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生活——基于芒福德技术哲学思想的反思

周 雪，张新标

（华南师范大学 政治与行政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回归生活
——基于芒福德技术哲学思想的反思

周 雪，张新标

（华南师范大学 政治与行政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芒福德认为是人类的劳动、社会运动的矛盾、哲学和科学的发展促进了技术的产生和发展，技术给人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存在一些消极负面影响，但技术本身并没有错，我们消除技术的异化需要厘清技术的范围，从人的生活的角度进行反思。

芒福德；技术；反思

刘易斯·芒福德是美国现代著名的哲学家、历史学家、社会学家、建筑评论家和城市规划家。芒福德的贡献和影响远远超出城市研究和城市规划的领域，深入到了哲学、历史、社会、文化等诸多方面。他的技术史与技术哲学研究别具一格，是20世纪后期兴起的技术哲学的重要先驱之一。

一、关于技术的起源问题

技术的起源问题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恩格斯指出：劳动创造了人。人是技术的主体，在人打造出第一把石器的时候，技术就生产出来了，技术是随着人的产生而产生的。美国学者列文森却认为，技术起源于人的好奇心，像古代的炸药和印刷术，近代的电话和留声机、照相机，以及现代的电视机、火箭等发明。也有学者认为技术是起源于机遇、科学知识等，比如弗赛特、佩林等人偶然发明了高压聚乙烯，而发电机、电动机的技术发明就需要电磁学的理论与知识。而芒福德认为是人类的劳动、社会运动的矛盾、哲学和科学的发展促进了技术的产生和发展。

（一）劳动促进了技术的产生和发展

如恩格斯所说，技术是随着劳动的产生而产生的。但原始社会只是简单的家庭生产活动，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钟表的出现改变了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

在西方的文化发展过程中，劳动的日益向前发展推动了技术的发展，1345年，1小时划分为60分，l分钟划分为60秒开始变得普遍。这种划分变成了人们行动和思想的参考点。记录时间变成了计算时间和分配时间。钟表不仅改变了人们的生活节奏，同时也改变了人们的时间观念。人们可以随时随地知晓、计量时间。同时，人们的生活也得以协调一致，可以保证劳动秩序和规律，以便使生产能不间断地进行下去。这种机械化的时间观念为现代资本主义工业大生产准备好了文化条件，为工业技术在全社会的推广和取得政治铺平了道路。

（二）社会矛盾运动的规律促进了技术的产生和发展

“资本主义在促进抽象思维的习惯、讲求实际的兴趣、数量估算等方面为现代技术铺平了道路。”②社会系统内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是现代技术得以存在、发展、转移的根本原因。资本主义对人类的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人们之间的交换表现为非物物交换，财富的标准转换成了黄金和货币，甚至是单纯的数字。资本家也用大量的金钱来进行发明创造，科学技术与金钱同时形成了一种抽象的力量，资本主义利用技术并不是为了整个社会的福利，而是为了提高私人的利润，技术强化了统治阶级的统治和剥削，这时，技术好像表现为万恶之源。因此，机器承担了资本主义的罪恶，相反，资本主义却利用了机器的优点。

（三）西方哲学和科学促进了技术的产生和发展

西方技术的发展还与西方哲学和科学的发展密切相关。17世纪的著名科学家像笛卡尔、牛顿、莱布尼兹等人都是非常虔诚的有神论者，相信自然的秩序是神的体现。但是他们的物理学所采用的方法却是观察中立、简化、细分、预测、孤立等原则，这样就使秩序从神那里转向了机器，也就是转向了技术的发展。当时哲学中讨论的第一性质和第二性质的区分也促进了机械图景的形成。长度、位置等第一性质的特点是价值中立，这需要机械分析，而味觉、视觉、触觉等第二性质则保持有机的特征。物理学家为了实用和控制的需要研究第一性质，用抽象的机械代替活生生的现实，第二性质只是对于艺术家才是重要的。机器满足了新科学方法的要求。

