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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论与唯理论视域下康德哲学中的哥白尼革命

2011-08-15

关键词:哥白尼康德直观

马 彪

(华东师范大学 哲学系,上海 200241)

经验论与唯理论视域下康德哲学中的哥白尼革命

马 彪

(华东师范大学 哲学系,上海 200241)

对康德哲学中哥白尼革命的问题,时至今日产生了大量的文献和各种争论。从经验怀疑论与唯理独断论的时代背景下对此加以阐释。康德哲学中哥白尼革命是在对传统经验观念论和先验实在论批判的基础上,概括出自己的知识观的:即康德理论哲学中的经验实在论与先验观念论。

康德;经验论;唯理论;哥白尼革命

对于康德批判哲学中的这场革命,学界有着不同的理解与观点。如Brook NoelMoore&Kenneth Bruder就认为,康德哲学的转向与哥白尼天文学转向的相似之处在于,在哥白尼之前,人们认为太阳的运动是真正的运动。哥白尼意识到太阳表面的运动归因于我们自己 (地球)的运动,而非太阳本身的运动。康德也有类似的观念,他认为在心灵之外的世界中,其对象的属性与特征归因于我们的心灵而非对象本身。而Stephan·Krner则认为康德哲学的哥白尼革命在于追问和回答两个问题,即事实问题(quid facti)与权利

自从康德批判哲学问世以来,人们对其意义所作的探讨与研究就从未止息过。诚如Gunnar·Skirbekk和Nils·Gilje所言,康德思辨哲学的根本特点就在于康德转变了主体在被客体作用时的那种被动认知的观点。与传统的对待事物的方法向左,康德不认为人们应该紧盯着事物的本身去研究,相反必须注重的是客体被主体影响的事实,即我们认知的客体是由主体的经验结构与思维方式所构建的,也就是说康德把人们对事物的认识拉回到有限理性者的先天结构中来,一切的现象必须符合主体的先天条件,这就是所谓康德哲学中的“哥白尼革命”。

一、前贤的解读及其问题

问题(quid iuris)。前者关注的是事实主张,即一切有限的理性存在者皆拥有某些判断或运用某种概念的能力;后者则涉及对此事实主张的辩护问题。康德哲学中哥白尼革命是完全基于康德称之为批判或先验的哲学概念或哲学方法。

我们认为上述的各种解释都有不同程度的理由和证据,但也有相对的不足与缺陷。就第一种观点而言,我们可以说康德的哲学转向的确与哥白尼革命有某种相似性,但只是表面的相似罢了,两者完全不是一码事,因为康德还是非常注重感觉材料的,即对对象的关注。正如康德所说,两者的相似之处仅仅限于“最初的观点是相同的,哥白尼在假定全部星体围绕观测者旋转时,对天体运动的解释已无法顺利进行下去了,于是他试着让观测者自己旋转,反倒让星体停留在静止之中,看看这样是否有可能取得更好的成绩。现在,在形而上学中,当涉及到对象的直观时,我们也能够以类似的方式来试验一下”[1]5。James Ward甚至认为,“对哥白尼来说,甲和乙只是分别可供用来描述以地球为中心和以太阳为中心的天体运动的选择,虽然不完全准确。而对康德来说甲和乙则是我们客观经验所预设的基础,即事物本身(per se)与内在于我们之中的直观与思维形式。”[2]简单地说,哥白尼推崇宇宙而贬抑地球,康德从没有夸大认知主体而排斥认识以外的事物。所以可以说,康德哲学中的哥白尼革命与哥白尼天文学的革命只具有形式或方法的相似性,自此以后其分别犹如天壤。就第二种看法而言,诚然事实问题与权利问题是康德哲学中哥白尼革命所要解答的论题,但此背后的深层学理则是现象与物自体的划分,没有这一区分,事实问题与权利问题则无从入手和解答;物自体与现象的区分同时也是理解康德哲学的关键与中枢,而这却是以批判和超越经验论与唯理论的知识观为其前提的。

