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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儒家思想在西汉正统地位的确立及影响

2011-08-15张妍文

河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董仲舒汉武帝儒家思想

张妍文

(华中科技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4)

浅论儒家思想在西汉正统地位的确立及影响

张妍文

(华中科技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4)

西汉初年虽然以黄老思想为治国的指导思想,但儒家思想在诸如叔孙通、陆贾等儒家代表性人物的努力下,仍部分应用于国家统治之中。至汉武帝时期,国力强盛,主张清净无为的黄老思想面临着诸多不能解决的问题。以董仲舒为代表的儒生对传统儒家思想加以改造扩充后更加符合时代要求,而汉武帝敢于突破前人的雄才大略为新儒学的萌芽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积极倡导新儒学,从而快速确立了新儒学的官方地位,在思想、文化、礼仪道德等领域产生了全方位的影响。

儒家思想;天人三策;正统地位

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内容,也是整个中华民族的精神支柱。几千年来,儒家一直被视为正统思想,在社会演进与发展过程中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而儒家思想并非自产生之初就体现出对封建社会独一无二的优越性,经过战国时期“百家争鸣”和秦始皇“焚书坑儒”的跌宕沉沦,直至西汉,才确立了其正统地位。

一、秦汉社会主导思想之流变

公元前221年,秦赢政灭齐,完成了“吞二周而亡诸侯”的统一大业,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为了进一步巩固和维护其统治,北修长城,南平百越,设立郡县制,与此同时修筑道路,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凡此举措,对后世影响颇为深远。在思想上,秦代延续“商鞅变法”的“尙法”传统,定法家思想为统治的指导思想,提出“以法为教,以吏为师”。这为秦代严刑酷法提供了理论、思想的依据,也加速了秦“二世而亡”的短暂命运。

儒家思想在秦朝远不如法家思想受尊崇,其命途甚至堪称坎坷。“焚书坑儒”正是儒家思想被打压和消灭的写照。李斯曾提出:“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1]“焚书”在秦始皇认可之后就被加以认可并执行。焚书,是焚“《诗》《书》、百家语”,这对儒家典籍是一种极为严重的摧毁和破坏。而“坑儒”发生在秦始皇三十五年,其残忍为后人所发指。

虽然汉初以刘邦为首的统治集团不太重视儒家思想,但并未全面排斥。如叔孙通制订朝仪,使刘邦感受到了作为君主的威仪和贵盛,认识到儒学作为君主专制维护工具的重要性,从而扩大了儒学在汉初的影响。陆贾所作《新书》集中地阐述了前代治乱的经验教训,也得到了刘邦的大力赞赏。汉文帝时代的大儒贾谊更是不遗余力提倡儒学,倡导儒学对统治国家的重要性。不过,从整个历史环境和社会意识来看,统治集团并未把儒学提高到国家统治的主导思想地位。一方面如《史记·外戚世家》所言,“窦太后好黄帝、老子言,帝(景帝)及太子(武帝)、诸窦,不得不读黄帝、老子,尊其术”。另一方面出于思想惯性,统治阶级对黄老思想皆持肯定态度。

汉武帝时,统治思想发生变化,黄老思想开始被儒家思想所取代。“学老子者则绌儒学”的风气虽风行一时,但武帝之后不复存在,学儒者地位明显高于学道者,儒家思想一跃成为正统思想。这与当时的国情有着密切联系,经历了“文景之治”的汉王朝正处于上升阶段,社会经济一片繁荣,汉武帝刘彻初登帝位雄心壮志,渴望在先人良好铺垫的基础上大展宏图。黄老无为的主张显然不能满足刘彻的需要,这时急需一种充满魄力和想象空间的积极思想构筑起社会的支撑。董仲舒的出现无疑给武帝宏伟蓝图的铸就提供了思想领域的可能性。