二、厘清技术的范围

大多数人认为大量的的技术发明和创造是在工业革命期间及其以后完成的，从铁器时代到18世纪工业革命前，技术上的发明与进步很少。而芒福德坚持自己的观点，即18世纪之前的技术发展并没有被阻碍或延迟，而是人们忽视了那个年代的技术发展。

（一）审美视角的技术

在芒福德看来，发明的最大领域在艺术中。当人类从动物中脱离出来，他们的努力主要倾注在表达和交流的艺术中。因此这才是技术发明的主要领域，而非制造和工业。从早期的巫术、图腾崇拜、宗教仪式等原始文化，到金字塔、神庙、教堂等大型建筑，都体现了人们对审美意义的追求。那时的人们更多地重视创造性，而不是把对自然的征服认作生物进化和人类进步的衡量标准。这种有审美感的技术同时还促进了机器技术的极大发展。例如，水磨和蒸汽在用于矿井抽水前，是用来带动管风琴的。外形小巧的小提琴看似简单，内部却包括了70多个部件，其工艺之复杂、做工之精巧可见一斑，而它的发明和创造势必促进了多种技术和工艺的发展。

（二）工业技术

随着经济发展、机器的发明和使用，工业革命之后，技术与艺术却不再同步，两者相分离，技术失去了美感，人的创造性消失了，技术被降低为单纯的对时间、空间、能量的征服。长期以来，人们观察技术的视野局限于物质生产的机器系统，常误将技术发明与工业机器发明等同化。因此导致技术哲学的本体研究注重了物理意义或工程意义上的技术机制、技术效率的探讨，而忽略了技术与艺术的关联。后期人们只关注技术的工业应用，也就忘记了古代人在其他领域的技术发明。如古罗马已经创造出非常专业化的外科手术设备，但这并未引起后人的关注。从纺织品、餐具到椅子、床这些范围内的发明，这些发明虽然只能算作是工具和器具，但他们仍是被人们所忽视的技术。

在18世纪之前，技术发明并没有停止过，而是得到了长足的发展，问题在于人们忽视了对技术史的研究，才得出错误的结论。消除技术弊端必须在厘清技术的范围之后，从思想、文化上反思，最终找到出路。

三、回归生活：技术哲学的反思

海德格尔把这种反思称为“思”，他认为，“思”是人类认识存在、追随天命的途径，也是走出危机的途径。事实上，很多现代人目前面临着毁灭而仍不思，现代社会是一个不思的社会。

（一）人性的基础

随着近代以来大量机械发明的增加,人们开始习惯于把人定义为一种工具制造和工具使用的动物,将制造和使用工具、技术发明视为人区别于动物的最主要标志。人与动物区别的进一步标志在于当人从动物中脱离出来,他们的努力主要倾注在表达和交流的艺术中。如前文所说，人们的审美艺术在逐渐成长，这是快乐的经历。“我们关于世界的知识主要是通过解释,而不是通过直接经验获得的,而正是这个解释工具本身却是那种必须加以解释的东西的产物:它包括人的器官和生理能力,他的感觉、好奇和情感,他的有组织的社会关系和他传播与改善那种独特的解释因素的工具,语言。”③如语言的传递，人们相互之间传达着爱的信息，通过语言,知识与实践可以以符号的形式存储起来,并且一代代地传递。“技术从来没有将我们的时代从每个人被功能化了的大文化中分离出来,有一个典型的希腊词语‘techne’就很明确地表明了在工业生产和象征性艺术之间不存在什么区别;因为人类历史的绝大部分都是不可分割的……在最初的阶段,技术是生活的中心,而不是工作的中心或权力的中心。”④在谈到《机器的神话》、《技术与文明》等著作时,芒福德曾说过：“这些著作最独创的贡献,就是将技术作为人类最高文化整体的组成部分,同时勇敢地否认人类脱离动物状态的持续的发展仅依赖于工具使用和工具制造的倾向上。更进一步，在否定当代的教条中,不认为科学的发展和技术的发明是人类存在的单一目标；因为我将生活本身作为主要的现象，将创造性而非‘对自然的征服’作为人的生物进化和文明的标准。”⑤