二、对经验观念论与先验实在论的超越

我们知道康德所处的时代是唯理论与经验论思想风行的时代。当然我们也知道用“唯理论”与“经验论”这两个标签对17与18世纪哲学的主要流派加以分疏和定位有失于粗率与笼统,因为毕竟那个时代的哲学家并不这样简单地看待自己的思想与理论体系。然而尽管这样做有简单化之嫌,不过这仍然是一种最有助于我们理解康德哲学思想的有益分类:康德划时代贡献的理论起点之处就在于他“识别并超越他所处时代哲学中两个具有支配地位的传统”[3]6即以莱布尼茨为代表的唯理论和以休谟为代表的经验论。

唯理论毫不怀疑独立于感觉之外的理性可以完全把握事物本质知识的可能性,并且深信事物的基本性质可以单独通过理性来发现;唯理论“基于这样的原则,即所有的真正知识源自理性而非经验。”[4]1更为准确地说,他们主张“在心灵中,有先于一切经验的内在自明的且可以作为数学公理的观念与原则;从这些观念和原则出发,就可以演绎出一如欧几里德几何系统一样稳固的形而上学。”[4]1而且从原则上来说,我们仅凭借理性本身,毋须借助其他感觉经验就可以也完全可能把捉到事物的实质与本性,而作为低级认知方式的感觉经验,面对的皆是变动不居的现象,无法通达万物的本质,只有理性才能真正掌控事物的本真存在,给我们以真正的知识,由此可见唯理论的知识观呈现着“先验实在性”的品格。与此相对,经验论则认为,所有的知识与观念都必然来自于感官经验,任何必然性的真理与普遍的原则只有在经验归纳的基础上才有可能性与可信度。我们有关事物的实质性知识,除去通过感觉经验获取以外别无他途(经验观念论),一切概念和范畴只是从经验事实的抽取罢了。与唯理论不同,在认知上经验论认为感觉明显呈现出直接、逼真与形象的优位性。在这样的学术分野下,唯理论的学理特色显露出独断性的品格,他们自信地认为单独凭借理性就完全可以把握事物现象背后的实质、上帝以及灵魂的知识。而经验论则呈现出怀疑性的特征,因为他们以为除了我们的观念以外,我们对事物本身无法置喙、不能谈及可否、对错与真假,理由是我们只能认识感觉以内的事物,对感官印象以外的东西无法加以把握。康德认为,经验论者由此踏上的必然之途就是对新兴自然科学与数学的怀疑与否决。

康德哲学的哥白尼革命正是起于面对经验的怀疑论与唯理的独断论双向夹击或两个极端的情况下,为道德与自然科学作严格意义上普遍有效辩护的结果。身为启蒙时代的哲学家,康德对科学的兴趣笃厚且研之又深,视当时前沿的牛顿物理学为时代的巨大进步与胜利,也深为之所鼓舞,并且康德十分熟稔牛顿对时空概念与因果联系的论述。所以当数学和物理学在科学方法的引导下走向令人欣羡的康庄之途时,康德从事重建未来形而上学的主要意图之一就是如何效法数学与物理学,使得哲学踏上一如自然科学与数学那样的使人崇敬的道路。不过,作为哲学家的康德其任务不止于此,他为自己赋予的更为艰巨的使命是探察科学基础何以如此坚固的原因,即为科学提供形而上学的说明与理据。海德格尔夸赞康德与以前的哲学家不同之处在于“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的积极成果在于发掘出属于自然的东西,而非一种‘知识’的理论”。[5]17而康德要达到此种目的,只有在避免滑向经验怀疑论与唯理独断论的前提下,创发性地对两者加以批判地研究以更为超越的层面对两者加以结合方有可能,而这正是康德先天综合命题提出的意义,因为“这些先天综合命题形成了数学与自然科学的基础”。[3]9康德哲学观点与其说是在批判经验怀疑论与唯理独断论的不足,不如说是在吸收两者的优点下形成的。首先康德同意经验论看法,康德明确提出“我们的一切知识都以经验开始,这是无可置疑的”,[6]31也认可直接经验与归纳方法不能提出普遍有效的命题。那么使得知识得以普遍性与必然性的前提就不能去自经验中寻求,这些规整与秩序的力量和条件只能来自主体的内部。换句话说,康德预先设定了主客二元理论模式,既然知识得以可能的条件不能从经验中归纳总结出来,那么只能在主体中生发或寻求,而知识正是主体能力与客体感觉材料的有效或有机的结合。这就是康德所说的,“尽管我们的一切知识都以经验开始,它们并不因此就产生自经验,因为很可能即便我们对经验知识,也是由我们通过印象所接受的东西和我们自己的认识能力(通过仅仅由感性印象诱发)从自己本身提供的东西的一个复合物”。[6]31可以看出,在康德眼中,经验的怀疑论只是经验的观念论而已,即我们经验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感知、印象、观念,并没有知识所要求的必然性与普遍性;相反,康德知识的观点是经验的实在性,即凡是在经验中被给予的对象(现象),时空都对之有实实在在的(客观)的作用和效力。

