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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小说钩沉》点校补正

2011-08-15谢政伟

关键词:搜神断句标点

谢政伟

(蚌埠学院 文学与教育系,安徽 蚌埠 233000)

《古小说钩沉》点校补正

谢政伟

(蚌埠学院 文学与教育系,安徽 蚌埠 233000)

《古小说钩沉》是鲁迅先生从《艺文类聚》、《太平御览》、《太平广记》等类书及古书注文中辑录整理而成,尽管其收罗宏富,考订精审,但仍然存在一些校勘、断句、标点等问题,对其进一步考订补正有利于读者更好地使用。

《古小说钩沉》;校勘;断句;标点;补正

《古小说钩沉》(以下简称《钩沉》)收录了周代《青史子》至隋代侯白《旌异记》等散佚小说三十六种,是鲁迅先生从《艺文类聚》、《北堂书钞》、《太平御览》、《太平广记》等类书及古书注文中辑录整理而成。因其收罗宏富,考订精审,郑振铎先生曾评价它是“鲁迅用最谨严的‘汉学家法’来校辑的,较之《玉函山房辑佚书》和《吴氏逸书考》的草草成书,大有天渊之别。不仅前无古人,则后来有作,也断难超过他的范围和方法。”[1]

诚如已故周楞伽先生所言:“鲁迅对所辑录的古小说只是做了初步的整理工作,还来不及精细校勘,就是这种工作也由于他所辑的古小说有三十六种之多,条目多至数千,而他又是在教读余暇从事这项工作,单是辑录类书中的原始资料,就已费时两年多,再要全部订讹补缺、辨伪还真,实在力有不逮。”[2]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鲁迅辑录古籍丛编》[3]即收录了《钩沉》,该社编者在“出版说明”中亦指出:“这是一部基本完成但未最后整理的遗稿”。尽管林辰、王永昌二位先生已就《钩沉》中的校勘、断句、标点等进行了不少订正[4],但笔者在研读的过程中,仍发现其中尚存在一些校勘、断句、标点等方面问题。今以《鲁迅辑录古籍丛编》为底本,谨就愚见所及,拈出点校可补正者,并依照所在页码次序逐条胪列于下,祈望方家教正。

1.夏侯太初从魏帝拜陵,陪列松柏下,时暴雨霹雳,正中所立之树,冠冕焦坏,左右睹之皆伏,太初颜色不改。(《语林》)[3]13

谨按:据文意,“中所立之树”乃霹雳之所为,故“暴雨”后当逗断,“霹雳”属下句,“坏”后当施以句号。徐震堮校注本《世说新语·雅量》刘孝标注引《语林》正如此断句。[5]195

2.刘实诣石崇,如厕。(同上)[3]20

谨按:“实”为“寔”之形误,《世说新语·汰侈》刘孝标注引《语林》作“刘寔”[5]468,《晋书》其本传曰:“刘寔字子真,平原高唐人。”[6]1190《御览》卷一八六引此事亦作“刘寔”。[7]905

3.王平子从荆州下,大将军因欲杀之。(同上)[3]24

谨按:《世说新语·方正》刘孝标注引《语林》亦作“大将军因欲杀之”,不过徐震堮校注曰:“‘因’,影宋本及沈校本并作‘伺’。”[5]178是之。“因”乃“伺”之形误。《书钞》卷一三四引《语林》正作“伺”[8]555、《御览》卷八○五作“平子从荆州下,王敦敦欲杀之”[7]3579,衍一“敦”字。

4.简文帝为抚军时,所坐床上尘,不令左右拂;见鼠行之迹,视以为佳。(同上)[3]27

谨按:“尘”前有“生”表意更佳。《书钞》卷一二引作“坐床生尘”[8]28,又卷一三三“抚军不拂”条引《语林》“尘”前有“生”字,孔广陶校注曰:“今案陈本脱‘上’字,《御览》七百六引《语林》脱‘生’字。”[8]530《御览》卷二三九引此事有“生”字[7]1132,而卷九一一引作“所坐床上坐尘”[7]4037,“坐”乃“生”之形讹。又《钩沉》所辑殷芸《小说》亦载此事[3]77,“尘”前亦脱“生”字。

5.有一书生,亦寄宿,善天文,忽见客星将掩帝座甚逼,书生大惊,连呼咄咄,不觉声高。(《小说》)[3]72

谨按:“咄”为一叹词,当施以引号,标点应改为“连呼‘咄,咄’”。《钩沉》中即有例证:“于夜,梦一沙门,以脚蹈之,曰:‘咄,咄,可起!’”[3]371又《搜神记》卷十二:“鸟亦知人不见,便鸣唤曰:‘咄,咄,上去。’明日便宜急上。”[9]154可证。

