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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时的“为道之方”刍论

2011-08-15

关键词:二程

李 星

杨时的“为道之方”刍论

李 星

杨时的学术思想上承洛学、下启闽学,为二程洛学和朱子闽学的衔接提供了必要的学脉渊源。介绍了杨时立志向道的行为和“倡道东南”的贡献,阐述了杨时“静中涵养,体验未发”的求道、悟道方法。

杨时;洛学;闽学;“体验未发”;诚意;践行

杨时(1044-1130),字中立,世称龟山先生,宋代南剑将乐县(今属福建)人。杨时一生以洛学为宗,不论是著书立说还是讲学授徒,都为洛学的进一步传播和发展以及宋代学术中心的南移发挥了重要作用。杨时的学术思想上承洛学,下启闽学,为二程洛学和朱子闽学之间的衔接提供了必要的学脉渊源。杨时的本体论和工夫论有明显师承二程的迹象,但亦颇有独到的阐释。

一、立志向道,矢志不渝

杨时自小天资聪颖且勤奋刻苦,专心致志于经史的诵读与探究。“幼颖异,能属文,稍长,潜心经史。熙宁九年,中进士第。”[1]1009进士及第便意味着封官授爵的可能,但杨时意不在此,其思想深处有一种求学问道的精神旨趣。“时河南程颢与弟颐讲孔、孟绝学于熙、元之际,河、洛之士翕然师之。时调关不赴,以师礼见颢于颖昌,相得甚欢。”[1]1009封官授爵在世人看来是多么荣耀、多么向往的事情,然而杨时却有着一种向道的精神气质,执着于这种求道的精神追求而放弃了调官赴任,欣然前往河南以师礼拜见程颢于颖昌。这种求学向道之心,杨时在《见明道先生书》中亦有言及:“窃慕古人之学,诵其诗,读其书,想见其为人而师之有日矣。然以浅闻卑见,未有灼知古人之大体,故刻意虽坚,终未有得也……某常悲夫世之人自蔽曲学,不求有道者正之,而又自悲其欲求有道者而未得也。”[1]393杨时与程颢在颖昌相会后,便有相遇恨晚之感。杨时学成南归之时,程颢曰:“吾道南矣!”此后,杨时虽在朝为官,但亦时刻不忘求道传道,他通过讲学授徒为洛学的南传与闽学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理学名区,独盛于闽,不惟比拟伊洛,直与并称邹鲁。而程子‘道南’之一语,遂符合如左券。噫嘻!闽滨东海,屹立武夷诸名胜,元气融泄,人与地会。当吾世复有兴者,乌知后之视今,不犹今之视昔也。尔诸生景行前哲,能自振拔,以斯道为己任。吾见闽学之盛行,且自南而北,而迄于东西,不局于一方,不限于一时,源远流长,汪洋澎湃。道之所谓流动而充满,弥纶而布者,于是乎统贯于载道之人矣”。通过张伯行在 《道南源委》中的这段论述可知,一方面,杨时以其向道之志和刻苦之实深得洛学之真传;另一方面,杨时以其矢志不渝的向道情怀,在洛学与闽学之间发挥了思想传承之功。在“倡道东南”的过程中,41岁的杨时又不远千里前往河南拜程颐为师。此时的杨时在理学方面已有一定的造诣,但仍然虚心好学,于是有“程门立雪”的佳话。“一日见颐,颐偶瞑坐,时与游酢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雪一尺矣。 ”[1]1009杨时矢志向道,一生以洛学为宗,通过读书、著书和讲学的实际行动“倡道东南”。清康熙四十五年钦赐南平王地杨时家祠御书“程氏正宗”,这既是对杨时师承二程且“倡道东南”的肯定,又在一定意义上体现了对其人格修养和为道气质的推崇。

