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华和村上春树看中日文学中的无常观
2011-08-15周利众
胡 勇,周利众
(1.浙江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3;2.云南民族大学 人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031)
从余华和村上春树看中日文学中的无常观
胡 勇1,周利众2
(1.浙江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3;2.云南民族大学 人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031)
余华和村上春的作品,可以从无常观的角度来解读。中日两个当代作家传承了各自国家的文化传统,它们的代表作所表现的意趣既有相同之处,也有差异,两者在表现东方式的无常观时,前者多着力在人与社会历史的关系,后者侧重于在个人心灵本真上感悟生命的意义。前者的笔调冷峻有余,后者则更显轻灵。通过其表现无常观的异同,我们能进一步领略中日两位作家的创作艺术与各自传承的文学传统的异同。
余华;村上春树;无常观;传统;异同
余华和村上春树的作品中的无常观表现出强大的张力,他们表述无常观的方式总能让读者更深地感悟到生命主题的丰富意蕴。从无常观这一角度,我们也能一窥中日两个作家间的契合和差异,对他们的创作有进一步的理解。
如众多读者所知,余华和村上春树都深受西方文学的影响,这些影响在他们的小说中有丰富的表现,但民族文化几乎天生地深植于他们的文学创作,是他们作品生长土壤的最基本成份和营养。走向世界,在全球范围内开始获得声誉的余华强调自己作为一个中国作家,自然“一直以中国的方式成长和思考,而且在今后的岁月里我也将一如既往”[1]4。在评价从汉语出走、在西方语境里有所作为的美籍华裔作家哈金时,余华也敏感地看到了对方身上中国传统的作用,认为对方无论身在何处“他的写作永远从根开始”[2]153。所谓的“根”即是作家世界观养成的最初,对于生长于特定语境中的作家而言,即是民族文化特性的蕴涵。至于村上春树,其小说中西化的痕迹是明显的,但更是浸润着日本文化传统而生,其所表现的无常观、物我合一的宇宙观等等无不是东方式的。将两位作家放在一起,从比较中我们能更充分领略其各自民族文化的蕴含,能看到两位东方作家创作中表现出某些共通的东西,譬如我们所探讨的东方式的无常观,而在其无常观的表述中我们也能看到两位作家个性化的差异,造成这种个性化差异的原因就包含在中日两国和而不同的文化传承中。
一、无常观的文学传承
远在我国战国时期,即有“趣舍无定谓之无常”[3]21和“国乱民扰 ,大夫无常”[4]144、“奇生怪 ,怪生无常,无常不立”[4]116之语。至汉代,道教对生命之短暂与不可重复也有着强烈的意识,不过其着眼于成仙而落实在世俗幸福,在关注世俗生活时与朴素原始的生存意识相接。在中国古代思想中,“即使是短暂的生命存在对于人来说也总是意味着幸福,因为生存的世界无疑是真实的”[5]381。真实与虚幻构成了世界观的两个相反而又相连的思想向度。至西汉末年、东汉初年佛教东传,其与中国本土文化相融和,实际上是“继续着中国古代思想世界那种关于宇宙与人生的玄思”[5]396。
佛教所包含的无常观显然在中原固有的世界观找到了一个结合点,即能从中国古代思想的真实与虚幻的辩证关系中找到一扇门。佛教为人们宣扬现世人生的痛苦并脱离人生“苦海”的方法。佛教中的“无常”(anitya)则谓世间一切,生灭成坏,刹那不住,变动不居。所谓“人如幻 ,幻如人”[6]565、“凡所有相,皆是虚妄”[7]12皆谓生命无常的本质,并以此彰显永恒,即“本无”的意义。无常观是佛教的基本观念,在思想上,它提出了相对于真的虚,在文化观念上,它向一般人提供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精神寄托与救赎途径。佛教中的“无常”正是沿着融入中国文化传统的路径进入汉语,走出寺庙成为世俗词汇。应该注意的是,虽然融入了东来的佛教教义,世俗化的无常观本身就包含中原原生思想的内容,譬如在其与本土儒家思想相遇时,儒家文化重人伦的乐生入世思想能填补“无常”对世俗人生的抽空,而且,两者碰撞,儒家的积极入世与佛教修度的勇猛精进在精神气度上也有契合之处,宗教教义要落实在实际上,要植入普通人的情感世界,总是要走向伦理化,使一般人“更把佛教教理完全应用到实际人生的伦常日用方面”[8]149。而一旦伦理化,佛教则必然会在一定的程度上与也同样“伦理化了”[8]226的儒家思想相适应,因此,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无常观是一种包含儒释道多根源、多向度的辩证观念和复杂的情感寄托。
