。《又见棕榈,又见棕榈》的主人公牟天磊在接受了十年的异域文化熏陶之后,不仅没有融入到异域文化中,反而对本土文化之根的追寻愈加强烈;但愈是追寻、愈是迷茫而不得。为什么呢?我们先来看他的生长环境。
牟天磊生长在台湾,在台湾读完大学。这段时间是他个人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形成的关键时期,对他以后的价值取向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台湾早期的历史由于荷兰、西班牙殖民主义的入侵而中断了正常的发展历程,而这一殖民地社会又以郑成功收复台湾而宣告终结。郑氏政权统治的历史到了1683年因康熙统一而纳入了中国中央政府的管理之中。1895年腐败无能的清王朝在甲午战争中战败,不得不将台湾割让给日本,台湾历史又进入了长达半个世纪的第二次殖民地社会时期。1945年后的台湾虽然脱离了殖民统治,但也是游离于祖国大陆之外,所以它的文化底蕴有一种依赖性和漂泊感的意味蕴含其中。而台湾外出的留学生更加重了这种依赖性和漂泊感,他们远离了自己长大的这块文化母体,但又不被异质文化所包容。因此,他们无可避免地就会在心理上、精神上产生寻找自己的文化母体的愿望,而台湾这种依赖性和漂泊感的文化底蕴注定无法给他们坚定的文化背景和根源。牟天磊在美国把回归台湾当做一种动力,一种他在异国生存下去的动力。他极度渴望着回去,渴望着他想象中属于他自己的文化母体。可是当他回去以后,他又彻底失望了。他不止一次地说“我在这里也没有根”。这是一群人的苦恼,一群人的无根的苦恼。它也是一种文化乡愁,是自身民族传统文化的虚弱或失落给他们带来的一种文化乡愁。正所谓没有失落就没有追寻。他寻根,美国没有,台湾也失望。于是又期盼于祖国大陆,就这样一层层地推下去,谁知道下一层会不会还是失望呢?这种追寻对他来说是遥远的、虚幻的。这也正是所谓无根,它印证着这无根一代的称谓。
(二)民族归属感、依附感
自己的国家不强大,在异域是会受到别人的欺负的,郁达夫笔下的主人公那声沉闷的呐喊已经道尽了这种辛酸。在美国,牟天磊被排斥;回到台湾,他同样也没有主人翁的感觉。他甚至还时不时地拿台湾和美国比,甚至会觉得台湾不如美国,因为台湾治安不好、吵闹、不干净。也就是说他在哪都没有主人翁的感觉,在哪都是一个客人。他没有自己的家园,如同《在酒楼上》的吕韦甫的经典论说:“觉得北方固不是我的故乡,但南来只能算一个客了。”这故乡的失落,在牟天磊这里就是民族、国家的失落。故土没有给他这种民族归属感和依附感,除了文化上,他更多的需要是一种民族主人翁的感情。他希望能留在台湾帮自己的母校做点事,希望自己能有利于这个社会,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找着自己的位置,让自己有所归属。他缺失的正是这种想隶属于一种文化、民族的感情。这种感情客居在美国无法得到,回到台湾他也一度陷入了深深的失望。这时他只好寄希望于海峡对岸的祖国大陆,这是他的一种希望,一种希望的寄托。这种强烈的民族归属感成为一种抽象的精神,存在于他的思想中;因为他从未获得过这种归属感,既无文化之根,也无民族之根。
二、欲望——错综复杂的人生诉求
欲望是个无底洞,它过于丰富复杂。余华曾说过“欲望比性格更能代表一个人的存在价值”。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正是这欲望让我们努力奋斗;但过犹不及,它同时也可能使人们迷茫。
(一)出走欲望
牟天磊的身上存在着诸多复杂的欲望。牟天磊的想要出国,就是一种不能容忍自己具有与别人不一样的欲望,就像他在作品中曾反复说到的一样。当初就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出去了,自己也不甘落后,于是随大流,自己就跟着出去了。这种不能容忍别人出去自己却留下来的欲望,使他敢于狠心舍弃恋人义无反顾的出走。相比之下,作品中他那点可怜的理想——想要学成归来做点什么,在他的整个叙述中以及出去以后的经历中是微不足道的,甚至让人觉得寒碜。
牟天磊不能容忍和别人不一样,换句话说就是他追获平等的欲望,这让人们想到许三观追求的所谓平等,“他追求的平等就是和他的邻居一样,和他认识的那些人一样,当他的生活极其糟糕时,因为别人的生活同样糟糕,他也会心满意足,他不在乎生活的好坏,但是不能容忍别人和他不一样。”如果当时牟天磊的生活环境没有一个人出国,那他会出去吗?会义无反顾地抛下热恋中的女友出去吗?这种欲望的产生还让人们想到一部电影《新宿事件》。这部电影反映的是一个小村庄的人偷渡去日本的故事。一开始这个村子虽穷,但人们都过着自自由自在、心无旁骛的生活,他们也活得很开心。但是,有一天这种相对宁静的现象却被打破了——村中有一家人的在外亲戚给这家带来电冰箱和洗衣机,还有好多好看的衣服。村里其他人看到别人和自己不一样,于是便产生出走的欲望。牟天磊正是如此。他抛下亲情和爱情去追求所谓的“和别人一样的好生活”。