二、静中涵养,体验未发

杨时既有远大的向道之志,又有具体的求道之方。杨时认为,求道重在静中涵养,体验未发。这是龟山先生工夫论之精髓所在,是“道南学派”极力推崇的修养方式。杨时至李侗都很注重以这种“静中涵养”之态来“体验未发”,李侗又以此为修养、求道之旨教授朱熹。朱熹说:“李先生教人大抵令于静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分明,即处事应物自然中节。此乃龟山门下相传指诀。”龟山门下这种“静中体认大本未发”之法乃是一种内向性的直觉主义方法。杨时云:“某尝有数句教学者读书之法云:以身体之,以心验之,从容默会于幽闲静一之中,超然自得于书言象意之表。”[1]318在杨时看来,求道、悟道,需“以身体之,以心验之”,而这种“以身体之,以心验之”的对象就是“大本未发”时的真切感受。陈来先生在《朱子哲学研究》中指出:“所谓体验未发,是要求体验者超越一切思维和情感,以达到一种特别的心理体验。其基本方法是最大限度地平静思想和情绪,使个体的意识活动转而为一种心理的直觉状态。在这种高度沉静的修养中,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内心,成功的体验者常常会突发地获得一种与外部世界融为一体的浑然感受。”[2]要“体验未发”则需“静中涵养”,“静中涵养”是为了“体验未发”。那么,体验未发的“未发”为何物呢?杨时指出:“学者当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以心体之,则中之义自见。”[1]501杨时在“体验未发”这个问题上同《中庸》有着密切的关系。《中庸》说:“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到也。”[3]46则“体验未发”实际上就是在运用“默识澄心”之直觉方法来把握“中”——喜怒哀乐未发时的气象。虽然这种气象需在高度自觉和沉静中才能把握得住,但并不是没有进行这种把握的可能。它首先需要的是一种自觉求道的能动性,然后通过“道体”的湛然虚明作为一种内在的精神导向,引领修养主体在静中体验以至达到“浑然与物同体”的天地境界。“静中涵养,体验未发”,不仅是杨时认为的求道、悟道的必要条件,而且也是其工夫论的旨趣所在。于静处体验未发是相对于向外格物而言。“物固不可胜穷也”,因而向外格物便不具有现实性。因此,在杨时看来,悟道的唯一方式就只有向内体验未发。

三、意在持诚,贵不动心

杨时的“静中涵养,体验未发”,不仅是对二程思想的继承,也是对《中庸》《孟子》有关持诚、养心思想的阐释。“体验未发”只是一种求道的修养路径,在具体的操作层面要以什么方式来进行呢?杨时认为,在“体验未发”的过程中,应当始终坚持守诚和不动心。所谓“不动心”,并非如一种空寂虚无的状态,而是强调本心不受外物的干扰,进而才能收“放心”,悟得心中至善的“天理”。杨时在求道的过程中,既延续了二程“格物致知”的思想,又重在对“格物”从内求路向上做了阐释。孟子说:“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4]杨时顺着孟子的这一思想主旨,亦强调求道需反省内求。杨时说:“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世之学者欲以雕绘组织为工,夸多斗靡,以资见闻而已。故摭其华,不茹其实,未尝畜德而反约也。彼亦焉用学为哉。”[1]510在反省内求的过程中,持诚和养心显得尤为重要。“诚”乃真实无妄之义,是天道的本真样态。《中庸》云:“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3]101天地万物生生不息的化生过程正是天之“诚体”的表征。从人的角度看,就应当要使自己变得“诚”,只有使自己变得“诚”了,才能使自己融入天地大化流行的过程中。这既是人道的彰显过程,也是个体境界升华的过程。杨时在“为道”修养方面就十份注重“诚”,尤其是“诚意”的涵养与恪守。杨时指出:“夫圣人所谓毋意者,岂恝然若木石然哉?毋私意而已。诚意固不可毋也。若所谓示现者,则非诚意矣,圣人不为也。”[1]501在杨时看来,只有做到反身而诚,固守诚意,方是在涵养本心,历练性情,进而才可觉“乐莫大焉”,以至参天地造化。杨时在《答练质夫》信中说:“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知万物皆备于我,则数虽多,反而求之于吾身可也。故曰:‘尽己之性则能尽人之性’,尽人之性则尽物之性;以己与人、物,性无二故也。夫道岂难知难行哉!虽行止徐疾之间,有尧舜之道存焉。世之人不知自己求之,道之所以难知难行也。”[1]514之所以可以“尽己之性则能尽人之性,尽人之性则尽物之性”,就在于天地万物中本真地包含着“诚体”,且这种本真的至善在人身体就落实为“性”。然而,不仅人物之气禀不同,而且每个个体的气禀亦非相同。那么,在变化气质的过程中,性本固有不可变化,因而“修心”以至“尽心”便显得至关重要。杨时在“为道”修养方面注重“诚意”,也是为了能够“正心”。只要心正了,在至诚之心态下就能够理解和践行天地之大道,所谓“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