正是具有此背景,无常观才能深植于中国人的思想与情感世界中,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成分,故而,中国文学传统中蕴藏着深沉的无常观。所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是以对无常的认识来关照世俗的幸福。《三国演义》写历史之宏伟,却以“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9]1作为全文的基调,人生荣华富贵难长久,生命于个人乃至朝代帝业都无法把握,人对生命无常之惑当有所超脱。《红楼梦》写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个人生死乃至家国兴衰,也以一阙《好了歌》堪破人生的无常。同时,中国文学中的无常观本身也包含了积极的意义,“生平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10]32,中国诗人在感慨岁月苦短,世事难料的同时,也能回头以浪漫的情怀来追求生命的逍遥,这其中正蕴涵积极的入世乐生思想。因此,“无常”与乐生入世构成了中国文学中无常观的完整认识范畴,其对中国文学的影响也包含消极与积极两个方面,或者说,对无常的接受不过是对有常的补充,对现世的否定不过是一种情感的寄托,用以慰藉生活的艰辛,而从来不是对生活的真正抛弃,哪怕它充满了不如意、不确定。相反,在为生活提供情感的慰藉这一点上,宗教与世俗才能相融,而反映在文学艺术上,正反衬对生活的想望。无常之苦,正可以是“活人的止痛药和安神剂”[11]105。中国文学的审美特点之一就是“以诗歌散文为中心 ……平澹宁静,偏重对于失意人生作一种同情之慰藉,或则是一种恬适的和平人生之体味与歌颂”[8]182。
传统文化的“无常观”,经漫长的文化沉淀后,作为集体无意识和种族特性存在于每个中国人的心灵深处,也存在于中国文学传统中。传统之下,作为当代作家,余华作品中也莫能例外地浸透着无常观思想。
“无常观”也浸透于日本传统文化中。日本是一个狭长的岛国,四面环海,四季变化明显,火山、地震等自然灾害频繁。小泉八云认为,无常是日本人世界观的重要一维,所谓“在日本普通用物中能有耐久观念的,实在没有多少。……土地的本身,就是无常的土地。河流时常变迁,海岸时常递嬗,而平原也时常起伏;火山的高峰,一会儿高,一会儿碎
……”[12]10-13。在佛教传入日本后,佛教的无常观也影响了日本文化,“无常的教旨必定早就使民族性格受大影响了。”[12]14从自然变幻无常中激发的生命意识与佛教无常观一起形成了日本文化传统中的无常观,在对客观世界长期的观察与思考中,这种无常观不断得到提高与洗练,最终成为日本人追求的一种美学理念。
正是基于日本传统文化的这一特征,日本的文学作品中或多或少总是埋藏着一股淡淡的无常观。早在平安时期,受中国唐代文化影响,女作家紫式部的《源氏物语》即以沉郁、凄婉的笔调抒写源氏苦乐掺半的一生及宫廷妇女不幸的命运,表达出作者人生无常的世界观和以哀为美的美学观。《徒然草》与《方丈记》是日本古代文学的两大随笔名著,其中也流露对生命无常的感怀,如《徒然草》中所吟:“正因为世事无常,命数不定,才让人感受不已。”[13]36在江户时代,松尾芭蕉的俳句在文坛上独领风骚。将人生的闲寂与苦涩在禅意里纠结,则是芭蕉俳句的主要意蕴与美学特征,也是日本文学的绵延不绝的一种美学特征,广而言之,苦涩与闲寂也是“日本文化从深处考察所得的一种特征或本质”。[14]18与其沉溺于生命的流变不居、执迷于驳杂欲念,不如在每一短暂时刻、在每一平凡事物上感受生命的圆满,以禅思之趣感悟人生,超越无常。正是基于对无常观的体验,芭蕉的诗才具有浓重的东方意趣,以平凡的意境,在简单的事物上,尤其是从大自然呈现的盎然中求得生命的顿悟。而禅意正得自内心的智慧与力量,因而日本文学具有注重人物内心世界的传统。