对于唯理论的那种只借助于理性就可以把握事物本质、自由、不朽、灵魂与上帝知识的主张,康德认为所有这些即非可能经验的对象,亦非先天综合判断所能认知的现象。因为我们的知识必须限制在时空的关系之中,在此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所知之物可以认知,所以有关于它们的本质与存在的思辨知识皆不可能。康德明确反对苏格拉底的非经验知识的可能性这一主张,而将知识限定在经验之中。对他来说,即使有自由、无限上帝的概念,并不必然推导出我们可以知道这些概念的内容。Claire·Colebrook认为,“康德拒绝任何真理高级领域内的可能性知识。那些貌似我们概念内的东西之所以超出概念之外,不在于我们的概念太过世俗(wordly)和不适合,而是因为根本不可能有例如上帝、自由、不朽的知识,这些观念的意义完全没有自己的呈现和客观性。对康德而言,这意味着超感官的观念只有实践性。我们之所以行动,在于我们好像是自由的,似乎有上帝存在,但我们不可能认知这些对象”[7]。因此在这里不能用传统的形而上学来描述或刻画康德形而上学,形而上学概念的意义在康德哲学中有了根本意象的转变,它关涉先天综合判断的知识,即经验的现象的知识,这种知识预设了心灵结构的认知条件为前提而非超越了可能经验之外的对象的本质与存在。正如Richard·Schacht所言的那样,当康德“现在谈到形而上学可以根据安全的方案建构其体系时,他心中所想的是更为凝炼(chastened)的形而上学,这种形而上学不再借助纯粹思辨理性以探求事物本质的终极知识,而是只满足于一切可能经验对象以及心灵结构赋予一切经验对象必要特征的规定”。[8]虽然如此,康德并没有否认也不怀疑上帝、自由、灵魂与不朽的存在,他所拒绝的是对它们拥有独断的知识与认知。所以康德会说,在思辨理论中我们无法认识它们,但它们确是可以思维的,否则我们会得出无物存在却有现象给予的荒谬结论。因此,对于唯理的独断论,康德给其的固有命名是先验的实在论,即把对象视为物自体的观点,也就是说思辨理性可以对超时空的对象给予真实把握的观点。与之相反,康德自己的主张是先验的观念论,他认为时空与范畴既不是客观存在的事物或其属性,也不是经验事物本身的属性的抽象,而纯粹是主体的认识能力本身具有的先天形式。这种先验的观念论主张,对于时空中的事物,一定以时空为其前提要件,经验到的东西之所以可以被经验到就是由于它们打上了时空的烙印,任何超出这些条件与限制的事物都应该悬置,对其所作的认识上的判断都是非法无效的。对此,康德举例说,“我们主张空间(就一切可能的外部经验而言)的经验性的实在性,虽然同时又主张空间的先验的观念性,也就是只要我们抽掉一切经验的可能性条件,并把空间假定为某种给自在之物提供基础的东西,空间就什么也不是了。”[1]32

