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五河民歌《摘石榴》的审美特征
2011-08-15张永芳王敬
张永芳,王敬
论五河民歌《摘石榴》的审美特征
张永芳,王敬
《摘石榴》是五河民歌的代表作,是淮河传统音乐文化与地方民俗风情有机结合的产物。多年来,它饱含五河劳动人民的智慧与感情,以清新优美、朴素欢快的艺术风格流传于世。文章从美学视角对民歌《摘石榴》的音乐旋律的形态美、歌词语言的情态美以及歌曲风格的意态美作一粗浅的剖析,旨在对五河民歌的审美价值有更深刻的认识。
五河民歌;《摘石榴》;审美特征
民歌,即民间歌曲,是劳动人民为了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而集体创作的一种艺术形式。五河民歌植根于中国地理南北分界线:秦岭——淮河之滨的五河县,现隶属安徽省蚌埠市。《宋史·地理志》释五河县名:“有浍潼沱漴淮五河,故名”。五河历史悠久,据考证3万年年前就有先民在这里劳动生息。五河民歌源远流长,追溯源头,有史而载,最早的是见于明代天顺二年所修县志,《五河县志.风俗》记载:“除夕前二三日,小儿打腰鼓唱山歌,来往各村谓之迎年……”,“民间插柳于门,断荤腥茹素,小儿作泥龙,舁之作商羊,舞而歌于村市……”,“三月建辰 ……清明民间祭祀扫墓,官祭历坛,请城隍出巡,百戏竞作,举国若狂,歌舞灯采三日而毕。”[1]五河民歌于2008年入选国家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摘石榴》是五河民歌的代表作,是淮河传统音乐文化与地方民俗风情有机结合的产物。多年来,它饱含五河劳动人民的智慧与感情,以清新优美、质朴欢快的艺术风格流传于世。“人们对美的追求和钟爱常常表现为一种对审美的主动的渴望。当渴望的审美条件一旦出现,便会情不自禁地欣赏[2]。”
一、音乐旋律形态美
音乐是由各种音乐元素构成的音响动态结构,“线形”旋律形态是中国民歌的重要特征。音乐的旋律的起伏,音乐节奏的松紧,音乐的调式色彩等,如同绘画艺术中的形状、色彩、线条,向我们勾勒出音乐所展现的形态之美。
(一)旋律简约质朴之美
19世纪奥地利的著名音乐美学家汉斯立克是西方“自律论”音乐美学的奠基者,在他论著《论音乐的美》一书中这样评价音乐:“这是一种不依附、不需要外来内容的美,它存在于乐音以及乐音的艺术组合中[3]”。在音乐中旋律是音乐的灵魂和基础,它可以体现音乐的主要思想。王耀华先生在2009年1月《音乐研究》第一期发表《“腔音列”(上)》一文中,对我国民歌进行音腔分类,《摘石榴》音乐旋律中音列结构属于典型的“窄腔音列”,以大二度、小三度,或小三度、大二度的连接为特点的窄腔音列,是中国东南部和南部地区常用的腔音列。《摘石榴》音乐旋律属于典型的窄腔音列,采用五声性徴调式,整个旋律主要采用小三度与大二度连接的四音列,如乐谱第一乐句与第二乐句的骨干音为:sol-mi-re-do,re-低音 si-低音 la-低音sol,由两个同结构四音列连接排列而成,第三乐句小三度大二度波动三音组re-si-re,si-sol-la,re-mi-si,la-si-sol形成旋律的环绕流畅之态。音乐旋律构成基本的核心:一个小三度和两个大二度构成的四音列,辅助三音组波动,旋律素材单纯,四音列在中国民间歌曲中,是最常见,也是最淳朴简单的形式,具有中国国画式的质朴简约之美。波动三音组则是五河民歌本土特色的旋律进行形态,一字三音呈小波浪进行。
(二)旋律的流动曲线之美
《摘石榴》在窄腔音列的旋律骨干音中加花或加装饰音等艺术手段,起到了美化音乐旋律,同时也使旋律呈现流动曲线之美,二度级进加花,如re-mi-re,sol-la-sol,re-升do-re等,乐谱一般在骨干音的前后加上装饰性的二度音,使节奏相对更加密集,旋律上下的波动曲线特征更为明显,使音乐旋律更华丽、流畅,使旋律更加接近口语化,也加强了语言倾诉性的特点,更接近于五河地方语言的声调。旋律三音组加花处理,如 re-mi-si为re-mi-re-si,la-si-sol,为la-sila-sol在演唱时更突出旋律的起伏发展,在旋律上下的起伏中更加准确生动的表达了人物的情绪状态。这种对基本旋律的加花装饰,是为了调节音乐的语气和语调,使音乐感情宣泄更浓,突出表现了一对青年恋人内心复杂的活动:一方面对封建包办婚姻制度的不满,另一方面又对情人的倾心与不舍,再而是对爱情命运的抗争。乐谱上的几处倚音在音乐中的时值很短,其主要目的就是增强装饰性的效果,并且借助细节的刻画将语言的情绪更为真切的表达了出来。此外,节奏形态多用前八后十六、附点和切分等节奏型代替平稳节奏,进一步加强了旋律流动、鲜活之美。