二、“天人三策”的提出

公元前140年,汉武帝刘彻即位。初登帝位的武帝,想要听取关于“大道”的治理建议,广泛接纳文人贤士的安邦治国良策,为此,他提出“三问”。而在景帝时已身为博士的董仲舒在其深厚的儒学积淀下对刘彻的三问三答成了史之绝唱,这就是所谓的“天人三策”。

董仲舒因其“天人三策”名载史册,尽管历史学界对其褒贬不一,认为其中“君权神授”的思想有消极意义,但无需质疑的是,“天人三策”的提出一定程度上成就了武帝大业。早在汉初,就有过一次明显的儒道之争。据司马迁记载“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不同不相与谋,岂为是邪?”[2]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武帝在文景之治后即帝位,国内经济繁荣,户口殷实,边境安定的具体国情使他在渴望施行“三皇五帝”之道上有所作为。“凡所为屑屑,夙兴夜寐,务法上古者,又将无补与?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灾异之变,何缘而起?”[3]武帝认为古往今来不少仁义之君效仿先王做法以期造福于民,建设治世之局,但都未尝得到真谛。诸如灾异之变等人为因素是治国者必须觉醒的,而如何达到“百姓和乐,政事宣昭,何修何饬而膏露降,百谷登,德润四海,泽臻草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祜,享鬼神之灵,德泽洋溢,施乎方外,延及群生”,这是他苦心思考的治国问题。董仲舒针对汉武帝的疑问,首先阐述了天道之理。他认为:天道即国道、人道,国家将有“失败之道”,所谓“灾异之变”就是上天来谴告统治者的自然信号,若统治者及时更改治国策略,局面尚可挽回,若不加改正,国之败亡就难以避免了。因此,天道是仁爱的,是要维护君王统治而制止国家灾乱的,如果君王不行仁义,倒行逆施,天道就必惩之以警后世。由此,董仲舒在其观点中警醒君王,造福百姓的企图是十分明确的。如果对王道只有劝诫而无推崇,董仲舒就不可能在“举贤良文学人士”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伴君如伴虎,司马迁因言获罪被处以宫刑,可见武帝对文人的严苛,而董仲舒的大受追捧还要得益于他在“天人三策”中提出的君权神授思想。董仲舒提出:上天在欲使谁为人君时,并不是自然而然,而是“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有了天命所致,天降瑞祥,天下之人就会如同归顺父母一样归顺于王者脚下。在涉及天人感应的问题时,他又表示:天是万物之祖,圣人法天而立道,博爱而无私,布德施仁以厚之,设谊立礼以导之。天人之征,乃古今之道,春夏秋冬都与现实中的事务相对应。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度制不节。这样一来,董仲舒在肯定了贵为天子的刘彻能代表天的同时,又对天子如何代表天作了诠释和引导。

天人感应通过人君来完成,人君被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而百姓皆在人君的光环下各司其职。君权神授下的皇权难以撼动,除非逆天道而行,否则人君将千秋万代执掌江山。这样的相同思想西方也在中世纪查士丁尼时期和詹姆士一世时期出现过,查士丁尼皇帝竭力歌颂君主的权力,第一个提出君权神授思想,竭力将世俗君权和宗教神权结合起来,从而使东罗马帝国(拜占廷)逐渐发展成为一个神权君主国,实行专制主义的政治体制。汉武帝为巩固其大一统局面,以“天人感应”之说加强其皇权的至高性和主宰性,是儒家思想从汉初边缘地位走向独尊的关键转折。事实上,被董仲舒改造过的汉代儒学,是以儒家宗法思想为核心,融合了道家、阴阳家、法家的新儒学,是孔孟儒学顺应时代潮流发展而来的封建神学体系。