秉承文学传统,日本现当代作家笔下同样流露着无常的意识。以大江健三郎为例,他把无常观引入了人的内心和生理结构,他的小说中频频出现了在生理构造或心理上有缺陷的人。在《自动人形的噩梦》中,大江描写了头形构造畸形的两兄妹如何克服别人强加于他们的歧视,提出个人放弃执着而追求心灵的自由,由此才能获得身心的愉快。这种富有日本文化特征的人生意识正是由“无常”所激发,“它给与新力量,勇敢地担任所有的事情;它将种族的癖性、忍耐,加以鼓励”[12]14。作为当代作家的村上春树,他的创作接近真实生活,作品中的隐含作者几乎与故事人物融为一体,彼此不分,以淡然的情怀去面对人生的无常,流露出日本文学中那种闲寂与苦涩的旨趣。
二、《活着》、《挪威的森林》等作品无常观的比较
《活着》和《挪威的森林》分别是余华和村上春树的重要作品,两者均以“无常”和无常之外延的积极入世的人生观作为依托,展现人面对苦难不幸的精神救赎的主题。
最初,余华笔下的人物多在暴力和绝望中死去,而且死因总是不合情理,在人们的想象、意料之外,如《现实一种》的家庭杀戮,《一九八六年》疯子的自戕,《古典爱情》的吃人场面,《世事如烟》飘忽的人物关系和人物命运。这恰恰与村上春树小说中的某些人物的死亡状况很相似。及至《在细雨中呼喊》、《活着》、《许三观卖血记》,余华开始平静下来,节奏变得舒缓,却更加感伤起来。尤其是《活着》,对故事里一系列人物的命运进行了细致详尽、冷漠客观的叙述,更让读者感受到了苦难的永久和对“无常”的恐惧。有庆为情势所迫,在医院抽血过量而死,凤霞因难产而死,二喜因建筑事故而死,苦根因福贵的粗心而吃了太多的豆子撑死。在表现人对苦难的忍耐与其中蕴含的生存勇气的基调上,余华很注重社会因素造成的人物死亡,他认同社会环境对人的戕害,总是花很大的篇幅进行类似的叙述,《活着》写到内战、大跃进和人民公社运动,《许三观卖血记》写到文革批斗、三年内困等,社会的内在伦理间接地造成有庆和二喜的死亡,导致许三观四处卖血。余华习惯于创造一个宏大的社会背景,像将故事、人物纳入其中,在时代、社会的前提下去关注人物命运,这与中国传统文学特别注重文学与时代、与政治的关系,强调“诗言志”、“文以载道”、“教以化之”等社会功用是分不开的。但是社会对于个人的影响,乃至个人在与社会环境的冲突中成为牺牲品,是个人无法操控的,所以,个人的命运愈显悲苦与无奈。但是在余华的小说里,我们总能透过个人的苦难与解脱思考人与历史、时代的关系。
日本文学则相反,游离于政治,不主张将富有重大社会意义的主题引入文学,具有较强的超政治性倾向是其基本特征之一。强调透过个人内心来看世界,将个人的心灵置于叙事的中心,柄谷行人认为日本现代文学从中发展出表现“必须自白的‘内面’”特征[15]69,而所谓的内面亦即人物内在的心理。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大江健三郎和村上春树等不少日本现当代作家的作品都具有这样的特征。村上春树的小说通过展现出人物的“内面”来为读者表现一种生活模式,一种把玩孤独、把玩无奈的人生态度。向读者展示不为他人所困、不为世俗所扰,平淡孤独地走完一生的生存理念,这正暗合慧能在圆寂时的偈“兀兀不善修,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著”[7]245所表达的生存旨趣。因此,村上春树在描写死亡的无常时完全不像余华在《活着》中那样为人物寻找合理的时机,恰到好处地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死亡过程,而是让生离死别毫无理由、诡异地来临和远去。“与中国儒学理性化的生死观相当不同,日本儒学的生死观是与其本土的感性兼神秘的大和魂精神相连结着的”[16]5,生命是美好的,犹如樱花的曼妙,生命又是无常的,犹如樱花的易逝,樱花作为一种民族象征,其所蕴含的意义所指,使日本人“一言难尽”[17]93之下而感慨:“这样美丽而易散落、随风飘去、放出一阵芳香便永久消逝的这种花,就是大和魂的典型吗?”[17]93村上春树对死亡的写作手法和理念也充分表现出了大和民族的生命意识。《挪威的森林》里“我”中学时期的好友木月,在某一天与“我”打完桌球后突然自杀而死,没有任何理由,至少与他亲近的人都如此认为;直子的姐姐,一位优秀上进的好学生,在一次间歇性的迷惘和绝望中选择了自缢,连家人都无法理解;“我”的一个被戏称为“敢死队”的室友不知何故突然失踪,生死未卜。村上其它的小说里,如《寻羊冒险记》,朋友“鼠”的意外死亡;如《舞!舞!舞!》,“我”在梦境中走入“死亡之屋”看到六具白骨,暗示他身边的人将不断地奇异地死去直至符合数字“六”。村上春树所写的这些死亡故事暗示着生命本身的无常,故事透露出诡异,用荒诞表现正常,从生命的无常发见生命意义,从淡然处世、无所执着的态度中透见无常后面生命的价值。正如在讨论西方人对日本武士道的自杀的看法时,新渡户稻造所做的辩白,日本人(武士道)也倡导具有“卑生而亲死的心境”[17]18的日本人“以忍耐和正确的良心来抗御一切灾祸、困难,并且要忍受住它”[17]72。显然在表现人在苦难中的坚忍上,余华与村上的故事是异曲同工的,但在方法与视角上,两者路数不同,在所依靠的文化背景上更各得“家”传。