6.晋明帝为太子时,闻元帝沐,上启云:“臣绍言:伏蒙吉日沐头,老寿多宜,谨拜贺表。”答云:“春正月沐头,至今大垢臭,故力沐耳。得启知汝孝爱,当如今言,父子享禄长生也。”又启云:“沐伏久劳极,不审尊体何如?”答云:“去垢甚佳,劳不极也。”(同上)[3]75

谨按:“极”在汉魏六朝时常表“疲劳”义,此例中“劳极”实为同义连用,“极”即“劳”义,《钩沉》中还有例证,如:“语担人云:‘吾步行疲极,欲寄君担。’”[3]151“顾归舍,疲极卧。”[3]243“疲极”即“疲劳”。故下文“劳不极也”一句甚为不辞,于文难通,当为“不劳极”之误,方与“去垢甚佳”相呼应。《古文苑》引此事作“身不极劳也”[10]242,可比参。鲁迅先生于“劳不极”下附按语曰:“《绀珠集》引作身不劳”,于义亦通。

7.汉末,陈太邱实与友人期行,过期不至,太邱舍去。(同上)[3]89

谨按:“邱”当为“丘”之误,“实”为“寔”之形讹。陈太丘即陈,因任太丘长而得名,《后汉书》有其本传。《世说新语·政事》:“陈仲弓为太丘长,有劫贼杀财主,主者捕之。”[5]90《世说新语·德行》刘孝标注引《陈寔传》:“寔字仲弓,颍川许昌人。为闻喜令、太丘长,风化宣流。”[5]5皆可比勘。

8.刘桢以失敬罢,文帝曰:“卿何以不敬文宪?”答曰:“臣诚庸短,亦缘陛下纲目不疏。”(同上)[3]95

谨按:《世说新语·言语》引此事亦作“纲目”,然徐震堮校注曰:“‘纲目’,各本皆同,王刻本作‘网目’,是。案《政事》一四注中亦有‘网目不失’语,可证。”[5]38,吴金华亦持此说[11]26。据此,则“纲”为“网”形讹。

9.刘随军后问:“此言为善为恶?”答以为善。(同上)[3]103

谨按:此问句实为一种选择问句,“句尾没有疑问语气词,是中古新兴的句型,也是现代选择问一种句型的先趋”[12]6。此谓刘道真追问洛下少年所言是善还是恶,少年以“善”作答,故“善”后自当点断,标点应改为“此言为善,为恶?”又如徐校本《世说新语·纰漏》:“便问人云:‘此为茶为茗?’”梅祖麟先生引此例在“茶”后逗断[12]6,是之。

10.闻鬼相与言曰:“劳攻战乎?”其一曰:“足为劳矣。”(《列异传》)[3]123

谨按:“劳攻战乎”一句似不辞,疑存倒错,《搜神记》卷十八[9]216、《御览》卷九○○[7]3995均引此事,皆作“劳乎攻战”,正与文意相合。

11.踌躇良久,一吏曰:“籍当定,奈何得住!”乃前歆拜,相将入。(同上)[3]128

谨按:此例“歆”前脱一“向”字,否则语意有些不明。《搜神后记》卷三[13]21、《御览》卷三六一[7]1665、四六七[7]2149引此皆有“向”字。

12.北海营陵有道人,能使人与死人相见。同郡人妇死已数年,闻而往见之,曰:“愿令我一见死人,不恨。”遂教其见之,于是与妇人相见,言语悲喜,恩情如生。良久时乃闻鼓声悢悢,不能出户,掩门乃走。(同上)[3]132

谨按:此事意谓一道人助一生夫与亡妇在冥间短暂相见,约定鼓声一响,见面辄止。二人相见良久,一闻鼓声,生夫即知分离在即,于是心生眷恋不欲离去。“悢悢”义犹“眷恋貌”,不能用以形容鼓声,否则于文不通。故“悢悢”当属下句,应断作“良久时乃闻鼓声,悢悢不能出户”才是。《搜神记》卷二引作“良久,闻鼓声恨恨,不能得住”[9]25,断句并误。汪先生又据《御览》校其中“恨恨”为“悢悢”,其实“悢悢”义犹“恨恨”,不烦改。