在“天人三策”中,值得注意的是对“教化”的关注和提倡,董仲舒认为在实行王道之后,接下来要重视对百姓的教化,教化的关键是兴大学、设庠序。大学是指国办的高层次学术机构,而庠序是指地方所办的乡学。[4]多办学术机构传播礼义教化,就能减少犯罪,稳定国家秩序,使社会长治久安。董仲舒举例秦“焚书坑儒”的教训,认为“仁义理智信”是人间大道,禁文学、灭诗书的行为会加速统治的瓦解。作为儒学的代表人物,董仲舒提出办学,是出于儒家思想传播和普及的考虑,这为最后独尊儒术之说埋下了伏笔。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5]就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原始出处。在汉武帝采纳了董仲舒的建议后,儒学成为名副其实的国学,影响了我国两千多年的历史进程。

三、“独尊儒术”下的文化政策

汉武帝在采纳了董仲舒的建议后,对国家的若干政策实行了“更化”,[6]230其“更化”主要在文化方面,进而延及政治体系。

文化政策大大向儒家倾斜,使更多文人投身儒家典籍的研读,一方面强化儒家思想的独尊地位,使其以“仁义礼智信”为思想核心的儒家精神被发扬光大,经典书籍得到深入诠释和传播;另一方面实现了思想上的“大一统”,结束了自战国以来百家争鸣而始终没有主干支撑的局面。为了吸引读书人“尊儒术”,汉武帝设立“五经博士”,任用儒生担当国家重要职位,不少原本无意于儒家思想的年轻人都意气风发地尊孔读经,把进入仕途的希望寄托于此。一时尊孔读经盛行,在思想界再无其他思想可与儒家对峙。在此期间,“儒术”本身的优势被进一步挖掘和发展,也足可见“独尊儒术”的历史必然性。尽管“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以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史记》太史公自序)也就是各家都维护统一,但儒家学说的政治性强于其他学派,从孔子维护周朝的礼和他的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中可见一斑。汉武帝提出并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文化政策,这里渗透了某些法家和道家思想的汉代新儒学是对儒家包容性的一次考验。

“罢黜百家”的文化政策事实上并不存在,尽管董仲舒在“天人三策”中指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汉书·董仲舒传》)史书上亦记载武帝许之“可”,但对百家之路绝其道的说法并不属实。关于汉武帝的两条记载就很清楚。《汉书·艺文志》序中称:“汉兴,改秦之败,大收篇籍,广开献书之路。迄孝武世,书缺简脱,礼坏乐崩,圣上喟然而称曰:‘朕甚闵焉!’于是建藏书之策,置写书之官,下及诸子传说,皆充秘府。”又如《史记·龟策列传》云:“今上即位,博开艺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学,通一技之士咸得自效。数年之间,太卜大集。”可见诸子百家思想并未绝迹,而政策也是相对宽松的。

独尊儒术的政策对经学的发展具有重大意义,广义的经学指解释经义的学问,但也有学者认为,经学特指西汉以后,“作为封建主义的理论基础和行为准则的学说”。[7]这样的说法在时间的考量上已相对准确,作为定义尚可修补,经学在汉武帝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发展和完善,经历了最为重要的过程。经学的发展是封建统治者统治的需要,被统治者充分重视和提倡。上文所提到的五经博士的设立就是经学得以发展的首要举措。一般认为,战国就已出现博士一职。从秦朝历史上看,设有数量不少的博士官,他们大半通晓儒家典籍,如《诗》《书》,但在“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的秦,儒家典籍并未被奉为经典。汉代博士官与秦代最大的不同就是,博士一职完全被经学家垄断,《诗》《书》被广泛传诵,而汉武帝所设“五经博士”伴随五经法定地位的确立,经学成为官方学问,兴盛由此开始。

四、礼仪风俗的兴盛

我国历来被奉为礼仪之邦,在国际上享有盛誉,包括日本、韩国在内的不少周边国家都从我国移植儒家文化中关于礼的部分,进而演生成自己的礼仪体系。儒家自春秋末年就有“克己复礼”一说,主张“教化行而风俗美”,[8]早在《礼记》中就有完善总结,如《曲礼》:“教训正俗,非礼不备”。《乐记》云:“乐也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到了汉代武帝年间,董仲舒在“天人三策”中强调教化之功用,被武帝肯定和接纳。