表面上看,余华小说中的人物也都具有超然物外的精神向度,但实际上余华更关注的是历史社会与个人生活之间的张力。《活着》中有这样一段叙述:年轻的福贵因好赌成性而把土地和房屋都输给了龙二,时日不久,全国解放,“剥削劳苦人民”的地主都遭到了严酷的批斗。龙二被枪决了,临刑时他对福贵说:我是替你挨了枪子啊。再有,福贵的女儿凤霞因幼年生病时无钱医治而落得又聋又哑,福贵只好找了一个偏头女婿,谁料这个女婿不但勤劳、肯干,对凤霞和福贵二老更是好得没话说,比别家的女婿更要让人羡慕和喜爱。这个“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故事同样暗示着生命的无常,而在无常的后面,也还有一种积极的力量,即不能执着于眼前的得失,不能执迷于今日的是非,主张一切向前看,从容地继续走下去,相信否极泰来,受苦之后会得到命运的眷顾。这种从无常观中延生的乐生入世思想最终成为余华笔下的福贵和许三观的精神寄托。但是余华笔下的人物命运并不只个人化的,一方面,作为个人,放弃执着抗争而逆来顺受或可获得“解放”,但在世俗生活中,这种“解放”实则是以牺牲物的存在为代价和前提的,盲目乐观、麻木等待使他们在世俗的生活中失去奋斗动力,在社会里更为边缘化,生命物性更为卑微,这显然是一种悖论。另一方面,当作者着力于将个人与历史社会相交织时,其对命运无常的描写就提升到了更高的纬度,即在试图解决问题的同时,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个人对社会和历史应该何以承担,如何承担?显然在这样的提问后面,又包含了逍遥与社会、彼岸与此在、精神与世俗、无常与永恒的深刻对话。显然,在余华的叙事的后面,延续着中国传统文学中特有的精神追求,以非凡的勇气与力量在苦难中发见对现实人生的追问。
在处理生命无常这一主题上,村上的表述要简捷得多。因为与余华不同,村上的表述是直接关注在个人心理上的,很多时候他有意无意地淡化或绕开社会与历史对人的诉求,在他的小说里,总是几个孤独的人在回避人群,沉溺于自我的世界中,是以利已主义的姿态来看待周围事物。正是由于能关注自我,才更能关注内心,企图从自我的内心来解决人与世界的关系。《挪威的森林》中的主人公渡边,历时三个月孤独执着地在陌生地方的“奔走”,更是没有丝毫要向上天索求答案的逾图和愿望。因为,在村上眼中,是个人的内心,即所谓的心灵,在主导着世界的存在,内心居于寂静是超然于无常的俗世生活的唯一途径,而沉浮于苦涩人生的个人正是为求得这种超然而无不在苦苦挣扎。对于主人公渡边来说,能以豁达和洒脱的态度来对待物质利益的,持守“平凡人”、“平常心”的情感,或许才能像樱花一样的“美丽”。尽管超越无常的途径同样艰难,小说主人公也没有放弃,表达了一种乐生入世的精神,虽然小说表现的是当代日本社会和日本青年,但同样其中渗透着日本的文化传统。两性生活的描写是村上小说的重要内容,村上在小说中对性的叙述中,同样是以内修的静来超脱世俗的欲念,以静而无私和朴实,则其笔下的性也可以是平凡的,作者自己说把性“写得纯净些的。生殖器也好,性行为也好,越现实越没有腥味”[18]15-16,这番话也可以基于其对无常观的感悟去理解。
从不同的视角,基于不同的文化传统来表述无常观,形成了中日两位当代小说家笔下意趣的差异。如果余华是以“等待救赎”来寻求超越无常,那么村上表达的则是个人内心的“体验”,体验生活,体验爱情,体验孤独。在逍遥与自由的纬度上,村上显得更加的洒脱,而余华则更加的凝重。
三、小 结
对中日两位小说家创作中共同流露出的无常观的比较,我们看到他们所受到的传统影响的差异。余华惯以“残忍”的笔调来描写温暖的人性在流变不居的生命无常的无奈与脆弱,从中激发乐生入世的意志,在忍受生活的苦难的后面无疑包含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这种笔触抒写了作家悲天悯人的人性关怀,在探讨生命的意义的深度上,在人性的纬度上,触发读者心中的共鸣,具有强大的情感震撼力。无怪于读余华的小说,在历经种种悲苦后,常使我们感慨人性的深厚与坚韧。域此,余华的笔调总会显得冷峻有余,也更多地表现出余华个人的叙事特征。