三、结 语

由此可知,在康德看来经验论的缺陷在于没有考量时空、范畴等可能性的经验条件;唯理论的不足则在于把对象视为物自体的先验实在论。用康德自己的话说,人们应该放弃时空中的对象皆为物自体的设定,相反它们只是现象而已。世界的结构不取决于其他方式,而是仰赖于经验的先天条件。诚如康德哲学所主张的那样,经验知识既需要直观也需要概念,传统唯理论和经验论的错误在于都把感觉与概念看为程度的不同,而非种类的不同。所以我们同意加勒特·汤姆森的判断,“经验论者如洛克和休谟都把概念当作感觉印象的微弱的复本,而唯理论者如莱布尼茨和斯宾诺莎则把感觉当作低级或混乱的形式。唯理论者认为知识在原则上可以通过推理获知,而经验论者则认为所有的知识必须来自感觉经验。两者以各自的方式只有唯一的知识来源。通过区分直观和概念,康德超越了这两个传统。他认为感性直观和知性概念对于经验和知识都是必要的。”[1]13再者,对于他来说,二者的区分是种类上的不同。因此可以说,康德正是在分别对经验论与唯理论的批判中创获其独特的形而上学的。他说,“感性不能思维而知性不能直观。直观是经验内的感性元素,它是被动接受的并构成我们的个体经验。概念是经验内的类别和普遍元素。既然一个离开了另一个就毫无意义,那么我们就不应该把它们当作可以独立存在的经验元素。这就是我称它们为经验的两个方面的原因。感性和知性单独对于经验都是不充分的。直观无概念则盲,概念无直观则空。这正是康德的理论如何既超越经验论又超越唯理论之所在。针对经验论,他断言直观无概念是盲目的。这意味着没有概念的感觉材料和感性印象是无法描述的。它们不能构成一个经验。而针对唯理论,他断言没有直观的概念是空的。概念除去在经验中所起的作用外没有真正的意义。”[1]13

无论如何,康德哲学中“哥白尼革命”绝不是某方面的学说和单独某一哲人所影响的结果,它有着其内在的发展理路与进程。当我们说康德哲学中的这场革命是在批判以休谟为代表的经验怀疑论与以莱布尼茨为代表的唯理独断论的过程中逐渐凸显的,但也不能狭义地理解它们。“康德对休谟所持反对的立场,不仅是哲学内部的争论,更是有关对科学是否自信的争鸣”[9]。康德对沃尔夫哲学的批判不仅指向莱布尼茨思想传统,更是对整个欧洲理性哲学脉络体系的分疏与考量。所以,康德会说“向来人们都认为,我们的一切知识都必须依照对象;但是在这个假定下,想通过概念先天地构成有关对象的东西以扩展我们的知识的一切尝试,都失败了”。[1]15在这里康德认为唯理论与经验论也许有着很多不同之处,但它们本质上则有一相同之点,即始终主张知识就是主体对对象的依照或符合。康德关键要处理的是,“当我们假定对象必须依照我们的知识时,我们在形而上学的任务中是否会有更好的进展。这一假定也许将更好地与所要求的可能性,即对对象的先天知识的可能性一致,这种知识应当在对象被给予我们之前就对对象有所断定”[1]15。因为在康德看来,“如果直观必须依照对象的性状,那么我就看不出我们如何能先天地对对象有所认识;但如果对象(作为感官的客体)必须依照我们直观能力的性状,那么我倒是完全可以想象这种可能性……我们关于物先天地认识到的只是我们自己放进它里面去的东西。”[1]15-16这里需注意的是康德强调无法认识对象,但不否认对它的可思维性,这是出于保证自由的考量。可见康德哲学既有对经验怀疑论与唯理独断论的批判继承,又有对自然科学的自信和保障人的自由前提下,通过其哲学上的哥白尼革命使得形而上学一劳永逸地走上健康的坦途,并以此赢得世人对形而上学的重新尊重。

[1]康德.纯粹理性批判[M].邓晓芒,译.杨祖陶,校.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2]James Ward.A Study of Kant[M].Cambridge at the U-niversity Press,1922:60.

[3]加勒特·汤姆森.康德 [M].赵成文,藤晓冰,孟令朋,译.北京:中华书局,2004.

[4]George Tapley Whitney and Philip Howard Fogel.An Introduction to Kant’s Critical Philosophy[M].The Macmillan Company,1914.

[5] Martin Heidegger.Martin Heidegger Gesamtausgabe:band2 Sein und Zeit[M].Vittorio Klostermann,1977.

[6]康德.纯粹理性批判[M].李秋零,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版,2004.

[7]Claire Colebrook.Irony in the Work of Philosophy[M].Nebraska University Press,2002:109.

[8]Richard Schacht.Classical Modern Philosophers[M] .Routledge@ Kegan Paul,1984:224.

[9]Gunnar Sirbekk and Nils Gilje.A History of Western Thought[M].Scandinavian Uiniversity Press,2000:274.

B516.31

A

2095-0683(2011)01-0077-04

2010-05-20

马彪(1980-),男,安徽阜阳人,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博士生。

责任编校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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