早在文景统治时期,两位君主就有意在礼仪方面有大的增益设置,找来文武百官商议具体的细节,有记载“孝文即位,有司欲定仪礼,孝文好道家之学,以为繁礼饰貌,无益於治,躬化谓何耳,故罢去之”。(《史记·礼书》)可见最终未有建树,还是黄老之道中崇尚清净无为的思想阻碍了汉初礼仪制度有大的变革。景帝时,晁错又多次议“更定”“法令”,并曾“更令三十章”强调礼法问题,但其内容涉及削弱诸侯势力,景帝恐怕引起国家政局不稳,关于礼仪的“重议”也搁浅了。

到了武帝时期,国力强盛,边境比较安定,刘氏统治大局已定,各方面条件都已成熟,才有了大规模礼仪制度的举措,据《史记》记载:“今上即位,招致儒术之士,令共定仪,十余年不就,或言古者太平,万民和喜,瑞应辨至,乃采风俗,定制作。上闻之,制诏御史曰:‘盖受命而王,各有所由兴,殊路而同归,谓因民而作,追俗为制也。’”可见在礼仪的制定上,武帝在即位之初就有考虑,他把儒生作为智囊团,充分听取儒生意见,使儒生成为策划礼仪之事的中坚力量。在整个国家采用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后,礼仪制度在“汉承秦制”的基础上有了大规模发展,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太初历》的制定,现如今我们通常使用的自然历法还大都是《太初历》的内容,而有关祭祀天地的礼仪,如“郊祭”“封禅”“明堂”“灵台”“山川”等祭祀,[9]在汉武帝时期已基本成形并普遍使用。

在风俗的发展方面,汉儒主张用礼乐来正民俗,恢复周代的“观风览俗”,史书上比较明确地记述了武帝时大规模制定礼乐的事实和其主要思想内容。《汉书·艺文志》言: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于是有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亦可以观风俗,知薄厚云。虽然只是有关音乐方面的措施,但汉武帝复兴周代礼俗而设乐府之职,听取民风民意,并加以艺术化、官方话的意图很明显。汉武帝对民间风俗极其重视,在他看来,“观风”和“采风”是对民族文化保存和宣扬的一个重要手段,而由此兴起的“汉乐府”也在几千年文化长河中证实了武帝的雄才大略。

儒家在汉代风俗问题解决上明显优于道家,儒家强调“因人之性”,就是随着人的本性来制礼作乐,这与道家“因而顺之”大不相同,与此同时,儒家建议采用礼乐改变人性的方法论解决了一些社会问题,对自汉武帝之后封建君主的统治产生了积极意义。

儒家思想在汉代正统地位的确立,是由多方面因素决定的,其本身的优势和精髓被以董仲舒为代表的儒生加以改造扩充后更加耀眼和突出,而汉武帝敢于突破前人的雄才大略为新儒学的萌芽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国家的物质基础决定上层统治思想,在文景之治后政局稳定、经济富裕的大环境下,儒家较道家繁冗复杂的文化体系更适于太平盛世。汉代儒学影响横向波及国家各个领域,特别是官僚体系、教育机构和社会礼仪、风俗的振兴,纵向更是延续千年,直至今日,国学的兴盛也得益于两千多年前儒家思想正统地位的确立。

[1][2]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3][5][8]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0.

[4]滕贞甫.儒学笔记[M].北京:东方出版社,2006.

[6]赵吉惠.21世纪儒学研究的新拓展[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

[7]朱维铮.中国经学与中国文化[J].复旦学报,1986,(2).

[9]熊铁基.秦汉文化史[M].东方出版中心,2007.

K09

A

1671-2862(2011)01-0064-02

2010-12-15

张妍文,女,华中科技大学在校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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