相反,村上春树却让作品中的人物以享受的态度洒脱生活在无常的人世,更体现出“一言难尽”的大和魂。日本人也同样能从消极中求积极,从生活中体验心灵的自由,当美丽的樱花盛开时,日本人乐于走出户外来感受生活的美好,因为“樱花的芳香洋溢在清晨的空气中时,再也没有比吸入这美好日子的气息更为清新更为爽快的感觉了。”[17]92日本文学乐于以禅趣来关照“无常”,以心灵的幽幽烛火来映照人生的黑暗,因而生活中的点滴都可以包含生命的真谛,以小见大,在个人内心世界里来与物欲与变动不居的世界和解正是村上小说的基本风格。于是,小说中充满着伤感,充满着个人的孤独感和空虚感,但这种孤独与空虚感最终能在禅的意趣中化解,由此,孤独和空虚也就失去之重,甚至于能被主人公欣赏。正如有论者所言,村上笔下的人物“都很善于确认自己、满足自己、经营自己,很善于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从琐事中寻找乐趣,从而得以肯定自我,保持自己赖以区别于人的个性”[18]23。可以看出,面对人生无常,村上春树也没有消极,处逆如顺,他在把玩着 生命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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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 Yong1,ZHOU Li-zhong2
1.English Department Zhejiang Univeristy of Technology,Hangzhou Zhejiang 310023;
2.Chinese Department of Yunnan Nationalities University,Kunming Yunnan 650031
The sense of anitya is also a key to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novels by Yu Hua and Murakami Haruki.They show agreement in their evaluation of the Oriental sense of anitya,whereas there ar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m.YU Hua focuses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 and history and society,the style is more heavy and tragic while Murakami Haruki on the personal mental reaction towards the survival and his style more romantic and personal.The way of their evaluation of the sense of anitya shows different heritages in their writings and the close relationship between Chinese and Japanese literature.
Yu Hua;Murakami Haruki;Sense of Anitya;heritage;difference
On the Sense of Anitya in Chinese and Japanese Literature Through a Comparative Study on Yu Hua and Murakami H aruki
I04
A
1673-8861(2011)02-0041-05
2011-05-18
胡勇(1963-),男,壮族,广西桂林人,浙江工业大学教授、伦敦国王学院访问学者,博士。主要研究方向:跨语境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