(二)回归欲望
电影《新宿事件》的主人公秀秀说“我要出去挣钱,买漂亮的衣服,挣了钱我就回来”,可她最终也没有回来。她不仅是完全沉没在一种欲望中,而且是真的回不来了,也没有能力回来了。在这种意义上,牟天磊的境遇似乎还好得很多,最起码他回来了,他忍着、熬着,他发现和别人一样的也不都是好的生活。为了学位,他熬过来了,有了学位便有了资本,虽然还不是很如意,但最起码他能去能留了。在去与留之间他又产生了另一种欲望,因为“那种像油条一般的外面黄澄澄饱满挺直而里面实在是空的那种美国生活不好受”。相对于那些偷渡去日本的穷人来说,牟天磊的痛苦更多的是在深层的精神的层面上。他苦于无根,无归属感,无安全感,所以他又渴望回归。这回归究竟是回归哪里,他也没有明确的方向。他渴望在回归中获得的东西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是一种抽象的、形而上的、他从未得到的东西;它只在想象中才是美好的,但实际的存在是那么得渺茫。这就是人的欲望,牟天磊去美国的欲望实现后,他又升腾起这种回归的欲望。这时的欲望只是一个空洞的欲望而没有具体的指向,因此他迷茫了。欲望是过程,但同时也成为一种归宿。
(三)实现自我价值的欲望
牟天磊在外地不被认可,但回来后却受到特别优待。这使牟天磊产生了强烈的被认同感他想通过做自己喜欢的事来实现自己的价值,人如果能一辈子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以此来谋生将是最幸福的。牟天磊也想做这么一个幸福的人,可是他好不容易定了留下来的决心,却被意珊的一个拥抱给摧毁了,决定的艰难也被这一个拥抱全抵消了。他有点理想的因子,可又不得不屈服于现实——他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和温馨的家比起来理想在这里似乎显得可有可无。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留下来教学,父母反对,还有可能失去一个不错的对象,但他最起码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自己的价值也可以得到体现,精神也会得到满足。可是自己的现实生活呢?意珊呢?她对他来说才是那种活生生的生活,而这种活生生的生活也会给他带来某种满足感和精神慰藉,但是却与他自我价值的实现相矛盾。他对意珊让了步,就是对自己的理想让了步,对自我价值让了步。顺从现实的欲望是那么容易去追求得甚至是冥冥中引诱着你去追求,而一旦欲望与理想同行而与现实矛盾时,就是如此软弱。当欲望变成绝望,是喜还是悲?欲望是一种力量,一种推你前行与现实抗衡的力量抑或是使你沉浸迷乱的现实的力量,它的词性与褒贬无关。
我想到了叔本华说过的一句话——欲求和挣扎是人的全部本质,完全可以同不能解脱的口渴相比拟;但是一切欲求的目的却是需要,缺陷也就是痛苦。
[1] 於梨华.又见棕榈又见棕榈[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0.
[2] 吴尚华.台港文学研究[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7.
[3] 洪治刚.余华研究资料[M].天津:天津人民人民出版社,2007.
责任编辑:石柏胜
I207.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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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8275(2011)01-0078-02
2010-11-02
李红霞(1986-),女,山西大同人,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2008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现代文学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