四、为道践行,时不离道

张岱年先生在《中国哲学大纲》中提出:“关于知行关系,亦有三说之殊异。一,认为行是知的基础,离行则无知,有行则有知,此墨家及王船山颜习斋之说。二,认为知是行的基础,有知则有行,无知则不能行,此程朱之说。三,认为知行无别,此王阳明之说。”[5]不管何种关于知行的学说,都是认为知行是有别而不离的。这种知行不离观使得中国哲学家在小至识物大至求道的过程中,都十份注重践行并将最后的人格修养落实在践行上。杨时自然也十份重视践行。“反身而诚”进而“体验未发”,就会使得个体在精神修养上呈现出一种洒落的气象。而个体以其高度沉静的心态悟得喜怒哀乐未发时的这种洒落气象并不是封闭的,而是流溢的或者说是“主体间”的。杨时在《答伊川先生》中说:“理一而分殊,故圣人称物而平施之,兹所以为仁之至、义之尽也。何谓称物?亲疏远近各当其分,所谓称也。何谓平施?所以施之,其心一焉,所谓平也。某昔者窃意《西铭》之书有平施之方,无称物之义,故曰言体而不及用,盖指仁义为说也。故仁之过,其蔽无分,无分则妨义;义之过,其流自私,自私则害仁。害仁则杨氏之为我也,妨义则墨氏之兼爱也,二者其失虽殊,其所以得罪于圣人则均矣”[1]402。作为道的实质“天理”,在杨时看来,它既存在于个体的本心中,也存在于人伦日用之中。要做到时不离道,就应当既要持诚养心、静中涵养、体验未发,又要于人伦日用中践行大道。杨时为官多年,其在任期间多为百姓着想,时刻不忘儒家知识分子为民请命、践行天道的本分。元祐三年,杨时被授予虔州司法。在任上,杨时秉公执法,刚正不阿。胡安国在《龟山先生墓志铭》中指出:“公烛理精深,晓习律令,有疑狱众所不决者,皆立断。与郡将议事,守正不倾。 ”[1]1018杨时在多处当过县令,而其当县令期间也是恪守孔孟之道,重仁义且以民为本,并尽己之力以除恶安良,为民造福。绍圣元年和四年,浏阳发生了严重的旱灾和雨灾。杨时及时上书要求拨粮赈灾,并减免灾民的赋税。这些在其《上程漕书》《上提举议差役顾钱书》和《上州牧书》中都有体现。杨时为官期间,总是不畏权贵,据理直言。北宋时期,中原屡遭金兵进犯。当时负责京都防务的主战派人物李纲被罢官,激起开封军民的愤慨。杨时认为,开封军民只是出于一时忠愤,非有作乱之心,无足深罪。而李邦彦首画遁逃之策,捐金割地,质亲王以主和议,罢李纲而纳誓书。李邺奉使失辞,惟虏言是听。此二人者,国人之所弃也。可见,杨时在抗金的态度上始终是坚决的。他的这种抗金的坚决态度,在践行天道、践行仁义的层面,彰显了一个知识分子忧国忧民的深切情怀。

杨时的“为道之方”,为我们从本体论、工夫论以至践行天道的不同层面展示了一代名儒如何修身求道、悟道的涵养路数。通过对杨时“为道之方”的探究,使我们从“为道”而非仅仅“为学”的角度走进了杨时的思想,体会到杨时的“为道”志向和“行道”执着,也让我们在兴味其修养意蕴的同时升华了自身的求道热诚和行道意志。

[1]杨时集[G].林海权,点校.福建人民出版社,1994.

[2]陈来.朱子哲学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92.

[3]中庸·大学[M].王国轩,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08.

[4]孟子[M].王丽华,蓝旭,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08:289.

[5]张岱年.中国哲学大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527.

B24.6

A

1673-1999(2011)11-0035-02

李星(1987-),男,福建福州人,硕士,福建师范大学(福建福州350007)公共管理学院助教,研究方向为中国文化与马克思主义哲学。

2011-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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