二、歌词语言的情态美
情感是艺术美的生命,没有情感便没有艺术的美。民歌的情态美不仅如《乐记》中所载“乐也者,情之不可变者也”;“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说明了音乐与人的心理、品性之间的联系,音乐可以表达人物的内心真实情感,而且正如唐代诗人白居易分析诗歌创作中的感情活动而说:“大凡人之感于事,则必动于情,然后兴于嗟叹,发于吟咏,而形于歌诗矣”“乐者本于声,声者发于情,情者系于政”。
(一)歌词语言的率真美
乡间民众有:“诌书立戏真山歌”,意即书是编的,戏是创造的,山歌可是真的[4]。民歌中的生活是“真”的,情感是”真”的,它所表现的风俗民情更是真切的,感人的。《摘石榴》具有现实生活中的率真美,以朴素的语言,充分展示了一对青年恋人的情感世界,唱出最真实最自然的人性:“(女)姐在南园摘石榴 ,哪一个讨债鬼隔墙砸砖头,刚刚巧巧砸在了小奴家的头哟,要吃石榴你拿了两个去,要想谈心你随我上高楼,何必隔墙砸我一砖头哟,呀儿哟,呀儿哟,依得依得呀儿哟,何必隔墙砸我一砖头哟”。 庄子说:“真者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摘石榴》以内在感情作底,以直陈其事作面,没有丝毫的做作,情感直泄:“(男)一不吃你的石榴我二也不上楼 ,谈心怎么能到你的家里头 ,砸砖头为的是约你去溜溜哟。”表达方式以叙事为主,兼以抒情,抒情总是伴随着叙事的细节而存在的,男女青年约会的信号尽然用砸砖头的方式,直接但又富有创意,由此可窥五河民众率真之性,淳朴之情。
(二)歌词展现的情节美
德国一位歌唱家曾说过,每一首艺术歌曲都是一部小小的歌剧。而《摘石榴》也具有歌剧隐性的故事情节与矛盾冲突,具有情节美。在20世纪50年代初,五河县当地艺术团霍锦堂编的三人小戏《摘石榴》,后来才被改为男女二人对唱的民歌,戏里出现三个人物角色:多情的小姐、小生、好心的嫂子,还有隐性人物角色:封建势力的代表父母。讲述了一对自由恋爱的青年男女为爱情自由与幸福与封建包办婚姻制度斗争的故事,最终在嫂子的帮助下,二人捍卫了爱情,有情人终成眷属。20世纪50年代,《摘石榴》由当地的民歌手改编为男女二人对唱,但词曲多达32段,后来由五河文化馆的王万龙对歌词进行缩编,成为今天的6段词。一曲《摘石榴》作为审美意识的物化形态,饱含着五河人民真实而强烈的情感,唱出一副自然朴素的生活场景:“(男)听说你挨骂我心难受,妹妹挨打如割我的肉,你不如跟我一道去下扬州哟。”两位青年恋人极力维护自己的爱情,表达对封建婚姻制度强烈不满,体现出二人的抗争精神,同时也向世人展现他们朴素的爱情观:“(女)听说下扬州正中我心头,打一个包袱我就跟你一道走,一下扬州再也不回头。(合)呀儿哟,呀儿哟,依得依得呀儿哟,一下扬州再也不回头哟”展现了那个时代人们向往爱情自由的美好愿望,最终通过奔走他乡,来换取美好的爱情生活。
三、歌曲的风格意态美
意态美是指内蕴于民歌深层的意境、意蕴、意味。这些意态能使审美主体获得精神上的超越、想象力的自由和人性的回归。《摘石榴》从创作、演唱都融和了人的灵性和大自然的性格,因地、因景和因人所产生的美,使人激发起“意在言外,情在言外”想象,而且使审美主体获得精神的超越,找到真正属于自我的本体境界。
(一)风格的意境美