13.豫宁女子戴氏久病,出见小石,曰:“尔有神,能差我疾者,当事汝。”(同上)[3]134

谨按:“豫宁”乃“豫章”之误,《御览》卷五一[7]250亦误。《搜神记》卷四作“豫章”[9]55,《书钞》引《列仙传》亦作“豫章”[8]707。

14.鼠入复出,出复入,转更数,语如前语。(同上)[3]137

谨按:后一“语”字疑衍,前后当自成一句为“转更数语如前”,《宋书·五行志》即然[14]989。《书钞》卷一五八引之亦衍“语”字[8]685。《搜神记》卷十八引作“转行数语如前”[9]228,亦通。

15.知是鬼,便骂之曰:“武昌痴鬼,语汝,我是佛弟子,为汝诵经数偈,故不放人也?”捉者便放,不复见屋。(《灵鬼志》)[3]148

谨按:据文意可知,周子长是质问鬼为何捉自己,因此“故”前显然脱一“何”字,否则扞格难通。

16.时剡县有一家事蛊,人啖其食饮,无不吐血而死。昙游曾诣之,主人不食,游便咒焉。(同上)[3]153

谨按:据文意可知,此例谓主人把食物送给昙游享用,但昙游却对食物诅咒,故“主人不食”一句于文甚为不通。“不”“下”二字形近,“不”当为“下”字之形讹。“下食”犹设食,置于文中尤显通畅,《搜神后记》正引作“主人下食”[13]12,《御览》卷七四二[7]3028、卷九四六[7]4673皆然,足资比勘。《钩沉》中亦有例证:“后大集客,秀母下食;众宾见,并起拜之。”[3]16

17.荀极善画,乃潜往画钟门堂,作太傅形象,衣冠状貌如平生。(《志怪》)[3]164

谨按:《钩沉》于“貌”下施以专名线,实误。此“貌”谓容貌,非人名也。

18.张然滞役多年,妇遂与奴私通。后归,奴与妇谋然;狗注睛舐唇视奴。然曰:“乌龙与手!”应声荡奴,奴失刀仆,然取刀杀奴。(《齐谐记》)[3]174

谨按:《御览》卷九○五引此事亦作“应声荡奴”[7]4015。其中“荡”字似不辞,“荡”与“伤”繁体形近,当是“伤”字之误。《搜神后记》卷九“乌龙”条作“伤”[13]59,《类聚》卷九四引有此事,亦作“伤”[15]1638,《御览》卷五○○引此事有“狗遂咋奴头”一语[7]2288,实为“伤”之具体描述,足以资证。又鲁迅辑录的《小说备校》引《搜神记》作“伤”[3]525,亦可互证。

19.冯贵,前汉〔案桓帝后汉人,此原书误〕汉桓帝贵人也,美艳绝双。”(《幽明录》)[3]187

谨按:“贵”字后脱一“人”字。“贵人”乃东汉光武帝始设之女官名,地位次于皇后,冯贵人之事亦见《后汉书》陈球、段颖二传。《搜神记》卷十五[9]187、《御览》卷五五九引《搜神记》[7]2527皆作“冯贵人”。而《类聚》卷三五所引《列异传》误作“冯夫人”[15]617。

20.于是忽变为异,须臾消灭。阮瞻嘿然,意色大恶。(同上)[3]195

谨按:“嘿”为“默”之形讹。《搜神记》卷十六[9]189、《晋书·阮瞻传》皆作“默”[6]1364,《御览》卷五九五亦引作“默”[7]2774,而卷八八三误作“嘿”[7]3924。

21.晋太兴二年,吴氏华隆好猎,养一快犬,名曰的尾,常将自随。(同上)[3]201

谨按:“氏”为“民”之形讹,此言吴地人华隆,非谓姓吴名华隆。《搜神记》卷二十引此事作“民”[9]241,《御览》卷九○五引《幽明录》正作“民”[7]4015。

22.所养人被甲入水中,觉入堕一石上,须臾视之,乃是先放白龟。(同上)[3]202

谨按:“人”前疑脱“龟”字,《类聚》卷九六引《续搜神记》即然[15]1668,马瑞临《文献通考》卷三一四引此事亦然[16]2459。

23.兄提二升酒一盘梨就之,引酌相饮,彪问略答,彪悲咽问:“兄今在天上,福多苦多?”久弗应,肃然无言。(同上)[3]228

谨按:此问句亦为选择问句,故“福多”后当点断,标点应改为:“兄今在天上,福多,苦多?”

24.空中有骂者曰:“虞晚汝何意,伐我家居? ”(同上)[3]238

谨按:“何意”为南北朝时期常见的双音疑问词,犹“为何”义。《钩沉》中他例亦可为证,如“经师又问:‘若神敬信,何意前二师并皆打死?’”[3]16可见上例中“何意”后不当点断,“汝何意”应下属为是。王利器先生释《颜氏家训》中“何意”一词时,亦征引此例,却误以“虞晚汝何意伐我家居”为一句[17]18。其实“虞晚”后理当逗断,以示停顿,故应断句为:“虞晚,汝何意伐我家居?”