我们应该反思当今的技术应该回归人性，机器本身没有任何过错，不做任何承诺，是人类的精神要求和承诺。机器所产生的罪恶，归根到底还是人的罪恶。只有调整人本身，回归人性，才能破除机器的“恶语”。

（二）走向生活指向的技术

历史上的技术分为两类:一种是民主的综合技术,另一种是集权的单一技术。综合技术是一种与生活的多种需要和愿望一致的技术，并以民主的方式为了实现人的多种多样的潜能而起作用。单一技术则是基于科学智力和大量生产,以复杂的、高度权力化的机器为中心,目的主要在于经济扩张、物质丰盈和军事优势,简言之,就是为了权力。

以单一技术为特征的现代技术的意识形态基础,是一种机械化的世界观。这种机械化的世界观已经深入到了现代人类的心灵,变成一种基本的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长期以来，人们观察技术的视野局限于物质生产的机器系统，常误将技术发明与工业机器发明等同化。因此导致技术哲学的本体研究注重了物理意义或工程意义上的技术机制、技术效率的探讨，而忽略了技术与艺术的关联。关注技术与艺术的互动关系，关注技术美学问题，归根到底是关注技术人性化问题。在这种技术的统治下，工作成了一种被迫的劳动，失去了生活本身的乐趣。摆脱巨机器的全方位控制的第一步就是要用一种有机的世界观来代替机械的世界观,积极发展那些以生活为中心的生命技术、综合技术、民主技术，让生物学、生态学取代物理学、力学和数学的长期统治地位，回到领导科学的行列里来。

（三）文化整合技术

21世纪前后，当我们迎来了以克隆技术和转基因技术为开端的生物技术时，我们却惊奇地发现，克隆技术从一开始就对人类的伦理道德提出了挑战，而转基因技术所造成的生态系统的破坏也许比工业技术造成了更大的破坏力和影响力。技术造成的问题如果仅仅以更新的技术来解决，只会造成新的恶性循环。

我们应当用更好的文化来整合技术。人们的物质财富增加了，生活条件优越了，但人们的精神生活、审美情趣却渐渐枯萎。他描述了一种在有机力量、美学和技术之间存在的平衡状态,从而把对技术的批判推进到整个社会文化的范围和层面。“机器在西方文明中达到如此无法抵抗的规模,部分原因是它起源于一个破碎的、单面的文化,然而它可以帮助扩大文化自身的领域,并由此建立一种更大的综合:这样的话,它将给自身的毒药提供解毒剂。因此,让我们将机器更紧密地作为一种文化的成分来考察,在最近的世纪里,研究我们已经开始了的、吸收它的方法。”在芒福德所设想的新文化中,环境、工业和农业、人口这三个领域将达到一种动态的平衡。⑥生物技术取代工业技术的想法的本质意义是，用机体论世界观代替机械论世界，以尊重生命、尊重人性的多元技术，摆脱巨机器式的单一技术的全方位控制，以生命系统、生态系统为原型的仿生化、非线性、循环化、信息化、智能化的新兴技术，取代机械性、线性、非循环性、非信息化的传统技术，建立起与生态圈能相容的技术圈。

注 释：

①芒福德：《城市发展史——起源、演变和前景》，倪文彦、宋峻岭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9年，第32-33页。

②乔瑞金：《技术哲学教程》，北京：科学出版社，2006，第85-86页。

③卡尔·米切姆：《技术哲学概论》，殷登祥，曹南燕，等译，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1999年，第20页。

④Lewis Mumford：《The Myth of Machine:Technics and Human Development》，New York：Harcourt and World，1967年，第9页。

⑤Lewis Mumford：《The Myth of Machine:The Pentagon of Power》，New York：HarcourtBrace，1970年Preface.

⑥ Lewis Mumford：《Technics and Civilization》，New York：Harcourt Brace，1934年，第325-32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