《摘石榴》向人们展现一幅现实生活场景,具有中国画式的意境美。中国画强调“气韵生动”,不管是人物画,还是山水画,都要求表现出人的内在精神,在对象中渗透着画家的真情实感,反映出事物的生机。民歌《摘石榴》借“摘石榴”生活中最为平常的劳动事件为缘起,青年女子对前来约会的情人唱到:“昨个天我为你挨了一顿打,今个天我为你又挨一顿骂,挨打受骂都为你小冤家哟,呀儿哟 ,呀儿哟,依得依得呀儿哟 ,挨打受骂都为你小冤家哟。”从歌词层面看,女子有嗔怪之嫌,但对父母的打骂轻描淡写,对情郎的倾心却是重彩。歌词中“讨债鬼”和“小冤家”更是唱出女子对情郎以心相许,没有丝毫的悲情。这使得《摘石榴》具有一种不屈的生命精神,这种精神来源于自然环境对其意志的磨练,劳动生活方式对他们性格、心理的影响与积淀。拉法格说“民间诗歌是自发的、天真的。人民只是在受激情的直接和立时的打动下才歌唱,他们并不依靠任何巧饰,相反,他们追求确切的表现感受到的印象。由于这种真实性和确切性,民歌获得了任何个人作品不可能具有的历史价值[5]”。
(二)风格的和谐美
李斯特认为:“音乐可以称作人类的万能语言,人的感情用这种语言能够向任何心灵对话和被一切人所理解。虽然各民族创造了各种各样的方言,但要哪一种表现方法最符合它们之中的某一个人的心灵[6]。”《摘石榴》生动地刻画了一个少女为追求自由的爱情生活,不顾父母的打骂,毅然与情郎私奔,其风格清新活泼、曲调优美流畅,展示了淮河儿女率真、质朴的性格,以及对生命完美的追求。这也正是它引人入胜、耐人寻味之处。歌曲中反复运用“呀儿哟,呀儿哟,依得依得呀儿哟”不但充分表达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之情,而且起到活跃气氛和调节情绪的作用,也是对生命不屈服的咏叹。这首民歌音乐形式的单纯,仅用3个主体乐句加上衬句和反复句,共5句旋律唱出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音乐形式和内容和谐统一,浑然一体。讲述的故事充满了温情而又和谐的生命意识,他们没有为爱情去选择《孔雀东南飞》中男女主人公悲壮的爱情结局——以结束生命方式来捍卫爱情,而采取“迂回战术”——以奔走他乡,来化解现实生活中的矛盾,从更深的层面上看,这也正是淮河音乐文化中对和谐至美至善的追求。
人类的一切文化都是为满足一定群体生存的需要而存在的。五河民歌,它植根于五河本土,与这里民丛心理、生活习俗甚至精神交融在一起,是世代居住在此的劳动人民对生活真实的咏叹,《摘石榴》作为淮河流域民间音乐文化典型代表作品之一,它是中华民族音乐文化长河中一朵美丽的浪花。匈牙利学者柯达依说得好:“它们不只是‘穷人的珍宝’,并且也能满足至高的文化要求。也就是说,它们不仅是原始的残余,而且也是在成千年发展过程中得以成熟、得以精炼的一种艺术,一种富有价值的完美的艺术[7]。”
[1]五河县人民政府网http://www.wuhe.gov.cn/DocHtml/1/2009/5/12/557261432036.html.
[2]杜云,陈运佑[M].广西:广西民族出版社,1990.4
[3]爱德华.汉斯立克.论音乐的美—音乐美学的修改刍议[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80.
[4]台静农.山歌原始之传说[C].淮南民歌集.台湾:东方文化书局,1970:139.
[5]拉法格.文论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11.
[6]汪流.艺术特征论[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4:267.
[7]柯达依.论匈牙利民间音乐[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64:158.
J605
A
1673-1999(2011)12-0147-03
张永芳(1972-),女,安徽寿县人,硕士,蚌埠学院(安徽蚌埠 233010)音乐与舞蹈系系讲师,从事声乐及民间音乐研究。
2011-05-31
安徽省2011年青年基金项目“五河民歌艺术特征及其保护现状研究”(SQRW157);蚌埠学院2010年人文社科课题“原生态民歌保护与传承”(2010sk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