25.虎晚家有皂荚树,有神;隔路有大榆树。(同上)[3]238

谨按:“虎”“虞”二字形近,“虎晚”显系“虞晚”之误。《类聚》卷八八亦误引作“虎晚”[15]1525,汪绍楹先生已校之。《御览》卷九六○亦引此事,正作“虞晚”[7]4259。

26.汉武凿昆明极深,悉是灰墨,无复土,举朝不解。(同上)[3]265

谨按:“昆明”后脱一“池”字,《搜神记》卷十三引此事有“池”[9]162。《钩沉》辑《汉武故事》作“凿昆池,积其土为山”[3]427,“池”前又脱一“明”字。

27.入内,食顷,出曰:“……乃取三蒺藜,各与之吞,既皆死;母还,不见子,悲鸣而去。恒自悔责。”客变为道人之容曰:“君即自知悔,罪今除矣! ”(《宣验记》)[3]273

谨按:此误有二:其一,“既”显系“即”字之误,谓三子食蒺藜之后即刻尽死,《御览》卷九二二[7]4091、卷九九七[7]4414引此事正作“即”字。其二,据上下文意,周氏已为己所作所为而“悔责”,则“君即自知悔”之“即”显然又系“既”字之误,《搜神后记》卷二[13]12、《御览》卷九二二[7]4091皆作“既”字。

28.王疑此材妖异,乃取内蟹笼中,系担头归,云至家当斧破然之。(《述异记》)[3]294

谨按:“担”与“头”疑互乙,《搜神后记》卷七引此正作“挛头担归”[13]49,可参证。

29.说其外祖父为太山府君,见稚,说稚母字曰:“汝是某甲儿耶?未应便来,那得至此。”(《冥祥记》)[3]337

谨按:“那得”实一双音疑问词,义犹如何,故“此”后当施以问号。又如“语文宣云:‘暂来寄住,而汝倾家营福,见畏如此,那得久留。”[3]337“留”后句号亦应改为问号。

30.逆旅翁谓上曰:“汝长大多力,当勤稼穑;何忽带剑群聚,夜行动众,此不欲为盗则淫耳。”(《汉武故事》)[3]425

谨按:“何忽”亦为一双音疑问词,义犹为何,故“众”后逗号应改为问号。

31.夫人闻之,出而抱之,正如烟然。(《录异传》)[3]476

谨按:“正”乃“玉”之形误,即吴王夫差之小女。《搜神记》卷十六引之正作“玉”[9]201。

32.隗炤者,《御览》一引作阴。鸿寿亭民,善于《易》。(同上)[3]481

谨按:《御览》卷七二八[7]3230、八一一[7]3604分别引作“汝阴”、“汝南阴”,后者“南”疑衍文,未见作“阴”者,不知鲁迅先生所据何本,疑“阴”前脱一“汝”字。《搜神记》卷三[9]39、《类聚》卷八三亦引作“汝阴”[7]1424。

[1]田本相.鲁迅和他的《中国小说史略》[J].文史知识,1981(5).

[2]周楞伽.试读鲁迅整理的《古小说钩沉》及其不足[J].周允中,整理.鲁迅研究月刊,2000(6).

[3]鲁迅辑录古籍丛编:第一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

[4]顾农.读《鲁迅辑录古籍丛编》[J].鲁迅研究月刊,2000(1).

[5]刘义庆.世说新语[M].徐震堮,校笺.北京:中华书局,1984.

[6]房玄龄.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7]李昉.太平御览[M].北京:中华书局,1960.

[8]虞世南.北堂书钞[M].孔广陶,校注.北京:中国书店,1989.

[9]干宝.搜神记[M].汪绍楹,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79.[10]方一新.《世说新语》斠诂[J].文史,第41辑.

[11]吴金华.世说新语考释[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

[12]梅祖麟语言学论文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13]陶潜.搜神后记 [M].汪绍楹,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81.

[14]沈约.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15]欧阳询.艺文类聚[M].汪绍楹,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16]马瑞临.文献通考[M].北京:中华书局,1986.

[17]颜之推.颜氏家训[M].王利器,集解.北京:中华书局,1993.

I207.419

A

2095-0683(2011)01-0135-04

2010-10-19

蚌埠学院“优秀人才计划”专项基金(200802)

谢政伟(1975- ),男,湖南衡阳人,蚌埠学院文学与教育系讲师,硕士。

责任编校文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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